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字數:10994 加入書籤
“爹,為什麽要問我來要金子?你知道我手中也不富裕。”容勉臉上露著訝異地說道。
“來人!”容益道深吸口氣,不打算再跟容勉繞圈子,直接指控外麵進來的十多名小廝,聽命行事,“把荷院搜查清楚!”
“爹,你要幹什麽?”容勉上去攔人,卻被推開。
他隻好朝著容益道望去,急急說道,“爹是什麽意思?我手上真的沒有金子了。咱們容府不是有金山銀山嗎,為什麽還要搶我的那點銀子?”
“近來我手上有些緊湊。錢莊處也很緊張。所以要使你的金子用上一用。”容益道淡薄地將自己目的說出,“所以勉兒,你應該幫助父親,而不是拖容家的後腿!快搜!”
這算是明搶嗎?
容勉輕拂袖口,靜靜的望著滿院子屋子亂竄與翻找的眾人,過了一會兒,一無所獲。
容益道陰鷙地盯過來,“把金子交出來!”
“沒有。”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來!”
小廝翻找完畢,齊齊又重返回來,個個金剛怒目瞪著容勉,等待著老爺下令。
容勉像是怕了他們一樣,歎息一聲,聲音卻柔弱下來,“爹,您為什麽非要金子呢。那點金子也不夠吧。”
“勉兒,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容益道冷森一笑。
他又怎麽可能覷覦容勉手中的那點金子,關鍵是連氏嘴裏麵的寶藏!
之前與徐氏一同而來,容益道趁著連氏清醒時,問了她一些話。但是可惡,連氏轉彎抹角地不肯說,在原地繞圈子。
容益道內心很清楚,連氏不對他說,一定會對容勉說。
雖然現在連氏又瘋了,但是瘋之前,她可是有過長很一段時間的清醒之刻。
她有的是機會說,容勉也有很多時間去知道。
現在容益道敢肯定,容勉一定知道了。
當初連氏的父親為官被貶斥,但是手上卻有與其上封在他國征戰時埋下的寶藏,價值連城。冷氏那個賤人一直覬覦此,多次前來套連氏的話。
可惜這麽多年連氏一直是瘋的。
但是就在前不久,大兒子找到了其中的原因,這才打開冷氏會將周凝兒嫁給容勉的原因。原來周世族對那批寶藏也有著不亞於自己的野心!
可惜呀,連氏是他容益道的人。
人都是他的,何論寶藏?!
現在連氏瘋了,惟一的繼承人容勉,一定知道!
容勉見容益道猙獰形色,他忽地想到了那枚纓絡,以及昨天夜裏容紹祺的行徑。心底默默地像是被毒蛇遊過一般,既悚然又決然。
“我……我隻聽娘親之前說過,好像是在城外小樹林中,那裏有幾戶零散的人家,就在那裏。”容勉支吾著,露出不得已以及失痛的表情來,內心卻在潺潺冷笑,既然容益道需要銀子,已然對銀子已經有了如此喪心病狂的追求。那麽自己願意成全他。
“怎麽才能找到?”容益道緊跟著質問。
容勉搖搖頭,猶豫而迷茫,“娘親也沒有具體說,隻說是有東風刮過,在最高樹之上落下的葉子處,月夜下,一枚白色的石塊以南的十丈之外。”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爹,那是什麽?娘沒有說清楚,莫非你知道是什麽?”容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睜大了眼睛,滿是希冀地望著父親。
容益道揚聲冷笑,對手下一哼,“看住他!若是官府來人,就說他病了。改日再去!”
說罷這些,容益道帶著人離開。
小廝們一個個凶神惡煞,把荷院嚴加看守起來。
容勉望了下院子內角角落落全是容益道的人,不禁揚起臉來,望著天,露出一記笑!
吳馳擠進荷院時,便看到三公子在慢條斯理地用丹砂丸,他把門帶上後勸了句,“三公子,這東西不能多吃啊。吃多了會死人的。”
容勉吞下後,點頭,隨口說道,“到時候如玉公子也來。不論怎樣,你在旁邊看守著,若是我撐不過來,幫我照顧好我娘親還有……還有香兒,院子,石頭。”
吳馳動容,“三公子您留下的鋪子還有那些金子,都還沒動用呢,怎麽就想到死了呢。不過是捉隻蟲子,也能談上死。老夫打拚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見過這等死法的,您還是快別說了!”
容勉笑著搖頭,囑咐道,“康家也不是好相與的。如果實在做不來的話,把那些織錦鋪子都賣出去,換得銀子,大約也能夠花一些時候。我娘親便拜托你照看了。若是有容益道這邊有阻礙,蕭遠那裏會幫你的。別怕。”
吳馳別開臉去,沉默了陣,忽地說道,“容老爺派這麽多人在此做甚,莫非是昨天夜裏的事情……曝露了?”
容勉站起身拉開道窗戶縫,朝外麵看了眼,“昨天夜裏的事情,以容紹祺那要強的性子,可能不會對容益道說。否則今天容益道也不可能會問我關於寶藏的事情了。然而,他必定是想在之後得到利處,再說予容益道。隻不過,我已經不想再讓他開口說哪怕半句話了。”
“聽欽天監提過,今天晚上有東風,想必他們晚上會行動,挖寶藏。”容勉扭頭看了眼吳馳,臉上再度露出那種既悚然又決然之色,“咱們埋在那裏的那點金子,我不想被人白白撿了便宜去。你如果能出去,就稟報李大人。”給容益道的話,容勉寧願送給李大人。
吳馳明白他的心意頷首道,“老夫隻是有點擔心,萬一容紹祺與容老爺說了昨晚一事,那事情豈非曝露了?”
“隻要動動腦筋讓容紹祺離開府,與容益道分開就好啊。”容勉笑笑,“這點事情還能難倒你麽。”
“好吧,老夫去跑一遭。”吳馳心裏有了計較,點頭告辭而去。
外麵的小廝攔著不準出去,卻敵不過吳馳,被推開,一溜煙地逃出荷院去。
幕色漸漸降臨,容勉望著升起的天際月色,轉身去了娘親的屋子。
盼香說娘親已經排出一條絛蟲來。
容勉聽後,去看了看那絛蟲,粗長的身子,看起來吸噬了娘親有好多年的光景了。在身體中存活那麽久,居然還隻是在肚子裏,沒有往他處蔓延,容勉暗鬆口氣。想到了容益道,以及徐氏,偏頭笑了,如果這絛蟲給徐氏吃下去,會怎樣呢?
晚上刮起東風來,容益道帶著人掩人耳目地出了府。
容勉把那絛蟲切成了一小段,放進袋子裏麵。抬頭瞧了瞧屋頂,把衣服給勾連起來,架上房梁,打開瓦片,身子利索地出到了屋頂,數著房舍往徐氏的院子而去。
徐氏的院子燈火通明,香氣嫋嫋。
丫鬟與嬤嬤往來閑笑,不時傳出飯香味道。
容勉輕手輕腳朝著那間吃飯的屋子而去。
站在屋頂上,揭開瓦片,看到徐氏正在喝湯,兩旁四名嬤嬤兩名丫頭在侍候著。
顯然飯菜被精心嚐過,並沒有任何問題。
容勉隨手取出所帶著的油紙,飛身朝著不遠處的偏房而去,倒掛金勾在屋簷上,推開窗子,看到幾件衣裳,他伸手將燃起的油紙扔進去,隨後火勢隱約漫煙而過。
“走水啦!”
不一會兒傳來丫鬟的尖叫聲,院子裏麵的寧靜被打破,容勉乘著夜色往徐氏用飯處而去,隻看到徐氏在用飯,連屁股都沒動,隨著丫鬟們救火的聲音傳來,徐氏讓身邊的嬤嬤去瞧看,果然看到濃煙漫來,她不禁起身也跟著看去。
容勉身子朝內一滾,來到飯桌前,手中的袋子一抖落,濺出一點湯汁,隨後飛速迭出。
“不過是衣服燒著了,這些賤蹄子也不收拾幹淨,居然把衣服給燒了!”被寒嬤嬤給扶著前來的徐氏一邊走邊罵,憤怒非常,“荷院那個賤子在作孽,這院子裏的小蹄子也不省心!把那失火房間的所有賤人都給我發賣了!府內不容這些賤人!”
“夫人,快些再吃點吧,這些日子您都瘦了呢!”嬤嬤立即把湯端向前。
徐氏看著濺出的湯汁,麵色不好地搖頭,“不用了。我用些菜。”
容勉蹭蹭蹭爬上了屋頂,就著開啟著的屋瓦朝下看去,湯被扔到一邊,徐氏沒再用。
她反麵執起一雙筷子,然後夾起一塊白白的肉嘟嘟的粉腸一樣的東西往嘴邊送來,“咦,這是什麽?”
寒嬤嬤也正為這一道西芹扮蝦仁,多了一截一截的,似是成年人手指一樣粗細的,一截一截的東西而納悶。忽地想要阻止,可是看到徐氏陰沉著臉,隨時都要發怒的樣子,不禁暗暗膽怯,沒敢提醒。這頓飯是她親手做的呀,若是出了錯處,遭殃的可是她。
徐氏把肉腸填進嘴裏咬了咬,覺得有怪怪的味道,正要說話,寒嬤嬤悻悻的趕緊倒了湯來,送到麵前,“夫人快點用了吧,衝衝火氣!”
還在品味滋味的徐氏,朝寒嬤嬤凜凜瞄一眼,那湯便送到麵前,徐氏張開嘴,由她喂。
那湯不冷不熱正好。
寒嬤嬤很快喂了小半碗,連裏麵的湯碎子也都喂下去。
徐氏咕嘟嘟吞了幾口,卻覺得那股怪異的味道更濃重了……
“這是什麽?”
咂摸了一番味道,徐氏找到了一點重要之處,重新把那西芹中之物夾出來,眼尖的她又看到湯之中也有同樣的物什,不由地調高眉頭衝寒嬤嬤盯去。
“這,這個很好吃吧。”寒嬤嬤遲疑地說道。
徐氏拿著筷子又夾又扯,最後在那“小腸”的內壁給扯出來,卻見裏麵勾殷著血絲以及勾連著一股粘膩的酸腐的味道……
“大膽賤婦!”徐氏大怒,猛然坐起,將飯菜甩出,“這是什麽!你給本夫人吃的什麽!來人,拿下她!”
容勉在屋頂閑悠地坐著,不時瞄一眼下麵的情形,不由地伸手摸下巴,如果絛蟲像是壁虎一樣就好了,被割成一段一段的卻還能活命。
這樣在徐氏的肚子裏麵就應該有好幾條活著的絛蟲了……誒,絛蟲卵怎麽弄來著?
容勉突然想起這事,算了,娘親的肚子裏麵不隻這一條,待再拿出來之後,直接養起來,讓它們產個幾十隻卵,一塊送進徐氏肚子裏當壽禮罷!
見這屋子亂成一團,容勉懶得再理會,身形一轉出了容府。他卻不知道徐氏之後找來了大夫親自驗看,卻得到是白蟲屍體之結論。
徐氏往肚子內灌了湯,又嘔吐出來。折騰了大半夜,直到把吃下去的全部都掏幹淨,這時她已經痛苦地昏過去。
荷院內的小廝聽聞了事情,被派過去兩三名人上去幫忙。
小廝們還在忙忙碌碌的,把寒嬤嬤、可疑丫鬟統統杖斃,慘叫聲、血腥味道,一直充滿整個容府。
城外,小樹林。
容益道帶著人早到了,正在那些稀落的人家中查找。
突然森黑的夜中爆發出一陣慘叫聲,是那陡坡外一丈之距的沼澤之中。
他連忙往那燃燒著火把,充滿搜查的人家,隱約聽到容益道的聲音。
吳馳緊緊看著,容益道還在這人家中尋找所謂的寶藏,那麽在沼澤之中的慘叫?
沒理由有人在這片小樹林以及人家中發出聲音,容益道會視而不見。他要得到寶藏,必定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
吳馳朝著那沼澤之中看了一眼,從月光照下十丈之外,他是在那裏埋了一些金子。沒想到這麽輕易被他們給找到了,京兆尹怎麽還不來,再不來金子都要被搶走了!
對了,容紹祺去哪了?莫非……
吳馳爬上樹,從高處朝遠處的下麵看去。
燈火的人家,那些老實的莊稼人被聚在一起,無辜地望著凶神惡煞的容益道。
慘叫聲低弱下來,有一名非常臉生的黑衣人奔來,向容益道低喃幾句。
隨後容益道神色嚴卻難掩驚喜地轉身出了院,急朝著沼澤地奔來。
吳馳朝那幾名臉上的黑衣人看去,除了孫伯熟悉之外,這些身手都很輕捷的黑衣人,看著不像是容家養的護衛,倒像是雇傭的江湖殺手之類的。
原來容益道對這寶藏真的上了心,居然會雇傭江湖殺手。
隻是他就不怕待真正挖出寶藏來,這些江湖人會不眼紅麽?
容益道是快要被金子給迷花眼了吧,居然這樣鋌而走險!
容益道帶著孫伯朝著沼澤地而去,吳馳伸長了脖子看了眼,回頭朝那些莊嫁人暗暗點頭,這些人倒是很實誠,自己給了銀子要他們怎麽做,他們便那般做,很不錯,做得倒很好。
在沼澤地裏露出一角閃閃發光的金色,即使是在遠處,也能看到那在火把之下反射出來的金光,令見者眼饞!
即使是容勉事先知道這金子是吳馳不著痕跡埋在這裏的,可陡一見,也是不由地心中一動。
“容老爺,是他。這個該死的偷盜寶藏的賊子!這是他的同夥!”那黑衣人厲斥一記,滿眼的欲、望,顯然已經將寶藏俱為己有的樣子。
“拖到一邊,繼續挖下去!”容益道雙眼放光,隻看著那在灰泥之中的被包裹著的金錠子,恨不得把這片沼澤地給承包下來。
真是一些無知的百姓啊,自己守著這片沼澤地便是一片金礦,居然不知道!
還有連氏,過了那麽多年,夫妻一場,那個賤婦卻沒有告訴自己,偏偏把這個寶藏告訴了容勉!自己白養了那賤人這許多年!若非容勉不成氣侯,根本不知道這裏埋著是寶藏,怕是現在也要來跟自己搶。
容益道心中既慶幸又歡喜,暗歎容世家保住了。什麽錢莊什麽布莊,在這些寶藏的麵前,統統不算事!
等挖到這批寶藏,北月國第一富,便是自己!
正在這時候那被打的二人突然嘶吼一聲。
黑衣人見他們模糊地吼叫著,甚至還朝這邊撲來,當即揮動起刀,對著那兩人的後心窩處狠狠一刺,血水橫流。
那兩人趴在地上,身子抽了抽,隨後便再也不動了。
孫伯在旁邊怔住了,“你,你不能殺人!”
“孫管家!這些人想要盜寶藏,不殺了他們,豈不是給他們留下了以後盜寶的餘地?!殺了他們是便宜他們了!”
容益道冷笑一聲,“沒錯。無用之人,殺了也罷!”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一陣的腳步聲,在黑夜冷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容益道喝罵,“那些賤民想造反麽!”
“快撤!”
孫伯回頭還沒看到遠處來的那隊人究竟是哪路的,同時聽到雇傭來的殺手大呼一
記,俯身胡亂摸了幾塊金子,亦顧不上這裏的寶藏,疾快隱退。
等容益道他們看清楚,來者居然是官府中人時,他神色猛地難堪起來,孫伯捉住
他袖子朝身邊人一吼,“我們也快些離開!”
不能讓官府的人知道容府現在的舉動,這對容府絕對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京兆尹李大人親自帶人前來,護衛早將這一帶團團圍住,容益道想逃,直接撞上
在外守侯著的護衛,被捉了現形。
“容老爺,這麽晚跑出城,這是想幹甚?”
李大人走上前,掃了眼泥土中還沒有挖幹淨的金子,神色帶著一股詭譎之光。
因上次養蠶一事,容府於李大人倒也有些交情。
如今在此碰上,說話也算客氣。隻是不知是這陰森森的寒冷空氣的關係還是怎的,容益道總覺得李索今日顯得格外森冷。
被擋住去路,容益道自然是要認下那些埋在坑裏麵的寶藏。
但是在寶藏的旁邊還有兩具屍體……而那些逃跑的殺手究竟有沒有被抓住,這些
都是應該考慮的問題。
“哦,今夜月色極好。我出來遊逛一番。”容益道若無其事地說道。
李索自然不相信,抬眼掃了下那有著新鮮挖掘痕跡的坑,又朝那兩具趴地上,血水
與泥土融合的兩具屍體看去,“去看看是什麽人。”
兩旁的護衛聽言應是。
隨即兩具早已死透的屍體,被翻了過來,護衛們尋找著他們身上可供查認身份之物。
但是之後卻發現,這兩具屍體的麵孔有那麽點熟悉,“大人您看,似乎是……”
護衛們不敢確定,目光閃爍地朝容益道掃了眼,然後向李索稟報。
李索上前查看,一張俊朗的臉,以及小廝打扮的隨從。這兩個人似乎有點像容紹祺跟
他的小廝麽?
“容老爺,你過來看看。”李索隨即朝容益道說道。
本來見這兩具屍體,李索還以為是容益道動手殺的人。
但是現在,似乎事情另有懸機。
“把這裏挖開,看看裏麵究竟有什麽!”李索隨即吩咐道。
人群讓開來,火把劈哩啪啦地作響,隨著冷風吹拂,忽明忽滅。頭上的發絲被吹
動,在這夜幕中更顯得容益道蒼老了很多。
他漸漸移過身來,目光朝那掀開的屍體望去,但見到一張染著泥漬的臉,永遠閉
上的眼睛,卻是這樣透骨熟悉,是他的二兒子紹祺?!
容益道神色猛然間蒼白如紙,身體巨震,嘩地跌下去,唇色發青隻喃喃著容紹祺
的名字。
孫伯驚倒,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般,一把扶住容益道,看著二少爺的屍體,腦袋
混亂已極——
二少爺怎麽會在這裏?
他怎麽可能在這裏?
在這裏的不是想偷盜容家寶藏的盜賊麽。為什麽會變成二少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