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還我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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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的女兒生於一九七四年,臘月十五,晚上七點。
貓叔看到這個八字就是一皺眉,俗語道,男怕初一,女怕十五。這命裏就帶著坎兒呢。難怪二十六了還沒結婚,在姻緣上的確有些磨難。
王平看貓叔的臉色不好,就懇求道:“貓叔,我這半輩子就看重兩件事,一是聽評書,一天不聽心裏就癢癢,跟犯了大煙癮差不多,第二就是我閨女了,別看我家裏條件不好,但孩子要星星我不給月亮,您說一轉眼都二十六了,咱們當老人的不就盼著女兒找個好歸宿嘛。”
貓叔沉默不語,看樣子這個八字的確很棘手,不好算。
王平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百塊錢,‘啪’的一下拍桌子上了。
貓叔見了錢,眼睛一下睜大了,不過臉上滿是佯怒:“你看,你看,都是老鄉親怎麽動不動就拿錢,沒錢就不辦事啦?”
說完把錢揣進了口袋……
“王平啊,你這事兒其實也好辦,你聽我說……”
我在一邊兒看著,牙根兒都癢癢,你個視財如命的老家夥,裝什麽大尾巴鷹?!
而貓叔呢,拿了錢還真像那麽回事似的,跟王平談了起來,最後找了紙筆,列出了她女兒的四柱命理。
我眯著眼看著,完全看不懂,貓叔給我普及了一下,說四柱就是人的年月日時,配以天幹地支,六十太歲輪值,然後演變而來的。
一九七四年,臘月初一,晚點七點,便是葵醜年,乙亥月,甲戌日,壬申時。
葵醜,乙亥,甲戌,壬申,這八個字,就是咱們口中常說的生辰八字了。
推算一個人的命理運勢,就看這八個字,而貓叔開始掐著手指頭算,嘴裏念念有詞,貌似再說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三得六,三三得九……
我是真心看不透他了,你說算卦背什麽小九九啊?
不過貓叔的臉色猛地古怪起來,眼中多出了一絲無奈,抬頭問:“王平大兄弟,你閨女叫什麽名字?”
“王夢嬌。”
貓叔點點頭,歎息了一聲:“行了,這事兒吧不用算了,你不是盼姑爺麽?王夢嬌這女婿可是現成的。”
王平先是一愣,隨後滿臉都是笑:“貓叔,您可別跟我開玩笑,這保媒拉纖的不少,但就是沒成啊,怎麽就有現成的女婿呢?”
貓叔看向了我。嚇得我趕緊倒退兩步,你特麽看我幹嘛,我跟王夢嬌可沒關係!
誰知貓叔卻說:“你先躲遠點兒,我跟王平有話說。”
嘿?怎麽還神神叨叨的,幹嘛呀這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一梗脖子:“我不走,我就不走!”
貓叔沒轍了:“行行行,愛走不走,別整的跟宰雞似的,把脖子縮回去。”
我一縮脖子,貓叔笑話我,說養了一隻王八也愛幹這個動作,把我給氣的,差點用板磚掀他的前臉兒。
王平看我倆鬥嘴,可急壞了,趕緊問具體情況。我也把耳朵支起來了,想聽聽貓叔到底算出了什麽。
貓叔咳嗽了一聲,臉色略顯尷尬:“你女兒八字有喜,孩子都懷上了,這女婿還不是現成的麽?”
我天,王平一聽這個,臉色劇變,一下把桌子給掀了,指著貓叔的鼻子罵:“老東西,你特麽血口噴人,你髒我閨女是不是?她一個沒嫁人的黃花大閨女哪兒來的孩子。”
說完上前一把抓住了貓叔的脖領子,眼珠子通紅:“今天你不說清楚了,咱倆沒完!”
我一看這事兒鬧大了,我們湘西本地的民風彪悍,人們最是抱團,要是有人欺負上門了,真敢抄家夥。我的貓叔啊,你就是算不出來,也不能往人家身上潑髒水啊。這不是毀人家的清白麽?
在我們這樣小山村裏,未婚先孕是十分丟人的,而王夢嬌又是王平的掌上明珠,這事兒真不好解決了。
所以我趕緊上去勸架,但王平就是不依不饒,反觀貓叔,先前還有些尷尬呢,可現在卻一臉無所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貓叔,你趕緊道個歉,不然一會兒來了人,你就走不了了。”我低聲道。
貓叔可不管這個,大聲道:“我貓叔賣弄手藝,不說對得起別人,起碼我得對得起祖師爺。王夢嬌到底懷沒懷孕,回去一問就知道了。若是沒有,你拿刀砍我的腦袋都行。”
王平一聽這個,火往上撞,一腳就踹了過來,貓叔多靈巧,閃身躲開,王平一下落空栽了個跟頭,爬起來渾身都是土,跳著腳嚷嚷:“老東西,你給我在這兒等著,我這就回家,要是我們嬌嬌沒懷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貓叔四平八穩的坐在了椅子上,就三個字:“我等你。”
王平氣呼呼的走了,路上還把一個人撞了個狗啃屎,差點兒又幹一仗。
“哼,到了家你就全明白了。”貓叔忿忿的說道,手裏唰唰轉著鐵球。
看他這個樣子,我心裏就是一動,難不成王夢嬌真的懷孕了?
還是先收拾殘局再說,我三下兩下把桌子抬了起來,把碎茶碗揀走,幸虧沒砸壞了他的古董,不然還不把他心疼死。
後來我撅著屁股,訕訕笑:“貓叔,您就寫了幾個字,背了一會兒二年級小學生的小九九,就能斷定人家懷孕了?”
我心裏講話,就算華佗從棺材裏跑出來,還得摸摸脈呢,您到好,這是百步神拳無影掌啊,也太神了。
貓叔道:“人的生辰八字包羅萬象,甚至能預測幾十年後的吉凶禍福,僅僅一個懷孕又算的了什麽?”
您看這風輕雲淡自信滿滿的勁兒,弄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貓叔會風水,會道術,還會算卦,全能選手啊。
我嘬著牙花子,自上而下的,看著他那微禿的頭頂,心說這樣一個能人,可不能叫他跑了,必須得學兩招。
不過後來一想,拜師還得交學費,我上哪兒找兩千塊錢去?真操蛋!
此刻貓叔一抬頭:“你給我找虱子呐?!”
我趕緊幹笑:“沒找虱子,我是被您老的手段給鎮住了,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呢,一點沒錯。我在您身上學到了好多做人的道理。”
貓叔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別給我戴高帽,你是不是想學本事?要想學就趕緊去拿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立馬教給你。”
我一臉尷尬,支支吾吾的說:“貓叔,跟您說句實話,我現在的手段都是我姑姑教的,也就是我師傅,但是她有一門絕活沒傳給我就出遠門了,這門絕活正是風水,所以說,我的確想跟您學,但我真沒錢,可俗話說的好,人不親義親,藝不親祖師爺還親呢,你是道家,我是巫家,姑姑早就說過,巫道本就傻傻分不清楚。所以學費這事兒……”
貓叔似乎知道這一切,笑了:“還一套一套的,把祖師爺都搬出來了,行啊,我就給祖師爺一個麵子。”
我驚喜道:“您同意了?”
“便宜二百,一千八!”
我就操!
貓叔似笑非笑的說:“要是連一千八也沒有,那我就再退一步,你給我打個欠條,以後慢慢還,我這個人最大度的,你說是不是?
我看著他一臉奸詐,心裏就有些慌慌,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他叫我寫欠條,不是在給我下套吧?不行,我得多長個心眼,不然被賣了也不知道。
看我也不同意寫欠條,貓叔就不耐煩了:“以後別提拜師的事兒啊,沒得談了。”
你還有脾氣了?一會兒王平過來找你算賬,就是被人揍成肉餅,我都不攔著。說到底,我還是抱著懷疑態度呢。
但是日頭一點一點的西去了,眨眼間天色暗淡下來,溜溜半天,這王平還沒露麵,我心裏就有些嘀咕了。
貓叔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別傻站著了,今天沒生意了,回去吧。”
他把我攆了出來,自己鑽進了屋子裏,好像要開火做飯了。
我有心說句什麽,但又給咽回了肚子裏,回到家我媽剛把飯做好,他知道我跟貓叔混在一起,就說:“既然你姑姑不在身邊,就多跟那個老先生學學,不丟人。”
我苦笑,我知道不丟人,但這老東西往死裏認錢啊。不過緊接著我就想到了金牙貴的師傅,這孽障一計不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須要加小心。我就告誡我媽,平常別出門,也別跟陌生人來往,省的中了邪術。
我媽說杆子叔守靈的這些天,家裏沒來外人,就是貓叔來過一次而已。
貓叔來過?
我詫異的看著我媽,而我媽像是說走嘴一樣,趕緊去洗手了。
我就尋思開了,貓叔來我家幹嘛?難道是因為那塊黑玉?
他自從出現後,的確沒提過黑玉的事兒,我原本以為他忘記了,可現在一看,他會不會已經跟我媽打聽到了什麽。
越想越亂,我總感覺我媽瞞著我很多事,可我一問她,她總找借口躲避。等吃晚飯之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媽對我說,貓叔是個好人,你跟著他錯不了。
這句話弄得我半宿沒睡著啊,來來回回的尋思。可是很多事情就跟塗了膠水一樣,都黏在了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後半夜睡得不踏實,總感覺有人在我臉上吹氣,等我睜眼一看,麵前有個東西再晃,等我細打量,竟一個滿臉青紫的女人貼在了我的鼻尖上。
她七竅流血,呆滯的說:“秦明,你還我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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