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楊曉敏也就沒了試探的心思了，左右她不說破，王氏便不會明白。可如今卻不是說破的時候。

    這樣的事情王氏還是不知道的好，沒得到時候連累了她，還有這一家子。楊曉敏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反正就是不能說了。

    所幸她本就是個寡淡的性子，也不跟蔣氏似的，有什麽話就跟倒豆子一樣非要酸溜溜的都說出來討人嫌棄。

    一想起蔣氏，楊曉敏身上忍不住又是一涼，一定要出府。她心裏想著。不由捏緊了王氏的手。王氏隻以為她是在安慰她。

    嫂子汪氏果真是個閑不住的，大姑子來了一回，記著大姑子的恩情，如今懷了孩子還是不肯歇下，一會是送水一會是送點心炒貨的，忙個不停。

    便是王氏見了也是直搖頭，可是卻拉著閨女兒說：“你嫂子是個實誠人兒，隻是咱們家對不住她，叫她過這樣的生活。”

    楊曉敏回過神兒來，卻把王氏的手捂的更緊了。王氏如今不過四十沒到的年紀，看著卻像是四十好幾的。前兒丈夫才沒了，如今人也憔悴了，手也粗糙了。

    楊曉敏心裏不由想起自己那短命的秀才老爹在的時候，王氏雖不是個少奶奶的命，可是丈夫好歹是個秀才，還做著附近好些個村兒的私塾先生。

    也不用似如今這般勞累，即便是王氏不說，楊曉敏也知道，王氏如今在幫人洗衣服，定然是沒有用她的那些銀子，楊曉敏心裏一時感慨不已。

    即便是自己前世的父母，也是這般為著生活奔波，再加上原身的情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安慰王氏道：“我如今在這府裏都好，吃得好，穿的也好，娘您也看見了，身邊的兩個丫鬟也都是可心兒的。再等來年我若是能給世子爺生下個孩子，咱們家也能跟著享福。”

    楊曉敏說這話不過是安慰王氏，也是一個承諾，可王氏卻聽得戰戰噤噤的。“家裏一切都好，你大哥今年秋闈再考一次，若是再考不上便借了你之前給的一百兩做點小生意，左右是你的錢，到時候掙了錢再還你。”

    王氏總歸是覺得對不住大女兒，特別是在那阿旺嫂羅氏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就越發覺得對不住大女兒了。不由又叮囑了兩句。“娘幫不上你什麽，一家子隻會給你拖後腿，你若是有什麽為難，那就不要回家了，免得叫府裏的太太世子爺以為咱們家占著他們的便宜，咱們家雖然門第低些，可你爹在的時候最要麵子……”

    王氏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貼心的話，楊曉敏聽了雖然難過，卻也熨帖。“娘，您說甚呢？我是您的女兒，可不是要給您養老送終的？那錢不是府裏的銀子，是我自己的。”

    卻不知王氏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你胡說什麽？你哪有什麽來頭？還不是府裏夫人好心賞的。大囡兒，咱做人要知恩圖報。”

    楊曉敏知道現在還不是跟王氏說的時候，也隻好打著哈哈躲了過去，卻又聽王氏說道：“你別打量著娘不知道，方才你還說府裏不好，娘也覺得對不住你，可是如今也隻能這般了，但願你能早日給世子爺生下一個兒子，也好將來有個依靠。娘這邊不用你操心，娘隻希望你好好的，萬不要惹了世子爺的厭煩，惹了夫人討厭……”

    說著說著便又哭了起來，“你爹一時糊塗，把你送到了那吃人的地方去，你不要怪他，他如今也不知道在下麵過得好不好……”

    楊曉敏性子雖然寡淡，可是也最受不了別人流眼淚，更何況還有這原身的記憶跟感情在，更見不得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淚。揉了揉太陽穴，連忙道：“娘，您說哪裏去了，我怎麽會埋怨爹呢？”

    “你爹脾氣倔，他總是希望你好的。”其實對於那個隻活在記憶裏的秀才老爹，就楊曉敏自己看來，是沒有多少好感的，記憶裏原身的記憶雖然有楊秀才對她好的場景。

    可是楊秀才也一直嫌棄她不是一個男兒身，不能參加科舉，光耀門楣。原本要去給鎮南侯世子做妾侍楊曉敏那原身自己也是不願意的。

    畢竟是多看了幾年詩書，這點子心氣兒還是有的，可是愣是被那“耿直”的父親給送了進去。這才死了心老老實實的過起了小日子。其實在那原身心裏還存著一些對楊秀才的怨恨也隻在楊秀才死的時候就消散了。

    而楊曉敏對那老秀才感情卻十分複雜。一邊是親生父親，一邊是把女兒推進火坑的劊子手，可為毛他把自己女兒推進去了，受罪的偏偏是她呢？但是死者為大，楊曉敏也背著良心說了兩句好話，王氏也隻以為女兒心眼兒直，沒有多想。

    坐了半晌，母女兩人什麽東西都沒有吃，隻楊曉敏還喝了一盞甜水，是加了一勺蜂蜜的，據說是方大娘送來給汪氏的，說是對孩子好，汪氏見大姑子來，家裏實在是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隻舀了蜂蜜來。

    五歲的楊曉淑望著那裝蜂蜜的罐子饞的直流口水，汪氏見了十分心疼，“想不想吃蜂蜜水？”

    懂事的楊曉淑搖了搖頭，卻叫汪氏越發心疼她，都說長嫂如母，王氏還在，原先汪氏自己也不過是個剛剛長成的小姑娘，自然也沒有什麽感覺。

    可這種感覺在汪氏自己有了孩子之後就越發明顯了。便拉了楊曉淑的小手，笑著說道：“沒事兒，嫂子那兒還有，曉淑是要做小姑的人了，日後等小侄子出世，咱家也能好起來。咱們一人一碗好不好？”

    楊曉淑這才乖巧的點點頭，姑嫂兩人就一人一碗蜂蜜水，笑得十分開心。紅梅跟紅絡因著楊曉敏的關係也沒有小看了這一家人，這楊姨娘自己能幹，再加上家裏有三個兄弟在讀書，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說不準將來就能發達了。

    紅梅是沒什麽，一家子都是侯府的下人，不過是有些想念爹娘妹妹罷了，左右那莊子也不遠，送個東西費不了多少時間。

    可紅絡卻不同，她家本是京郊的，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卻因為家裏有三個女兒，她是最大的，下麵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家裏收成不好，自然是緊著幾個小的，把她給賣了出來。

    所幸作為長姐，她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來了楊曉敏屋裏也是一個好去處，可是每回回去了，銀子送回去了家裏生活雖然好了，父母看她的眼神卻變了，隻把她當作搖錢樹一般，一想到這個紅絡心裏就直發悶。

    看看這楊家，看見姨娘哪個不是真的高興？這人跟人差距怎麽那麽大？總歸是秀才家的，紅絡最終也隻能這麽想，是她自己命不好。因而對於下午回家的事情便有些心不在焉，有沒有這點子假也無所謂了。

    至少姨娘待自己還算真心，她便多為姨娘打算一些將來給自己謀個好前程，若是能嫁給小管事也是極好的前程了，紅絡的容貌雖然不是一等一的，可勝在麵皮白。所謂“一白遮百醜”，遠遠看著卻比舒雲閣旁的丫頭都要出眾一些。

    又因為年紀最大，隱隱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眼下楊姨娘是個好的。

    紅絡一下子就覺得生活好似有了盼頭。又與紅梅說起話來。不過是說說一些趣事兒。看到楊家養的雞，一臉興致勃勃的說道往年在家的時候遇到一隻有趣的雞，見著人就裝死，沒人的時候又起來偷食。

    紅梅被逗得咯咯直笑。這個時候汪氏出來了，給她們兩人也送了一碗蜂蜜水。有些靦腆的說道：“我們家也沒啥好東西，隻泡了蜂蜜水，兩位姑娘不要嫌棄。”

    兩人既是楊曉敏的心腹，自然不會當麵給楊家人難堪，自然是笑著接了過來，道了謝。汪氏便覺得這兩個丫鬟是個好的。

    隻是自己與曉淑都喝了一碗，家裏人自然也都要送個遍，如今家裏沒有，便是這蜂蜜水也都稀罕。在這上麵，汪氏倒是跟王氏一條心，大姑子給大戶人家做了妾，雖然說是風光，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次麵，她做姑娘的時候就曾經聽說那些給大戶人家做丫鬟的同鄉說有丫鬟爬上了主子的床，做了妾侍。

    結果後來犯了事兒，說打死就打死了，說發賣了就發賣了。那人命簡直不能再廉價了，她心裏想起來大姑子好歹算是個良妾，即便是犯了事兒了也不過是遣送回來。可是如今公爹沒了，家裏本來就是沒有指望了，若是大姑子再被遣送回來了，這楊家的名聲可不好聽啊，別說日後曉淑別想嫁人了，就是她也不敢生閨女兒了。

    楊曉敏與王氏說了許久的話，這才想起來，差不多要回去了，若是回去的晚了，她是沒什麽，可紅梅跟紅絡倒是沒有工夫去自家那裏送東西。便起身告辭，王氏倒是沒有挽留，隻是與家裏的人都說了一遍，這才帶了紅梅紅絡離開了。

    王氏跟汪氏一家子都望著她離了家門關上門才安心。隻是心裏到底還是覺得楊曉敏可憐啊。“娘啊，要不然我就不考了，早點找個夥計，我都想好了，我旁的本事沒有，便是做個賬房先生還是成的。”

    王氏一聽大兒子的話，直歎氣，若是楊秀才在的話，楊秉仁說出這樣的話指不定要被他老爹揍成什麽模樣，可是如今隻有王氏是這個家的大家長。原本她也是被丈夫灌輸的兒子要考試的。

    現在也被生活磨得差不多了，楊秉仁五官長得端正，隻是身材到底是太單薄了一些，一看就正映襯了那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可是如今他麵色卻格外的認真，王氏知道這個兒子雖然平日裏看著隨和，可性子卻跟丈夫有些像的。

    那就是認死理的。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隻是到底考了那麽多年，說不準還真差了一點運氣，再看看兩個小的，這才說道：“左不過還有幾個月，今年便忍忍吧，若是今年能考中秀才，咱們家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若是考中了秀才，不僅能夠免除了徭役，還能見縣令不下跪，也算是有了功名之人，今年的縣試安排地跟秋闈一般的時間，也在秋季裏，因此可不是好幾個月的時間。

    大澧王朝的科舉製度與楊曉敏前世學習的古代科舉有一些出入，雖然也是同樣的分為小試，縣試，鄉試，會試跟殿試。

    小試即為童生考試，要由有功名的夫子舉薦才能考，因此家裏兩個小的如今也是在想辦法入學，若是楊秉仁能夠考中秀才，那也就有了做夫子的資格，也能夠推薦人參加小試了。

    參加縣試的乃是童生，考中了為秀才。鄉試又叫秋闈，考中了為舉人，頭名為解元，接下來就是會試，又叫做春闈，考中了就是舉人，可以授官職，頭名為會元，最後才是由皇帝欽點的殿試。

    而楊秉仁如今還在縣試階段，今年的縣試安排在與秋闈一樣的時間。因此不知道的便以為是考秀才要參加秋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