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若是楚然一直醒著，剛才他們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楚然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眼神發直，神遊天外。

    季逸飛不敢打擾她，坐在一邊，幫她削平果。

    季逸飛動作太大，終於惹起楚然注意。楚然扭頭，看到來人，微微一笑，“你來了？”

    “你好點沒？我聽裴影俊說你在醫院，立刻趕過來，都沒來得及給你帶些吃的東西。正好這裏有蘋果，我給你……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楚然眨眨眼，“你先出去，我累了。”

    季逸飛咳嗽一聲，“什麽？”

    楚然突然大吼，“我讓你出去，你沒聽到？”

    季逸飛放下蘋果，諾諾地站起來，“好，你先休息。我走！”

    關上病房門，季逸飛耳尖地聽到病房內有嚶嚶哭泣的聲音。

    被人陷害，又被丈夫拋棄，她現在肯定很難過。

    季逸飛想了想，給裴影俊打電話，卻聽到裴影俊的手機鈴聲。

    掛斷電話，果然看到裴影俊倚在隔壁房間門口。

    季逸飛大步走過去，裴影俊立起手掌，“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當務之急是楚然的耳朵……”

    “她耳朵怎麽了？”

    裴影俊驚訝，“你不知道？哦，剛才醫生宣布診斷結果的時候你不在。”

    季逸飛下意識回頭看眼楚然所在的病房，“你是說，她聽不到了？”

    裴影俊點頭，“醫生剛才診斷為神經性耳聾。楚然現在懷著孩子，不能用藥物治療，初步確定用外界刺激法，但需要家屬陪同。我隻是楚然的朋友，所以還是把肖翎辰叫來……沒想到那家夥來之後隻是確定楚然有沒有流產，然後就走了。之後，你就來了。對了，你怎麽現在才來？”

    季逸飛愣了愣，用很長時間消化裴影俊說的內容，終於開始思考他的問題，跳腳道：“你說楚在醫院，又沒說在哪家醫院。我打你電話又打不通，隻好打給小蘭……咦，你身邊那個跟屁蟲呢？”

    “小蘭？”裴影俊哈哈大笑，“她告你了？”

    季逸飛點頭，“倒是告訴我了，但是沒說清楚。害的我白跑了好幾家醫院。”說著伸出手指數數，“在這個區，瑪麗醫院就有十幾家，她隻說瑪麗醫院，這不是坑我嗎？不行，下次見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批評她。”

    “下次，恐怕你沒機會了。”

    “怎麽，你們吵架了？還是她辭職不打算做助理這行？”

    裴影俊顯然不想多提，甩開季逸飛走進楚然的病房。季逸飛想到自己剛被趕出來，趕緊攔住他，“楚然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裴影俊毫不客氣甩開他的手，明豔的臉寫滿冷峻，“楚然是個孕婦，但卻絲毫沒有當一個孕婦的自覺。她這樣不僅會害了她，還會害了孩子。”

    季逸飛臉色蒼白。他都差點忘了，楚然現在還是別人的老婆，她還懷著另一個男人的孩子。

    楚然坐在病床上，抱著枕頭發呆，地上七零八落滾著蘋果。水果刀被她扔到牆角，牆上還有一大片水漬。

    裴影俊坐在她旁邊，用手機打字：你還記得你是個準媽媽嗎？

    楚然動動眼睛。

    裴影俊繼續打字，“你可以立刻恢複聽力，隻要吃點藥就行。反正孩子的父親也要和你離婚。你把孩子做掉，完全可以重新開始。”

    楚然看到做掉孩子的字樣，驚慌地捂住肚子。

    裴影俊寫道：不想的話，就振作起來，不然你會餓死它的！！！

    一連三個感歎號，逼得楚然深呼吸，吐氣的時候，眼淚倏然而下。

    “我要出院。”

    楚然擦幹眼淚，緩緩說道。

    季逸飛看著裴影俊扶著楚然走出病房，默默去前台辦理出院手續。

    在米國做任何事都很不方便，好在季逸飛已經把幾人的證件從酒店取回。三人當機立斷，定下最近的機票回國。

    裴影俊知道這場針對楚然的陰謀不會就此停止，但沒想到三人剛下飛機都遭到狗仔圍攻。

    季逸飛第一次麵對亮花眼的閃光燈，顯得不知所措。裴影俊把楚然護在兩人中間，不停告誡狗仔，“楚然還是個孕婦，如果發生意外你們都是要負責人的。”

    如果隻是一兩個狗仔受到警告，效果還是很顯著的。但裴影俊忘了，社會心理學有責任分散效應，所以他這種不痛不癢的警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季逸飛很快冷靜下來，給裴影俊眼神暗示，三人立刻朝最近的廁所移動。

    在擁擠的躲貓貓運動中，裴影俊把季逸飛和楚然兩人推出去，季逸飛沒時間關心裴影俊的處境，拽著楚然朝男廁所跑去。

    楚然身子重，跑起來很吃力，季逸飛背起她，躲進廁所後立刻鎖門。

    楚然亂糟糟的腦袋終於開始運轉，“學長，謝謝你。”

    季逸飛搖頭，意為：“和我不用客氣。”

    楚然歎息，“總是連累你，我心裏過意不去。”

    季逸飛飛快用手機打出一行字，嚴肅地舉到楚然麵前，“楚然，和我不用客氣。”

    楚然看了他一眼，心中清明，又移開視線，半晌，問：“我們怎麽辦？”

    又是一行字：“機場暴動，已經嚴重影響正常公眾秩序。我相信很快就會有人維持秩序。”

    季逸飛說的很果斷，楚然心頭安定，點了點頭。

    季逸飛脫下外套，撲在地上，然後輕輕推楚然，讓她坐下。

    楚然傻眼。

    從外套的布料看，這肯定是一件價格不菲的高級時裝，他就隨意扔在地上讓她坐……

    “我還是站著吧。”

    季逸飛打字：“你是個孕婦，應該有孕婦的自覺。真是的，你懷個孩子，讓我和裴影俊擔心得夠嗆。”

    楚然被批評，紅著臉坐下。她想要個孩子，但又不是個合格的媽媽。

    廁所的門關的很近，外麵響起亂七八糟的喊鬧聲，很快就平靜下來。但兩人都不敢出去，並肩坐在一起，季逸飛覺得無比尷尬，隻好繼續用手機打字和楚然聊天，“你……是不是因為孩子的爸爸，所以舍不得舍棄孩子？”

    提到肖翎辰，楚然說不出是何感想，抿抿嘴，盡力描述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其實，我隻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應該說，我想要一個人陪著我。。但情況是這樣，不管我如何努力，老公總有成為別人的這一可能。但孩子總會是自己的。”

    季逸飛嘴巴發幹，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看到的楚然，或是多年前眼神明亮，嬉笑怒罵自由自在的小女孩，或是現在在舞台上大發光彩引得眾人紛紛側目的大明星，或是依偎在自己男人身邊享受愛情甜蜜的小女人，但他從沒想過，她也會有這種缺乏安全感的想法……

    也是，當初她可是一個人撐過母親生病去世的艱難時光，但卻陽光快樂，從不讓人覺得她生活艱辛。別說一個小女孩，就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大男人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季逸飛有些驕傲。他看中的女孩，真的很優秀。

    楚然低垂著頭，耳邊的碎發遮到脖頸處，季逸飛看不清她的表情，心中有個念頭蠢蠢欲動：他的心意，她或許還不知道，這是個機會。不說的話，她以後永遠都不知道他的想法。或許，他才是注定要陪她走過一生的人。

    季逸飛清清嗓子，話還沒說，臉卻紅了。

    楚然察覺出季逸飛的動作，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楚然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時候，好像已經全部知道他想說什麽，季逸飛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緩緩打出“我會一直陪著你。”

    然後，季逸飛把手機放在楚然麵前的地板上，自己站起身走到洗漱池邊，從鏡子中觀察楚然的舉動。

    楚然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打了幾個字，隨即想到她拿的是季逸飛的手機，而自己的手機也在他手中，幹脆給自己的賬號發消息。

    微信都是自動登錄的。季逸飛看懂楚然的意思，從上衣內襯中取出楚然的手機，聯網。閃著自己頭像的賬號提示有一條消息。

    “謝謝你的好意。你是個善良的人。”

    季逸飛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楚然的潛台詞。

    她認為他說那樣暖心又曖昧的話，是可憐她身處窘境而安慰她，但其實，他隻是在不恰當的時間，在不恰當的地點表白而已。

    季逸飛皺眉。

    按照他的預想，他應該選一個有情調的地方，比如海邊，或者山頂，然後放點輕緩的音樂，緩緩訴說他對她的愛慕。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季逸飛安慰自己，有變故才是人生。

    “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是認真的。”季逸飛發消息。

    因為用聊天軟件，兩人不用麵對麵，避免了尷尬，但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的表情，所以不會有任何誤會。季逸飛覺得，上天都在幫他，若抓不住這個機會，活該他一輩子打光棍。

    消息剛發出去，季逸飛看到鏡中的楚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估計是在思考他想做什麽！

    下一刻，楚然的消息傳來，“你來找我，你女朋友知道嗎？”

    季逸飛歎息，真是個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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