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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頭上有點綠!
“就是豬”三字成功擔起了終結話題的任務, 且完成的相當漂亮。
辦公室裏一時沒了聲音。
唐遠說完就有點兒後悔, 說什麽豬啊, 顯得他自個很幼稚, 像小孩子玩玩鬧鬧的打嘴炮。
走嘴不走心。
其實他真的有走心,全程都在走, 老天爺知道。
唐遠懊惱的擰起了眉毛, 簡直煩躁。
裴聞靳將少年的小表情看的透徹,不免覺得好笑,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碾出的笑聲被咳嗽給掩蓋掉了。
“咳, 咳,咳咳……”
唐遠看著男人咳的彎下腰背,看起來很難受,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的拿了桌上的,跑去接了一杯水回來。
“看看看看,年紀大了,感冒都要命了吧。”
裴聞靳的麵部肌|肉隱約抽搐。
唐遠沒注意到, 他跟個老媽子似的碎碎叨叨,“感冒一直沒好,這就是大問題了啊, 得去醫院掛個號,把該檢查的都檢查檢查,這是常識, 小朋友都知道的。”
裴聞靳剛喝進去一口水,聽少年那麽說,就把那口水噗了出去。
“……”
唐遠不是沒見過別人突然放噴泉,他也有過,沒有一絲防備就噴了,但他絕對是第一次見麵前的男人做出這樣的行為,雖然毫無形象,還很狼狽,跟平時給人的感覺極不匹配,可是一下子就變得鮮活無比。
像是從框框裏走了出來,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導致他張著嘴巴,看愣了。
裴聞靳把地上的水跡清理幹淨,抬眼看少年還傻愣著,他咳了一聲。
唐遠恍恍惚惚的呢喃,“我大概是瘋了,不然我怎麽會看一個男人噴水看的兩眼發呆?”
裴聞靳聽見了,放到嘴邊的煙抖了抖。
手機的震||動聲打破了辦公室裏才凝聚起來的溫馨氛圍。
唐遠也沒出去,就在原地接起了電話,“舒然。”
那頭的張舒然說,“小遠,我聽說你爸在公司裏發了很大一通火。”
“是啊,我半路接到了何助理的求助電話,急急忙忙過來救火,嚇得夠嗆,”唐遠說笑,“這才多大會兒,你怎麽都知道了,你爸不會在我家的公司裏安插了眼線吧?”
張舒然沒有出聲。
唐遠低頭撓撓眉毛,“我開玩笑的,舒然,你別生氣啊。”
張舒然說沒生氣,他輕聲歎息。
唐遠被他那一聲歎給整的有點兒懵,“怎麽了?”
張舒然說,“我就是打電話過來問問,你爸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還好吧?”
唐遠噢了聲,“現在沒事兒了。”
靜默了幾個瞬息,張舒然問道,“知道事情的起因嗎?”
唐遠偷偷去瞥男人,“不知道。”
他唯恐說多了,不小心把自己的馬腳露出來,就說,“哎呀,這個事兒別管了,我都不曉得怎麽搞的,先這樣,回聊哈。”
掛了電話,唐遠輕吐一口氣,冷不丁的聽到頭頂響起聲音,“的確如董事長所說,你跟他一點都不像。”
他一側頭,才發現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站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
這話唐遠聽多了,不在意的聳肩,“我是我,他是他,不像就不像唄。”
裴聞靳突兀的開口,“你為什麽不問問你發小是怎麽知道的消息?”
唐遠頓時收起了懶散的姿態,像一隻豎了毛的貓。
裴聞靳將煙灰缸拿到麵前,對著裏麵彈彈煙灰,“你當時想問,卻怕他多想,就選擇跳過那個問題。”
唐遠明顯的吸了口氣。
裴聞靳似乎很貼心的幫他想出了一個理由,“也許是你發小跟公司哪個同事,或者是幾個同事加了微信,從朋友圈看到的。”
“你那位發小待人接物都謙和有禮,朋友少不了,今後會越來越多,算是個八麵玲瓏的人。”
唐遠一言不發。
“按照常理,張家最適合的聯姻對象是趙家,但是從目前掌握的信息點來看,他們選擇了周家。”裴聞靳說,“周老爺子雖然是搞藝術的,但他兒子在政界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如果張家跟周家結成親家……”
“好了!”
唐遠大聲打斷,他呼吸著男人嘴裏噴出的煙味,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裴秘書,知道我不喜歡你身上哪一點嗎?就是城府,太深了,你這人,不好玩兒。”
裴聞靳不見有絲毫情緒波動,看樣子對那一套說辭早已習以為常,他略微抬了抬眉眼,“除了城府,其他的呢?”
其他的都喜歡,唐遠差點兒就說出口了,他及時抿緊了嘴巴。
這才沒把自己作死。
唐遠沒有觀察到男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失望,他認真的岔開話題,“你要是離開公司,我會很遺憾的。”
裴聞靳淡淡的問,“是嗎?”
“嗯哼。”唐遠說,“我爸把你放在身邊栽培,重用,大半原因都是在為我的將來打算,我個人也覺得你很厲害。”
裴聞靳搖頭,“我並不厲害。”
他的薄唇若有似無的勾了勾,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奈,“我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唐遠不信,“工作上?”
裴聞靳,“不是。”
唐遠的腦子裏空了好幾秒,他想,那跟我沒關係,我不問了。
裴聞靳給他一根煙。
唐遠看看煙,看看男人,再看看煙,“上次我問你要煙,你不給,說小孩子不能抽煙,最後我說就聞聞,你才給我的。”
裴聞靳說,“那時候你還沒有成年。”
唐遠的眼睛一亮。
裴聞靳咳嗽兩聲,嗓音微啞,“成年就是大人了。”
唐遠喜歡聽這話。
“前段時間我抽過煙了,一整根。”唐遠從男人手裏接過煙,“什麽感覺我不記得了,反正就是不好受,喉嚨裏發苦。”
裴聞靳說,“那就不抽了。”
“我不可能不沾煙酒,你明白的,隻能克製到一個安全的範圍裏麵。”
唐遠把煙放到鼻子那裏聞聞,“你這煙是什麽牌子的啊?聞起來挺不錯,比我前段時間抽的煙好聞。”
總共就沒接觸過幾次煙,還能靠聞就能聞出來差別?
扯淡呢。
唐遠現在就在扯淡,還扯的光明正大。
裴聞靳卻像是未曾發覺,他將煙盒放到桌上,往少年麵前一推。
言下之意是,自己看。
唐遠看了,也記在了心裏,那根煙他沒有點,現在不想抽,他聞了聞就還給男人,“裴秘書,陳家跟宋家的事,你知道吧?”
裴聞靳,“嗯。”
唐遠問道,“我爸有讓你查什麽沒?”
裴聞靳吐著煙圈,“查到了一個黑客,現在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唐遠一愣,扯上人命了?
轉而他就唏噓起來,他爸真的看重人才,對人才格外的寬容,惹怒了自己也還用,要是這男人的能力稍微弱一些,現在就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裴聞靳道,“那件事董事長並不是很關心,查到黑客頭上就算賣給宋家跟陳家一個麵子。”
唐遠疑惑的看過去。
“從前後發展來看,幕後之人針對的是那兩家,不是唐家,也不是張家,”裴聞靳說,“因此張家那邊都沒去查。”
唐遠的雙眼睜大,“沒查?舒然跟我說一直在查。”
裴聞靳沒說什麽,隻是看了少年一眼。
唐遠心裏堵著點兒什麽,越想忽略就越忽略不了,他又開始啃起了食指關節,嘴裏自言自語,“那應該就是舒然家裏沒查,他自己那邊在查,他是張家的長子,能動用的資源不少。”
裴聞靳看他那樣焦躁,就想把他抱在懷裏,摸摸他的頭發。
那種念頭來勢凶猛,裴聞靳連著抽了幾口煙,勉強才將念頭給壓了下去。
唐遠忽然抬頭去看男人,“你剛才好像沒有叫我少爺。”
裴聞靳仿佛沒聽清,“嗯?”
“沒什麽。”
唐遠眼神複雜的瞅了瞅他,你還是叫我少爺吧,不然我會像以前那樣期待你用我的名字呼喚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試著放棄的心態就會崩掉。
到那時候,我會因為你變成一個小人。
那種溫馨的氛圍又回來了,靜靜的在辦公室裏流淌著,將一大一小兩個人包圍在裏麵。
裴聞靳掐了煙,無意識的從西裝裏麵口袋拿出鋼筆,打算跟平時一樣|摩||挲|會兒,突然想起鋼筆原來的主人就在辦公室,便立刻將鋼筆放了回去。
整個過程發生的很快,唐遠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根本就沒看清楚,隻知道是一支筆。
放口袋裏就算了,還放西裝裏麵口袋,寶貝的跟什麽似的。
沒過一小會兒,唐遠就按耐不住的問,“裴秘書,你那筆能給我看一下嗎?”
裴聞靳的態度明確且強硬,“抱歉。”
抱歉?唐遠一臉不敢置信,“看一下也不行?”
裴聞靳的態度不變。
唐遠不滿的“嘁”了一聲,“太小氣了吧?看一下又不會壞。”
發覺男人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幾分揶揄,唐遠心裏一謊,本能的就想開溜,“我去看看我爸。”
話落,不等男人給反應,他就跑了。
辦公室裏有幾個清潔人員在收拾,何助理站一旁監督,皇帝老爺不在。
唐遠以為他爸在裏麵的休息室,結果卻從何助理口中得知人出去了,他撥了個號碼,站在落地窗那裏俯視寸土是黃金的繁華夜景,“爸,你在哪兒呢?”
唐寅就兩字,“外頭。”
這個點在外頭,不是酒局就是飯局,總歸都要跟消遣掛上鉤。
唐遠琢磨了會兒,覺得他爸的情緒比在辦公室裏那會兒要正常一些,“那你晚上還回家不?”
唐寅冷笑,“回家幹嘛?讓你氣死?”
“……”
唐遠拖長聲音撒嬌,“爸誒。”
“別叫爸,”唐寅不吃這一套,“你那會兒進辦公室到出去,有看過你爸一眼嗎?”
唐遠冤枉的說,“有啊,看了好多眼。”
唐寅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哼聲,“眼睛就算看了,心裏也沒。”
“怎麽沒了?”唐遠的語氣嚴肅,“爸,你不能瞎說。”
“就瞎說怎麽了?”
“可以可以,誰讓你是我老子呢。”
“你老子是誰啊?”
“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唐寅心裏那些鬱結的地方被兒子這番話給疏通了一遍,他的嗓音變回了一貫的慵懶,“我看你幹脆也別去國外度假了,直接去讀書算了,在我麵前晃悠來晃悠去的,看著煩,我的更年期提前來的征兆都已經出現了。”
唐遠驚訝的說,“爸,你的更年期不是早就到了嗎?”
唐寅,“……”
“掛了!”
“好吧,那你晚上早點兒休息,身體是革命的……”
唐寅不給兒子說完的機會就把電話給斷了,他對老陳說,“去塞城湖那邊吧。”
前麵就是“金城”了,老陳還是什麽也沒說就在下一個路口左轉。
他心想,小少爺真是個厲害的人,一通電話打過來,總共就沒說上幾句,卻能讓老板身上的氣息從冬轉到春,整個人都和藹了起來。
另一邊,唐遠回了男人的辦公室,見他正要下班,就快步過去,“那什麽,我上次喝多了落你那兒的外套,你明天帶到公司來吧。”
裴聞靳穿大衣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現在跟我回去拿?”
唐遠傻不愣登的點頭說好。
前半段路,唐遠都在神遊太空,後半段路他的眼皮打架,這段時間他白天基本都處於暈乎的狀態,身體很沉重,哪怕是天天都有抽一些時間練功,還是沒多大改變。
因為他晚上睡不好,自從兩個發小出了那檔子事之後,他就有了失眠的毛病。
裴聞靳的身旁響起了呼嚕聲,他把車停到路邊,抬手理著少年額前的劉海,下一秒又把骨節分明的手指抄進去,揉了揉那些柔||軟發絲。
“小朝……會好起來的……”
“舒然舒然,我們要幫幫小朝,他在裏麵吃了很多苦,要幫幫他,幫幫他……”
裴聞靳安撫的動作尚未做出來,便聽到少年發出痛苦的夢囈,臉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裴聞靳……我不想喜歡你了……”
他的心髒一陣抽痛,大手捏住少年的下顎,“不想喜歡我了?”
孤注一擲的結局就兩種,得到跟失去,五五分。
裴聞靳其實真沒多少信心,但他走到那一步沒得選擇,就如同他愛上這個小少爺,是必然的發展。
無論是年紀,閱曆,還是成長背景,價值觀,哪一樣跟他都不合適,他卻愛上了。
像是一個美麗的奇跡。
裴聞靳捏著少年下顎的手收緊力道。
一個小孩子的喜歡能堅持多久?所謂的喜歡是有多喜歡,跟好感是不是相差無幾,混淆到一起去了?距離不可替代又差了多少?能不能明白什麽叫愛。
這些問題他都想過,盡管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他還是拿出了這些年靠拚搏得到的一切賭了這一局。
此時聽到少年說著那樣的夢話,裴聞靳渾身僵硬的坐在車裏,感覺自己活到將近而立之年,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彷徨無措。
雖然得到跟失去各占五成幾率,他也做好了準備,但真的迎來那樣的結局,接受起來卻很艱難。
愛上一個隻是喜歡自己的小孩,那種感情陌生,苦澀,又很激烈。
裴聞靳沒給自己留退路,他已經站在了深淵的邊緣,一旦少年放棄自己,他就會孤身一人跳下去,從今往後的整個餘生都會萬劫不複。
唐寅之所以還沒讓他離開公司,離開這座城市,就是因為他沒有讓少年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說了,少年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說,那種歡喜也會從眼睛裏流露出來,怎麽都瞞不住,況且審視他們的是一個在商場遊走幾十年的金融大鱷,一個視兒子為掌中寶的父親。
所以裴聞靳不能說。
在沒有足夠的時間拿到籌碼,做足準備之前,他隻能暫時被現實推著往前走。
裴聞靳不說,表麵就維持著一種平和的現象,事情便留有一定的餘地,不至於到沒法收場的地步。
唐寅跟他想的問題有大多都重合了,隻不過對方選擇的方向跟他不同,對方認為小孩子喜歡一個人,就跟喜歡一個玩具沒什麽兩樣,過段時間就不喜歡了。
所以在發現兒子喜歡自己的秘書以後,也沒有把事情挑明,頂多就是試探試探。
確認過了,就等著看事情順其自然的走向一個終端。
在唐寅看來,兒子用不了多久就會換掉喜歡的對象,他的人生還長得很,幾乎可以說是才剛踏上征途,等著他的是精彩且璀璨的花花世界,以及無窮無盡的|誘||惑|,作為唐氏繼承人,想得到什麽就能得到什麽。
兒子絕不會在自己的秘書身上耗費多少時間。
隻要不攤到明麵上來,等兒子的興趣一過,或者說秘書的心思轉移,唐遠就既不會損失一個自己親自挑過來的下屬,也不會跟兒子把關係鬧僵,皆大歡喜。
這年頭,連愛情都脆弱的不堪一擊,更何況是喜歡。
直到今天,那種平和的現象才因他準備充分的一次出擊破了一道口子,而且破的驚天動地。
有了口子就不完整了,甚至接下來會以一種難以控製的速度破壞掉。
都說知子莫若父。
唐寅越淡定,越顯得他有多了解自己兒子,裴聞靳心裏就越沒底,仿佛深淵裏已經伸出了無數雙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隻是他從來不在外麵表現出來而已。
也不習慣將內心的情緒挖到別人眼前,那樣對他來說太危險,沒有安全感。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模糊不清的聲音刺穿了車裏的死寂。
“裴聞靳……”
“嗯。”
之後就沒了下文。
裴聞靳親了親少年的唇角,抵著他的額頭低低的說,“別放棄我,嗯?”
像是有所感應,少年蹙在一起的眉心緩緩展平了。
車子開進小區,裴聞靳將少年叫醒,看他迷迷糊糊的打著哈欠,說,“昨晚沒睡?”
“睡了,中間醒了好幾次。”唐遠不假思索的露出信任的一麵,跟男人掏心窩子,“老做噩夢。”
他想起來什麽,猛地一個激靈,“我沒說夢話吧?”
裴聞靳,“說了。”
唐遠聞言,全身的毛孔瞬間就炸開了,“我說了什麽?”
男人不出聲,他腦子裏的那根弦就蹦了起來,難道我把我心裏的那些東西說出來了?
看樣子也不像啊。
就在唐遠要抓狂的時候,旁邊響起男人平淡的聲音,“忘了。”
“……”忘了你不早說,幹嘛想這麽久?
裴聞靳解開安全帶下車,關車門的時候看了眼滿臉糾結的少年,“想知道你睡覺都說什麽夢話,不如睡前放一隻錄音筆在枕邊,等你醒了以後自己聽。”
唐遠嘖嘖,“這個法子不錯。”
裴聞靳很突兀的說,“董事長在公司持股百分之五十九,除他以外的大頭就是你大伯,他占了百分之二十三,你奶奶手裏有百分之十五,子子孫孫一堆,你是她最喜歡的孫子,應該想辦法把那百分之十五拿到手。”
唐遠敏感的問,“你幹嘛跟我說這些?”
裴聞靳,“早就想跟你說了。”
唐遠快速跳下車繞到男人麵前,“那為什麽之前不說,偏偏現在說?”
裴聞靳沒有回答,隻說,“你在生氣。”
“對啊,我在生氣。”唐遠把手抄進羽絨服口袋裏麵,抬起頭盯著男人看,“你是以一個秘書的身份跟我說這些,還是以別的身份?”
他眯了眯好看的眼睛,“朋友?長輩?”
裴聞靳的腰被微彎,對上少年的明亮眼神,“哪樣都行。”
說了不就等於沒說?唐遠偏過頭翻了個白眼,好半天他才開口,“你說的我都知道,繼承人嘛,總不能一無所知吧。”
“我堂姐,就是我大伯的女兒,她在我奶奶那兒住著呢,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一手|按||摩|大法,一套下來比什麽設備的效果都要好,也算是有心了。”
裴聞靳聽著下文,他想知道少年是什麽打算。
唐遠哈口白氣,“我大伯就算拿走我奶奶的百分之十五,加起來也不會超過我爸手裏抓著的那一份。”
裴聞靳將公司的機密說了出來,“他這兩年一直在背地裏拉攏其他股東,為增股做努力。”
唐遠眨眨眼睛,“這麽說,我大伯是鐵了心要我爸從那個位置上下來?”
他用腳尖蹭蹭冰冷的地麵,“下來就下來吧,我爸扛了那麽多年,身體的內部都垮了,是時候卸下擔子享清福了。”
裴聞靳看著少年烏黑的發頂,“董事長手裏的東西都是給你的。”
唐遠把一隻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擺了擺,“算了,不說了,我在樓下等你吧,就不上去了,怪麻煩的。”
裴聞靳的眉頭一皺。
“老裴!”
後麵傳來張平的喊聲,他不光自個來了,身邊還跟著張楊,兄弟倆手裏提著好幾個袋子,裝的是家裏自己做的魚丸,還有芋頭幹,山芋。
上次弟弟用家裏老人生病這個借口跟學校請假,張平一直記著,他是個有點迷信的人,心裏不踏實就回了趟老家,帶兩個人去醫院做了體檢,昨天才剛回來。
張平把哥們叫到一邊,“老裴,那位小少爺怎麽跟過來了?”
裴聞靳,“來拿衣服。”
“拿衣服?拿什麽……”
張平話說到一半,就發現弟弟跟那位小少爺之間的氛圍不對,匆匆收住話頭走過去,“小少爺,你好啊。”
唐遠笑,“張先生你好。”
張平看他笑,就覺得這孩子是個好相處的人,幹脆就趁這次機會讓他弟跟對方好好處一處。
這才大一,後麵還有三年,同學一場,和諧萬歲。
於是唐遠稀裏糊塗的就被留了下來,跟他們一道去附近的餐廳吃晚飯。
點餐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唐遠下意識按照自己的口味點了幾個菜,張楊接過菜單一看,全是辣的,他擰了擰眉毛,“唐少,裴大哥跟我都不吃辣。”
沒等唐遠說話,張平就敲桌子,“楊楊,不辣的不是有很多嗎?你點就是啊。”
一邊說著,還一邊對弟弟使眼色。
多大的人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心裏沒數?
張楊把菜單遞給坐在唐遠身邊的男人,“裴大哥,你點吧。”
裴聞靳沒接,“我吃什麽無所謂。”
張揚的手指頭僵了僵,轉頭就將菜單丟給了他哥,“那你點。”
“都是自己人,點個菜怎麽還推來推去的,”張平刷刷勾了弟弟跟哥們喜歡吃的菜,抬頭衝少年笑的很友善,“小少爺,你要不要再點兩個?”
唐遠的臉色不是很好,他搖了搖頭,說,“不了。”
等菜上桌的功夫,唐遠單手托腮看著窗外,聽張楊問裴聞靳手上的傷是怎麽弄的,聽他描述他們老家的寒冬臘月,過年的習俗。
除了他,另外三人都是從一個城市過來的。
第一道菜上桌,張楊的手機響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他的臉色劇變,站起來的時候動作過快,碗碟碰撞到一起發出清脆的刺耳聲響,差點從桌上掉下去。
“我出去接個電話。”張楊說完就走。
張平把他的碗碟往裏麵放放,“小少爺,你們班寒假是不是要參加什麽比賽啊?”
唐遠把嘴裏的一口菜咽下去,“沒有。”
“那楊楊在搞什麽。”張平納悶的嘀咕,“瘦的跟猴子一樣了都。”
這時候,出去接電話的張楊回來了,唐遠看了看,剛才沒注意,這會兒發現他的黑眼圈比自己的還要深,而且確實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
沒放假那會兒還不是這樣。
距離放假到現在,一個禮拜沒到,怎麽就跟吃了一箱子減肥藥似的?
什麽情況?
有對象了,試鏡也成功了,那部戲的導演可是票房保證,很少用新人,即便用了,也絕不會是才上大一的學生。
張楊有實力,也有運氣,可以說是非常順利的拿到了一個很高的,星途一片坦蕩。
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經紀公司簽他,接著便是大肆宣揚炒作,明日之星的人設就自然而然的立了起來。
可是,就現在張楊這樣,真的不是愛情||事業雙豐收該有的樣子。
張平問張楊,誰打的電話。
張楊說是一個同學,張平就沒當回事。
沒過一會兒,張楊的手機又響了,這回他沒接,而是直接關機,幾乎是神經質的做完了那個動作,臉上也有幾分瀕臨發瘋的神態。
仿佛手機裏住著一頭豺狼,要跑出來把他吃掉。
唐遠將張楊的所有小表情收進眼底,他發現裴聞靳從頭到尾都在平靜的吃著飯菜,不管不問。
怎麽看怎麽怪,說不出來的怪。
片刻後,裴聞靳去了洗手間,張楊隨後,唐遠把小半碗熱湯喝掉,也離開了飯桌。
他沒在洗手間裏見到那倆人,就沿著長廊前行,停在樓道外的拐角處,倚牆而立,聞著從樓道裏飄出來的煙草味。
樓道裏靜了沒兩分鍾,響起了張楊的聲音,“裴大哥,你開心嗎?”
幾秒後裴聞靳說,“還好。”
背靠牆壁的唐遠愣了愣,那個男人說還好,就是很開心了。
他原路折回洗手間給他爸打電話,“我什麽時候去國外度假?十四?改簽吧,我後天走。”
現在他迫切的想出去待幾天緩一緩,兩天,三天,怎麽都行。
那頭的唐寅問道,“在哭?”
“鼻子不通氣,凍著了。”
“那就早點回去,家裏的爐子上還給你熬著湯呢。”
“噢。”
唐遠把手機塞回口袋裏,他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什麽隻要喜歡的人開心,自己就會開心,放屁!
我他媽一點兒都不開心。
後天上午,唐遠拒絕管家的送行,也沒通知張舒然跟宋朝,一個人去了機場,打算到了目的地再跟他們聯係。
大風呼呼的吹著,唐遠一路上都蔫了吧唧的癱在後座,數著自己暗戀的那些日子攢了多少塊糖,數一顆吃一顆,好讓自己不那麽難受。
到機場的時候,唐遠還是沒有數清楚自己有多少顆糖,他拿出手機自拍,為了讓自己提起來一點勁,還比了個剪刀手。
放下手機的時候,唐遠無意間瞥見了熟悉的人影,是張楊。
平時一塊兒訓練來著,他對張楊的身形很了解。
唐遠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張楊的樣子很怪異,戴著帽子跟口罩,鬼鬼祟祟的,像是生怕被人認出來。
沒過多久,唐遠就看見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張楊是來接人的,接的是個男的不說,還黑黝黝的,像是一塊兒剛從煤堆裏扒拉出來的黑炭,看著就燙手。
沒說兩句,那黑炭就壓住他啵上了。
這場麵完全不在唐遠的預料之中,他哢哢拍了幾張照片就給司機打電話,叫對方掉頭來接自己。
司機那叫一個懵逼。
少爺到機場的路上半死不活,跟沒了半條命似的,這怎麽才一會兒功夫,就生龍活虎,滿麵春風?
車子開了一會兒,唐遠發現方向不對,“走哪兒呢?我不回家,去公司。”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們,明天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