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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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勉看了一眼,心下有些打鼓,直往容開霽臉上望去,暗暗思量,莫非是怪罪我剛才打傷了他的小廝?還是說我沒有及時給徐氏送藥去?

    不對,這麽重裝上陣,一定另有所圖。難道是為那匹絹紗。

    容益道陰涼地掃了眼容勉,眼神古怪而沉屙,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個遙遠到脫離種族的陌人妖物一般。

    容勉見之心下微涼,這是什麽眼神?好像不是在看自己,又好像是在穿透自己一樣。容益道想幹什麽?容開霽想幹什麽?

    正在作如是想,容開霽朝容益道送去一眼,之後伸手一揮,接著從後麵走出來兩名小廝,這兩個人的身上各自捧著一堆東西,在容開霽的指點之下,那堆東西送到眼前,烈烈的火星子麵前,那兩堆東西像是荊棘一般,刺痛了容勉的雙眼。

    “少爺,這個……”盼香看到之後,兩條腿直打顫,連說話都不穩了,急忙請求地朝容勉看去。

    “別慌,沒什麽大不了的。”

    容勉的聲音沉穩有力,有著奇異的安撫人的味道。

    容開霽隨手從身邊人手中取出一本書來,走上前揚麵砸過來,那本千字文便這樣落到了容勉的臉上,砸青了他的額頭,“嗯,還有這一本,三字經!”

    接著另一本書跟著砸過來。

    沙盆,無數遍寫過的歪歪扭扭的字落在宣紙上被累著一撂扔到跟前,兩本書一同送到眼前……

    “父親,一個不識字的人,如何能夠做出詩來呢?敬王府宴會之上,三弟所做之詩,根本是抄襲之作!而在宴會之後,他卻從三字經開始學起,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我的三弟呢?”

    容開霽扔罷證物,轉而看向容益道,“把三弟廚房內的丫鬟嬤嬤全部都帶來,還有三弟平時的吃食……”

    容益道身邊的孫伯點頭,三五個嬤嬤與丫鬟低著頭被帶過來,扔在了院落審判的耀目處,容開霽上前冷若冰霜地將其中一個嬤嬤拖出來,扔跪在地,“近來三弟又做了什麽新的吃食,說。”

    “三少爺除了做酸奶,還有各種精瘦肉,包括牛肉,隻是偷偷的吃,還有一些老奴聞所未知的飯食……”那嬤嬤許是被打過來了,臉頰都還紅腫著,嗚咽著回答話。

    偌大的荷院一片詭異的安靜。

    嬤嬤的話回音一樣響徹整個院子。

    容開霽這才揚首,冷蔑輕笑,精實高大的身軀帶著全然凜冽的欺霸之氣,端看眼前瘦削的少年,“三弟?嗬,也許我並不應該叫你三弟。因為你根本不是我的三弟容勉!你其實隻是一個冒充者!!”

    容益道青著臉,凝望著容勉,他的目光越來越清晰,清晰到足可以殺人的地步,容勉現在明白了這目光的意思,像是在看妖魔一樣的異類……

    原來這些日子他的所做所為,都已經變成了容開霽手裏的“證物”,構成了威脅他的證據,最後推他向深淵的死地了啊。

    容勉淡淡而笑,正欲說話,容老夫人被嬤嬤扶著自院外進來,剛才的一襲話她隻聽了一半,但是她的氣勢卻不容小覷,撥開圍攏著的人,她一雙老眼混濁地瞪著容勉,然後全是埋怨地掃向自己的兒子容益道,“全怪你!”

    “當初老身不讓你把那個小妖精抬進門,你偏不聽!他,他他……”容老夫人厲指著容勉,老眼狠狠剜來,“那小妖精進門之前便珠胎暗結,你是被那小妖精給勾搭上了啊,這麽多年了你一直不肯承認!這好人家的女兒,如何會在未嫁娶之前與人私通?你根本是讓這對母子給騙了呀……”

    這位老夫人罵的其實是他的母親柔夫人吧?

    容勉看著容老夫人與容益道母子對峙,他的內心不由漾起一抹苦澀,原來與人成婚之前便懷孕的,全不是好人家的女兒呢。按說柔夫人連氏,也算是身份之人,更是比小小的商人容益道更具社會地位的,雖然父親被降罪,但從前所受到的教育,卻是不能夠抹煞的。

    常理來看,柔夫人不可能在婚前與容益道就在一起的。

    但如果不按常理來說呢,中間又發生了什麽呢?

    如果柔夫人被冤枉被陷害了呢?而又如果柔夫人本性便很放蕩呢?

    想到最後這個可能性,容勉本能地心裏麵不舒服,也許是受到原主的影響,容勉認為自己的母親不可能是放蕩之人,再者連堅誠那樣的官吏,怎麽可能教導出放蕩的女兒來呢?這也有點說不通了。

    隻是現在容老夫人的指責卻是刺心。

    容益道紅著老臉,一時說不出話來。當年的那些事情,他也是受了委屈的。他有家室,不知怎的就受到了蠱惑,最後竟與連氏做了那事,導致容勉的出生。雖然他當時很喜歡連氏,但他一向很能把持住的,但當時候,他不知怎的就做了……事後對連氏念念不忘,聞聽她有了身孕,父親又被貶斥,曾經的閨中小姐生活卻十分淒苦,他更加心疼便決心要迎娶她,隻是最終卻無奈將她偏門抬入。本以為會有更好的日子,誰知後來她竟做了那等事……

    現在的容益道再想十多年前的那事,又聽到容老夫人的指責,不知是靈光一閃還是怎的,容益道猛然間確定了一件事情!

    當年他為何會無緣無故地與恪守禮俗的連氏有了那一次,也許那根本連氏暗算的他!

    連氏不甘於生活淒苦,故意要攀上他,想脫離那種苦日子。

    所以自己才會被她纏上,鬼迷心竅,這一切都是連氏的陰謀!

    想通這一點,容益道看容勉的目光更加嚴苛,再加上容老夫人在旁邊一通指責痛批,他望著容勉,隻好像是在看一個將死的低賤畜生一般,“不管你究竟是誰,今日容府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不僅這個容勉不能留,副院那個連氏也不能留!

    容益道聽聞她咬傷了徐氏,這個賤婦,當年便故意地引他,如今還敢咬傷他的正室夫人,真是放肆!

    容開霽看了一眼祖母容老夫人,冷傲的容顏露出一抹清冷的笑絲,確實連他都沒料到,會這樣輕易把容勉這個庶子除掉,祖母來得可真是時候。

    “如果我不在容府,又要去哪裏呢?誰生的我,生下了我,卻不肯要我,現在還要趕我出府?”

    容勉從台階上走下來,來到容益道麵前,他扭頭瞥了一眼沉穩而滴水不漏的容開霽,最後直直盯著容益道,“爹,還記得你當初的話麽。我要去寺廟住一段時間,你不準,還說這裏便是我的家。但事實上呢?當初你沒有趕我出府,但現在終究還是你親自趕我走了。理由卻是這樣簡單,我不識字,我在宴會上所做的詩是抄的……嗬嗬,若我的詩是抄的,那麽為何別人抄不出來呢?世上那麽多人,人才濟濟,為什麽他們不也抄一個給您看看呢?為什麽敬王妃宴上皇前貴戚有之,才高八鬥更甚之,無一人說我抄襲,偏偏大哥這個商賈說出此言,這話又有幾分可信度呢?”

    容益道聽著這連篇話語,猛咬著牙,滿臉憤怒鐵青,激劇呼吸,卻是一直說不出話來。

    “賤子!”容老夫人哆嗦著手嘶叫,“你這個賤子,出生便是個錯誤!這個容府本來便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你不過是個賤人生出的野種罷了,憑甚在我容府住下?!什麽抄詩識字,你這種賤人,也配作詩?!”

    容老夫人的呼斥,容勉不予理會。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跟他置喙什麽?

    容勉隻看向容益道,望著容益道說不出話來,他又看向容開霽,“大哥,我本對你有幾分敬重,覺得你不會跟容紹祺一樣,年幼無知,不知分寸!但今日,沒想到你還是出手了!想讓我離府麽,或者是你根本想讓我死吧!其實我並沒有意見,但死也要死個明白。你對我的指控,哪一條能站得住腳呢?”

    “容勉,若不識字,何以為詩?!”

    容開霽抿了抿唇,麵色氣度依然如昨,幾乎看不出他有半點變色,聽到容勉一番反駁的話,他立要讓對方死個明白,這才緩緩出口卻是笑得譏諷,“但凡作詩,出口成章者有之,但那是經過百練千錘。可你,才剛剛學會識三字經,乃至於千字文者,嗬嗬卻能做出詩來……簡直怡笑大方!”

    聞此言,容勉盯向容開霽的眼神越發深了…容開霽,果真不同凡想。心機深沉,行事果斷狠辣不動聲色…院子很是靜寂,容勉沒有說出話來。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認為容勉死定了。

    後麵的盼香已經死死摳著屋門,強抑住自己破口而出的爭辯,她卻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說什麽,對三少爺都隻有不利。

    身後的兩個家丁也緊抿著唇,石頭更是不敢說話,深知自己因為上次說話之事,隻有害人,不會救人。院子是笨嘴的,卻是緊攥著拳頭為少爺加油,暗暗期待少爺千萬不要被趕出去被殺死。

    而最後麵那白衣小少年,卻是兩隻手臂抱著胸,鳳眸始終漾著笑意,好像在瞧戲般甚至嗬嗬笑出了聲,露出了本性的深沉算計來:容勉,你這是在自己挖坑給自己跳麽?不過還真是有意思呢,且看看你今日能不能死吧。

    若是你自己作死的話,本皇子其實也是可以相救的。隻不過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你,本皇子救了又有何用呢。

    本皇子需要的是人才,可不是廢物呢?!

    雷震作壁上觀,回頭取了把凳子落座,打算把這場好戲看到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