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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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容勉抱著藥包幾乎站得腿都要麻木了,卻還是沒有等到皇家護衛出來。

    裏麵一定發生了事情!

    他再也站不住,提步朝外跑,待出了酒館之後來到森嚴守衛的府門來,報上自己的名字,但玄曜國的護衛連看都不看,不讓進。

    容勉硬闖,結果被打了幾下,隻好退下來,圍著這居院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後麵的牆頭上。

    居院的後牆處是一處僻靜的小巷子,通過高高的圍牆把這所居院給圍起來。

    容勉仰頭望著這圍牆,心裏麵歎息一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家蘇禦都受傷了,現在才知道來看他。當初如果老老實實地給人上,也不至於會有今天!

    左思右想,容勉拗不過自己的內心,覺得自己做得實在沒有錯。但是現在不去看蘇禦,他也沒辦法安心,索性扔了那藥包,拎了繩子,攀上了牆頭。

    還好蘇禦從玄曜帶來的護衛並不算很從,牆內的把守沒那麽森嚴。

    容勉晃晃悠悠上了牆頭,身子一半卡在牆上,一半朝裏麵瞭望。

    院子裏麵很靜,連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到。容勉靜了一陣,看到不遠處有皇家護衛林立,偶爾聽到說話聲音,但離得太遠了,根本聽不清楚。

    正準備翻牆而入時,忽地聽到腳聲及近,接著又遠了,遠遠看到一角輕紗,似是女子,軒轅蟬?

    容勉見了回頭把繩索給取回,沿著內麵的牆給翻了進來。

    一路輕手輕腳沿牆而走,通過林鬱的樹林,來到前麵的院子,這才清楚地看到皇家護衛正在此處守侯,這時候說話的聲音也跟著清楚了很多,是寶義。

    “王爺身子不舒……請回……這藥便不必了……皇上處還請多擔待,過兩日必定……”

    寶義的話斷斷續續的,那些皇家侍衛又在原地等了一陣,之後才離開。

    容勉窩在拱門院門之後露出一點腦袋,伸著脖子聽了一會,發現是自己多心了,皇上對於蘇禦並沒有其他之意,這才鬆了口氣,抬眼看到那豔黃的輕紗裹體女子,當即傳來軒轅蟬的聲音,之後便是寶義同樣拒絕之語,“小姐還是請回吧,王爺不見客。”

    原來她也跟自己一樣,被攔在屋門之外啊。

    容勉看到軒轅蟬失落的小臉,心裏麵有點痛快舒坦。

    旋即又朝著不遠處緊閉著的門扉看去,裏外三層全是護衛,密密麻麻,把屋子圍得水泄不通。

    難怪內牆之處沒有守衛,原來都在這裏守著這個屋子啊。

    容勉見了心下暗道,同時又覺得不太對勁:需要這麽嚴重把守嗎?難道裏麵還真有事?

    “我略通些醫理,不知寶護衛可否通告一聲,或許能夠治好王爺呢?”軒轅蟬聲音嫋嫋揚來,全部落入耳中。

    “小姐怎知……”寶義的聲音有點愕然。

    “我的鼻子已經說了,屋子裏麵有病人,因為已經有藥味傳出來了呢。若是玄曜國的太醫沒辦法診治的話,我可以。”軒轅蟬的聲音略顯得自負。

    不一會兒,容勉便看到軒轅蟬被寶義帶進了屋子。

    院子中又恢複了安靜,容勉盯著那門咿呀地開關,軒轅蟬連同寶義一同進了去,他癟癟嘴,莫非蘇禦真被蛇咬了,中毒了?可中了毒軒轅蟬一個女孩子,她怎麽會有血清,還是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

    容勉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朝四下看,想找個可以近距離看到蘇禦的地方,最後發現,除非爬上不遠處那垛牆,然後就近上了屋頂然後揭瓦,或許能夠看到蘇禦的近況。

    可是……玄曜國的護衛不會都是飯桶吧,難道會發現不了?

    可不看他一眼,心裏麵還真不安!

    想罷容勉拾了拾繩索,旋了一圈爬上牆,之後上了屋頂,蹲下身子小心地揭下片瓦,其實屋子裏麵很大很空蕩,裏麵除了有之前那個給自己看過病的老大夫之外,倒是沒什麽人,隻是一屋子濃鬱的藥味,連在屋頂都聞到了。

    沒看到軒轅蟬的身影,莫非是跑到床邊陪蘇禦去了?

    容勉抿了抿唇,提氣行走,又找到另一間屋子的上封,揭了瓦片之後不甘心地朝下麵看,這次看到一個床榻,但是卻看不到床榻上的人,屋子裏麵很靜,沒什麽人。看起來守衛全部都在屋門口的位置,這裏麵根本不讓進來。

    本想找個斜側的地方,遠遠地朝床榻上看一眼便罷,隻是突然聽到一記呯聲,床榻一晃,從上麵滾下人,看到精致的外袍以及精壯的身軀,雖然不見臉,卻確定是蘇禦無疑。

    不一會兒有兩名侍衛前來,將昏迷中的蘇禦送上榻,那老大夫也進來看了一眼,結果歎息一聲退了下去。

    屋頂上的容勉有點搞不清楚這是咋回事,看起來蘇禦病得很重啊,可這老大夫怎麽不出手相救呢?還有軒轅蟬,她哪去了,不是說能治好蘇禦嗎?

    在上麵呆了一會兒的容勉,久久沒看到人再進來,一時心下更焦,幹脆取了繩索,縛住屋脊處的一個頂梁,把十多片瓦給揭開,自個鑽了進來,從屋頂輕手輕腳地直接墜下來。

    他隨手扔掉係在腰間的繩,大步來到榻前,伸手輕輕拍蘇禦的臉頰,這人麵色泛青,早已陷入昏迷,嘴角留著藥漬,顯然是已經被喂過藥了。

    容勉把他的衣服脫了,上下檢查一陣,最後僅在手上發現了一處蛇的咬傷,傷口泛著黑紫,手臂處被緊緊纏了一圈,阻止毒氣泛濫,雖如此,蛇毒還是攻入了體內。

    這個毒不注射血清根本救不活啊。

    容勉俯下頭在他的心口聽了聽,他寬大結實的胸膛僅僅能聽到微薄的跳動之音。容勉伸手摸了摸,從前沒感覺,現在竟覺得這具身體有些死氣,好像隨時都會死了一樣。

    “蘇禦,蘇禦?”他小聲叫著他,可對方根本不回應,棱角分明的一邊臉頰處尚且留著之前打的那一拳青於。

    “唉,該拿你怎麽辦才好,難道要穿回去取了血清再回來救你?”

    容勉急得額頭冒汗,難道那老大夫不進來看,這是用盡了所有辦法,在等著蘇禦自己扛過來呢。這種事怎麽扛,怎麽扛都扛不過來啊。

    扭頭看到不遠處放著一把小刀,容勉取了來伸舌舔了舔,條件有限,也不在意細菌之類的了,在蘇禦的傷口處劃了個十字,扔了刀往處擠血,這其實也隻是用於初步治療,根本沒辦法徹底清除毒素。往外擠了一點黑色的毒血,再擠便枯竭了。

    蘇禦像個死疙瘩一樣,任他施為,卻沒半點聲音。

    容勉扭頭看到他嘴唇都發紫了,心裏麵一狠,暗罵一句寶義,早知道中了毒之時,就應該給他吸毒啊!不是貼身侍衛吧,就應該有為主子去死的決心!

    罵了一句,容勉撇撇嘴歎息一聲,又看了眼蘇禦,輕輕說道,“我是欠你債的。被你上還要心甘情願。稍稍反抗,你就要病成這樣。你這不是折騰自己,你這是在折騰我呢。現在中了毒,卻又要我來吸。若是我中毒死了,也不知你會不會這樣待我。”

    他說了陣,榻上的人卻半點回應也無。最後無可奈何,隻好低下頭認命地為蘇禦吸毒。

    蘇禦強壯,平時的營養極好,容勉這邊吸得嘴麻,吐出來的黑血足夠有小半盆了,直到他的血黑色中淡了極多,那腫得極高的手臂也似乎消減下去,容勉甩了甩昏昏的腦袋,決定罷手。

    再這樣下去,自己也要交待在這兒。

    暈死在這裏不要緊,待蘇禦醒來,又得想方設法用他的屁股。

    容勉委屈而無奈地看著眼前的這男人,他病了的時候乖順,等睜開眼,就如狼似虎。

    “看你這樣子,最多中毒加深變成植物人。總是不會死的。我應該也不欠你的吧,剩下的還是交給那老大夫吧。”

    容勉走上前伸手拍拍蘇禦的臉頰,上麵的一點青色散開了些,他放了心,伸手去勾勾自己的繩索,打算爬上去,同時低頭最後看了一眼蘇禦,猛地,蘇禦居然睜開了眼睛!

    “你?!”

    條件反射地,容勉驚得腿地軟,刹那間便不敢動了。

    蘇禦睜著眼睛直直地盯過來,那雙深黑的眸虛浮卻尖銳地落在他的臉上。

    容勉像被點穴一樣震在原地,有點動不了。

    “軒轅小姐說這粒丹藥可以治蛇毒,正是此地最常見的毒蛇之毒。你看看這藥丹如何,待檢查之後再給爺服下去。”寶義的聲音在外麵絮絮傳來。

    容勉聽了驀地回神,快速去抓自己的繩索,不知是慌張還是怎的,上到一半,回頭再看,蘇禦像是呆住了般一雙眼睛直直地盯過來,可是他卻不說話,也不動作,好像是夢遊一樣。

    看到這,容勉鬆了口氣,看起來他沒真正地醒來,可能是本能反應。也許是蛇毒還在作用,他動不了。

    “我會再回看你的,好好養病。”容勉悄悄衝他笑,接著快手快腳地朝屋頂而去。

    蘇禦直到他的身子消失在屋頂的那個小入口處,才緩緩閉上眼睛,腦中依然印著他雪白的小圓臉,大大的清澈的眼睛,以及沾上毒血後顯得青灰的可愛的唇瓣……是誰呢?

    被蛇毒控製的神經以及記憶在斷開在揪結,蘇禦想不起來,也無法思索。

    直到啪嗒一聲,頭頂上突然一片瓦礫掉下來,屋外的人立即被驚動。

    寶義回神,迅速衝進來,抬臉看到屋內上一抹身影鑽出去,頓時倒吸口涼氣,暗道不好,讓人前去追,他則先去看王爺,發現床邊一灘黑血,王爺的毒似乎好了一點。

    “可以可以!”老大夫在外麵驚喜叫道,取了藥丸來給王爺服下。

    同時容勉不小心撞到了一片瓦,慌不擇路,扔掉繩索,想按原路返回,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玄曜國的護衛個個頂尖高手,他顧不得留在原路的那藥包,隻抄了最近的道,往人群最多的人地方加速逃跑。

    從屋頂到不遠處的那棵大樹,容勉攀著樹直接躍過了高牆,從高處一把栽下,落到旁邊的靠的草垛上,輕舒口氣,看到身後三五道黑影刷刷刷地竄來,心下暗罵一記,兜頭就朝著胡同外的人群狂跑。

    軒轅蟬的藥丹一服下,蘇禦的臉色迅速變過來,寶義鬆了口氣,露出喜色。

    “爺,您醒了麽,爺?”寶義不放心地在旁邊叫道。

    老大夫在旁提醒,“王爺需要休息,讓他先休息吧……”

    話還未說罷,蘇禦便睜開眼睛,深眸淩厲,未見病色,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十字劃痕,再朝地上的那灘黑血看去,伸出手將那傷口放到唇畔,輕輕地吸了吸,緩緩閉上了眼睛,“王爺這是……”寶義不解地看著這啞謎,擔憂地朝大夫看去。

    觸感猶在,他的唇,他那粉紅的唇瓣漸漸變到青灰色……

    蘇禦再度睜開眼,歎了一聲,望著頭頂上的那被掀開的瓦片,出聲略顯虛弱地令道,“叫他們別追了。”

    “誒?”寶義不解。

    “不必鬧得人盡皆知。”蘇禦言簡意駭。

    “是。”寶義明白了,點頭出去吩咐。

    這時候在最偏廳侯著的軒轅蟬眼看著寶義出來,神色卻比之前輕鬆,她抿唇微露出笑意來,見達到目的,便不再多言上前告辭。

    “軒轅小姐不再留一會兒?”寶義驚訝於這位小姐的知書達禮,以及過於精明聰慧。

    隨身帶著各種藥丹,並事先取出藥來,全部獻上,事後又聰明地不問原因。

    她不會讓人難堪,更不會給人負累。雖身在王府,卻沒有高高在上的傲氣,不端架子,平易近人,甚至沒有怪罪自己剛才的怠慢。這位軒轅小姐,似乎很不簡單。

    “待有空再說罷。”軒轅蟬帶丫鬟離開。

    寶義望著她的背影,連忙親自送出府來。

    回頭他進來,看到滿桌的藥丹,這些全是軒轅蟬的,是一些解除各種毒的解藥,紅黃藍綠的,各種都有。寶義是將其交給大夫之後,找到解毒的這一丸,然後再試解藥,再給王爺服下去的。

    雖然這軒轅蟬做得似乎很隱蔽,可寶義卻覺得她來得很及時,又恰好帶著解藥,這件事情有點不同尋常。

    處理完這些事,寶義回到屋內聽命,見王爺已下了榻,坐在椅內撐著沉重的身子,手中卻撫著那個從屋脊上解下來的繩索出神,“爺,在咱們外牆發現了這個。”

    寶義把一包藥送到蘇禦麵前,擺到桌上。

    一把繩索,一包藥。

    “這藥是治療外傷的,理氣補陰的。”寶義把大夫的話轉達過來。

    蘇禦看著繩索,又看看那藥,蒼白的臉上不自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那個人,居然給他送了這麽一包不清不楚的藥來,倒是治療傷口的,‘理氣補陰’似是給女子所用,至少自己不需要補陰,這卻與治療蛇毒傷口大大迥異,反而加重。

    吻了吻手上的十字劃傷,蘇禦搖搖頭,輕歎一記,自己究竟喜歡上了一個怎樣的家夥?

    他伸手撫了撫被擊得青於的一邊臉頰露出苦澀,這一生,第一次被人揍,不料卻是被這麽弱的容勉給揍了。

    那人手勁變大了,也下了狠力,看來是不願意的。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求愛,竟以這樣的結局告終,還差點送了命,那人該是多麽厭惡自己?

    寶義不解,但看爺這樣子,也不打擾,過了一會兒,見爺眉頭舒展開了,他又道,“那潛入之人似乎是從後牆進來的,那麽高的牆,他居然能攀進來,想必從這屋內逃出去時,也是跳牆離開的吧。”

    蘇禦聽了,目中神色動了動,張了張口,“後牆那一處……記得讓護衛看得緊一些。”

    “是。”寶義應命。

    “隻是……若是他來,放他進來。你們也當沒看見便好。”

    “這個。”寶義愕住,爺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是誰?莫非是……再度看向那灘血,寶義麵色僵了。

    “行了,你退下吧。”蘇禦撫了撫那繩索,懨懨地不願再多說。寶義退下,屋子內一時靜極。他望了最頭頂被打開的屋瓦,內心有些歎息,那人看著長得精細,甚至卻是個耐糙的人。怎麽會那麽急著離開呢?自己又不會把他吃了?從那麽高的牆處跳出去,一定會再度摔壞他的腰吧。

    蘇禦伸手支住自己的腦袋,略有些煩躁,“他的腰該不要摔壞才好。若是弄壞了,以後我可要吃苦了。”

    逃出了幾條街,見後麵再沒了人追,容勉鬆了口氣,一頭紮進人家院子內的水桶中,冰涼的水刺進頭皮,一陣生猛地涼痛襲來,將那股昏眩感擊退,他猛地起身揚臉,滿頭的*甩向後麵,嘩的記噴出口水,整個人清爽極了。

    甩了甩頭,容勉扭身朝外走去,那小戶人家聽到動靜出來看時,隻來得及見到他挺瘦的背影。

    容勉在這裏轉了兩轉,最後瞅到一處緊閉著的木門,他來回走動了兩圈,忽地聽到門處有動靜,他立即便往回跑,接著轉回身,一擼*的頭發,甩著兩處袖子,筆直正經地朝前走。

    淳於傑正打算離家回公堂,哪料剛一開門,立時便看到一道熟悉瘦削的身影,抬頭一看正撞上那圓白的小臉,大大的眼睛,“容、容三公子?!”

    “咦?淳於仵作是您呀。居然會在這裏碰上您,真是好巧啊!”

    “好、好巧。”淳於傑有點笑不出來,看看這小胡同,再看看外麵的大道,如果是不常在這裏走動的人,卻突然出現還很是“碰巧”的遇上,那果真是好巧啊。

    “三公子這是去哪裏?”兩人朝胡同外走著,無話之間淳於傑隻好問道。他望著公堂的方向,再看看慢悠悠著的容勉,心裏麵有點無奈,這還趕緊往公堂去,大人還在等著。

    “其實我真的有一件小事要麻煩淳於仵作您。”

    見淳於傑往公堂方向走,容勉也跟著去,一點都不嫌麻煩的樣子。

    “三公子請說。”雖然覺得容勉喜歡套近乎,自來熟。可淳於傑卻並不厭惡他,而他的要求若是不麻煩的話,淳於傑也樂於答應。畢竟容勉這個人,似乎有很大的潛力值,淳於傑雖然識案斷微,卻不太擅於打交道,容勉這樣的存在很是新鮮,同時他也覺得此人今後若能發跡,自己就算不會受益,也不必要得罪於他。

    “淳於仵作可知道我娘親柔夫人?”

    容益道的那個妾室?淳於傑聽後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容勉,“此人,在下也不好知道啊!”是內宅的婦人,他如何知曉去?

    “我娘親隨著父親來到帝都,居住在容府,大人那裏定然有記錄。不瞞大人講,容勉雖為人子,對母親過往卻知之甚少,如今想多知道一些,還請大人成全。”

    淳於傑聽後有些不明,這是讓他去查李大人那裏查些私事啊。隻是關於這柔夫人,似乎情況有些複雜。當初容益道身為皇商抬小妾入偏門時,似乎還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些自然是他聽說的,畢竟那個時候容勉還沒出生,自己也沒有做到今日這一步。

    “行。隻要我能做到。”淳於傑答應下來,隻是容勉卻不放過他,“大人,勉兒在公府外的酒樓守侯。必等大人前來。”

    他這是要立馬就知道答案啊。

    淳於傑擦擦汗,為什麽感覺每次見到這容三公子,好像都是有事的。

    “行。”他點頭急匆匆地步入府衙,容勉卻果真進了旁邊的酒樓,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要了壺茶水,伸手沾了水在桌上輕描,心裏麵迅速計算著。

    一個時辰這去,淳於傑匆匆而來,容勉尋了處單間,上了壺好茶,在淳於傑極力按壓之下,要了兩個簡單的小菜,兩個人邊吃邊聊。

    “柔夫人容連氏並非帝都人,她是銳城人,父親連堅誠曾經是我朝的七品小官,因其上司之過而遭累及,聖上開恩,念他沒有大過,便饒過了他,但抄家貶斥外放之。”淳於傑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盡數說了,“聽聞這連堅誠經此一事後,夫人過逝,自己帶著小女兒討生活,後來便是連柔,也便是你的母親柔夫人入了容府了。”

    連柔?

    “那麽冷氏……”容勉眨著眼睛,手中的筷子都落到了桌上,一時消化不了這麽多的信息,“冷氏。那個周家的冷夫人,她是我娘親的姐姐麽?”

    果然,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裏麵居然這麽多道道。

    誰知淳於傑卻笑了,似乎有些輕看容勉,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想不透,“看來三公子對自己的外公還很不熟悉呀。其實連堅誠在之後的日子中,曾經再娶,卻是一個寡婦。那冷氏便是那寡婦所帶的女兒,如此她們便是姐妹了。”

    原來並非同母,更非同父!

    容勉緩緩站起身來,眯起眼睛,這麽說冷氏與柔夫人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也就是說冷氏把周凝兒許配給自己,更沒有半點親情上的照應了,那麽她如此做,究竟有什麽原因?

    看了一眼吃飯的淳於傑,容勉知道他對這方麵更加不通,於是便沒再問,反而多問了一些外祖父的情況連堅誠。

    沒想到外祖父是一個軍中小官,因為打了敗仗,而與當時的上封一齊被責,之後從官場淪落,從此再沒問津。

    即使如此,對於自己的女兒也沒必要讓其嫁給一個商人,還是小妾。

    與淳於傑分開後,容勉背著手在街上邊走邊思量。若是自己的話,哪怕是把女兒嫁給普通百姓,也不會送進商府為妾。何況外祖父好歹是個小吏,就算被問責,依他的交際圈,也不該會與容益道這種人摻合在一起。

    自然,容勉瞧不起容益道。又何況十多年前的容益道根本不是皇商,還是一個低賤的小商人,排在社會最底層,他有什麽資格隨手撿個沒落小吏的千金,抬進自己的偏門呢。

    如此想來,容勉都覺得當時的容益道走了桃花運!家裏麵有一位,外麵還能再得一位。

    雖然外祖父被流放,地位大不如前,可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容益道這是沾了光了。反觀那個冷氏,為什麽當初與容益道在一起的是娘親,卻不是那冷氏?而娘親成了小妾,冷氏卻成了周世族的正妻夫人……

    可反觀現在,情勢似乎一直對柔夫人不利。尤其是她被扔進副院,徐氏那婦人帶著咬傷出現……他的娘親,可能在受著極大的苦處。

    天色漸漸黑了,容勉去了半天,沒有回來的蹤影。

    若是等著他去抓藥,母親非得病死不可。

    容開霽看著母親吃了藥睡下,神色凝重地朝院外走,明涉趕了來,露出急切之色,“大少爺,事情都辦妥了!”

    看了一眼天色,容開霽望向府門口,停下腳步,略略垂眸思量一番,最後陰沉令道,“待父親回來,便把這件事情做了。”

    “是!”明涉點頭而去。

    容開霽站在府門口略略等了一會兒,然後看向荷院的地方,突然勾唇笑了,陰寒的月光之下,他那冷毅的笑容陰寒猙獰,令人望而卻步,“容勉,你不會再看到明天的太陽;更不會得到那匹從萬瓊過運來的上等絹紗……今夜,便是你的葬身之時!”

    容勉回到了荷院,盼香正急得團團轉,見到他來了之後,立即跑上前,“少爺,有您的信!”

    雷震破天荒地居然也在這裏,他正抱胸抿著唇朝自己看來。

    “信?”容勉想到離開的吳馳,莫非是他寫的?還是說絹紗在半路出了問題?

    容勉額上冒汗,趕忙打開信來讀,“出事了!”

    看了一半,他把信扔給雷震,“你來念。”

    可惡的是吳馳他寫的字,根本不是一筆一劃的,他那字寫得連筆,自己讀第一個字第二個卻不識,連番看下來,隻知道出事了,卻不知道是出了啥事。

    雷震勾勾唇,似乎早料到會有這出,於是接過信來念了一遍,“三少爺敬上,奴素羽甚覺絹紗一事應稟報大少爺,況如此多布匹實在貴重。大少爺於奴有恩,三少爺於奴亦有恩,望三少爺心胸寬闊,容奴報恩還德。”

    啪!!

    手中的信剛剛念完,容勉長袖對著桌上的一應飯食重重揮去,旋即掃落在地,碎瓷殘渣落了一地,他胸口陣陣起伏,雪白的臉變得青寒交加。

    “原來寫信的人是素羽啊。聽說是你新收的人?”雷震卻一點沒受到影響,輕漠地掃了眼發顫的盼香,轉過頭微笑地朝容勉看去,“似乎你身邊的人都不那麽忠誠。絹紗一事被容開霽知曉,容勉你想獨吞這匹布,似乎成了妄想。”

    “我知道,不用你說!”

    容勉咬咬牙,桌布被他抓出重重褶皺,早覺得素羽不可靠,沒料到他不可靠到這種地步!

    居然拿著他辛苦爭取來的東西作人情,送給容開霽!

    這時候外麵小廝闖進來,趾高氣揚地大聲質問,“大少爺讓小人來問,三少爺給夫人抓的藥在哪,夫人還在等著吃!”

    容勉看了眼那小廝,回頭掃了眼地上的瓷器殘渣,觸到一個摔了一半的碗,他緩緩低下身,拾起那碗來,在手中掂了掂,輕聲出口,“你家少爺沒聽見,再說一遍。”

    小廝冷笑一聲,“三少爺是聾了還是傻了,還需要我再說一遍,真是……啊!!”

    半截瓷碗,尖口對著那小廝的腦袋敲了去,就聽哧的一記皮開肉綻,血水直流。

    小廝痛嚎一記,抱頭鼠竄。

    院子裏麵安靜極了,隻有雷震鳳眸一起,露出不苟同的笑意,“手勁真差。若是我,早爆了他的頭!”

    “殘忍。”

    容勉瞪了他一眼,提步入屋。

    雷震聳肩,“自己打傷了小廝,卻道我殘忍,這是何道理。容勉你也太不講理了。”

    “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雷震也跟著進屋接著說道,絲毫不怕這時候渾身壓著怒氣的容勉,“要知道你已經把我那一千兩金都用上了,最後卻為他人做嫁衣。等絹紗來到帝都,容開霽會第一個去取,並且還會感謝你。到時候你可落得了一個美名,可惜呀,除此之外你什麽都沒有。想要救出柔夫人,遙遙無期呢!”

    雷震分析得透徹。

    容勉內心連連點頭,對這小少爺的話,更為他對自己的了解。

    隻是這樣下去卻不是辦法,竹籃打水,他什麽都不會有,而且會再度返回原點。

    容勉頭疼地撫額,當初便不該讓素羽前去。隻是現在埋怨前塵,根本無濟於事,應該亡羊補牢才對。

    手突然被一隻小手給牽起,容勉驚訝抬頭,發現雷震正摸自己的手,“容勉,我有個好主意,你要不要聽?”

    “什麽?”

    “我幫你。到時侯你會有絹紗,更會名正言順地救出你娘親。”雷震自負十足,那雙鳳眸流光溢彩炫美至極。

    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啊。

    容勉看著這小少年,警戒低問,“你有什麽條件?”

    雷震笑了,手摸下巴露出垂涎之色,“自然是有條件的,隻不過這個條件很簡單,隻要你以後都穿女裝,就像那日一般,穿給我看……”

    又是個變-態!

    容勉吐了口氣,朝天翻了個白眼。

    蘇禦那個變-態夠麻煩的了,沒想到身邊這個更變!

    “做你的春秋大夢!”容勉拾起手,指著雷震笑得賊兮兮的鼻尖,直往後戳,“以後這件事想都沒想。還有啊,欠你一千兩金記賬上,你現在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再看見你!”

    “你果真不願意?”雷震瞪大了眼,滿臉的血氣,仿佛受到了重創,“但你居然肯為蘇禦穿女裝!”

    “蠢貨!我那是為他穿女裝麽,我那是這了擺脫他!”

    容勉搖頭揮開麵前人,“以後別跟我說這些事,這裏已經一團亂,你去做你的事,別來煩我。”

    “擺脫他,是不是我就可以……”

    雷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隻是已經沒有人再去聽他的話了,隻看到自荷院的外麵呼啦啦湧進來一群人,兩隊小廝高舉著火把,陸續進來,整裝齊發,威勢凜然。

    容勉站在台階上看了看,略有所思,直到舉火把的占滿了一整個院子,堵住了所有的出路,高大挺拔的容開霽跟著進來,身後一隊小廝神色寒冰,勢頭強盛。之後便是容益道以及孫伯等人。

    不一會兒滿滿當當一個院子都給站滿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