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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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孟少遊聽到謝羽奉詔入周王府照顧周王,心裏將姓崔的祖宗十八代統統問候了一遍,轉頭卻笑眯眯來周王府探病。

    他的腿傷並未全然愈合,傷筋動骨也要上百天,六萬跟八萬為了怕他長成長短腿,走哪都抬著。

    周王半倚在床上,客氣道:“孟公子傷著,還要上門來探病,真是多謝了。”

    孟少遊:“周王不必客氣,這不是阿羽出門多日未歸,我過來瞧瞧她,順便探病嘛。”

    周王與孟少遊的眼神齊齊轉到了她身上,謝羽無辜表示:你倆鬧不合,別拿我當借口!

    她對這兩人當著她的麵暗藏機鋒的行為已經見識過太多,心裏隱隱有個猜測,卻又忍不住推翻。覺得不太可能。孟少遊打小就嫌棄她凶,對她斷然不可能會有別的心思,充其量隻是孟大公子任性,大約覺得玩伴與別人關係親近,他有點接受不了,這才時時處處瞧周王不順眼。

    謝羽心裏想通了這一節,暗暗為孟大公子下了個評語:十幾年如一日的幼稚!

    別瞧著他嘴裏胡說八道,恐怕沒一句是他的心裏話,隻是占有欲作祟罷了,與她來到長安之後,覺得本來是她一個人的親娘謝弦,忽然要多出來幾個人分母愛,心裏頗有點不好受的感覺類似。

    小和尚代替謝羽去送孟少遊,正好春和與枸杞皆不在眼前,蔣祝見縫插針將房裏其餘的人通通趕了出來,獨留謝羽與周王。

    周王向謝羽招招手:“阿羽過來坐。”

    謝羽在他床頭的鼓凳上坐了下來,周王還是不滿足:“阿羽再靠近點,我有話跟你說。”

    “難道有人偷聽?”謝羽吃驚,暗想有誰會膽大到在周王府聽壁角呢?

    她躬身湊近周王臉頰,小聲道:“你被陛下監視了?”

    周王哭笑不得,她的眉眼又近在眼前,他伸臂堪堪攬住了她的脖子,隨著他的胳膊卷上來,謝羽與他麵貼麵,他趁勢在謝羽唇上輕啄了一下,看著她呆若木雞的模樣,心裏有點想發笑:小丫頭瞧著古靈精怪,原來卻傻頭傻腦的可愛!

    不過怕她惱羞成怒,他並未笑出聲,反壓低了聲音道:“我願意把自己的命都給阿羽,阿羽呢?”

    謝羽已經縮了回去,一言不發坐在凳子上,好半晌才*回了他一句:“我不會把自己的命給任何人!”那樣她娘還不得哭瞎了雙眼啊?

    況且,方才周王的行為實在讓她腦子裏混亂不已,隻覺得被他親過的地方連著臉頰耳釁都一起燒了起來。

    崔晉笑了一下:“我沒想讓阿羽把命給我,那樣我也舍不得。我隻想看你歡歡喜喜的過下去,在我身邊歡歡喜喜的生活下去。”

    “這是……什麽意思?”謝羽難得的蹙著眉頭。

    若說以前,她對周王開始是同情憐憫,後來投靠周王府做管事之時,二人也相處的極為融洽,也許在不知道的時候,與他越來越親近,也曾不小心生出過一點綺思,但是這些還未成形的綺思通通被他在程彰麵前的一席話給打散了。

    之後的相處,謝羽是打定了主意要與周王劃清界限,又有魏帝讓二人共同管理酈山書院之事,她在心裏也強行將二人相處定位在了臣輔主從關係。

    但是……這一切都被周王在酈山書院舍命相救給打破了。

    謝羽自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來去自由,不受束縛。可是,她卻見不得別人為了她而舍出性命去,這對於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況且,對方是她早就已經認定了滿腹計謀,一直伺機要拿自己來要挾程彰的周王,卻肯舍出自己的性命來救她,這於她是不小的震動。

    事情發生之後,別瞧著謝羽與此前並無不同,但內心裏卻一直是混亂而矛盾的。

    “為什麽?”

    隔了這麽久,她終於問出了自己心裏的話。

    為什麽肯舍命相救?若對她隻有虛情假意,滿腹籌謀,何至於拿命去救?

    根本就說不通!

    她坐的並不遠,周王伸臂就握住了她的手,這一次再不掩藏自己的心思:“因為……舍不得你受傷!因為……想要讓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陪著我走下去。因為……睡裏夢裏都是你,怎麽舍得你受傷?!”

    謝羽愕然——他為了自己險死還生,受傷臥床,就連質疑也問不出口。

    她不是小孩子,有些話說說,聽聽就算了,哪怕當時不快,覺得受傷難過,強忍著不在意,可到底是在心裏計較過的。

    但是,比起說過的話,實際行動卻更為有效。

    謝羽:“……”她忽然間不知道如何繼續這場談話了。

    周王卻並無說破心事的尷尬,似乎還極為開心:“父皇早就知曉我的心事,這次下詔讓阿羽來陪我,我……很開心!很開心!”他輕搖謝羽的手:“等你三哥與崔晴成婚之後,父皇大約也會為我們賜婚,阿羽覺得可好?”

    謝羽不由咽了下口水,隻覺得嗓子眼裏有什麽東西堵著,答應不是,拒絕也不是。

    誠然,她曾經對周王有過那麽點喜歡的小心思,願意與他相處,陪著他為他設身處地的著想,為他籌謀,隻是……這似乎離成親還太過遙遠。

    “我……我還小,從來也沒想過成親之事。”這句卻是實話。

    她自己玩心又重,總覺得天下之大,山河壯麗秀美,未曾見識過的太多,對周王縱然曾經有過什麽想法,也不過是少女心事,卻從來沒想過要為他停下自己遠行的腳步。

    謝弦這大半生,兒女情長從來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縮在四角天空的屋簷下相夫教子也從來不是她的人生追求,輪到教育自己的女兒,人生信條也從未改變。

    謝羽在她的影響之下,雖然覺得兒女之情頗為惱人,也有甜蜜之處,卻從來也不曾覺得,這就是一個女人生活的全部。

    崔晉見她眼神遊移,欲言又止,心裏不禁沉了沉,很擔心她張口便提起孟少遊,連聲氣也弱了下來,帶著股哀求:“阿羽,我年紀也不小了,別讓我等太久,可好?”

    他從來都是高傲的,篤定的,何曾低聲下氣去求過謝羽,特別是連性命也願意為她舍棄,到底是讓謝羽徹底的心軟了,她茫然的想:周王都肯為她豁出性命去了,那麽她為了周王,稍微的……委屈自己一點,放棄遠行的念頭,陪在他身邊,是不是也可以呢?

    謝羽在周王的一席話之後整個人陷入矛盾,連自己也說不準是陪在周王身邊快活,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按照從前的想法去生活更為快活。

    她迫切的希望謝弦盡快回來,為她答疑解惑。

    長安城中,並不曾因為謝羽的矛盾而停下時間的腳步。特別是宮裏,閆皇後焦心如焚,為了閆氏一族的命運而殫精竭慮,卻無法改更閆氏一族的命運。

    魏帝對閆國熹原本就不滿,又有蜀國太子即將來使,即刻下旨盡快查清秦嶺藏兵案。不等閆國熹再想出別的法子,苗勝已經帶著北鎮撫司的人將國舅府團團圍住,抄家下獄,給他連辯解的機會都無。

    閆國舅在獄中還指望著太子能夠將他撈出來,又有其餘黨附的眾官員。但樹倒猢猻散,想要盡快與國舅府撇清關係的,已經算厚道的了。更有那等落井下石之輩,投入安王或者苗勝門下,舉證國舅各種罪行,竟不必苗勝再額外羅織罪名,閆國熹都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宮裏閆皇後得到消息,更是一病不起,氣息奄奄。

    太子見狀,也知大勢已去,竟向魏帝上書,稱不堪擔當大任,恐辱沒祖宗,自請離宮別居,奏請周王遷入東宮。

    他這是意欲辭去儲君之位,將周王推上了風口浪尖。

    魏帝對太子有所不滿者,不過是他凡事聽從閆國熹太多,隻怕將來繼位,外戚掌權,擾亂崔氏江山。至於廢太子之事,卻是舉棋不定,未有定論。

    哪知道太子卻迫不及待的請辭,這就讓他惱火了。

    梅納英陪同蜀國太子到達長安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初了。彼時閆國熹藏兵案連同苗勝之子□□案皆已塵埃落定。

    崔昊被貶為英王,隻因皇後病重,暫居長安侍疾。而閆國熹連同他的死黨數名官員,皆被抄家下獄,證據確鑿,隻等秋後問斬。

    苗明遠案件,經過魯承誌據理力爭,總算有了結果,苗明遠徒三年,杖五十,流放兩千裏,而他身邊長隨皆秋後問斬。

    苗勝原本就怕魯承誌固執起來,以命抵命,保不住苗明遠的性命。好在他主審酈山藏兵案,得魏帝重用,總算替他留住了苗家的根苗。

    苗老太太聽到孫兒獲罪,哭著喊著恨不得跟了孫兒一起去流放,也好路途之上照顧一二。又有苗夫人哭天抹淚,婆媳倆在家裏將魯承誌咒罵了不知道多少回,在灞橋邊送走了流放的苗明遠,回來之後就先後病倒了。

    苗勝忙著與安王建立更為親密的關係,家中老母妻子病著,就算有手撕魯承誌的心思,也暫時騰不開手,隻能將這一念頭暫且後壓。

    安王聯手苗勝,不費吹灰之力就鬥倒了崔昊,將他從太子的寶座上轟了下去。雖然崔昊最後仍是垂死掙紮,向魏帝舉賢,意欲讓周王入主東宮,但魏帝未曾表態,且周翰海長駐周王府,外界猜測周王體弱,著實擔不起儲君之位。

    放眼皇族,太子之位竟然是安王最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