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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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張氏是快到了出宮的時間才回到元春的宮裏的。

    張氏與太後的關係,元春一直是知道的,或者說這貴族上層社會裏就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邢氏是想裝做不知道的。可惜了,這種事情再羨慕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等到張氏回來,稍微又說了兩句話官麵客套話,就帶著邢氏和唐朝出宮去了。

    等到出了宮,張氏才想起忘記說薛家的事情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門,想了想,張氏隻能等下一個進宮的日子。

    皇宮不是那麽好進的。每次進宮,都少不了打點那些宮人的銀錢。時而幾十兩,時而上百兩。幸好張氏有太後靠著,又加之元春得寵,也花費並不太多。不然一般人家,還真的進不起。

    每月二六便可以進宮,一個月便是六次。張氏想了想,便決定以後這宮也不用進的太勤,一月一兩次便可以。

    等到唐朝出了宮,除了知道元春屋裏的擺設以外,就知道房梁很高,夾道很寬,還真的不知道這宮裏其他的地方是個什麽樣子的。

    邢氏比唐朝更鬱悶。當然了,看到元春如今天的春光,邢氏就有了一些妄想。

    啥妄想呢。她不是還有一個親侄女呢嘛。

    自從元春封妃的消息傳到了南邊,邢大舅一家倒也是得了消息。連忙讓人稍信過來,想要上京城。邢氏本來還不願意。但現要想想,也許她還可以效仿一下當初送元春進宮的方法,將她的好侄女送到宮裏來。

    她侄女的相貌雖然不如元春姐幾個,更比不上林丫頭,但是卻比李家的凝姐強了不少。那凝姐的父母當初都是家生子的出身,姑娘都能嫁到國公府當少奶奶,憑什麽她邢家的姑娘就不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幾人出了宮,唐朝便跟張氏打了聲招呼回自己家了。而張氏帶著滿臉憧憬的邢氏回了府。

    到了府裏,報了平安,也說了一切都好的話後,張氏才說了忘記跟元春提薛家的事情。

    “薛家的事情,總要給他們一個說法的。老大家的,你是怎麽想的。”史氏倚在榻上,皺著眉問張氏。

    初七的事情,距離現在也有半個多月了。這件事情,卻是要盡快解決,不言遲之生變。雖然她們是不怕薛家的,但是那也畢竟與自家有姻親的關係。

    而且中間還隔著一個王家。

    張氏皺著眉,想了想,才說道,“本來此事,是想著問問娘娘之意的。隻是剛到了娘娘宮裏,還不等媳婦說什麽,太後那邊便來人了。其實媳婦心裏也想過這件事情,隻是還是拿捏不好輕重。”

    “哦?你是怎麽想的。”

    “一個便是咱們家出個人,將此事認了下來。自去衙門自首。一個便是讓我們老爺上一份請罪的折子。那薛家畢竟是皇商,紫薇舍人之後。”

    “隻是這樣一來,會不會影響宮裏的娘娘?”兩個辦法,史氏更傾向第一個。自來他們這樣的家族,子孫犯了事,都是推個奴才頂上去的。

    可是現在他們家不比從前,元春在宮裏正得勢,就算是推了個奴才出來,若是遇到那想要挑事的人家,估計也會說出個一二三來。別的且不提,那個吳貴妃的娘家,可就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呢。

    自古後宮爭鬥,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元春好了,他們家也會跟著好。他們家好了,元春在宮裏也能壓各宮半頭。反之亦然。

    “媳婦更傾向後者。當今新帝,又是剛剛登基。咱們家的娘娘若是聖寵過於隆厚,也非喜事。而且此事,錯並不在娘娘,也不在我們老爺,呃,也不能全怪我們老爺。不過是下人下手沒個輕重,才會如此。但我們老爺也是在維護娘娘的名聲,皇室的名譽。這樣一來,功過相抵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史氏雖然滿意兒媳婦向著自家兒子說話,但也不得不說,這張氏的心是偏到了一定份上了。那薛家可就隻有這麽一個哥兒。現在已經是雙腿齊斷。將來不說站不起來了,還有可能影響子嗣延綿。

    這樣的事情,老大家的竟然還能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來,也是人才了。

    每個當娘的,都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史氏也是如此,更別提在她的心裏,自家兒子還真的沒有多大的錯呢。

    若不是那薛家的薛蟠詆毀敗壞娘娘的名聲,老大這個大伯父的也不能跟他‘理論’。進而失手傷了他。

    說來說去,還不是他自找的嗎?

    “老太太容稟,這件事情鬧到了禦前,待陛上做出了處理,以後便是再有人想借此事說事,也要思慮再三。”張氏覺得這樣做,可以一勞永逸,藏著揶著,早晚都會被人翻出來。到了那時,豈不是又要多一翻周折。

    而且那個時候,若是處境不如現在呢?且不是讓家族更加的被動。

    史氏這些年,雖然有些老邁,但是心境眼界卻仍是在的。張氏把話說的這麽透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此時自家把事鬧了出來,既給了王家的麵子,薛家的交待。也讓這件日後可能會出現波折的事情,先化為無形。

    雖然可能免不了一頓訓訴,但太大的責罰卻是不會有的。

    “...不過,此事還是要讓宮裏的娘娘有個準備。不然這事一鬧出來,娘娘擔心再做出什麽事來,便會很被動。”忙中出錯也是有的。

    張氏點頭,她在宮裏還有一些眼線,讓人捎個口信進去便是了。若她再進去,便有些太過於醒目了。

    這對婆媳決定了事情的走向,張氏便回到了自己的院中,讓人叫來了賈瑚。

    賈瑚的文采是整個賈家最出彩的,由他執筆,想來會更能將‘中心思想’,表達出來。

    第二日,辰時三刻左右,元春宮裏的大太監便來了。說是有元春的口喻下來,請府裏的當家人以及族長聆聽。

    賈政去上朝了,沒有上朝和無所事事的賈赦和賈珍,很快就到了。其他在府裏的人也都陸續過來了。等人都到齊了,那太監才將元春的口喻背了出來。

    一大串的錦繡言詞,也難為了那傳話的太監。其實口喻的意思就有兩個,一個是邢氏為人孝順恭謹,賢良佳婦。對待庶出子視如已出,特下口喻於族長,改族譜,將庶出子賈環記於邢氏名下,充繼嫡子教養。允其百年後由名下繼嫡子奉養。

    第二個意思,便是聽邢氏說了趙姨娘不會養孩子,元春特別擔心自己弟妹的教養,因此特下口喻將庶出三女探春的教養之職也交給邢氏。

    那太監背完了口喻,領了紅包,拍拍屁股走了。可賈家這邊呢,卻是鬧了起來。

    賈珍自然是按著口喻的內容回府裏改族譜去了。而賈赦和張氏對看了一眼,就繼續回去背今早兒子上朝前給他送過來的那份自檢的折子去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搖頭笑了。讓鴛鴦扶著回自己屋裏了。邊往回走,還不忘記讓人將黛玉叫過來。省得跟邢氏和趙姨娘鬧騰。

    至於鳳姐,老太太是不擔心的。

    正如眾人所想的那樣,邢氏和趙姨娘鬧了起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而探春和賈環也是跟著生母一起折騰。

    整個梨香院比過年時唱的大戲也不差什麽了。

    鳳姐將親生閨女送到了老太太的榮慶堂,然後便讓人搬了把靠椅,坐在自己院中,隔院聽戲了。

    “瞧見沒有,咱們的老太太就進了一次宮,這現成的兒子就到手了。”天太冷了些,鳳姐抱著暖爐坐在鋪了大毛皮子的椅子上,悠閑地對著身邊的豐兒說道。

    豐兒低頭給鳳姐倒了杯茶,一臉笑嗬嗬的,“環三爺都這麽大了,現在才抱養過來,咱們太太輕省了不少呢。奶奶喝茶,這有什麽好聽的,大冷的天,可別冷著了。奶奶還是進屋吧。”

    鳳姐聽了也隻是挑眉一笑,牆那邊趙姨娘殺豬的叫罵聲,雖然粗鄙,但想到直麵這些叫罵的是她的那位好婆婆,鳳姐這心裏就像是抱了個暖爐,又暖和又舒心。

    趙姨娘現在是什麽也顧不上了,兒子都養到這麽大了,說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了。這可是她下輩子的依靠。

    那該死的老女人,自己不生卻來搶別人的孩子,她咋不上天,她咋不去跟皇帝老兒搶兒子呢。反正都不是她生的。

    邢氏這會也懵逼了,她也是在那道口喻下來以後,被趙姨娘這麽一折騰,才想起昨天元春的話來。

    泥煤呀,這是給她下套子呢,還是底都是剛針的套子。

    這賈環要是剛出生,她就算是頂著罵,也會將這孩子抱養過來,都不用元春下什麽口喻,可是這賈環好不好的都十歲左右了。再有個三五年,都能成親了。這還能養的熟嗎?

    還百年後讓賈環奉養自己晚年?嗬嗬,這是連她最後的一點私房都要打劫了嗎?

    她就說嘛,那死丫頭又怎麽可能突然就對自己和顏悅色了呢。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呢。

    邢氏看著麵前的娘三個,一個罵罵咧咧,指槡罵槐,一個一臉算計防備,還有一個竟然還敢用隱晦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屋中擺設的。

    邢氏瞬間便頭疼了起來。

    而這一邊,從唐淨那裏知道消息的唐朝,先是愣了愣,然後便笑的東倒西歪。這元春真真是好手段,好心思呀。

    這狗咬狗的大戲,估計以後會天天在梨香院那邊上演了吧。

    “看到沒有,這才是真正的心機手腕。你媽我也不求你多長進了,多看看多學學,夠你受用小半輩子了,可別天天就知道吃吃吃的。”唐朝看著李凝從過年以後又出現的雙下頜,有些發愁。這孩子隨了她,一胖就胖臉。

    “哎呀,媽。您這話都說了多少遍了。”李凝聽了賈家二房的八卦後,有些無語地看著她老娘笑成那樣。

    至於嘛,不就是這麽屁大點的事情。

    “我說多少遍,你聽不進去有用嗎?一說你,你就找你姥姥。你也不想想,你不是我親生的,我願意費力說這個。”

    李凝一看老娘這樣,就低著頭不吱聲了。

    唐朝瞪了一眼李凝,“回頭讓人把琮兒送過來的肉幹點心拿過來。別天天半夜三更的自己給自己加餐。”

    “噢”。

    幾日後的大朝,賈赦將自己收拾了一翻後,便跟著兒子一起上了朝。雖然他不覺得打了人有啥不好的。不過既然媳婦和老娘都讓他來認錯。那他就來唄。

    反正媳婦說了,一定要把自己約束賈家子弟不能仗勢的事情和知道別人家拿娘娘的名頭出來的事情說一說。

    果然賈赦這渾人上了朝,先是認錯。然後又來了句死不悔改,弄得新皇無語半晌。最後也不過是輕輕地罰了俸祿了事。

    薛家母女聽了這事,當即氣個半死,一個一等將軍的俸祿能有多少,就那麽一點的銀錢,還不夠薛大傻子吃頓花酒的呢。

    可是她們要的交待,賈家也給了。不但給了麵子,也給了裏子。人家賈家不但送了厚禮來,還在朝.廷上自己參了自己一本。

    人家皇帝的判決都下了,他們薛家就是再不滿意也要把這苦水咽下去。

    不然,又能怎麽辦呢?

    薛寶釵的眼睛都哭腫了,可哥哥今後都要躺在床上的事實,卻是再也無法改變了。想到托人請來的太醫說是,哥哥今後可能不會有子嗣這件事情,薛寶釵就不敢看向自已母親崩潰的樣子。

    他們薛家是不是就要完了。

    這個樣子,她又如何能夠毫無顧忌的進宮去。

    如果榮國府二太太真的能讓自己進宮的話。

    母親那個性子,哥哥又變成了這樣。薛寶釵進宮的念頭,一直在搖擺。她想要出人頭地,想要為自家的哥哥討回一個公道。可若是她進了宮,這個家又要怎麽維持生計呢。

    要知道自從父親去後,家裏的生意有一大半都是她在背後張落。不然以自家哥哥的性子,還不知道會被揮霍成什麽樣子呢。

    雙手撫上當初哥哥親自采買回來的一盒宮花,薛寶釵心中苦笑。

    夢醒了。

    薛家長房不能無後,隻是這個嗣子。又要從何而來。蝌弟的孩子,將來會不會養不熟?若是養不熟,母親和哥哥又要怎麽辦?

    可是他們家最親近的血緣便是蝌弟了。若不過繼蝌弟的孩子,別人的又怎麽能保證比蝌弟的孩子強呢。

    是夜,薛姨媽猶豫了一番才來到女兒的房間。

    薛姨媽這幾天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隻是這個辦法可能會誤了女兒的一生和前程,她的心裏也是萬分的糾結和徘徊。隻是到了如今,她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當初可以在老爺去後,保住薛家的財產,保住皇商的名頭。此時,就應該為了兒子的性命再拚一把。

    隻是這樣一來就要委屈了自己從小如珠似寶養大的女兒了。

    薛姨媽想的辦法,其實很簡單。那便是讓寶釵坐產招婿。然後生下來的長子過繼回薛家,薛蟠的膝下。

    寶釵可以繼續留在家裏,打理家中產業。而薛家有了寶釵在,也不會就此倒下,徹底末落。等到將來兒子長大,將財產以家中的大權交給這個過繼給薛蟠的兒子。薛家便還有未來。

    自已女兒的孩子,是與自己和兒子血緣最近的了。將家產和他們母子的身家性命交到這樣的人手裏,她也能安心一些。

    隻是,坐產招婿,最終要委屈自己的女兒。這年頭,能當上門女婿的又能是什麽人。要一點臉麵的人家都不會這樣做。

    可是若是將寶釵嫁出去,那麽無論她的兒子與自家有多麽親近,也是不可能回繼回來的。一來是夫家是否同意,二來便是族中老人是否同意。

    雖然都是寶釵的孩子,但寶釵招婿,那麽寶釵就仍是姓薛。而寶釵出嫁,連母親都不是單純的薛家人了。孩子又怎麽可能會被認可呢。

    薛姨媽是王家教導的女兒,雖然讀書不多,但內宅的事情卻是從來不含糊。不然薛家那種商人家庭,不怎麽重視嫡庶的人家,又怎麽可能隻有薛姨媽所出的一對嫡出子女呢。

    “寶釵呀,媽知道這件事情是委屈了你。可是咱們家這個情況。除了這樣做,就再沒有生路了。”

    “...女兒明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