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3】無法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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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天還是很冷的,牧學謙盤著腿坐在沒有鋪地毯的地板瓷磚上。窗外的天空很陰沉,呼呼地刮著大風,好像隨時都要下起大雨來。

    盯著手中的報告單許久,許久,久到門外的搬家工人都快把客廳搬幹淨了,牧學謙才站了起來。

    一個工人從門外探了探頭,說,“先生,外麵這些家具已經弄好了,下一趟就可以進來幫臥室裏的了,請問下您收拾好了麽?”

    牧學謙茫然地回過頭,雙眼根本沒有聚焦。

    工人隻得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今天……就先不搬了,你們把東西放回原位。”牧學謙低低開口。

    工人臉上出現不悅,這人是在耍我們呢吧?

    一個正在往外打包著東西的工人聽到這話放下手裏的活也湊了過來,大著嗓門抱怨,“我說你這人什麽意思啊?我們忙了這一上午的你怎麽突然說不搬就不搬了?”

    牧學謙眼神冷冽掃了一眼那個說話的人,“把東西放回原位,價格加三倍。”

    工人還想再說什麽時,牧學謙已經走上前來“嘭”地一聲把房門關上。

    關上門後的牧學謙再次回到床頭櫃旁邊。

    修長的身姿就這樣一直站著,挺拔而又孤獨。

    抬眼看了下空蕩蕩的臥室。那個狠心的女人啊,走就走了,還把所有自己的東西都帶走。那個放在床邊很可愛的西瓜枕頭,那個放在床頭櫃上很有田園風的小台燈,那個書架上一堆她平時根本不會去看的很有哲理的書……

    那種窒息的感覺又來了。

    你當真殘忍啊。

    這就是你為什麽一直沒辦法原諒我的理由麽?

    這就是,你一直沒辦法真心笑出來的隱形的傷痛麽?

    那你當初,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

    為什麽瞞著我做了這種決定?

    為什麽,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這麽殘忍拿掉我的孩子?

    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麽?

    報告單上的日期顯示的是前年。那個時候,你不是還很愛我麽?怎麽舍得呢?

    牧學謙想起了那時候元秋水的反常。

    那個總愛粘人的小女人那段時間忽然一反常態躲著自己。在一次他又加班晚回來後,她竟然關著燈坐在客廳中等他。

    那時候因為太暗,牧學謙沒有看到元秋水的臉色,隻聽得她低沉的聲音,她問,“學謙,怎麽今天又這麽晚回來?”

    那時候他忽然心裏一陣無名煩躁,“等不了的話你可以先去睡。”

    “我沒有說我等不了,我隻是想知道原因。”

    “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

    “我是你的女朋友,我連問一句都不能問了麽?”元秋水的聲線明顯拔高了。

    “嗬。”牧學謙冷笑一聲,“你今天是想跟我吵架?”

    “我沒有。我隻是……算了。”元秋水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起身賢惠地幫牧學謙接過手裏的西裝外套。

    後來在牧學謙洗澡時,元秋水站在門外,輕聲開口,“學謙你能洗快點麽?我有話跟你說。”

    牧學謙煩躁地皺了皺眉頭,“我今天很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可牧學謙從浴室出來時,元秋水還是沒有上、床。她正襟危坐地坐在床沿,嚴肅地看著牧學謙,“學謙,我有事……”

    牧學謙那時以為元秋水是因為自己中文跟陸寧出去吃飯的事想跟自己吵,便不耐煩地蹙了眉頭,“我說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可是……”

    “你煩不煩啊,我今天很累了。”牧學謙衝元秋水發了火。

    那時他沒有注意到她眼中黯淡了的光。

    她那時,就是想跟自己說懷孕的事吧……

    第二天牧學謙下班後,元秋水又旁敲側擊問了牧學謙對於孩子的看法,那時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我現在這樣子像是有時間成家的樣子麽?我不喜歡孩子,很不喜歡,元秋水,你是不是有了?”

    那時元秋水隻是笑笑說,“沒有沒有,我這不就是隨便問問嘛。那萬一我有了孩子,你會怎麽辦啊?”

    那時他誤會元秋水是妄想用孩子來套牢自己,他最煩女人自作聰明這一蠢態,所以隨手翻了下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如果有了那就打了吧。”

    許久之後,元秋水才問,“怎麽說也是你的孩子,你舍得?”

    牧學謙冷酷地回答,“我要孩子以後有的是。元秋水,你最好別自作聰明打什麽算盤。”

    那時候他沒去看元秋水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她說,“我能有什麽小算盤,我隻是好奇,如果我偏想生個孩子呢?”

    “那我們就分手吧。”

    那時候,他怎麽會那麽殘忍說出這種話?

    後來這件事後元秋水說想去元秋舞那住一陣,其實是去將孩子打掉了吧?

    他怎麽還會天真的以為她隻是因為自己的態度賭氣。

    以前受再多委屈,她也沒這樣一連好幾天不聯係地賭氣啊。

    自己,才是導致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吧?

    牧學謙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慢慢捏皺了手上的報告單,再慢慢捏破,捏得手指指節泛白。

    元秋水,我現在後悔了,還來得及麽?

    ----

    牧學謙是作為牧家唯一繼承人長大的,該有分寸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失了理智。他總是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可是現在,那個從來都懂事的牧學謙,第一次做事不顧後果了。

    他曾虛心地向元秋水請教什麽叫做、愛,曾認真地想學怎麽愛一個人。曾經他會因為元秋水的離開而憤怒,可是現在不了。

    牧學謙想,他終於是學會了什麽是愛。

    那個人,原來就是自己的弱點。就是自己的不理智。

    牧學謙開著車子漫無目的地行駛在公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關於跟元秋水的過往。他沒有去想在今天這個大日子上,缺了新郎的婚禮該怎麽進行。

    因為牧學謙的缺席,寧子非這端忙得焦頭爛額。牧寧遠卻是鬆了口氣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學謙哥,他不會來了是吧?”寧菲著著漂亮的婚紗望著禮堂的入口方向問道。

    牧子衿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寧菲笑了。

    “子衿,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比不上那個元秋水?”寧菲語氣緩慢地問,“因為比不上,所以今天我就是個笑話。”

    牧子衿向來討厭寧家的人,可是今天看著這個穿著婚紗臉上卻掛著淒楚表情的人,竟也覺得心酸。

    “你既然早就知道哥哥他心裏有了別人,為什麽還執迷不悟?”牧子衿問。

    “因為……我想著我總要試一試,就像元秋水當初那般,豁出自尊去試一試。”寧菲看著牧子衿說道。

    “這世界上,隻有一個元秋水。”牧子衿也回視著寧菲答道。

    這世界上,像元秋水這般傻的女孩兒或許很多,可像元秋水這般愛牧學謙的人,隻有一個。

    若現在處在這裏被新郎拋下的新娘是元秋水,元秋水一定不會如此自怨自艾。她會選擇隨著牧學謙一起離開去問個明白,哪怕最後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她也不會在談起牧學謙時眼裏帶著恨。

    顧惜白遠遠看著那個穿著潔白婚紗的女人,眼底浮起一抹悲哀。

    她曾經幻想過看著元秋水穿上婚紗的樣子。

    球球,你果真絕情。連我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絕情最是多"qing ren"。

    你可知道你這麽一甩手,f市該掀起多大的波瀾。牧學謙他從瘋狂中剛剛恢複理智,如今才是真正開始不管不顧了。

    這聯姻不成,牧學謙想控製寧家就更舉步維艱,更別提對付陸家了。沒了寧家的支持,牧學謙該怎麽鬥得過虎視眈眈的那些政客?

    就在大家都以為牧學謙會丟下個大擔子下來時,牧學謙回來了。

    窗外的天空仿似被墨汁侵染了般,濃得看不見一丁點雜質。

    牧學謙畢恭畢敬的模樣站在寧子陽跟前,“如果,我幫你們把寧懷生從監獄裏撈出來呢?”

    寧子陽原本低著的頭因為這句話猛地一下子抬了起來,睜大著眼看著牧學謙。

    寧子非卻是臉色陰沉得低笑出聲,“學謙,你以為憑一條人命就可以換寧家百分之十的股權?”

    牧學謙是個商人,當然懂得怎麽拿捏對方的軟肋,“那麽,再加一條呢?或者是……你們眼睜睜看著寧懷生二審死緩。”

    寧家因為寧懷生的案件,以是氣數將盡。都說商人商人,哪個商人不跟當官的合穿一條褲子?可寧懷生做得太過了,被抓的把柄太多了。隻要一個政要倒台,寧家便再無寧日。

    “你當真能說到做到?”寧子陽問道。

    隻要寧懷生這個事件能夠壓下,寧家便可以再爭取到更多時間來恢複元氣。

    牧學謙淺淺勾唇,“隻要寧家能在城北那裏再給我多加十個百分點,我手頭上能夠打點的資金一充裕,寧家的人,我自是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當真是敢獅子大開口。

    可相較於聯姻後將整個寧家交予牧學謙,寧子陽覺得這都是可以答應的問題。於是寧子陽同意了。

    寧子非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牧學謙當真是為了元秋水哪怕走再多彎道也願意了。寧家現在這般氣數,隻要聯姻還需要講什麽條件,可他卻選擇了最費時費力的方法。

    如果當初,那個人也願意這樣對自己該多好,自己現在也不是這般光景了吧……

    牧寧遠,你當真是好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