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冷剛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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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們非常佩服她的毅力,在跋涉了八日後竟還能與他們鐵十八抗衡,他們可是樂正熾深的鐵衛,絕不能讓一個女人給滅了。
那鐵棒直擊顧雨濃背部,但她已聽到聲音,就地打了個滾堪堪躲過,但起身時卻被另一根鐵棒擊中腹部。顧雨濃抱著腹部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再也站不起來。五髒六腑疼到她不敢呼吸,冷剛是她支撐到此時的唯一信念,見不到他她絕不能死!
剩下的十一鐵衛上前攙著顧雨濃將她帶到戰事最激烈的左翼,他們押著重傷的她伏於一處小山坡後,顧雨濃趴在地上努力的抬起頭來,她在那些士兵中盡力搜索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她找到了,那個全力拚殺的男人,幾個魯國小兵纏著他,她有半年沒有見到他了。他成熟了卻也瘦了,白色戰甲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這是她最愛的人!
淚就那麽輕而易舉的滑出眼眶,她很想喊他的名字,可張了無數次口,受損的喉嚨總是發出呃……呃……的聲音,她的雙臂也被鐵衛狠狠按在地上,這種身不由已的無力感讓她怒意滔天,樂正熾深竟然如此殘忍,總有一天,她顧雨濃一定要讓他嚐到這種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感覺!
忽然,她看到一身著衣白的長發女子向冷剛奔去,後麵還有數十名魯國士兵在追殺,那女子與自己的身高相差無幾,她一邊奔跑一邊驚慌的喊道:“冷剛!救我!救救我啊……”
那聲音竟與自己有八分像,顧雨濃在瞬間就全明白了,她拚命的掙紮著,淚眼模糊的搖著頭,可就是無法掙脫,這就是天牢地網吧!
顧雨濃眼睜睜的看著冷剛聽到叫聲並露出驚喜的神色拚命向那女子殺去,待到身邊時,他將那女子拉在自己身後,以自己的身軀抵擋著數十名魯兵。而他身後那女子卻露出詭異的一笑,將自己袖中的匕首輕而易舉的拔出又輕而易舉的送入冷剛後背。
巨痛之下冷剛不可思異的回頭,那白衣女子卻在這時迅速撥出匕首向著鐵衛這邊跑來。
顧雨濃見此大叫一聲:“不!”可這個字仍是無聲的,這時鐵衛終於放開了她。她乘身旁一名鐵衛不注意拔了他佩劍疾速衝下山坡,那白衣女子看到顧雨濃後舉起匕首預備抵擋,可是顧雨濃的速度非常快,在經過她的時候幾乎是沒有停頓的,她揮起手中長劍直直刺去,那柄劍無情的直插入白衣女子的額頭,直至劍柄,後腦上露出帶血的一大截。身後的鐵衛見到這一幕都怔了半?,恐怕這一生他們都無法忘記這一刻的驚悚,他們的皇上這一步棋真走對了嗎?
顧雨濃奔跑過去,扶著冷剛,這時林瀟也在敵圈中衝出來,魯軍很快退去,一場廝殺暫時告罄。
她抱著懷中的冷剛又是哭又是笑,沒想到這一仗隻是個幌子,沒想到顧雨濃卻成了冷剛的催命符。她不顧一切的飛奔而來,卻看到他在自己眼前再度受傷,如果她沒有衝到前線來,是不是一切都會改變?好一個樂正熾深,一場又一場的戲演得淋漓盡致,將她騙得暈頭轉向,甚至她在逃離那堵高牆時還在感激著他,原來她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別……哭……”冷剛嘴角流出鮮血,他看著多日未見的顧雨濃一臉安慰,也不禁為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誤會而懊惱,雨濃怎麽會暗算自己呢?嗬!
“道士……瞎……說!”冷剛盡力的笑了笑,顧雨濃卻為此而哭到無法喘氣。她明白,道士曾說他會戎馬一生,可說錯了,還說她是皇後的命格,一定也是錯的,顧雨濃永遠是冷剛的妻子,永遠都是!
“啊……對不起……對不起……”顧雨濃心如刀絞,她仰頭痛哭,以口型向冷剛道著歉。這都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她多麽希望自己能消失在這裏,隻要他好好的!她不要他一次又一次的為自己付出,往日的一幕幕回到她腦海中,將他踢下床,他為她穿衣,宮宴上比刀法,書房裏練字,她跟他搶東西吃,她一直都在占他的便宜,難道這些回憶說斷就要斷了嗎?
冷剛向她微微搖頭,愛她是沒有理由的,他要這些道歉幹什麽呢?隻要她平安就好,隻要她自由就好,如果她至此都被軟禁在秀京皇宮,他才會死不瞑目。
他看著一旁凝重的林逸,林逸自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交於顧雨濃道:“龍虎衛自今日起一切聽從姑娘號令。”
可顧雨濃並沒有接著令牌,她隻是抱著冷剛無聲的哭著:“不要,不要!我隻要你活著。”
冷剛感到自己已經沒什麽時間了,他費力的拉著她的手道:“娘子……來……生!”
顧雨濃全明白,她用力的點著頭,低下頭吻在他的唇上,淚亦落在他的頰際,劃下一道天與地的痕跡。冷剛彎起了眼睛,但很快那有神的雙目就沒有了焦距。
龍虎衛齊齊跪下,他們知道他們再也不會有上次的運氣,公子爺這次是真的去了,國姓爺這一脈就此絕嗣。顧雨濃大喊著:“冷剛!”但是她破碎的聲音並沒有喚醒他,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滿腔的疼痛與沉重的打擊,暈了過去。整個森林沉默了……
再次醒來已是一日之後,冷竹雲率十萬大軍抵達朔口。啟國東部向魯國擴展了一百餘裏,但卻折了冷剛。這是大啟國最大的損失,也是顧雨濃最深的痛。何勁灃那方傳出捷報,他已攻下宣州,駐守在那裏。墨華城率十七萬大軍依舊死守奉原,戰事又呈現出僵持狀態。
顧雨濃清醒後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動,完全像個雕塑。林逸林瀟勸不動她,也隻能陪著她坐著。這時冷竹雲掀開大帳走進來,見此林逸與林瀟退了出去。冷竹雲已得知當日狀況,他當時聽罷也不由得輕歎口氣,這真是造化弄人。
冷竹雲取來一旁盥洗架上的帕子,將它浸濕擰幹,仔仔細細的為顧雨濃擦了臉。之後他坐於一旁,想了想道:“冷剛還沒入土呢,你不管他了?樂正熾深也還沒死呢,你這樣不吃不喝的,如果自己先死了,誰去為冷剛報仇呢?他沒爹沒娘,怪可憐的!”
聽到這話顧雨濃的淚又撲籟籟的掉下來。這一番話冷竹雲說得極動人,並非他故意引她落淚,隻因自己也是個沒爹沒娘的。他自然明白怎樣勸她,讓她轉移痛苦,不再折磨自己。
她轉過頭來道:“我吃飯。”可是喉嚨依舊是壞的,冷竹雲看到她的口型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他心疼的搖搖頭。給她倒了杯溫水,顧雨濃一口氣全喝掉,又喝了稀粥,隔了一盞茶喝了藥。
冷竹雲很細心,一樣樣的為她準備著,飯菜也都以清淡為主,顧雨濃也很配合的吃了。
晚間,她去看了冷剛,他的臉已經顯出灰敗之色。顧雨濃細細的摸索著他的眉眼,鼻梁,薄唇,很快她將再也見不到他的容顏,她要將他刻在心間,良久後她回過頭來對冷竹雲道:“火化。”
冷竹雲驚訝得挑起眉頭,道:“為什麽不讓他入土為安?”
顧雨濃道:“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冷竹雲沒說什麽,點點頭後著士兵照著做了,這個女人總讓人心疼,他還能說什麽呢?
顧雨濃回到帳中穿上了冷剛的盔甲,回到火堆前,朝著火堆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後站了起來。冷竹雲心底一陣難過,她這是要代冷剛出征?果然顧雨濃以口型對他說:“將骨灰送回冷府,死訊秘而不宣,並宣布冷剛清醒與顧雨濃在大帳中大婚,給樂正熾深送請貼。從此顧雨濃就是冷剛。”
之後她取出令牌對林逸道:“召集龍虎衛全體出動,迅速抵達朔口。”林逸領命而去。
顧雨濃轉身走進大帳,再沒出來。
冷竹雲深吸口氣,他望了望漆黑的天,第一次沒了主意,對於一個已經瘋了的人他真不知該怎麽辦!也是第一次他飛鵒傳書給那個他恨了許久的皇兄,幾日後得到的回信中隻有兩個字:由她。
秀京皇宮內,樂正熾深坐在龍椅上,他噙著笑意將手中把玩著的一串佛珠扔在禦案之上,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他接過太監遞上來的紅色帖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問道:“冷剛也在奉原嗎?朕怎麽聽說他性命垂危?”
“啟稟魯皇,這純屬謠言,我們大人與顧姑娘得到皇上賜婚,不日就要完婚了。姑娘說魯皇肯定更樂意看到這一幕,她還要屬下轉達她對您的謝意,也要感謝您對她的成全。”那使者波瀾不驚的回答。
“請使者轉告南宮瑩藍朕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不得了,讓她好好保重。”樂正熾深抬了抬眉毛,說這話的時候真看不出是喜是怒。
“多謝魯皇。本使臣一定原話轉告。”
在看到樂正熾深招招手後,他退出殿外,成功的完成了任務。
樂正熾深又將執行任務的鐵衛傳來,不悅的問道:“冷剛到底有沒有死?”
下跪著的十一名鐵衛聽到這冷冰冰的聲音嚇得魂不守舍,他們麵麵相覷卻不敢回答。當時得逞後全軍馬上撤退,他們確實沒有親眼目睹冷剛斷氣。
“如果真如你們所言的話,那這喜貼到底該死的怎麽回事?”說著樂正熾深甩手將喜貼扔在大殿內光潔的地板上。
“會不會是啟國使詐呢?”鐵衛頭領壯著膽子說出他的猜測。
“報!啟稟皇上,前線傳來密報。”軍機處適時來人稟報。
太監總管再次呈上來人所奏密報,樂正熾深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六月初六,奉原與朔口邊境處,爆竹聲響了一整天,據可靠消息,啟皇封冷竹雲為東征大將軍,何勁灃與冷剛為副將。
樂正熾深雖低著頭,但他的目光已經離開密報,轉移到大殿下十一名鐵衛身上,他怒道:“朕壓上東魯國的命脈設計殺死冷剛,可卻被你們給搞砸了。為了抓一個女人,甚至損兵折將,十八鐵衛隻剩一半,嗬!到底是朕高估了你們還是朕低估了她?”
十一名鐵衛聽聞此言紛紛垂下了頭,心中不禁暗道:所謂損人一千傷已八百,你傷天害理,損得可是咱們侍衛的命。那個女人若真那麽容易搞定,你也不用這樣了?
鐵衛們再次叩首道:“皇上饒命!我等願戴罪立功。”
“那就去拔了何勁灃那顆釘子。”樂正熾深也算饒了他們一命,盡管此刻他很想殺人,但現在是用人之際他不能再拿大局來開玩笑,已經走錯一步棋,他更不能感情用事。
關於樂正熾深走錯的這步棋,冷禦風與冷竹雲都明白,他們也為此長籲口氣。所以冷禦風才會迅速派冷竹雲前往邊境支援。至於冷竹雲他是放心的,他可能會派人暗殺自己,也可能會反自己。但無論他怎麽反他都不會串通外敵來毀了啟國,這個冷竹雲毀就毀在心性太高,如果他夠奷夠壞絕對會乘勢造反。
所以他對冷竹雲才一忍再忍,一讓再讓,何況當年的卿王妃死況淒慘,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比自己好。再說邊境上還有個顧雨濃,冷竹雲對她已然動心,要不然也不會主動請纓追到前線去,他翻不了天了。
對於冷竹雲前往魯國一行之事他是知曉的,據密探來報他們二人肯定也是見過麵的,而且冷竹雲為了顧雨濃身受內傷以致嘔血,這些消息不禁令冷禦風耿耿於懷。對於顧雨濃,他願給她最大的自由,隻要無關大局,她要怎樣都可以,想到冷竹雲的飛鵒傳書,他也心有不忍,想來冷剛的去逝對她的打擊也很大,所以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就由著她吧。
冷竹雲接到聖旨後,便接下了這東征大將軍一職,若說不恨是假的,卿王妃的死與何太後有間接的關係,何太後的死又與他爹有關,而冷卿也已自殺,他與冷禦風之間的債是算不清的。
還記得他剛由西疆回來的那一年,曾在夜間跟蹤過冷卿,他發現冷卿竟然潛入錦華宮強迫當年的何皇後,讓他這個做兒子的羞愧萬分淚流滿麵。想想母親當年死得何等淒慘,他真想衝進去殺了那禽獸,一解心中怒氣,可他終究隻是默默的離開了。直到冷卿死,他都沒同他說過一句話,而是每年臘月母親的祭日時,他才提一提這個人一年之中又幹了些什麽壞事。所以他幾次三番對冷禦風下手,又幾次三番作罷,徒然折磨著自己,這次冷禦風算對了,他反不了,因為那個叫顧雨濃的女人,嗬!
顧雨濃掀起中軍大帳,便見到冷竹雲自斟自飲的醉樣,接連幾日他對自己悉心照顧,她自然感激。
大夫說她八日內奔跑兩千多裏,傷了身子。有些內傷要慢慢調理,不可操之過急。這剛喝了幾日的藥胸腔內已不再那麽疼痛,也可以說話了。她來找冷竹雲隻是想向他道個謝,順便問問“副將”之事,沒想到他卻喝醉了,她還要不要說?正猶豫間聽到冷竹雲說著醉話道:“來了,坐下喝一杯吧。”
顧雨濃也不推辭,很自然的坐於他對麵。冷剛的事她至今沒緩過勁來,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他深情的雙眸和渾身的鮮血,也許喝醉了能讓她逃避痛苦吧。
冷竹雲剛倒滿酒杯,仿佛想起來什麽,道:“算了,你還有內傷,別喝了。”說罷將那杯酒端起來帥氣的一飲而盡。
見此顧雨濃卻不依了,說喝的是他,說不喝的還是他!“酒是你一個人的嗎?”說著她站起身來,搶過酒壺,仰頭便飲下半壺。
冷竹雲氣極,他離開椅子,一邊奪回酒壺一邊教訓道:“你這個蠢女人!不要命了?”他話雖清楚,但已醉了七八分,行動也跟著慢了一拍,兩人為一個不值錢的酒壺廝打起來。
顧雨濃嘴硬道:“就算不要命,也跟你沒關係。”說著又伸手抓住壺頸,右手直接劈向冷竹雲後背,冷竹雲側身閃躲,可是因為身體不穩,又摔到木椅上,他磕疼了下巴,嘟囔道:“這個沒良心的!不關本王的事?那關誰的事?”
聽到這話顧雨濃傷心的哭了起來,樂正熾深也罵她是沒良心的,她顧雨濃欠得都是情債,才會害冷剛喪命,從此這世界上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顧雨濃將那剩下的半壺再次喝光,糊裏糊塗的咒罵道:“你才是個沒良心的!你扔下我不管!哇……”
帳外的守衛聽到裏麵的鬧騰嚇得又躲開幾步,這女人喝醉了真是太可怕了。蘇末無奈的搖搖頭,王爺本就對這女子有意,如今這樣一鬧,以後怕是更加放不下了。
聽到她哭,冷竹雲的心擰著疼,這個女人在為另一個男人傷心著呢!不對,他才是另一個男人,他在她心中算什麽呢?
冷竹雲將坐在地上的顧雨濃扶起來,他以拇指擦著她臉頰的淚哄道:“別哭,乖,別哭了,人死不能複生!”他很想說你還有我,可終究沒能說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