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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頭上有點綠!
    唐遠眼看張舒然直直的走向自己, 他快速給宋朝回了個信息就把手機塞回口袋裏, 迎麵走過去, “舒然, 來了啊。”
    張舒然看著他笑,“嗯。”
    唐遠往門口那裏瞄, “丟下自己的女伴, 這樣沒風度的事情不像是你做的。”
    張舒然對他微笑,“周家知道我們是什麽關係,會理解。”
    唐遠擠眉弄眼,“不是都說重色輕友嗎?”
    張舒然不笑了, 他歎息,“小遠,你想什麽呢?我跟周嘉隻是普通朋友。”
    唐遠用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聽說你們兩家會聯姻。”
    張舒然沉默了會兒,目光深深的看著麵前的人,“你覺得我跟她合適嗎?”
    “問我沒用啊,我又不懂麵相。”唐遠聳聳肩,“合不合適你說了算。”
    “我說了也不算, 老天爺說了才算。”
    張舒然笑著說完這句話,就伸手去給唐遠把領結整了整,視線卻遲遲沒有收回去, 一直落在他那張精致到令人驚豔的臉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遠手握拳在張舒然的肩膀錘了一下,“你看我幹什麽?”
    張舒然的聲音像是從遠處飄過來的, 他說,“小遠,你戀愛了。”
    這是一個陳述的句子,並非提問。
    唐遠心頭一震,這麽明顯?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尚未開口就聽到張舒然笑,“看來是你暗戀的人回應了你。”
    接著又溫和的說,“小遠,恭喜你得償所願。”
    唐遠跟張舒然對視許久,他撓了撓眉毛,“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張舒然說戀愛中的人身上會有股子味道。
    唐遠問是什麽味道。
    張舒然說是蜂蜜的味道,甜的。
    唐遠啞然,真的假的?還能有那味道?我怎麽沒在小情侶們身上聞到過……
    有人過來打招呼,唐遠隨意的回應,張舒然不同,他舉手投足間謙和有禮,麵上掛著和煦的笑容,談吐很有修養,讓人心生好感。
    唐遠想起了裴聞靳之前跟他說過的話,他這個發小將來會是個八麵玲瓏的人。
    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隻是鮮少跟誰透露。
    等人走了,唐遠問發小,“舒然,你最近在忙什麽啊?”
    “家裏出了些事,”張舒然抿了口紅酒,“我爸的身體很差,醫院說他剩下沒幾個月時間了。”
    唐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愣。
    來的路上他還想著,四家裏頭,一家敗落,三家就會群起圍攻。
    比起上次那件事給陳宋兩家帶來的影響,張家的掌舵人離世,那才是真正的動蕩。
    所以張家為了不讓那種多麵受敵,任人宰割的現象發生,勢必會在掌舵人不久於人世的消息暴露前拉住周家,不擇手段的去算計能算計的,利用能利用的,無所不用其極。
    現在看來,張舒然沒有跟他撒謊,而是誠實以待,他覺得自己的懷疑試探既卑鄙又惡劣,實在不該用在認識了十幾年的兄弟身上。
    唐遠定了定神,他湊在張舒然耳邊,壓低聲音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有濕||熱的氣息拂過來,若有似無的,仿佛一個淘氣的小朋友在親著張舒然的右耳,他有些心猿意馬,“家裏已經做好了安排,我能做的就是接受。”
    唐遠看著他的發小,看著看著,他看見了一種叫做寂寞的東西,明晃晃的,空蕩蕩的圍繞在發小的周圍。
    “那你還能往演員的方向發展嗎?”
    “不能了,我的表演之路即將結束,”張舒然淡淡的笑,不像是難過,倒像是無可奈何,“我爸開始陸續讓我接手家裏的產業,要求我盡快熟悉並掌握,我明年要麽退學,要麽休學,隻能靠其他途徑考證了。”
    唐遠心裏的疑慮漸漸打消,這一刻他長舒一口氣,不禁感到慶幸。
    一共就三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已經有兩個因為那個局出現了裂痕,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修補好。
    三個兄弟他真的一個都不想失去。
    如果成長需要付出相對的代價,他希望跟兄弟無關。
    唐遠歎口氣,“舒然,有什麽要幫忙的你跟我說,我能幫的都會幫你。”
    張舒然笑著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
    唐遠搭理過的頭發被張舒然給揉的有點兒亂,他也沒在意,“你還在查阿列跟小朝被害的事嗎?”
    “查是在查,”張舒然麵露愧疚之色,“隻不過我忙著家裏的事,沒有怎麽過問。”
    唐遠擺出理解的樣子,安慰的說,“在查就行,總會查出來的。”
    他換了個話題,“陳雙喜這個事你怎麽看?”
    張舒然說,“我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就覺得挺突然的,也覺得有些奇妙。”
    “這事兒牽扯到阿列跟陳雙喜,不能不當回事,”唐遠喝兩口果汁,“我這頭查不方便,你查查唄。”
    張舒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好。”
    唐遠笑彎了眉眼。
    張舒然微彎腰背,看少年眼皮半睜半閉,眼睛出奇的清澈明亮,如同一彎清泉。
    他們都身在名門望族,見慣了人性的陰暗,伴隨著他們長大的是無窮無盡的虛偽跟阿諛奉承,作為唐氏的繼承人,比誰都體會的更多更深。
    可少年眼裏卻有一種不諳世事的幹淨跟純真,意誌堅定強大,從來就沒有被那些肮髒的東西|入||侵|。
    就像黑夜裏的一盞燈,讓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占為己有,緊近擁在懷裏。
    期待著能靠那盞燈走出黑夜,迎來光明跟海闊天空。
    唐遠推推張舒然,“上次阿列跟小朝出事以後,咱倆沒少被議論過,吃瓜群眾都等著咱倆送一個大瓜呢,你可這麽近看我。”
    張舒然問道,“什麽大瓜?”
    “還能是什麽瓜,”唐遠嗤了聲,“有一腿唄。”
    “那些人的想象力豐富到令人發指,說咱四個是打雙排,兩兩一組,同性戀那個群體還因此被拖出來diss了一頓。”
    張舒然垂了垂眼皮,“是嗎?”
    “是啊。”唐遠扯扯嘴角,“不知道是缺德的哪個王八羔子請的水軍。”
    他爸不管,任由輿論發展下去,那麽做的原因他知道,為了他以後麵對外界的出櫃打基礎,這也算是將計就計了。
    先讓人們降低好奇心,慢慢習以為常,等到真相暴露的那一天,就沒什麽新鮮感了。
    察覺發小在走神,唐遠喊了聲,“舒然?”
    “嗯,”張舒然抿嘴對他溫柔的笑了笑,“我去一下周家那邊,晚點我們再聊。”
    背過身的時候,張舒然唇邊的弧度一點點斂去,眼裏籠罩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鬱跟落寞。
    唐遠目送張舒然走向他的女伴,倆人穿的有點像是情侶裝,領口跟袖口都有精美的金色點綴,顯得高貴優雅。
    張舒然說了什麽,女伴臉上的緊張局促消失不見,唇邊浮現出了一抹笑,像一個誤入人間的精靈。
    很般配的一對兒。
    “唐遠!”
    左邊冷不丁的傳來驚喜的聲音,唐遠差點把一口果汁噴出去,他看穿細高跟鞋小跑著過來的馮玉,當下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免她重心不穩一頭栽自己懷裏,自己再猝不及防,被她壓倒,倆人一塊兒上演偶像劇裏的經典橋段。
    那今晚他們兩家就是在場這些人議論的對象了。
    馮玉站穩身子,把提起來的裙擺放下去,眼角眉梢盡是一片雀躍的情緒。
    唐遠上下一打量,馮玉穿的酒紅色禮服,顏色到款式都不適合她,妝容跟發型也都不適合,尤其是口紅的顏色,將她水靈通透的感覺弱化,多了幾分世俗的豔麗,他嘖嘖,“妹子,你這身一穿,起碼老了五歲。”
    “不是老,”馮玉不高興的皺鼻子,“是成熟!”
    唐遠很有紳士風度的說,“ok,成熟,那麽馮小姐,公眾場合注意一下形象,別用那麽大嗓門,嗯?”
    馮玉滿臉通紅,“我,我激動來著。”
    “有什麽好激動的,”唐遠端給她一杯紅酒,“你在這裏遇見我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哪天在女廁看到我,或者是橋洞底下的流浪漢窩裏,那才是你激動的時候。”
    馮玉,“……”是驚嚇吧?
    唐遠跟馮玉沒聊幾句,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們。
    張家拉攏了周家,唐家看上了馮家,都早早選定聯姻的對象了啊。
    大廳裏的氛圍在悄無聲息的發生變化。
    唐遠對陳家的地形很熟悉,他帶著馮玉拐進花園,暫時遠離那些各懷心思的視線。
    馮玉懊惱的啊了聲,“我還沒有跟你爸爸打招呼。”
    唐遠仰頭看滿天星光,“一會兒打就是。”
    馮玉嫣紅的嘴唇裏吐著一團團白氣,她兩手提著過長的大裙擺,嘀嘀咕咕,“早知道不穿這衣服了,行動真不方便。”
    唐遠瞥她,“想要美,就得擰著。”
    “可你說我這樣顯老,”馮玉嘟嘴,“沒說我美。”
    唐遠哄小丫頭片子似的說,“美,你美。”
    馮玉給他一個白眼,心血來潮的邁著小碎步蹬蹬蹬湊上前,“唐遠,我給你把把脈?”
    “別了,”唐遠擺擺手,“萬一你一把,說我有喜了,那多尷尬啊。”
    馮玉,“……”
    吸了口寒冷的空氣,馮玉連著打了兩個噴嚏,肩上一沉,多了件西裝外套,她輕聲說了謝謝,冷不防道,“周嘉很喜歡你發小。”
    唐遠一愣,“你們認識?”
    “認識啊。”馮玉攏了攏耳邊的發絲,“我二哥是周家的家庭醫生,小時候我跟她經常一起玩,現在偶爾出來逛個街,她大提琴拉的好,每次的演出我都會去看現場,很厲害,跟你一樣都是天才。”
    唐遠咂了咂嘴吧,上流社會的圈子其實並不算大,搞來搞去,都能搭上關係。
    馮玉左看右看,見四周沒什麽人,就小聲道,“周嘉說你發小很溫柔。”
    唐遠說,“他看誰都是那個眼神。”
    “好像是那樣誒。”馮玉呆呆的說,“那不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嗎?”
    唐遠,“嗯?”
    馮玉眨眼,“誤會他對自己有意思啊。”
    “比起對誰都溫柔,我還是喜歡對誰都不溫柔,起碼後者更好琢磨,前者完全不知真假,我覺得那種人心思太深了,有點可怕……”
    反應過來,她急急忙忙解釋,“對不起啊唐遠,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要用惡意去揣測你發小,你別往心裏去。”
    “慌什麽呢。”
    唐遠噗嗤笑出聲,“我那發小打小就是個內斂溫厚的性子,你就是當著他麵這麽說,他也不會跟你發脾氣。”
    馮玉也跟著笑,露出大半截可愛的小虎牙,“那你說,周嘉能幸福嗎?”
    唐遠的嘴角抽搐,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把這麽要緊的問題往他跟前丟?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指,“問它。”
    馮玉笑的更大聲,從一個端著的大家閨秀變成鄰家小妹,擺脫了條條框框的束縛,整個人靈動多了。
    唐遠口袋裏的手機在震,他一看是他家裴叔叔的電話,一兩秒內心裏就打了好幾道彎,若無其事的跟馮玉說自己接個電話。
    馮玉衝他走開的方向看了半響。
    唐遠一直繞啊繞的,直到確定自己安全了才接通電話,“嘛呢?想我啦?”
    那頭裴聞靳的語氣沉靜,“有個事要跟你說。”
    唐遠一聽覺得不對勁,他連忙收起嬉皮笑臉,擺正了姿態,“你說吧,我聽著呢。”
    裴聞靳磨了會兒發出一聲歎息,“你的兩套睡衣都被我洗了。”
    沒一點兒不好意思,就是挺無奈的,還有幾分不滿足。
    唐遠那臉就跟抹了一大盒顏料似的,五彩紛呈,“那我晚上要|光||膀||子嘍?”
    “你穿我的。”裴聞靳說,“就是要大一些。”
    唐遠一時浮想聯翩,大了好,那就是我一直期待的男友係列,他嘴上說,“噢,這樣啊,那我就湊合湊合唄。”
    轉而就開始劈裏啪啦的吐槽,“你說你也是,大活人在呢,你跟我的睡衣較個什麽勁兒啊?想較勁衝我來不就行了?”
    裴聞靳嗓音裏透著難言的暗啞,“我看了你跳舞的視頻,很美。”
    “真人更美,晚上我給你來個現場表演。”唐遠心跳如雷,喉嚨裏噎了根火棍似的火燒火燎,“等著我啊,我這邊結束了就去你那兒。”
    他想起來什麽,不知羞恥的氣呼呼命令,“我還有件褲子在你那兒,你不要管它,把東西給我留著!”
    裴聞靳,“……”
    唐遠蹲到地上,拿空著的那隻手胡亂地搔了搔頭,垂頭喪氣了會兒,臉紅的跟猴|屁||股|沒兩樣,他很沒底氣的解釋,“那什麽,年輕人血氣方剛,你能理解的哈。”
    裴聞靳的聲音裏有笑意,“理解。”
    唐遠撇嘴,咕噥了句,“你大概不能理解,自從我喜歡上你以後,我看漫畫都自動代入我跟你,我說真的,騙你是小狗。”
    頓了頓,唐遠又說,“知道麽,我的車壞了,我開車的時間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也有兩三年了,跑長途雖然不行,但短途一般沒什麽問題,卻因為你的原因,車子經常剛啟動就熄滅了,避不開送去維修的命運。”
    “反正我那車不給別人修,誰都不給,就給你修,指著你給我把車修好了,帶我跑長途。”
    裴聞靳的喉頭攢動,語調倒是跟平常無異,聽不出多大的情緒起伏,就是氣息略微粗重了些,“我去接你。”
    “還是不要了,怪遠的,”唐遠說,“我自己開車過去吧。”
    裴聞靳不勉強,“也好。”
    唐遠突然點名道姓的一聲低吼,“裴聞靳,你在抽煙?”
    裴聞靳,“沒抽。”
    “扯淡呢!”唐遠氣急敗壞的開罵,“我他媽都聽見你按打火機的聲音了!”
    裴聞靳把手裏的針線跟睡衣全扔到沙發上,靠著椅背捏了捏鼻根,“我在給你縫睡衣,剛才按打火機是為了燒線頭。”
    唐遠腦袋當機了足足有三分鍾,舌頭打結,“你縫,縫,縫……”
    裴聞靳體貼的接他後麵,“睡衣。”
    唐遠深呼吸,把舌頭上的結給解開了,這回說話順暢了起來,“能耐啊你,縫縫補補的活兒都掌握了,你跟我說說,我那睡衣怎麽就破了?你生著病呢,還有那閑情雅致啃它玩?”
    裴聞靳語氣平淡的說,“髒的厲害,洗的時候搓壞了。”
    “……”
    操,那麽個不要臉的事,被你用那種丁點情緒不帶的語氣說出來,還有什麽是你辦不到的?
    唐遠艱難的把眼前浮現出來的畫麵通通抹掉,想象力太豐富有時候能要人命,他咕嚕吞一口唾沫,欠抽的笑,“哪件睡衣啊,我得收藏起來,藏一輩子,老了拿出來回味回味。”
    裴聞靳,“掛了。”
    “掛了?”唐遠很不高興,“我還沒跟你聊好呢,我們再聊會,幾分鍾也行。”
    裴聞靳說了什麽,唐遠的手一抖,及時收緊力道握住手機,才沒有讓它摔了個|狗||吃||屎|,他呼哧呼哧喘氣,“不準找我那褲子,我說了的。”
    “我難受。”很可憐的樣子。
    唐遠心裏一軟,就要說拿去吧,隨便你怎麽整,話到嘴邊打了個彎,他狠狠心,霸道的說,“難受也不行,忍著。”
    “忍可以,”裴聞靳的聲音低沉緩慢,聽起來格外的沙啞,充滿了|蠱||惑|的力量,“我有什麽好處?”
    唐遠脫口而出,“回去給你親。”
    “成交。”
    話音剛落就掛了,唐遠目瞪口呆,上當了,我上當了。
    他在灌木叢後麵咬牙切齒,麵紅耳赤,恨不得現在就按上一對兒翅膀飛回去,指著男人的鼻子罵他奸詐。
    冷風在唐遠滾燙的臉上吹了會兒,熱度慢慢將了下去,臉色也恢複如常。
    馮玉見到唐遠回來就問,“你是不是戀愛了啊?”
    唐遠心裏一陣臥槽,看來真的很明顯了,自己一定要收一收。
    馮玉看他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的,“是你想要的那種,唔,就是長的比你高比你強壯,年紀比你大,比你成熟,閱曆豐富的那一款?”
    唐遠索性承認,“嗯。”
    馮玉把西裝外套還給唐遠,抱著胳膊抖了抖,“那她年輕時候是打拳的嗎?運動員?還是……模特?”
    唐遠懵逼幾秒,咳了聲說,“坐辦公室的。”
    馮玉看看唐遠,快一八零了,從小就開始跳舞,身子頎長挺拔,很好看,找的女朋友竟然比他還要高還要壯,還是個坐辦公室的,那看來是遺傳的人高馬大,身強體壯。
    “她打你了怎麽辦?”
    唐遠沒聽明白,“啊?”
    “比你高比你壯,打人肯定很疼,你別站著給她打,雖然男人打女人不對,可女人打男人也不好,”馮玉認真的像個小老師,“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碰到了矛盾,還是要講道理,不能言語攻擊,更不能隨便動手。”
    唐遠憋著笑把馮玉帶回暖氣十足的大廳,“他不敢打我,也不會罵我。”
    馮玉為他的戀愛綜合症而蹙眉,談了戀愛,人都不理智了,“唐遠,這個世上就沒有持續不變的東西,感情的熱度是會褪的。”
    “沒事兒,褪了再升回去就是。”唐遠說,“關鍵還是看有沒有那份心。”
    馮玉抿抿嘴,“看來你對她很有信心。”
    唐遠輕笑,“我對我自己更有信心。”
    馮玉怔怔的抬頭看他,“盡管你才十八歲?”
    唐遠笑的很燦爛,“盡管我才十八。”
    馮玉垂頭想了想,那就隻有祝福了。
    作為唐氏的繼承人,自由戀愛幾乎是不可能的,希望他可以跟喜歡的女孩走的遠一點。
    走不下去了,要回來承受家族給的壓力,或許她會問他需不需要自己。
    七點半,今晚宴會的主角華麗登場了。
    唐遠看向從樓梯上緩慢走下來的人,有那麽一瞬間沒認出來。
    在唐遠的印象裏,陳雙喜總是低著個頭,過長的劉海擋住眉眼,給人一種發黴的感覺,像陰暗角落裏的某種小蟲子,看著就想把他的劉海給撩上去,或者是幹脆一根根拽掉,現在的陳雙喜將劉海剪短,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換了個清爽的發型,穿一身裁剪合身的高檔白色西裝,從頭到腳一身大牌,完全看不出絲毫窩囊樣子。
    倒像是一直生活在富裕家庭裏,被捧著長大的貴公子。
    仿佛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體會過嘲笑,辱罵,卑微,懦弱,以及掙紮。
    唐遠看著站在陳父身邊,沉著從容,背部挺得很直,如同變了個人的陳雙喜,腦子裏蹦出一句話——人靠衣裝馬靠鞍。
    不遠處有幾人在竊竊私語。
    “你們看出陳家這位私生子有什麽過人之處了嗎?”
    “就是一舞蹈學院的學生,如果非要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那就是唐家小少爺的|走||狗|這個身份了。”
    “|走||狗|而已,又不是好朋友,能值幾個錢?”
    “……”
    唐遠幾不可查的往那邊挪了幾步,聽的更清楚了些。
    “依我看,這就是陳老爺子的一計,早不認私生子,晚不認,偏偏在兒子出事的檔口,為的就是利用私生子他媽這個爆點,好讓兒子那件事的熱度下去,這樣也就能早點回國了。”
    “有道理,私生子三字就是不待見,嫌棄的化身,怎麽能跟一手帶大的比。”
    “可是私生子他媽有什麽爆點?”
    “出來|賣||的。”
    “這算什麽爆點啊,你看看那些個人模狗樣的,有幾個沒找過?都一個樣,最大的區別就是小姐的|坐||台|價位不同而已。”
    “陳家在這裏麵做做文章就是爆點了,等著看吧。”
    “照你這麽說,那私生子豈不是很可憐?”
    “這你就大錯特錯了,想當唐家那位小少爺|走||狗|的人多了去了,這些年你們看誰當成過?沒有吧,就他當上了,而且還當了下來,半年都沒被踢開,光是這本事就大了去了。”
    “那句老話怎麽說來著,你在精心布局,卻不知自己早已在別人的局中。”
    “經典啊!”
    “要我說,還是宋家聰明,打出了公益這手牌,又是捐救護車又是捐圖書館捐學校的,公||關再跟著搞一搞就改變了輿論導向,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兒也就不是事兒了。”
    “陳家這牌打的沒宋家好,填了這塊空了那塊,一不留神就會給自己埋下一個|禍||根|。”
    “反正有戲看就是了。”
    唐遠有點倒胃口就沒有再聽,大廳裏的人多,馮玉在跟兩個女孩說笑,張舒然身邊跟著周嘉,接受著別人的打趣,老唐同誌在跟幾個大佬推杯換盞,陳父領著陳雙喜向大家夥逐一介紹,滿臉都是“找到一個好兒子”的驕傲跟喜悅。
    他懶得說話也懶得動彈,就坐下來喝果汁吃甜點。
    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唐遠身上|纏||繞|著一股子低氣壓,實質化以後就沒人自討沒趣了。
    唐遠收到了陳列的信息,有好幾條,他根本不關心自己地盤被占,也對陳雙喜是自己弟弟的突發事件無所謂,關心的是兄弟間的裂縫什麽時候能補起來。
    那幾條信息裏一次都沒提到陳雙喜,不是發牢騷就是圍繞著那件事。
    小遠,我在這邊好無聊,無聊的都想死了。
    我不喜歡國外,他媽的,我想吃火鍋,想跟你們一塊兒喝啤酒,|媽||逼||的||這都什麽事兒啊?
    我媽過來了,可我還是想回去。
    王明月沒給我戴綠帽子前,我為她守身如玉,像個貞||潔|的小媳婦,後來我跟她黃了,也就隨便了,直到那件事發生前,我一共就玩過兩次,每次我玩,小朝也玩,所以我不是同性戀,他也不是,我跟他都被坑了。
    我有好多次都想給小朝打電話,可是我不知道說什麽,他不拿我當兄弟了,我知道,他一定很恨我,我也是無辜的啊,我真不知道怎麽搞了,媽的,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小遠,你幫我查查,我要弄死那個人,不然我這輩子都咽不下那口氣。
    我感覺舒然變了,找他不如找你,這話你別跟他說。
    唐遠看完信息陷入沉默。
    舒然是變了,親人即將離世,理想要丟開,朝著陌生漫長又枯燥的道路上行走,一個一個的變故撲麵而來,心態發生很大的變化也是正常現象。
    四周嘈雜得讓人心煩氣躁,唐遠想著怎麽找機會跟陳雙喜單獨聊一聊,對方就先找上他了。
    倆人去了後麵的陽台,拉上了玻璃門。
    唐遠沒有開口,他把主動權讓給了陳雙喜,想聽聽對方要說出個什麽樣的所以然來。
    陳雙喜輕著聲音,“唐少。”
    “那我叫你什麽?”唐遠把手抄在口袋裏,背部倚著欄杆,“二少?”
    陳雙喜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好像大廳裏的那個跟他不是同一個,隻是雙胞胎兄弟,或者是人格分裂。
    “昨天夜裏,有一個中年人去我的出租屋找我,說要帶我去見個人,去了我才知道中年人是陳家的管家,要見的是陳家的當家主,他說他是我爸,還給我看了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唐遠沒有出聲打斷,聽著下文。
    陳雙喜垂下腦袋,變回了平時的唯唯諾諾,“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成了陳家的私生子。”
    唐遠等半天沒等來後續,心道陳雙喜是不打算細化了,他開了口,“那家店是陳家的,想必你工作那會兒經理會跟你說,就算不說,同事也會談論,陳列的大姐經常去那裏,也許是她認出了你,回來跟家裏人說了?”
    “我知道那家店是陳家的,但我不知道我的身世會跟陳家牽扯上關係。”陳雙喜緊緊壓了下嘴角,“我長得也不像他們家人,我像我媽,別人都說我跟她年輕時候一個樣。”
    唐遠輕描淡寫,“有一邊像的就能認出來,陳列大姐可能見過你媽媽。”
    陳雙喜看著腳尖,“可能吧。”
    唐遠問道,“你喜歡這樣的改變嗎?”
    “不喜歡。”陳雙喜搖搖頭,“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都不真實。”
    沒了劉海的遮擋,唐遠能清晰的看見他臉上的情緒變化,有茫然,彷徨,可惜他把頭埋了下去,看不見眼裏有什麽東西。
    “那你為什麽留下來?”
    陳雙喜苦澀的說,“我媽的骨灰盒被扣在了陳家。”
    這一點唐遠沒想到。
    “陳家的二少爺不能露出懦弱的樣子。”陳雙喜的腳邊多了幾塊水跡,哽咽著說,“我今晚都是裝出來的,那個人說我代表的是陳家,不能丟人現眼,不然就把我媽的骨灰盒打碎。”
    那個人指的就是陳家當家的,陳列的父親,他不叫爸,表露出自己的排斥跟抵觸。
    唐遠心想,人都會裝,就看裝的好不好,顯然陳雙喜裝的很好,他發自內心的感慨,“你比張楊更適合在娛樂圈發展。”
    陳雙喜猛地抬頭,將一張布滿淚痕的臉揚到水晶燈底下,“唐少,請你相信我,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陳家的私生子,我媽生前也沒跟我講過。”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渾身顫抖著說,“我不是有意接近你的,我可以發誓。”
    不知道怎麽了,唐遠在這時候沒有說話。
    於是陳雙喜就發了誓,他說如果自己有一句謊話,就不得好死。
    這是一個很毒的誓言。
    唐遠皺眉,“我也沒說不信你,幹嘛要這麽說自己?”
    末了他說了句,“以後別這樣了,誓不能亂發,很邪門的。”
    “我隻是希望唐少不要誤會我,”陳雙喜頓了頓,低聲下氣的哀求,“唐少,你能不能幫我跟陳少解釋一下?”
    唐遠古怪的看向陳雙喜,“他對你的態度又不好,你有什麽好在意的?”
    阿列第一次見陳雙喜,就來了句“老陳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窩囊廢”,之後每次見麵,都挺鄙夷的,覺得就沒見過比他更窩囊的了。
    那時候陳雙喜都是把頭埋的很低。
    誰也不知道那時候的陳雙喜是個什麽表情,包括唐遠。
    陽台上靜了會兒,陳雙喜說,“陳少是你兄弟,我不想你在中間難做。”
    唐遠說沒事,“他在國外,等他回來了,我們再把話說開就好。”
    陳雙喜哦了聲,“陳少什麽時候回來?”
    唐遠的視線不易察覺的從他臉上掠過,“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那事兒鬧的沸沸揚揚,想必你也知道,要一段時間才能冷卻,即便冷卻了,明年開學以後還是會被議論,身邊的人表麵上不說,私底下肯定也會鄙視,指不定還會被罵變態,過不過的去都會留一道疤。”
    陳雙喜說,“我相信他們是被陷害的。”
    “你信我信有什麽用呢,外界又不信,那幕後之人挺|欠|c||的,完了出一石二鳥,也不知道籌劃了多久。”唐遠冷笑了聲,他拍拍陳雙喜的肩膀,“今晚你可是主角,臉都哭花了,去洗洗吧。”
    陳雙喜吸吸鼻子,“那唐少我先去下洗手間。”
    唐遠抬抬下巴,看著陳雙喜拉開玻璃門走進大廳,在那同時腰杆也挺了起來,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變了。
    陳雙喜前腳去了洗手間,唐遠後腳就跟了過去。
    裏頭傳出惡俗的聲音,伴隨著|猥||瑣的哄笑,有幾個公子哥在玩,他們膽子挺大,在別人家裏就敢玩,估計是覺得私生子算個屁。
    “聽說學舞蹈的可以自己跟自己玩。”
    “哇哦,二少,你趕緊熱熱身,給哥幾個表演一下什麽叫真正的||口|||雜技。”
    “地上濕,台子上可以啊,來吧來吧,別客氣了,讓哥幾個開開眼界。”
    “鼓掌,我們歡迎二少!”
    “|操||你||媽||的,|磨||蹭|什麽呢?開始啊,是要哥幾個親自動手還是怎麽著?”
    “娘們唧唧的,就這|逼||樣|兒,真他||媽|想直接給他來一泡尿。”
    “……”
    唐遠沒有立即踹門進去,他倚牆而立,一手抄在口袋裏,一手擱在西褲邊緣,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