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這裏沒人,別給我裝(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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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煙很想認為,夜暮沉是為她而來的。

    可是出現的卻是兩個人,隻有三種可能,一是救完了蘭舒琴再一起進來救她,二是夜暮沉來救跑了進來的蘭舒琴,三是夜暮沉來救自己,恰好碰見蘭舒琴。

    明顯,第三個可能性是極低的。

    她心頭一空,剛想轉過頭,卻不知兩人說了什麽,夜暮沉竟然一把推開蘭舒琴,她趔趄地摔倒在地。

    驟然,一片五顏六色的蝴蝶鋪麵而來。

    腳邊的兩隻小老鼠驚駭地躲到華初衣衫下,青煙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緊緊地盯著那片在空中盤旋的蝴蝶鼷。

    華初則取出青木劍,掏出一張符往空中一拋,劍頭一指,雙袖拂空,神聖認真。

    符收,他一臉沉重:“沒生命的跡象。”

    沒跡象?難道......

    她毫不猶豫地從旁摘下樹葉,含在嘴邊吹出慢悠溫和的曲子,連小老鼠都平和下來,然而那群蝴蝶像發瘋一般,盤旋得更快更急。

    果然有問題!

    曲子一出,夜暮沉立刻扭過頭,那女子頭發淩亂,卻鎮定從容地閉眸吹曲,那副麵孔正是自己心急如焚想要尋找的。

    眼光掠過驚喜,正準備衝過去,蝴蝶卻朝身後倒在地上的蘭舒琴飛去,隻聽見青煙大喊:“當心!”

    正想著站起身子的蘭舒琴突然被發狂的蝴蝶一撞,再次摔在地上,麵朝地,狼狽不堪。

    夜暮沉看見蝴蝶沒什麽太大的傷害力,不再猶豫地朝青煙的方向走去。

    “暮哥哥!”蘭舒琴著急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麽。

    他的身子沒有半點停頓。

    青煙怔在原地,即使耳邊蝴蝶撲翅膀的聲音響徹竹林,她卻隻聽見自己心髒的跳動聲,華初和蘭舒琴似乎消失,這裏隻剩她和他。

    一身白衣被染成灰白色,卻擋不住他的優雅俊朗,他的玉樹臨風,披散的青絲增添幾分魅惑,步步生蓮,嘴角噙笑,終於來到她的麵前,清晰看見他眼中令人心安的柔和。

    手一勾,環上她的腰,發絲垂在她臉頰,撓得心頭癢癢的。

    “不是說了別離開本王嗎?”溫柔的語氣帶著責備。

    青煙眼眶微濕,明明是你先不見的,她要獨自在這裏對抗心魔,防備皇上,挨餓受冷,你為什麽不早些出現。

    粉拳輕錘他胸膛,聲音哽咽:“都怪你。”

    夜暮沉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懷中乖巧的人兒讓他恨不得好好蹂躪一番,聽見她的責罵竟有些好笑,語氣帶著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寵溺:“嗯,都怪本王。”

    “你的女人來了。”華初冷冷地打岔這兩人的對話。

    隻見蘭舒琴孤獨地撐著地站起來,朝他們走來,潸然淚下:“暮哥哥,我知道你這是在懲罰我,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亂闖了,不要生氣好嗎?”

    青煙的手一僵,生生地頓在半空。

    懲罰?難道他抱自己就是為了懲罰蘭舒琴闖入危險的狩獵場嗎?

    她抬眸,想聽聽夜暮沉的解釋。

    然而,那群蝴蝶竟朝他們衝了過來,夜暮沉立刻推開她,抽出劍,和華初並列,擋在青煙和蘭舒琴麵前。

    一鐵一木,雙劍極其有默契地打散蜂窩而來的蝴蝶群。

    然而劍身砍到它們的身子,它們隻是化作煙霧散開,片刻後就再次凝聚成新的蝴蝶,生生不息,根本沒完沒了。

    青煙覺得這就是出口的關鍵點,也許想辦法破了它們,就能夠出去了。

    驟然,身後傳來一道淩冽的殺氣!

    青煙下意識地擋在蘭舒琴背後,免得她這個瞎子被人殺了,熟料那人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自己!

    喉嚨一緊,身子被一扯,整個人被死死地按在一棵樹上,一雙猩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不由地頭皮發麻。

    竟然是夜季淵!

    青煙清晰得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駭人的敵意,這一刻,他是真的想殺了她。

    她扯出一抹冷笑,幫他鋪床找柴,他卻是這般地回報她,身為皇上,永遠都不懂得感恩為何物!

    夜季淵瞧見她眼中的諷刺,心中怒意更甚,捏著她脖子的手越發用力,腦中徘徊著一個聲音:殺了這個女人,殺了這個女人!

    然而,感受到她脖子緊張跳動的血脈,他竟是下不了手。

    明知道再用力,世上就再無青煙。

    這一猶豫,夜暮沉已經成功將蝴蝶引到他這邊,夜季淵不得不鬆開手閃開,卻眼見這蝴蝶群朝青煙衝去,那種瘋狂的衝勁,許是能將人衝上半空!

    夜季淵腳步一頓,正想著回去將青煙拉出來,夜暮沉已經率先跑到她麵前,緊緊地將她扣在懷中。

    “暮沉!”青煙瞳孔驟縮,惶恐驚叫。

    整片絢麗的蝴蝶像海浪洶湧而來,夜暮沉的後背被劇烈擠壓,胸膛劇震,青煙卻絲毫不損,雙眼瞠大地盯著眼前的男子。

    他渾身散發著寒氣,雙唇緊抿,額頭滲出汗珠。

    沒有內力的抵擋,他定是很痛很痛......

    一波又一波,青煙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溢了出來,如脫韁了馬,無法把持。

    他環著青煙的手加緊,低頭,吻上她的淚水,艱難啟唇:“別哭。”

    嘶!

    衣衫破碎的聲音異常明顯,碎布揚風而起,夜暮沉背後的白衣竟被一點點地撕碎!

    蝴蝶群終於全部飛走,夜暮沉的身子一軟,趴在青煙肩頭,她立刻抱住他的身子,然而手觸碰到他的後背,竟是一塊又一塊的傷口,血液肆流。

    “暮沉!”帶著哭腔,她驚慌地撫上他的臉頰,手心的血沾到他臉上,邪魅又蒼白。

    怎麽會這樣,明明一開始沒有那麽大的攻擊力。

    她憤然地瞪向不遠處的夜季淵,瞧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心中恨意重重。

    她真後悔,沒有在他陷入心魔的時候一刀將他殺死!

    夜季淵,青煙這輩子必要鏟除你的皇位!

    她紅著眼,脫下身上的鬥篷小心翼翼地披在他後背,觸碰到他的傷口聽見夜暮沉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心也隨著揪了起來。

    “暮哥哥,暮哥哥!”蘭舒琴似乎知道有危險,慌亂地衝出來。

    “滾!”青煙忍無可忍,一聲聲暮哥哥無比刺耳,“瞎了就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蘭舒琴震得僵在原地,楚楚可憐地蠕動著雙唇。

    華初站在她麵前,幫她擋住蘭舒琴的靠近,青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將虛弱的夜暮沉輕靠在樹下,他卻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臂,不願放手。

    她隻好抱著他,仰頭看著華初:“我猜測你們每攻擊一次蝴蝶,它們的力量就會加大,這其中必有一隻是真的,在沒有確定之前不要再殺死。”

    “區區蝴蝶就能被傷成這樣,給朕將它們全部殺了!”夜季淵不屑地覷著夜暮沉,揮手命令著身邊的十幾個將士。

    青煙怒得鐵青了臉,這個人根本就是在和自己作對!

    蝴蝶所過之處,竹子就會被削平,整個竹林已經被它們毀掉了大半。

    “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吧。”青煙決定不和夜季淵他們爭,讓他們嚐嚐被蝴蝶傷害的挫敗感!

    她攙扶著夜暮沉慢慢走到一個角落呆著,憂心忡忡的她並沒有留意到夜暮沉嘴邊隱晦的笑意。

    華初正準備跟上,卻瞧見怔在原地不知所粗的蘭舒琴,隻好走過去說了句:“得罪了。”手一拉,握上她的手腕,扯著她跟上青煙。

    蘭舒琴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在地上,加上華初的拉扯,她整個腿部摩擦著地麵被拖著前進。

    “啊!”她忍不住驚叫一聲,“你放開我!我會走!”

    “你走得太慢。”他淡淡地回應,繼續拖。

    “你懂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她雙眼含著淚,裙子已被地上的沙子磨破,怎一個狼狽了得。

    “不太懂。”他語氣不變。

    蘭舒琴從小到大哪有受過這樣的對待,心裏對青煙的恨意更甚,然而現在夜暮沉受傷,她不能惹麻煩,等出去之後,她絕不會讓青煙好過!

    夜季淵和十幾名將士紛紛抽出劍,圍成一個圓圈,皇上在內,將士在外,畢竟是禁衛軍,他們的武功不弱,一旦蝴蝶來了,他們都能將成群的蝴蝶分散開來,如此一看就削弱了它們的攻擊。

    夜季淵還得意地往青煙那邊看去,似乎在說,弱!

    青煙懶得搭理,掀開鬥篷查看夜暮沉的傷勢,如同麻疹般密密麻麻的缺口,心痛地歎氣,忽而看見一處傷口隱隱發光。

    怔了怔,低頭細看,竟是一隻拇指頭大小的蝴蝶,全身盈盈發光。

    屏息,小心翼翼地撚住它的翅膀,驀然瞧見那群發狂的蝴蝶放慢了速度,青煙明了!

    這個就是真的蝴蝶,隻要一捏碎,這個幻境就......

    然而,她隻是將小蝴蝶困在手心,冷笑地看著依舊在奮戰的夜季淵。

    華初瞥見她的笑容,居然有種發毛的感覺,“發現什麽了嗎?”

    “沒有啊。”她莞爾一笑。

    夜暮沉卻湊近她的耳朵,輕嗬一氣:“調皮。”

    青煙臉一紅,似乎他在說迷人的情話,然而觸及到他的傷口,不由擔憂起來,還是現在碾碎的好,趕緊回去處理傷口。

    然而他包住她的手,笑著搖頭:“本王也想看戲。”

    於是兩個人優哉遊哉地看著夜季淵奮戰,漸漸地,蝴蝶的衝擊大得難以承受,他們身上傷痕累累,也開始乏力了,其中領頭的倏然從空中朝夜季淵直衝而下。

    “皇上小心!”將士紛紛形成人牆,保護他的安全。

    青煙冷嗤一聲,罷了,不要傷害無辜的將士。

    手一用力,感覺到蝴蝶在手心破碎,鬆開,竟形成了金粉隨風飄散。

    而即將落在將士身上的蝴蝶群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四周的景物慢慢消失,恢複成狩獵場原來的模樣。

    夜暮沉在身旁重重地咳嗽起來,青煙心一緊,連忙扶起他,心急如焚。

    一出狩獵場,才發現已經是白天了,場外的禁衛軍統統鬆了一口氣,有一部分衝進去營救皇上,有一部分圍住了可疑的夜王。

    “讓開!沒看見他受傷嗎!”青煙惱怒。

    禁衛軍遲疑地對視,一致地看向皇上,夜季淵沒有什麽損傷,富有威嚴地揮退身側的護衛,盯著青煙,“陽貴妃毒未解,請夜王妃留在宮中。”

    “不必了。”回應的卻是太後,她在侍女的牽挽下漫步走來,斜睨了眾人一眼,“陽貴妃昨夜毒發,已身亡。”

    青煙一驚,詫異地想尋找清太醫的身影,卻找不到人。

    陽貴妃可是夜暮沉派出的人,如今死了怎麽辦......

    夜季淵臉色陰沉,四周的護衛驚慌地垂下頭,每逢太後和皇上對持,他們就擔心火藥蔓延到自己身上。

    “母後不是說藥丸能壓製毒性嗎?”皇上冷著臉,顯然不願意妥協。

    “藥不是萬能的,人生難測,孩兒還是去看看陽貴妃吧。”太後看向青煙,“夜王身受重傷,先去療傷吧。”

    “臣懇求回府。”夜暮沉堅持作出拱手的動作。

    青煙蹙眉,知道他想盡快離開皇宮,可是這傷拖這麽久......

    “去吧。”太後輕輕揮手,圍著夜暮沉的護衛才紛紛讓開。

    皇上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本就不打算再留住青煙,隻是和太後的戰爭,也快要開始了。

    *

    夢鄉閣。

    兩名男子盤坐於地,長發男子的手掌按在玄衣男子的後背上,雙眸緊閉,渾身散發著層層寒氣。

    良久,玄衣男子才恢複紅潤的臉色,鬆了一口氣,身後幫他療傷的長發男子不禁挑眉:“師父早就說了不能彈奏幻境曲,你真是不要命。”

    “不就是少幾年的命。”沈玉毫不在乎地微笑,撫著身旁的古琴,“況且我的命,本來就是她的。”

    “喲,說得讓人遐想。”鳳昊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長發,勾起的唇角有幾分妖嬈,“不就是一個救命之恩嘛,我猜她是認不得你了。”

    “是啊,認不得了。”沈玉聲音有些飄渺,似乎沉醉在某些回憶中,“還是那麽狼狽。”

    “能讓我們沈大師記掛於心的女子,我也要去瞧一瞧。”鳳昊起身,寬鬆的衣衫歪向一邊,露出性感的鎖骨,他伸了個懶腰,“好久沒下山了。”

    沈玉無奈地搖頭:“忘了麽,我們是不能幹涉朝廷的任何事情,不然定會被功力反侵。”若不是師父欠了月國人一個恩情,他也不會去幫夜季淵。

    “我隻是去看看她,反正無聊得很。”

    *

    深府,眾人駭然地跪在地上,偶爾悄悄偷瞄眼正在為主子止血的青煙,不用想這傷定是青煙惹回來的,可是他們做錯了事,怎敢多言。

    夜暮沉一眼都沒有看他們,直到血勉強止住了,他先讓青煙回麗院,這才冷睨著他們。

    “誰的主意?”懶懶的聲音,帶著不容反抗的質問。

    “是我。”所有人異口同聲。

    李管家立刻搶先一步說出整件事的過程:“舒琴姑娘說有辦法讓王爺不受傷,我們就想賭一把。”即使是知道青煙有可能會犧牲,他們也不想再讓主子受傷。

    “賭一把?”夜暮沉聲聲幽冷,忽而起身抽出了長劍,慢慢地走到李管家麵前,劍頭直指他的肩頭,刺入,血花四濺。

    李管家悶哼一聲,咬緊牙。

    “主子不要!”李翱驚得瞠大雙眸,以前的懲罰從未試過這般嚴厲!“我們也是擔心主子,你遇到青煙之後受的傷比以往六年裏的還要多,難道主子真的要為了......”

    “本王是英雄嗎?”夜暮沉忽而打斷李翱的話,刺入李管家的劍並未鬆開。

    李翱怔了怔,“是。”

    白影和黑影紛紛一副歎息的模樣。

    “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笑著將劍刺入幾分,驚得李翱臉色煞白,“不如由你來取代本王的位置吧。”

    “屬下也是英雄!屬下不敢!”李翱立刻垂下頭,王爺的理論向來無賴,可是也隻有他才能擔任得起主子啊。

    劍深入幾分,刺入骨頭。

    “本王隻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下一次敢擅自行動,自行了斷吧。”他淡淡地抽出劍,擦拭幹淨便轉身離開。

    主子一走,李翱立刻幫李管家療傷,白影憐惜地瞧著傷口,“蘭舒琴沒有我們看的那麽簡單,我覺得夫人舒服多了,在狩獵場裏出來,是夫人在護著王爺的。”

    “之前不見你說這些。”少說話的黑影不禁剜了她一眼。

    “我始終不會認同她。”李管家麵露怒色,他不怨主子傷他,怨就怨青煙打破了他們的計劃!

    “李伯不要這麽衝動,你看你都老了,還要反抗主子的話就是折磨自己。”李翱看著浸滿血跡的紗布,無奈地搖頭,“她就是愛惹麻煩一些,但不會背叛主子。”

    “哼。”李管家用一種你太嫩的眼神瞪著他,“如果她要找的那個人和王爺作對,你覺得她會怎麽做。”

    話一出,眾人紛紛沉默了。

    這個賭,真的打不起。

    “在她找到之前先不要亂來吧。”黑影打破寂靜。

    蘭舒琴被安排在一個空置的院子裏,獨自蹲在角落裏,聽見有人前來,知道是夜暮沉的腳步聲,立刻抬頭看去。

    “暮哥哥......”她拐著腳,跌跌撞撞地靠近幾分,“舒琴錯了,舒琴不敢了,暮哥哥不要生氣好嗎?”

    沒人回應。

    她蒙著繃帶的雙眼竟然滲出了血來,血淚滑落,無聲的淒涼。

    “難道......暮哥哥忘記了當年的約定?”說出來,已是一片哭腔。

    夜暮沉輕歎一口氣,將她拉過來坐在石凳上,低聲道:“明日我送你回去。”

    蘭舒琴一聽臉色一變,驚駭地扯著他的衣袖,猛地搖頭:“不要,我不要回去,即使你們說得那裏再美,舒琴也看不見,舒琴隻有聞到暮哥哥的氣息才會安心。”

    耳朵一動,似乎聽見遠處有另一種腳步聲,她立刻跪了下來。

    “你當年說若能登上皇位,必會立我為後,暮哥哥,這些話你都不記得了嗎!舒琴的眼睛為你而挖,這些都不足以證明舒琴的真心嗎,暮哥哥......”

    在追趕小狐狸的青煙驀然頓在原地,聽著蘭舒琴的哭聲驚得無法動彈。

    原來,她對他用情如此之深,原來,他對她許了這樣的承諾。

    她奉獻了自己的眼睛,他還她皇後之位。

    難怪蘭舒琴會恨她,這一刻,青煙覺得自己是那麽的礙眼,倒頭,慌張地跑回麗院。

    察覺到身後有動靜的夜暮沉猛地轉過身子,原來是小狐狸跑了進來,他將它抱在懷中,睨著跪在地上的蘭舒琴,不禁蹙眉,回想起當年的事情,若沒有蘭舒琴,就沒有今日的他。

    他對她的付出自然記在心底,可是當年他隻說會一生護她安全,哪有什麽立後之說,既然她想歪了,他也沒打算和她說明白。

    空出一隻手將她拉起,聲音淡然卻堅定。

    “本王的保護,是有底線的。”

    蘭舒琴心被狠狠地紮了一刀,暮哥哥,你的底線,是青煙嗎?

    這樣的事情,她怎麽能相信!

    這些心思她深深地藏了起來,拉著他的手道:“我的腿傷了,能不能晚些再回去。”

    “最後一次。”他不想她再造出什麽麻煩。

    抱著她,回到雙院,幫她綁好腿的傷。華初在拖著她走的時候,他是知道的,隻是懶得說,因為青煙的懷抱太溫暖了。

    思及此,他立刻站起來,頗有些迫不及待地離開。

    一推開雙院的房門,就看見青煙一手拿著茶壺在倒茶,然而那茶杯的水早已溢出。

    夜暮沉立刻拋開小狐狸,走過去扣下她的手腕,才阻止桌上的茶水落到她衣衫裏,不禁輕笑:“想什麽這麽出神?”

    “沒什麽。”她回神,起身請他坐下,偷瞥著他的後背,“還痛嗎?”

    夜暮沉勾住她的腰,直接靠在她胸前,低喃:“痛。”

    猶如撒嬌的一聲痛,讓青煙心中的陰霾一掃而落,不禁低笑出聲,可是他的頭枕著的地方......

    青煙微微用力想推開他的肩頭,她的手還沒發力,他已經又喊一聲痛,扣著她腰間的手加緊。

    若不是聽見蘭舒琴那番話,她還真的以為夜暮沉是在依賴自己。

    扯唇苦笑,青煙瞧著窗外,一言不發。

    “在想誰。”他抬眸,眯著眼盯著她,“華初?還是夜季淵?”

    青煙不知他為什麽會突然扯上這兩個人,不由無奈地搖頭:“我在想陽貴妃的事情,不覺得很可惜嗎?”

    雖說死了陽貴妃能夠動搖一下戶部良尚書,但要將良尚書歸於手中還是需要很久的時間,這期間又沒了一個安排在皇上身邊的人呢。

    “可惜什麽,你沒抓住重點麽?”他笑著將她帶到床邊,“良尚書的女兒多的是。”

    青煙一怔,良尚書的女兒多的是......

    難道,良尚書是夜暮沉的人?

    “他......是你的人?”青煙一陣驚喜,沒想來他在朝廷裏還有一手!

    “不然楊景天的證據如何得來。”瞧著她歡喜的雙眸如同繁星,閃得醉人,他低頭,輕吻上她的眼簾。

    一陣溫熱燙得青煙心悸,她驀然推開,下了床後退幾步。

    沒想到她會拒絕的夜暮沉冷下了臉,“過來。”

    青煙遲疑了,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本以為可以繼續呆在他身邊,可是立後的話似乎成了她和他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也許是情深了,她想要的多了。

    “暮沉,我......”她步步後退,快要接近門扉了,猛地轉身落荒而逃,“我想出去走走,今晚回來。”

    夜暮沉覷著她的背影,不知在思索什麽,良久才輕喚:“李翱,跟著她。”

    不久前才歸位的李翱,又要開始奔波了。

    等他離開後,夜暮沉才起身,走向深府一個暗處,按下一個機關,一個通道打開,他熟練地走了下去,片刻後,黑暗的道路有了燭光。

    桌旁圍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戶部良海運,本來在翻賬本的他瞧見有人來了之後,詫異道:“王爺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

    “哥猜是美人跑了。”一個正在啃瓜子的人哈哈一笑。

    夜暮沉夾著茶蓋子一動,嗖地一聲射了過去,那人立刻放嚇瓜子抬手接住,依舊是笑嘻嘻的:“瞧,這貨哪有一點失去武功的模樣,聽阿海說你今早在宮中還裝成脆弱得需要女人攙扶,嘖嘖,心機啊心機。”

    他話未完,一杯茶朝他飛來,忙抬起另一手去接,然而茶水還是飛濺出來,噴到他臉上。

    夜暮沉淡定地取過另一杯茶淺飲。

    “哎你這人,哥不正是在稱讚你嘛。”那人自認倒黴地抹了抹臉。

    “粗人粗人。”第三個人這才無奈地搖頭,“太後一杯酒就想毀了他二十幾年的修煉,不是做夢麽,不過要修煉回來倒是很長的時間。”

    “先別說這個,哥就好奇你是不是落在了那個青煙手中。”

    夜暮沉這才緩緩開口:“等本王成功後你們就知道了。”

    早已豎起耳朵的三個人一下子就焉了,也就隻有他能夠憋這麽久,什麽都不說出來。

    隻因他是一個喜歡用行動去證明一切的人,甜言蜜語於他不過是一種騙人的手段,而青煙不正是被楊景天騙得差點喪命麽。

    那麽笨的一個人,真是讓人堪憂。

    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勾起,溫柔四方,三人紛紛一顫,這人又發情了,良海運連忙打斷:“王爺,除去楊景天後,下個目標是誰?”

    ......

    青煙出府後,發現夜暮沉沒有追上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低落。

    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漫步,忽而聽見熱鬧的喧囂聲,抬頭一看,無數紅色的碎步在空中飄蕩,青煙伸手抓住其中一片,竟是炮竹。

    繼續往前走幾步,發現樓閣之間掛滿彩帶,眾人的臉上皆是喜氣洋洋,青煙不禁以為是春節來了,仔細觀察,原來是有一家店鋪新開張。

    門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夢鄉閣。

    往日開張也不會這麽大陣勢,青煙疑惑地拉住其中一個路人,“這個夢鄉閣有什麽來頭?”

    “夢鄉閣都沒聽過?這是開遍四國的品茶聽曲的最佳之地,聽聞閣主貌美如花。”

    於是,青煙好奇地隨著眾人走了進去,勉強在角落裏找到空的位置,她環顧四周,竟發現這裏女子比男子還要多,既然閣主貌美如花,應該是男子來看才對啊。

    很快,小二就為青煙擺好茶具,還沒泡茶,一陣幽香撲鼻而來,青煙蹙眉,立刻製止了小二準備泡茶的手,“我自己來。”

    小二禮貌有數地點頭離開,悄然轉入一個房間裏,朝閣主匯報:“閣主,你要找的那個姑娘來了。”

    青煙凝視著這些茶葉,正常的幹茶香味似有似無,並不是很明顯,這裏的幹茶卻能清晰地聞到清香,也許是......

    雙指撚起少許,互相揉搓,如果加了香精的話,這些幹茶會在手指上依附一些顏色。

    可是,沒有。

    詫異片刻,她開始倒入開水去泡,等候足夠的時間,倒掉水,再用開水泡,如此反複了五六遍,她才放到嘴邊細嚐,竟然依舊的甘甜美味,茶味濃鬱!

    如果加了香精,在泡了幾次後就會失去香味,變得苦澀難喝,顯然他們這裏的茶用了獨特的辦法,既讓幹茶保留了香味,又不損質量。

    青煙的嘴滿意地勾起,難怪會這麽出名,果然有特色,隻是不知這裏的曲子如何?

    “姑娘,閣主說,如果想聽曲子請上三樓。”之前那個小二忽而走了過來。

    青煙詫異,他怎會知道自己的想法,心裏對這個閣主愈發的好奇,哪名女子如此有才,她去結識一番也不錯。

    三樓雅房,大門後還有一層門簾,有種朦朧的美感。

    掀開門簾,眼前撫琴的人讓她怔在原地,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五官精致絕美,一雙妖嬈的眼眸似琉璃般魅惑人心,長發自然垂在胸前,一身紅衣曳地生華,笑吟吟地瞧著她看。

    青煙驀然回過神來,走到她對麵行禮,坐下,“若青煙不是女子,定會被姑娘所迷倒,閣主貌美如花的傳言果然浪不虛名。”

    閣主笑意更深,忽而將胸前的發絲撥到背後,青煙不明所以,然而目光觸及到她胸前時,渾身一顫。

    怎麽......是平的!

    再次打量閣主的麵孔,妖媚誘人,分明是女子!

    “閣主無須自卑,胸大胸小都能生孩子,擁有一副好麵孔才是重要的。”她出聲安慰。

    閣主似遇知音,激動地站起來走到她身側,緊緊握住她的手,“我也想試試怎麽生。”

    呆。

    竟是一道男聲!

    青煙猛地抽回手,起身踉蹌幾步,連忙躬身:“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一個男人被看成是女的,定是很不舒服吧。

    “嗬嗬。”閣主毫不在乎地輕笑幾聲,將她扶起,“你也不是第一個認錯的,不過是第一個說我可以生孩子的人呢。”

    青煙尷尬得臉蛋微紅,“閣主是有事找青煙?”

    “喚我鳳昊吧。”他撫摸著她的發髻,看著她極其不自然的模樣笑道,“我看你對茶葉有些了解,覺得你我是有緣人,便冒昧邀請你上來一聚。”

    青煙不留痕跡地拂開他的手,回應道:“不冒昧,有事盡管說。”

    他含笑,這女子警惕性挺高的。

    “我有學過看手相,不如幫你看看吧。”說完不等青煙的回應,立刻抓住她的手,攤開。

    有模有樣的瞧著紋路,青煙一陣無奈,這人怎麽這麽奇怪。

    “姑娘從前,定是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你好像一塊玉。”他意味深長地抬眸。

    青煙在記憶中尋找著,忽而想起自己確實說過這句話,可那是在雪國的事情!

    她霍地收回手,攏在袖中,自然地撫上匕首,冷著臉:“即使是看手相,你也不可能具體到每一句話,你是認識我的吧。”

    就像華初,正是認識她,才會說出她以前生活的地方過於凶殘。

    鳳昊挑眉,沒想到她不容易糊弄,那也好。

    “我沒有惡意,你不必緊張。”他走回琴邊,雙手撫琴。

    忽而輕快隨意地彈奏出一首曲子,裏麵盡是瀟灑自由的味道,聽得青煙入迷。

    不禁舒適地閉上雙眸,感覺心底的煩惱在這一刻都不存在,整個人在天邊翱翔,自由自在。

    毫無預兆地,曲停。

    青煙感到一陣落寞,疑惑地看向他。

    “鳳昊隻是想說,在你這一生中,你將會再次遇見他,我隻希望......”他妖嬈的麵孔眺望著窗外的遠方,竟有幾分孤寂。

    “希望什麽?”

    “希望你不要讓他進入你的世界。”

    就這樣,青煙莫名其妙地離開了夢鄉閣,腦中全是鳳昊最後一句話,思緒不禁回到了從前的雪國。

    那是她五歲的時候,還沒正式學會馴獸,就偷偷地跑出外麵的森林裏玩耍,偶遇了一個被狼狗追趕的小男孩,那一聲聲絕望的呼救讓她不寒而栗。

    然而流著口水的狼狗讓她不敢靠近,一時間惱怒自己學習能力的緩慢,在小男孩快要被咬上的時候,青煙豁出去了,隨手撿起樹葉吹了起來。

    清晰記得,那時候心跳幾乎是停止的,也是從未有的平靜。

    因為心不靜,吹出來的曲子再靜也是說服不了它們。

    驚喜的是,狼狗停住了,她膽怯又不得不鼓起勇氣地將小男孩拉過來,出乎意料的是小男孩沒有哭,隻是靜靜地站在麵前,她隻看了一眼,呆滯地說了一句:“你好像一塊玉。”

    不是因為他的模樣,而是他渾身散發的氣質,如玉般寧靜,溫和又舒適。

    到了現在,她早已不記得那人的模樣,隻是那之後,她更加用功地學習,不管身上受了多重的傷痕,她都沒有想過放棄。

    隻是那片森林,再也找不到那個玉一般的男子。

    鳳昊竟然說她會再次遇見他?簡直是匪夷所思,即使是遇見,她也未必認得出來。

    一想起以往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飛鸞,如今過去快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再過多四個月鴿子還沒有消息,就真的沒辦法了。

    樂霜那邊,因為沈大師鬧了一場,還未來得及和太後說話,就要匆匆趕回來幫夜暮沉療傷了,如今他武功全廢,她要好好保護他才行。

    歎一口氣,她百無聊賴地閑逛,忽而想起之前買了一個花瓶,還沒裝飾,於是走去花店買一些花,回去給暮沉看見應該會很興奮吧。

    嘴邊不禁揚起笑意,這麽一逛讓她的心情也舒暢起來,於是開始回府。

    到了麗院,她以為暮沉還會在房間,一踏入就喊道:“暮沉。”

    然而,看見的卻是蘭舒琴。

    她似乎一陣驚慌,連忙後退一步。

    青煙蹙眉,瞧一瞧四周,發現小花鹿和小狐狸在舔小盤子上的水,而水裏麵,飄蕩著一片花瓣,熟悉得令她呼吸一窒。

    手一鬆,鮮花落地,散開一片。

    她急切地將盤子奪走,終於看清了那片花瓣,果真是她的禁香!

    毒性遇水便發!

    她竟敢!

    心中怒火中生,她猛地將盤子擲地,嘭的一聲,陶瓷破碎,小鹿和狐狸驚得躲在樹後,委屈地眨眼瞧著青煙。

    “是不是你做的。”她拳頭緊握,步步逼近一臉無辜的蘭舒琴。

    她神情驚慌,“你......你在說什麽,我剛過來的。”

    “這裏沒人,別給我裝!”青煙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蘭舒琴無力地倒在地上,手心被擦破。

    終於,她森然一笑:“聽說這小花鹿和狐狸是暮哥哥送你的。”

    所以,就要殺了它們?

    青煙怒得雙眼猩紅,立刻從房中牆壁取下弓箭,拉弓,毫不猶豫地對準她,咬牙切齒:“蘭舒琴,我從未想過傷害你,你竟然來傷害我最親的人!”

    “撲哧。”蘭舒琴輕蔑一笑,“最親的人?你把它們這些畜生當人看啊,真是好笑。”

    心中寒氣逼人,樹下的小鹿和狐狸開始有了反應,滿臉痛意地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狐狸!小鹿!”

    青煙心驀然被揪痛,往日它們溫順的模樣曆曆在目,它們會撒嬌,會安慰她,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聽著她的傾訴,這種馴獸師才懂的情感,蘭舒琴永遠無法感受到!

    “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手一鬆,利箭迅猛地朝她的肩頭飛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