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拜誰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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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手所及,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濃的不透一絲亮光。

    我就置身於這一片黑暗中,魂魄仿佛被吊在半空裏,所有的感官都在狠狠的互相撕扯。這種極致的痛楚,已經讓我分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手上的傷已經用了冥界最好的藥,雖然近日會有些行動不便,但假以時日,定能痊愈。”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有多久,渾渾噩噩間。我隱約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忽遠忽近,時斷時續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般,聽上去十分的不真切。

    “斷骨會重新接合,指甲也可以再長。隻不過……”說到這裏,略帶滄桑的聲音猶疑的頓了一下,隔了好長一會兒功夫,才繼續往下說道,“這臉上的傷。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你什麽意思?”話音剛落,隨即又響起了另一個陰厲中隱隱透著一絲薄怒的聲音,落在耳朵裏,分外熟悉,“把話說清楚!”

    可如今一片混沌的大腦,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這個說話的人是誰。

    我吃力的抬了一下眼睛,想看看對方究竟是誰。但眼皮上好似壓了千斤重的巨石,無論我怎麽努力,就是睜不開來。

    “您息怒,容老朽慢慢說。”之後,耳邊又傳來了原先那個,略顯的有幾分蒼老的聲音。“本來,也不過是簡單的皮外傷,若調理得當,並無大礙。但可惜的是,這傷口不知因何緣故。竟沾染了由曼珠沙華提煉而成的汁液。”

    “那又如何?”薄怒的語氣中充滿了困惑。

    “您也知曉,即便是在平常情況下,此花也不可輕易觸碰。”麵對威迫,那聲音依舊在不緊不慢的緩緩道來,“哪怕完好的肌膚不小心沾到,也需三五月的時日才能褪去。”

    “更何況,這姑娘臉上的傷口。因為浸了水,原本就有潰爛的跡象。如今花汁已深入肌理,要再恢複往日的容貌,恐怕回天乏術。”

    “別無他法?”聽似不經意的一句詢問,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除非……”

    “主人,您要的參湯,已經熬好了。”略帶滄桑的聲音話還沒有說完,冷不丁就被另一個新冒出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嗯,擱在桌上,你退下吧。”陰厲的聲音沉沉的吩咐了一句,似乎因為話被打斷,而顯得有幾分不悅。



    “可是主人,這參湯要趁熱喝了才好。”新冒出來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提醒,“不然一會冷了,藥效就不似之前的好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寂靜的四下才重新響起了說話聲:“你,將參湯端過去,喂她喝下。”

    “是。”新來的聲音畢恭畢敬的應道。

    話音剛落沒過多久,我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隨後就感覺有一隻手伸到了我的脖子底下,將我慢慢的扶了起來。

    “叮噹--”在調羹碰撞碗碟的聲音過後,我死死緊扣著的牙關,驀地被人撬開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口腔裏被仔細的灌進來一股,溫熱中略帶苦澀的液體。

    “咳咳!”液體一淌下去,原本如烈火在燒灼一樣,痛的發幹的嗓子突然感到一陣刺癢。我忍不住胸腔一緊,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將口中剛喝進去的東西全都一股腦的吐了出來。

    “沒用的東西!”下一秒,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原本扶著我的手一鬆,就被人用力拽開了,“滾!”

    正當我失去支撐的身體,即將無意識的要往後倒下去的一刻,冷不丁又從旁伸出了一隻更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說,便將我整個圈進了一個結實的胸膛裏。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會感覺如此熟悉?

    在此起彼伏的說話聲中,之前一片混沌的大腦開始逐漸恢複意識,身體上的各個感官,也仿佛跟魂魄歸位似的,慢慢又重新有了知覺。最終,當嘴巴再次被人用算不上溫柔的動作撬開,液體順著勺子又一次緩緩流進我的口腔裏時,我終於用力的轉動了一下眼珠,一點一點異常艱難的睜開了眼簾。

    剛開始的時候,眼前隻看到了一團灰蒙蒙的亮光。如同被覆上一層白紗般的視線,模糊不堪。入眼處所有的東西皆是影影綽綽的一片,恍惚的不真實。

    直到過了片刻以後,酸澀的雙眼才無比吃力的從這一片灰蒙蒙的亮光中,分辨出來兩個不甚清楚的人影。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老邁,一個年輕。

    那個站著的,是上了年紀的,距離自己稍遠一些。因為視線還沒恢複,看不清楚容貌,隻覺應該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垂著雙手,一副恭謙的模樣。

    而那個坐著的年輕人,此刻就緊挨在我的身旁。用他的手臂,動作無比自然的將我緊緊圈在他的胸前。

    “鳳淵?”

    開口的一瞬間,異常嘶啞的聲音,刺耳的如同在鋸木頭。即便是我自己,也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

    渾身的關節好像生鏽了一般,我動作艱難的仰起頭,用依舊十分模糊的視線,朝上方攬住自己的人看過去。

    在對上那張熟悉的,如刀刻一般的薄唇時,頓時覺得眼眶一陣發脹,心髒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悸起來--鳳淵他,回來了麽?他把我從那個充滿噩夢的地方,救回來了麽?

    然而僅僅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個美夢就無情的幻滅了。

    就在我剛剛喊出這個久違的,讓我覺得無比安心的名字之際。上方攬住我的人,他一頭如烈火般刺眼的酒紅色短發,就這麽毫無征兆的,硬生生闖進了我已經差不多恢複清晰的視線中。

    “怎麽會是你?!”還來不及溢出眼眶的淚水,和即將鬆懈下來的嘴角,在看看清楚眼前這個人的容貌後,一瞬間全都湮滅在了冰冷的空氣裏。

    “為什麽不能是我?”察覺到我臉上一係列表情的變化,閆重烈不悅的擰了一下眉頭,沉沉的問了一句。跟著將手中端著的碗,遞到了那個站的稍遠一些的老者手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才重新垂下眼瞼,陰冷的目光一順不順的落到我的臉上,似笑非笑的問:“看到我,你好像很失望?”

    豈止是失望,簡直就是絕望透頂!

    “放開,別碰我!”我沒有理會閆重烈的話,兀自咬牙切齒的從喉嚨裏擠出一絲沙啞的聲音。也不等他答話,便開始激烈的掙紮起來,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然而僅僅隻是動彈了一下手指頭,剩下還沒來得及出口的斥責,就立馬變成了“噝噝”的抽涼氣聲。

    從指尖和手肘處傳來的,如同用刀片在活生生剮一樣的劇痛,瞬間讓我的後背沁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即便沒有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慘白的跟鬼一眼。

    “嗬!果然,一醒來就又變成了一隻撓人的小野貓。”見我要有要掙脫的意思,閆重烈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手臂一緊,用更大的力道將我箍在他身前,一動也不讓我動,“早知道這樣,我便不救你了。”

    “讓你一輩子留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裏,自生自滅罷了。”

    “救我?”嗬嗬!當我葉小魚脖子上的腦袋,是用來做擺設的嗎?圍狂陣扛。

    “那我如今,變成這個樣子……”腦海裏毫無征兆的跳出了那張在鏡子裏看到的臉,我吃力的扯了一下嘴角,無聲的笑了:“是不是還要感謝您的出手相助呢,閆王大人?”

    看著此刻房中的場景,回憶著醒過來前他們之間的對話,再想到當時暈過去的前一刻,那個突然闖進來的身影。我大概也能猜到,闖進地牢的不是別人,而正是閆重烈。也應該正是他,將我帶離了那個充滿噩夢的地方,送到了這個陳設頗為奢華的房間來醫治的。

    但那又如何?我雖然不明白他和冥後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可是我不會忘記,自己之所以會落到這個田地,是拜誰所賜!

    如果不是因為閆重烈幾次三番刁難,將我抓到他的府中,冥後又怎麽可能有機會對我下手?

    即便我不知道,當初在閆重烈將我抓到府中之後,具體又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他出於何種目的,為什麽要特意去地牢裏救我?或者說,我完全不清楚,他跟冥後之間,產生了什麽矛盾或分歧,以至於讓他做出如今這樣的舉動?

    但這一切,都絲毫不妨礙,他們母子兩人,就是一丘之貉的事實!

    “這位姑娘,你這就錯怪閆王大人了。”結果我話音剛落,閆重烈還沒有說話,反倒是站在對麵的那位老者先開口了,“如果不是閆王大人及時找到你,又召我來替你醫治,恐怕再晚一些,你的兩隻手就都保不住了。”

    “是麽?”因為掙不脫,我被迫靠在閆重烈的身上。

    聽了老者的話,我淒淒的苦笑了一聲:“這位老先生,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假如有一個人,先是狠狠的捅了您一刀,然後再慷慨的施舍您豐足的銀兩去醫治,那您是不是會將那個捅了您一刀的人,當做救命恩人一般來感恩戴德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