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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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年來,他在地獄踽踽獨行,無所畏懼,直到遇到她,他有了怕的事。她一派天真,輕信於人,動人的承諾她衝口就出,不是因為她多麽愛他,而是她從沒見過地獄的風景。

    他已用盡了全身力氣,這時候虛脫下來,雙肩下垂,啞聲問她一句:“你走不走?”

    她泣不成聲,拚命搖頭:“不走,你為什麽要趕我走?”

    終於,他頹然的,無助的坦白:“你讓我難堪。”他嘶啞的聲音,讓人心痛心碎,她再找不到任何語言無化解。

    兩人僵持十來分鍾後,元燁突然一把推開她,取下外套,摔門而出。

    “阿燁,你去哪兒?”

    他置若罔聞,他又恢複了從前拒人千裏的冷漠,她跌倒在陶瓷碎片上割出血,他也絕不回頭。

    發動機的呼嘯聲在雷雨之夜大勢而去。

    祝融融匍伏在地上,失聲痛哭。十秒之後,她毅然爬起來,抹幹淚水,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原夜娛樂會所正門口,那抹高大的身影從夜色中大步走出。祝融融將車隨便甩在路邊,跟了上去:“阿燁!”

    他冷眼掃她:“你來做什麽?”

    “我……”她猶豫的空隙,他已經大步走了進去。她顧不上其他,緊跟其後。

    門童喊一聲:“元董。”對他畢恭畢敬的鞠躬。門童是新來的,不認識祝融融,見她此時緊跟在老板身後,也沒加以阻攔,對她點了點頭。

    元燁人高腿長,一刻不停直徑往電梯走。祝融融小跑在後,氣喘籲籲的來到電梯間,電梯那扇玻璃門已經毫不留情的關上。

    元燁那張毫無生機的臉在她眼前緩緩上升,最後在五樓停下。

    當祝融融乘坐電梯趕到五樓時,金碧輝煌的走廊上除了來來去去的服務員,哪還有元燁的影子。她在地毯上疾步行走,左顧右盼的喊:“阿燁!你在哪兒!”

    喊了半天沒人回應。她逮住幾位服務員詢問。

    “沒看見。”

    “不知道。”

    “我新來的。”

    祝融融無奈,隻得挨個推門去找。小心翼翼推開第一扇門,裏麵就一男一女正激烈的糾纏成團相愛相殺。

    男方惱怒的瞪著來人。

    “對不起,對不起!進錯房間了,你們繼續……”祝融融點著頭退出來。

    連續三間包房的情景都差不多如此。祝融融有些焦急,臉也漲的通紅。

    咬咬牙,又推開下一間。這是個豪華大包,裏麵差不多十來個人,男女混坐,勾肩搭背,唱歌劃拳。祝融融的腦袋從門口探進去,將那些人挨個巡視一番,便花了些時間。

    突然,門被推開,祝融融本是靠在門上,頓時一個踉蹌,摔了進去。

    一位猥瑣男站起來迎接:“段哥,您來啦,就等您了!”

    來人正是段建博。

    段建博“嗯”了一聲,瞟一眼地上的女人,隻覺得漂亮得打眼,又似乎在哪見過,於是又仔細打量了幾眼。

    祝融融較高中時頭發長了,五官長開了,是以段建博一時之間沒能認出。

    祝融融在聽到那聲“段哥”時,心中一跳,餘光看去,果然是他!她站起來,低垂著頭,麵不改色的說:“對不起,我進錯房間了。”便匆忙要走。

    一個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站住!”

    祝融融非但不停,反而越走越急,剛要出門,卻被一隻大手按住肩頭。手的主人說:“我叫你站住!”

    “有什麽事?”她說。

    “轉過來我看看。”段建博說。

    祝融融不理會,被段建博的手下強行板過身子:“大哥好眼力!剛才我也覺得這妞兒有些姿色!”

    段建博並不理會,猥瑣的目光像一條帶著濃稠唾液的舌頭,在祝融融臉上肆無忌憚的掃過,最後又慢慢下移,所到之處明顯對女性大為不敬。

    “小妹妹,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祝融融強忍著心中惡心,說:“沒有。”

    段建博突然福臨心至,一拍大腿,喜道:“你不就是那個……那個……”腦中短路,一時想不起名字,急得抓耳撓腮,“哦!跟元總的那個卷毛小姑娘嘛!”他往後看一眼,高聲問,“元總,找你的吧?”

    祝融融這才發現,最裏麵的角落裏,那個人果然坐在那,他身在暗處,又一直沒發話,所以她剛才匆忙一瞥,竟沒看見他。

    祝融融歡喜的跑過去:“阿燁!”

    這時有人與元燁敬酒,元燁眼皮都不抬一下,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那人提醒:“小姑娘還等著你呢。”

    元燁冷嘲熱諷道:“臉皮還真厚。”

    祝融融一僵。

    在座的都是圈裏的人物,都知道祝融融與元燁有點關係,心想兩人大約是鬧了別扭,於是對祝融融客客氣氣的。這會兒又來一人做和事佬:“元總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人家小姑娘追你追得都快哭了。”

    元燁冷哼一聲,說:“我要是與元旭沒關係,人家還會追來麽?”說完,不兌水的人頭馬,又是一杯下肚。

    祝融融咬著下唇,囁嚅道:“你少喝點!”

    他也不理會。

    大家見元燁不搭理她,心想大約是真分手了,現在的女人都勢力,像元燁這樣的金主弄丟了,也確是會厚著臉皮死纏爛打的。於是也隻做視而不見,氣氛漸漸活躍起來。喝酒猜拳,紙醉金迷。

    除了在場的幾位花枝招展的女人,時不時鼻孔出氣瞟祝融融一眼,其餘再沒人理會她。

    那時,祝融融站在燈紅酒綠的包房角落,恨不得一走了之。但元燁一杯緊接一杯,她心裏不忍,又上前去勸:“阿燁,別喝了,我們回去吧。”

    元燁冷聲罵了一句:“滾開。”

    一位豔麗的女郎瞧見了,軟若無骨的身子勾上元燁的肩,嬌聲問道:“元總,怎麽發這麽大的脾氣呀!誰又惹您了!”

    元燁勾唇一笑,反手將她摟在懷裏,自己的酒杯遞上去:“喝了我便告訴你。”

    誰都知道元燁不近女色,女郎本是無心隨口一說,沒想到元燁竟對自己別有用心。女郎心中狂喜,嗔怪一聲“討厭”,軟綿綿的貼在元燁胸前,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烈焰紅唇在美酒的沾染之下,勾魂奪魄,“這下該告訴人家了吧!”

    元燁輕笑,突然俯下身,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上那女人的唇。一時間口哨嘹亮。

    他餘光撇去,祝融融偏過頭,不看自己。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燈光一明一滅,耳邊喧囂浮躁。她分明佇立其中,又仿佛與世隔絕。

    你走吧,他在心裏說。

    元燁和那烈焰紅唇你來我往打得火熱,另一名陪酒女郎便紅了眼,也湊過來。元燁來者不拒,左擁右抱,飲酒尋歡。

    祝融融被擠到角落邊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元燁。段建博借著酒興,時不時端起酒杯過來找祝融融說話,但對方毫不理睬。

    元燁喝著美女手中的烈酒,不動聲色的將之看在眼裏。

    元燁喝得不少,走路便有些搖晃。來到衛生間放水,抬頭望著兩米來高的天窗發呆。少女半蹲在天窗上,捂著荷包裏的薄荷糖,神色慌張的模樣他至今曆曆在目。他閉了閉眼。

    走出廁所,祝融融立即上前扶住他,關切的說:“阿燁,別喝了。”

    元燁冒著酒氣,將她一把推開:“走開。”踉蹌前行。

    “阿燁,你別這樣!”

    “我怎樣?”他回頭。

    “別這麽……這麽”她搜索詞匯,“消極墮落。”

    “我喝點救抱個美女就叫墮落……”說到這裏,他臉色鐵青,“那女人來找我喝酒時,你在心裏笑死了吧!嗯,”他勾起她的下巴,“你是不是在想,一個廢人,還玩什麽女人。”

    她搖頭:“我沒那麽想!”

    他卻一把將她拂開:“你撒謊,”他回頭一本正經的盯著她,“不然你為什麽一點都不吃醋?”

    “我……”她驚訝的發現,她竟回答不上來,是啊,她那時為什麽一點都不吃醋?

    他突然冷笑一聲,將她抵在牆上,低頭狠狠的吻她,有酒意沒有溫情,有掠奪沒有憐憫。

    與此同時,他的手掌毫不費力的伸進她的衣擺,猛的捏住,下手毫不留情。

    來往有些路人,好奇的打量。祝融融感到羞恥不適,卻也沒推開他。她承歡於他,甚至主動回應。

    就在她逐漸動情之時,元燁一把推開她。然後居高臨下的俯視,相比她的氣息不穩,他平靜得可怕。他說:“你為什麽不怕?”

    祝融融還來不及思考,他已經替她作答:“因為你知道我沒那功能。”

    “阿燁!”她不可思議的驚叫起來,“你怎麽對自己這樣殘忍!”

    “這就叫殘忍?”他拍拍她光滑的臉,諷刺道,“快回家去吧,小姑娘,這個社會的殘忍你隻見識到萬分之一。”

    她看了他半晌,倔強起來:“你不走,我就不走。”

    他那時已經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聞言,停下腳,回頭盯著她。

    那時他已喝了個六成,通紅的雙眼裏,泛著陰厲的光:“看來是平時對你太好。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對任何人都不會付之感情,你也不會例外。有用我就留下,可是現在你一無是處。你從哪來,現在就回哪去。孩子的撫養費,我會派人一次性結清。走吧……我再不想看到你。”

    她聽不得這些話,即便知道是氣話,是故意為之,她還是聽不得!她情緒突然崩潰,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臂喊:“阿燁,你騙我的!我一句都不信!”

    “愛信不信。在我心裏,你跟裏麵那些陪酒女人沒什麽區別。”

    “我不信!那些女人能和段建博喝酒,你也會讓我和姓段的喝酒嗎?”

    元燁冷笑一聲,仿佛聽了個天大的笑話。突然,他大步走進包房,提起桌上那瓶剛開蓋還未來得及倒的洋酒,一飲而盡!

    一開始還有人叫好鼓掌,後來見他越喝越多,都愣住。

    漸漸的,全場安靜下來,隻聽得見他酒水入喉之聲,咕咚咕咚。來不及吞咽的淡紅色液體順著他的喉嚨流淌而下,喉結上下滾動,畫麵詭異又莫名的性感。

    三分鍾之後,元燁將空空如野的酒瓶往地上一摔,睜著血紅的眼睛向身後的祝融融看去。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震住,一時間鴉雀無聲。

    祝融融在那冷颼颼陰惻惻的視線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一言不發,沉步走過去,像擰小雞一樣將她提起,不顧她的驚呼,大步走到段建博跟前,將她往他身上使勁一摔,嗤笑一聲:“給你了!”再一回頭,還沒邁步,人便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再次睜眼,元燁躺在會所的房間裏,天色已大亮,白淨的日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奪目刺眼,他眼睛又閉上。

    隻是坐起身的動作,便讓他頭痛欲裂。他“嘶”了一聲,按著額頭緩了緩。

    搖晃著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鏡子裏的人憔悴,廢然,胡渣亂冒。他感到口渴難耐,一口氣喝下三杯水。

    突然,昨夜所發生的事像電影回放,一一從他腦中濾過,越發清晰。他呆滯片刻,熱血衝頭,有些片段簡直不敢多想。

    “媽的!”他手上水杯一摔,爆一句粗。下一秒,撈起外套,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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