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逃離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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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五月十八,顧雨濃已在魯國皇宮住了一個多月,她在藍翔殿要什麽有什麽,就是有點悶。樂正清燕中途又來與她吵過幾次,砸了她宮裏不少東西,樂正熾深知道後便為她再度補上。
每每樂正清燕向樂正熾深哭訴,都會稱顧雨濃囂張跋扈,見到自己總要無端尋釁。顧雨濃自認不是樂正熾深的妃子,所以根本不會與樂正清燕修好,也不必裝什麽大度之人,所以她每見到樂正熾深也總要數落著樂正清燕,為難著這個可憐的一國之君。麵對這勢如水火的兩人,樂正熾深也沒有辦法,能躲的也會千方百計的躲著。
樂正熾深倒是從不為難顧雨濃,隻是偶爾不忙了會來藍翔殿同她下兩盤圍棋,兩人各有輸贏。
顧雨濃表麵淡定,心中卻十分著急,她擔心邊境上戰火一觸即發,擔心自己成為亡國的陳圓圓。
這一日樂正熾深又來與她下棋,顧雨濃無異議,閑著也是閑著,隻要樂正清燕不來打擾她,她樂得自在。俗話說以棋識人,樂正熾深下棋高深莫測,她很難猜透他的路子,可見這人心思深沉。今日也一樣,下棋其間戰況焦著,往來廝殺難分高下。顧雨濃手中捏著一子猶豫不定,隔了半?故意誘之:“北部都是平原,易攻難守,我還是轉而南下,或許會出其不意。不知魯皇認為如何?”
樂正熾深直起身子,目光一閃,道:“那可不一定,南下地形複雜,小心朕已設埋伏。”
“是嗎?那小女子這棋該怎麽下呢?”顧雨濃狀似無心的發問。他們都知道啟國與魯國貫穿南北的這條邊境線上,北部為平原地帶,中南部則是丘陵。敵我雙方誰都不知道對方將重兵壓在哪裏,若能尋到對方的弱處,那這仗便好打了。
樂正熾深沒有再拾起棋子,他抱著雙臂道:“這麽希望朕輸嗎?另外,這些究竟是誰教給你的?後宮還是不要接觸這些動心思的東西。”
“我是你的後宮嗎?”顧雨濃不樂意了。
“難道你不是嗎?”
“我雖然身在藍翔殿,但隻是你的棋子。”她道出本質。
樂正熾深好似頗為傷心,他道:“朕從沒有將你當成棋子過。”
“難道你忘記我是怎麽進你這秀京皇宮的了嗎?”
“你的意思是朕逼你?”
顧雨濃站起身來,不悅道:“難道不是嗎?”
“你!”樂正熾深亦站起身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過招,一旁伺侯的婢女嚇壞了,剛才兩人還好好的下棋,怎麽幾句話的功夫就像要打架似的?藍翔殿這位可真是個不好惹的主,每次都將清燕公主氣得七竅生煙。皇上來了她也不怕,一句話沒說對,那脾氣就噌噌的往上漲,可皇上偏偏就吃這一套,她們真害怕皇上沒地方出氣,反過來拿她們這些宮人撒氣。
自此之後,樂正熾深再沒與顧雨濃下過棋,而是著太監們送來一些奇花異草讓她打理,顧雨濃不喜歡花花草草,連這些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天氣漸漸熱起來,樂正熾深又命尚衣局為顧雨濃做了不少衣衫,什麽單衣,紗裙,用的都是上等的好料,紅木雕花的床榻上也換了夏季的淺色紗帳。
此時的顧雨濃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閑的人了,這養花養鳥的日子讓她的皮膚滋潤不少,隻是心裏煩悶,最初一段時日她不敢逃跑,生怕樂正熾深下令截殺傅玉與龍虎衛。
而現在的樂正熾深已漸漸麻痹,不再派人守著藍翔殿。他對自己道:“你若是冰,朕就是火,怎麽著也會讓你融化了。你若是雁,朕便是羽,永遠陪著你飛。”顧雨濃對於他這樣的執著無可奈何。
宋皇後被殺一事至今案情不明,朝廷上各方都向樂正熾深施壓,要求處置顧雨濃這個禍水,而顧雨濃也幾次要求樂正熾深徹查,但這個昏庸的皇帝始終沒有下令。她心想著也許樂正熾深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他到底在隱瞞什麽?
這段時日顧雨濃每天清早都去晨跑,邊跑邊觀察周圍的暗崗暗哨以及地形出口。樂正熾深對她這種被稱之為“晨練”的項目十分不以為然,隻道:“學會輕功還用跑嗎?”
這話大大打擊了顧雨濃,她確實不會輕功,所以才得可勁兒的去跑!不然怎麽逃出去呢?如果她會輕功的話,早溜了。
終於這一日深夜顧雨濃換上了黑色衣衫跑出了藍翔殿。她躲著那些大內的暗衛,一會兒躲在欄杆後,一會兒躲在樹後,這一路一直逃到朱雀門。但門口值夜侍衛眾多,她隻能放棄這條出路,小心翼翼的向另一個方向的跑去,行了幾百步到了一處高聳的紅牆之下,周圍漆黑一片。
顧雨濃抬頭看看夜空,星暗淡,月無影,她知道她與冷剛之間隻剩這一堵高牆而已,他們快要見麵了,這一切也快要結束了。
她將事先準備好的繩索用力拋上去,然後矮下身環顧身後,周圍仍是一片寂靜,還好沒被盯上。她的心激動的跳躍著,由冬至春,由春至夏,在東魯國的這小半年中,她無時不刻的不在盼望著離開!現在她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顧雨濃後退幾步,準備好助跑,忽然樂正熾深在她身後道:“還是要離開嗎?朕對你不好嗎?”
顧雨濃回過頭來,她有點懊惱,也有一點不忍,昏暗的光線使她看不清樂正熾深的雙眸,但仍能感覺到他全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悲傷。她沒有回答,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他能留得住自己的人卻留不住自己的心。
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她多少對他有了些了解,他雖貴為帝王,但在她的麵前卻是那麽的卑微。他有脾氣有怒氣,他寧可恨自己不爭氣,也舍不得向她發火。無論朝裏發生多麽不順心的事,他在她麵前亦從來不說,隻是那麽靜靜的看著她。隻要她在他身邊,他就心滿意足。
除了那次他用內力震碎自己的衣服,他就再沒有動過自己一根手指頭,而她呢?完全是隨心所欲。說到底自己還真是個沒良心的,可感情也有先來後到,她的心裏隻有冷剛,無論怎樣她都不願與他沾上邊,走,是勢在必行的。
樂正熾深上前兩步,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低喃道:“別走,留下來,我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你。”
顧雨濃心中酸澀,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但肯定也是最後一次。她想拍拍他的背,但當自己的手抬到半空中時她猶豫了。
她說出的話讓樂正熾深的心有如冰封:“對不起,忘了我,我對你一點也不好,在這世上我隻愛他一個。”
“愛?那你有沒有愛過我呢?哪怕一天?”樂正熾深卑微的問著。
顧雨濃果斷了搖了搖頭,不帶一絲猶豫。
他失望的垂下雙臂,盯著那漆黑的夜空中寥寥無幾的星道:“若你真走了,他日再見我們隻能是敵人。你想好了嗎?”
顧雨濃退開一步道:“不用去想,無論將來怎樣,今日我一定要走,難道你就忍心讓你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的戰爭中?”
樂正熾深道:“隻要有你在身邊,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對不起。”顧雨濃說完轉身攀上繩索越過了那堵高牆,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樂正熾深永遠不會明白她的心,也就永遠不會駐進她心中。顧雨濃現在明白為什麽南宮瑩藍會選擇逃離皇宮客死他鄉,因為樂正熾深不是一個可托付終生的男人。
自此這兩個人分道揚鑣,各自走著自己不同的路。樂正熾深站在那高高的紅牆下久久望著那根長繩,直到淚被風幹,心被挖空。
一切令人揪心的事總會發生在同一時間,顧雨濃離開秀京皇宮的這晚是五月二十七。也就是在這晚,啟魯兩國打響了僵持兩月以來的第一仗。如果這不是天意,那隻能說一切都發生的太荒唐。
在兩國邊境中部的密林中啟國幾名士兵夜間離開帳篷打野食,他們將捕來的動物褪洗幹淨,就著小河邊生火烤將起來。河對麵魯國的一小隊士兵聞著香味趟過河來,他們總以為對方是自己人,直到那火光照在身上雙方才發現是敵人。沒什麽好說的,打吧!此地剛好是冷剛率領的部隊,這一仗直打到天亮才退兵,密林中躺滿了殘缺的屍體,鮮血匯入小河,順流而下。但雙方傷亡基本均衡,大家都知道,這隻是一個試探。
顧雨濃離開皇宮後一口氣跑到城西,那時天已漸亮,她買了一匹馬後焦急的在城門口等待。當紅日初升的那一刻,秀京城的西城門緩緩打開,陽光照進城門洞,顧雨濃立刻跳上馬揮起馬鞭,這一跑就是百餘裏。
她很慶幸樂正熾深沒有出爾反爾,直跑了兩天後,她在一個小鎮的茶館裏休息,由那些往來的客商口中得知兩軍在魯國奉原一帶接上了,戰況是一概不知。她更加焦急,立刻出了茶館,繼續趕路。
而林逸與白旋知道得較早,他們早已奔赴戰場,助冷剛一臂之力。以他二人之力,即使留在秀京也是無法將顧雨濃帶出皇宮的,不如先顧著公子爺,待見到公子爺後再從長計議。
同時顧雨濃也明白過來,樂正熾深封鎖了她離開秀金皇宮的消息,這樂正熾深是真的破釜沉舟了嗎?怎麽辦?此刻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夜兼程的趕路。兩軍一旦開戰那就是瞬息萬變的事兒,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跟著遭殃,絕對不應該這樣。
冷禦風呐冷禦風,顧雨濃與你沒有一絲交集,你何以傾舉國之力如此呢?她多麽希望馬背上的自己能生出一對翅膀來,那焦急的心有如滾燙的油鍋。同時她鞭策著自己不能停下,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邊境阻止這場不該發生的戰爭,現在時間就是生命。顧雨濃不知道的是就在這短短的幾天內,戰事已經發展到白熱化。
奉原向西越過邊境不遠就是啟國的朔口,冷剛率軍六萬,而魯國的大軍都壓在了奉原。朔口以北五百裏的焦陽由何勁灃率六萬大軍駐守,但焦陽以東的魯國培梁卻駐軍稀少。何勁灃得知南部接上後,他就以雷霆之勢占領了培梁,然後馬不停蹄的一直南下,一路邊走邊打,他要由北向南直取奉原,與冷剛呈直角對抗魯國大軍。
這幾日內冷剛與魯軍的幾仗打得異常辛苦,魯國二十萬大軍都駐於奉原,如泰山一般紋絲不動。魯國領軍大將墨華城四十開外,久經沙場,他隻派三萬兵馬到達奉原以北八十裏的宣州等待何勁灃。
冷禦風在朝中連連接到前線奏報,群臣們出謀劃策,情緒激昂。當冷禦風提出他將選出一位將軍領軍十萬支援前線時,大家都為難的低下了頭。讓別人去拚命自己跟著喊喊口號還是可以的,可是讓自己去拚命,這個就不是喊口號這麽簡單的事了。望著殿下幾十號人竟沒一個站出來,冷禦風著實的怒了一把。
正在這時,殿外一個聲音傳來:“皇兄不必憂慮,臣弟願領軍前去支援前線。”來人正是瀟灑不羈冷竹雲,看來他去意已決,身上已穿了輕甲。這也讓兵部一幹大員不禁自慚形穢。
也有一些人心存懷疑,這冷竹雲年前才與皇上鬧得不可開交,現在怎麽又願意為他拚命了?難道他另有圖謀?
冷禦風望著下麵坦蕩的冷竹雲,他明白,一切都明白。這個冷竹雲原來如他一般心係顧雨濃,這份情看來不輕,否則他也不會心甘情願的踏上這承乾殿與他共謀。意識到這點,冷禦風幾乎要拒絕,讓他回府養鴿子去,可是他不能,一切需以大局為重。說到上戰場,冷竹雲是一員猛將,他有勇有謀,定能與冷剛何勁灃一拍即合,何況此次大戰隻許勝利不許失敗,他是定要讓魯國做他的殖民地的。冷竹雲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冷禦風道:“朕即刻頒旨,命惠王率十萬大軍前往前線支援,何勁灃與冷剛聽其號令。”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冷竹雲下跪領旨,他在這一刻做了他認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去做的事。但是不後悔,他一定要去救她!
顧雨濃騎馬騎到肺疼,這一路上她已經換了四匹馬,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總在她心頭縈繞,她在心中祈禱冷剛何勁灃他們千萬不要出事!
這一日太陽已經偏西,她在馬上看到由西向東移動的百姓,這說明她快到邊境了。這十幾日的路程她硬是縮短了一半,幾乎不怎麽休息,即使在客棧中睡著了也會做惡夢嚇醒,這醒來後不管是什麽時辰,她都會收拾好行裝,牽著馬兒離去。有時是不住客棧的,她在路邊燃一堆篝火,休息兩個時辰,然後繼續上馬趕路。但無論她怎麽努力,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第二日,顧雨濃到達奉原,但她避開奉原城,騎著馬兒直接衝入森林,一路向西奔去,由正午跑到黃昏。直到聽到前方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士兵的慘叫聲以及戰馬的廝鳴。顧雨濃心跳如鼓,她努力忍著胸口的疼痛,猜測著前方是否會有冷剛,她必須小心一點,因為她必須先越過魯軍的後方才能看到啟國的隊伍。
她拔出小腿處的匕首用以自衛。這一帶屬丘陵森林地帶,植被茂密,一般不易發現埋伏。她這個戰場的局外人又屬於戰爭的局內人,絕對不能落入魯國士兵的手中,否則她一定會成為他們要脅啟國的籌碼。顧雨濃不敢減下馬速,她像箭一般在密林中穿梭著。
忽然,十幾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從天而降,擋在她前方,馬兒一驚揚起了前蹄並不安的廝鳴著。顧雨濃急急拍著馬脖子安撫馬匹,讓馬兒安靜下來。其中一個黑衣人道:“皇上下旨,請藍妃娘娘看一場戲,奴才們已經等待娘娘好幾日了,請下馬吧。”
顧雨濃心中一歎,這個樂正熾深真是太讓她太失望了,他還是不願輕易的放自己離去,隻是不知他要讓自己看什麽戲?大敗啟國?依他的實力不太可能。她心想就算自己的馬兒再快,那也快不過天上的鳥,這些黑衣人定是收到樂正熾深的飛鴿傳書。他們到底在密謀什麽?但她已走到此地,無論他們密謀什麽,她都不能坐以待斃。冷剛就在前方,他在等著她!
顧雨濃跳下馬來,卻站不穩,但手中的匕首卻擺出防守姿勢。連日來晝夜不停的奔波已讓她筋疲力盡,喉嚨也疼到說不出話來,但她卻以行動告訴了這些侍衛,她難以從命。就這樣顧雨濃以一敵十八與他們打在一起,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格鬥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從前世到今生她都沒這麽投入過,在她的腦海中已經沒有冷剛何勁灃,沒有冷禦風冷竹雲,沒有傅玉南宮遠,也沒有反複無常的樂正熾深,更忘記了時間與疲憊。
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妙無比,實用無比,此時的她隻有一個信念就是殺,隻有殺出去,冷剛才有一線生機。
十八侍衛驚詫無比,眼前這個拚命的女人有如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周身殺氣,雙目中沒有一點溫度,她就像個殺人機器。在兩盞茶內已有七名鐵衛倒下,十八侍衛頭領奉起全身力氣將一根一尺長的鐵棒揮出,他不允許他的弟兄再有損失了。這個女人是拚了命的在打,可他們還不想拚命,他們隻是要擒住她而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