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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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候之際,容勉偏頭朝小院內掃了一眼,隻看到整個院內土壤早已被鬆了一遍,翻新的土壤內種植著各種各樣的青菜,整齊而有序。

    這裏沒有一朵賞玩看用的花,卻全是能吃的青菜。

    轉眼再看這院子裏麵的嬤嬤以及小婢,一個個白嫩非常,手上連點陽水春都不沾,幹淨白嫩的手掌,看著十分喜人。

    不一會兒孫伯走出來,見容勉四下地看,他走上前陪笑道,“三少爺,主要是柔夫人她瘋病發作了,她……”

    容勉抿著唇沉默了下,突地轉眼盯向孫伯,咧開嘴,陽春白雪的模樣朗聲道,“孫伯,你果真辜負了你這一把年紀啊!”

    院內的小婢嬤嬤個個養得跟小姐一樣,可是這裏的土壤卻被翻動得極好,還種著青菜……隻能說明一點,他娘親根本沒瘋!一個瘋子,怎麽能種菜?!

    孫伯神色一陣難堪,莫名地看著容勉,卻猜不出他究竟是什麽意思,莫非他……

    “去看看周凝兒吧。”容勉站在小院之內,並不在意地說道。

    孫伯皺皺老眉,之前容勉在老爺跟前那樣懇求要見柔夫人,可是到了這裏之後他又顯得那樣漠不關心,甚至周凝兒獨自進去見柔夫人,他也不擔心會發生意外。

    加上容勉剛才的那句話,他究竟是怎麽想的,有什麽打算?接下來又要做什麽?

    孫伯在原地略略站了會,真的進了小屋。不一會兒周凝兒就出來了,臉上露出明顯失望的表情來。

    “三少爺,您請吧。”孫伯來請,並且前麵帶咱,顯然是要與容勉一同進去,方便監視。

    “不用了。”容勉大手一揮,轉身往回走,“我來這裏並不是因為內心真的很想見娘親,而是因為周家小姐,她很想見她的姨母!”

    身後久久沒有傳來腳步聲,容勉知道那些人全部都愣了吧?

    回到荷院,容勉趴在桌子上閉了眼睛:周凝兒攛掇容紹祺,百般周折非要見娘親,這件事容益道也發現了。自已進院而不入門,孫伯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容益道。不僅容益道,連容開霽也會知道。

    容開霽性情深沉而多疑,做事滴水不漏而手段狠辣。

    周凝兒的行徑必定會被容開霽所懷疑,就算容益道不出手,容開霽也會出手。

    盯著容開霽,黃雀在後,就在知道周凝兒她們究竟想從母親那裏得到什麽!

    “吳師父——”

    想罷容勉豁然起身,衝院外叫嚷,“吳師父,快來!”

    這件事情找石頭他們做,太暴露目標。吳師父他們是走鏢的,多少有武功底子。

    容開霽再厲害,那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什麽大內密探。用吳師父的對付他,足矣!

    當初容開霽派人緊盯自已,現在就自已如法炮製,也算其人之道還其身。

    吳馳穿著一件湛藍色繡著雄鷹的袍子,容勉搭眼看他,突然間還以為看到了蘇禦,當即不禁伸手撫住額頭,閉上了眼睛。

    “三少爺,你怎麽了?精神好像還是不太好?病了?”吳馳見容勉捂腦袋,以為他頭疼。

    容勉擺擺手,不看他隻說道,“你派手下精細的人,悄悄盯著容開霽,看看他的手下人在幹什麽,到時候事無巨細向我回報。盼香!”

    盼香聽話立即到了跟前,“給吳師父支點銀子。”

    “三少爺不必不必。”吳馳趕忙攔住。

    容勉坐回椅內笑了,“你鏢局的人也需要吃飯,何況我現在有的是銀子,你別太寒酸,免得給我丟人。”

    吳馳聽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已身上的精致袍子,不禁點頭沒再阻攔,也不知三少爺是怎麽想的,居然讓他們這些人也吃好穿好,像個富貴人家出來似的,這不是白費的銀子麽。自已雖然不是這容府的奴才,可也覺得這有點浪費,不劃算。

    房間裏麵鋪開了女子的衣衫,容勉去取了白色的顏料,在衣裙上劃減加針。天色漸漸黑下,盼香在外麵敲門送來了飯食,容勉在內屋中業已經畫好了最後一筆,回頭對照木板上的勾勒出來的衣服,盼香的聲音傳來,“少爺,該吃飯了。”

    “好。”

    容勉拿著木板站起身,掀開門簾而出,燭火漾著幽幽的光色照亮外屋的空間,在精致的木紅椅上正襟危坐一具高大挺拔的身軀,刀削般的輪廓,棱角分明的俊臉,星眸朗目,蜜色的肌膚,“你怎麽來了?”

    “少爺,這是給您特意燉的補身子的骨頭湯,還有啊,您的傷已經好了,奴婢從孫伯那裏要了一株上了百年的人參,從大夫那裏問了,煎了一盅養身子的藥湯……”盼香執著湯匙,光澤的小臉帶笑,翰容勉看去。

    桌前放著一把椅子供少爺用飯,不遠處是上座處,那裏放著兩把椅子以及四根腿的桌子。

    “少爺,您去那裏做什麽?快過來用飯呀!”

    盼香笑盈盈地走過去,把坐到上座的少爺給扶過來,“少爺,您好好吃飯,等再養一段時間,您的身子就好了……”

    “蘇禦你不過來一起吃?”容勉扭頭朝上座旁邊的那個位置看去,略帶埋怨,“你來也不說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盼香,禦塵王來了,你也不倒茶,這個還要我教麽!”

    盼香拿著筷子正為少爺夾了一塊流淌著濃鬱雪膩湯的骨頭,猛然聽到這話,小臉一懵,下意識朝身邊的容勉看,“少爺,您在說什麽?禦塵王在哪裏?什麽時候來的,奴婢沒看到呀!”

    “呶,那不就是嘛!”

    盼香看到少爺伸手朝上座旁邊的那個椅子指去,一時間她後背的汗毛渾然乍起,不禁倒退了兩步小臉變色,“少爺,沒,沒人!您看到了什麽,根本沒有禦塵王!”

    那空空如也的椅子,哪裏有什麽人!

    盼香小臉慘白顫抖地望向容勉,卻見少爺起身就往那椅子處走去,伸手在椅子的上空摸了摸,嘴裏念念有詞,“蘇禦,好想你啊,想在你身邊,想聞你的味道……”

    “少爺?!”

    屋子內的尖叫,驚動了外麵的小廝,石頭跟院子趕進來,撲到盼香麵前直問,“怎麽了怎麽了!”

    “快,快點架住少爺!我、我去找大夫,我現在就去找大夫!”

    兩名小廝去找少爺,卻發現他對著一隻空空的椅子撫來撫去,好像那椅子是他的心愛之物般。

    “快啊!”盼香尖叫。

    正在這時,孫伯親自趕來,“三少爺呢!”

    “少爺在休息。”盼香趕出來,壓下臉上的惶然,強撐著回道。

    孫伯打量了一眼盼香,在意識到這個丫頭一直跟著三少爺,並且一片忠誠,孫伯也沒作他想,隻說道,“蕭將軍府那裏傳來消息,明日蕭遠公子要入府來找三少爺,入宮麵見融雪娘娘。你將此事告知三少爺,知道嗎?”

    “奴婢遵命。”

    盼香福身行禮,送孫伯離開,之後吳師父碰上姍姍而來,她把情況一說,吳馳讓她稍安勿燥,便轉身進了房間。

    容勉張開水汪汪的眼睛,瞪大了眼睛望著緊張的小廝,憂慮的盼香和一臉凝重的吳師父,“我剛才、怎麽了?”

    吳馳老眉深皺,“少爺,您是不是看到不幹淨的東西了?莫非是被髒物附身?看來要找個得道道人僻僻邪……”

    “我看到了什麽,你說說。”容勉甩甩頭,有點沉重,但是感覺身體並沒有其他大礙,除了剛才的記憶有一點空白之外,他坐起來噙著微笑問道。

    “你剛才在叫禦塵王的名字。”吳馳非常難以理解,“可是禦塵王他活得好好的,按說你不該看到他的鬼魂……那這是怎麽回事呢?”

    盼香心細,連忙說道,“自從少爺進宮以來到現在,精神一直都不大好。可是大夫卻診不出病來。奴婢隻擔心在外麵,有人會暗算少爺。”她說著朝容大少爺院子的方向望去,滿臉忌諱。

    “大少爺讓明涉帶少爺回府,小人覺得明涉一定沒安好心!”石頭獰聲道。

    院子悶著頭,“少爺這樣下去,可怎麽是好。”

    盼香苦著小臉,如喪考妣,“最壞的不是少爺生病,而是明日蕭遠公子入府,要與少爺一同麵見融雪娘娘。現在少爺這樣子,見了娘娘若是有個差池,奴婢不想去想。”

    “去見融雪娘娘?”吳馳眼睛發亮,充滿敬意地望向榻上的容勉,“三少爺真的是好本事。”

    轉過眼他又壓下眉重新道,“還是老夫去請個道人來看看得好,指不定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給糾纏,驅驅邪就好了。”吳馳久在江湖走動,見多識廣,篤定道,“明日進宮,少爺不能出叉子。等驅邪之後,就會沒事了,少爺放心。”

    “我不信那玩意兒!”

    吳馳正要轉身出門,身後響徹容勉清朗之音,“吳師父,麻煩你去請個大夫來吧,我喝點安神的藥就行。”

    “可是少爺,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吳馳搖頭不苟同,對著一個空椅子自說自話,這實在太危險了。若是在桃花宴上發作,嚴重了可是要砍頭的。

    “聽我的,去吧。”

    容勉勵揚揚手,讓吳馳去辦事,自已則是從榻上下來,穿了鞋出屋用飯,“少爺,您真的沒事嗎。”盼香憂慮地跟在左右。

    “沒事。把飯都重新熱一遍,肚子餓了。”

    盼香重新將熱好的飯菜送上,容勉胃口好地喝了三碗湯,吃掉了兩盤菜,還吃了一小疊牛肉,聽盼香說是好不容易從衙門核審的病死的牛之中,切了一塊肉送來的。

    “牛真病死了?”容勉摸了摸肚自已,有點想吐。

    盼香仰臉笑開,“這些都是做給官府看的,其實那牛好健壯。那人是因為家裏的人重病,急等用銀子,才會謊說牛病死,為了換銀子呢。奴婢才不會給少爺送病牛肉來呢!”

    主仆倆說著話,吳馳進門,先前給容勉瞧傷口處的那老大夫再度進門。

    診了一會脈,吳馳看了眼容勉,旋即對那大夫道,“耿大夫,這邊請!”

    “吳師父讓他在我跟前說吧,又不是絕症,還有忌諱麽。”容勉叫住了那老大夫,同時製止了吳馳。

    耿大夫摸著山羊胡,琢磨了陣最後頗為艱難地說道,“看三公子這初步症狀,神誌恍惚、精神不定,似乎有點像百合病。但不知三公子身體覺得怎樣,可疼痛?”

    “不疼。身體很好。”容勉答。

    這又引得耿大夫一陣大皺眉頭,沉吟道,“三公子早先前受過一次傷,所傷之處又十分隱蔽,關乎尊嚴……怫鬱不舒,心誌不得遂,導致肺鬱陰虛。若是有外事刺激,導致精神虛弱,會致病疾更重。但現在三公子的身體卻十分健康,這倒讓老夫有些拿不準。”

    吳馳還以為請耿大夫來給開幾副藥吃,可是聽現在這話,看起來這是連耿大夫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麽病了。“少爺這個……”他看向容勉,認為既然耿大夫看不好,不如請道士……

    “大夫給我開幾副合適的藥吧,我先吃吃看。或許過幾天就好了呢。如果加重的話,大夫再來幫我看一番可好?”容勉無視吳馳的目光,接著提議。

    無論什麽病,都有一個發展的過程。

    容勉知道,現在也許看不出這病的苗頭來,當加重之後,病症突顯,就能確診。

    他知道自已這是精神有問題,可是在這個古代卻無法確診,也不就能正式用藥。那就再等等,隻是明天進宮卻是件麻煩事。

    “也隻有如此了。”

    耿大夫搖頭歎息,出了外屋寫了一道方子,盼香前去抓藥。

    吳馳把老大夫送走後,又說了幾番話,之後歎息一聲離開。

    容勉坐在榻上,望著空空如也的屋子,默默歎息一聲,在現代的時候身上什麽傷都受過,最不怕的是受傷,可是怎麽都沒料到,最終會得了個精神病!還是精神分裂症。

    精神病也是要外界刺激神經,才導致精神不正常的。

    容勉想了一圈,也沒發現自已有得精神病的先天優勢。

    進宮見皇帝時,他隻是有點緊張,那也沒有被嚇破膽,怎麽就偏偏得了精神病呢。可惡的是,生病就算了,這裏裏外外居然每次看到的都是蘇禦。

    真不知道這是哪家發明的精神病,從來沒聽說過,病人眼前出現幻覺,還每次都會冒出同一個人的影子。

    “少爺喝藥了。”盼香把煎好的藥端進來,滿眼擔憂地望過來。

    容勉讓她退下,回頭看了眼藥碗,搖頭歎息,都精神分裂了,還吃個什麽藥。吃了也隻是睡個好覺,減少看到蘇禦的次數罷了。

    回過頭容勉取了藥碗,就著開的窗子潑出去。

    雖然不知道精神病該怎麽治,但總睡覺可不是辦法。之所以請大夫來,不過是為了安撫這些人罷了。

    容勉讓盼香去休息,他則將之前沒弄完的衣裙都設計好,偏頭看去,幽盞的燭火背陰處走過來一名高大的男子,棱角分明的俊臉,大掌伸過來觸摸自已的臉頰,好像還帶著溫度,“蘇禦……”

    閉上眼,容勉享受地輕喃,並以手附上對方的大掌,感覺到對方寬大的懷抱而來,容勉撲上去,臉上露出迥異的迷戀的表情,咚的聲,兩人摔在榻上,容勉壓上去熱情似火地親吻他的臉頰他的唇他的身體呃……

    直到額頭撞上堅硬的床板,容勉猛然驚醒,赫然發現自已在床上,被鋪弄得亂七八糟。燭火幽蕩,像是監控一般,見證了他所有的不堪舉止。

    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豎立起來的小兄弟,腦袋空白,容勉倏忽翻身坐起,渾身冒出層冷汗!

    是誰--把自已給弄硬了?

    恐怖地望了眼桌上的衣物與圖樣,僅有這一丁點記憶。從弄完圖樣,直到這床上的過程,全都記不清。

    “少爺,奴婢煮了些安神茶,送進來嗎?”盼香在外麵問道,夜色送進她關切的聲音來,溫暖得像是媽媽的懷抱。

    容勉擦了身汗,手忙腳亂地縮進被子,輕咳一聲,“進來,送進來!”

    盼香把安神茶送進房間,看到少爺還是沒睡,正想勸說,卻被反問,“有繡花針嗎?”

    “有。少爺做甚用?”

    “知道我什麽時候走神嗎?”容勉再問。

    “啊?”盼香一邊拿繡花針,一邊不解地走過來問道。

    “等我不正常的時候,就拿針紮我!”容勉奪過她手中的針,對著自已的手臂狠狠一刺!剛才在撞到床板的時候,自已清醒過來。被針紮比撞床板還要疼。

    “啊!”盼香尖叫一聲,往後退,被容勉冷然捏住手臂低聲說道,“香兒,你家少爺現在隻剩下你一個人。隻有你能幫我,在我不正常,或者是怪異的時候,用針、狠狠紮我!如果針不管用的話,就用刀。把我拽回來,讓我成為我自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