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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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初春的長安城裏,柳梢兒初綻,街上行人脫下了臃腫的棉衣,換上了夾衣。

    謝弦在正月底就帶著夏陽,以及穆原與穆小六一起離開了長安,隨行的還有程旭。

    苗家的事情告一段落,謝羽又是在魏帝麵前掛上號的,三公主崔晴學起箭術來也算得認真,謝羽每日進宮教導崔晴,出入宮禁,時不時便能遇上諸皇子公主,以及宮中諸妃嬪。

    謝弦離開之前,還曾進宮一趟,也不知道跟魏帝說了些什麽,總之謝羽接到了不少賞賜,就連皇後也召了她前去說話,還賞了她一套頭麵。

    謝羽對大人們之間的默契並不清楚,問過謝弦,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反是謝弦臨別之時一再囑咐她:“你與你父親分別這麽些年,他那個人雖然有些地方是比較固執,可是到底疼你的心不會變的。你雖指責你三哥,可也得反省下自己,有時間就多陪陪他吧。”

    “娘,問你件事兒,你一定要告訴我真正的答案,不能哄我騙我。”

    謝弦是能感覺得到女兒對程彰似乎有心結,但她不似程智,母子分離之時已經有了記憶與期待,後來孤獨長大,這才對謝弦心有抵觸。

    “你問吧。”

    “娘,你當年與程大將軍分開,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有了別的女人?”

    謝弦差點笑出聲來,經過這麽多年的別離,她早已經不再執著於當年之事:“你這個小腦袋瓜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啊?你父親他並未背叛我,隻是婚姻生活如果單純隻是兩個人,或者並無那麽多難以調和的矛盾,或許也能夠長久。但是我跟你父親之間最大的分歧是對戰爭的態度不同,在國事上分歧太大,家中瑣碎的小事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就算當年你祖母對娘百般挑剔,可是娘的戰場並不在後院,所以也並不在意。”她頓了一下,目光溫柔堅定,隱含期待,輕撫女兒的臉龐,道:“你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有些女人終其一生,隻會圈在一座宅子裏與周圍的女爭鬥,可是娘對你的期望不止於此。哪怕身為女子,也不可囿於一座宅院,做個瑣碎平庸的婦人,為著討好某個男人,爭得一時的寵愛而失去了自我。”

    這些都是謝弦半生所得,一字一句皆是發自肺腑,隻望能夠傳達給女兒,讓她能夠在未來的路上走的更加堅定。

    謝羽對婚姻之事一知半解,甚至這其中能夠帶給人的痛苦她通通不曾體會過,對謝弦話裏所隱含的深意也並不能明白。她隻是本能的相信謝弦的話是對的,終於鬆了一口氣,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其實……我之前不喜歡程大將軍,在娘來之前見到他,對他多番揣測,懷疑他是不是對娘不忠,才讓娘憤而離開,還想著報複他呢。既然娘說沒有此事,那我就相信娘。”往她懷裏蹭了蹭:“娘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以謝弦的能力,她其實可以帶謝羽離開的,隻是程彰再三要求,要讓女兒留在身邊,而她要帶走程旭,便同意了程彰的請求,讓阿羽暫且留在長安城內,讓他們父女倆時常相見,以增加親密度。

    程旭能夠跟著謝弦四處去遊曆,不知道有多高興,臨別的前三日就將京中一幹狐朋狗友宴請了一番,最後一日特別宴請閆宗煜,再三叮囑:“閆七,我走之後,我妹子若是有事兒,你可別袖手旁觀。特別是這次求親之事,定然同苗家結了仇,隻是如今有陛下看顧,苗勝恐怕隻能咽下這口氣,但不表示他能將此事揭過不提。”他一仰脖將杯中酒飲盡,鄭重道:“家中弟弟妹妹都是不省心的,瞧在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上,還望兄弟你幫我留個心。”

    閆宗煜跟程智不合,但對謝羽卻十分不同,聞聽此語立刻滿口應下:“你放心,你的妹子就是我的親妹子,我一定好生照顧她!”

    程旭瞪了他一眼:“你隻聽到了妹妹二字,弟弟就著酒菜吞下去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咱倆玩歸玩,我妹妹是不可能成為閆家婦的,你也別胡思亂想了,要是有合適的就早點成家得了。”

    閆宗煜被他一語道破心事,半點尷尬都無,相反還很高興:“程二,其實咱們兩家也無甚大仇,隻是你爹跟我爹不太瞧得上對方。但說句實話,如果不是程大將軍脾氣死倔,我爹還是很感激他的,畢竟當年程大將軍可是極力主張要將皇長子送往楚國。若非如此,哪得崔昊的太子之位。”

    程彰當年從幽州回來之後,閆國熹也曾試著向他表示感激之情,順便結成友好聯盟。閆家在軍中並無實權,倒是在朝中及地方經營的不錯,而梅氏一族又出了個梅妃,且育有皇子,天然的站在了對立麵,根本不能結為同盟,而程彰卻是極好的人選。

    程彰遭逢家變,況且他從來也不認為自己主張皇長子為質是向閆氏一族示好,而是基於當時的處境,對上門示好的閆國熹毫不留情。

    “閆大人,程某大半輩子征戰沙場,對你們在朝堂上的把戲不感興趣。皇恩浩蕩,召了程某回京養老,程某也無意於在京中再開辟新的戰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閆國熹為相之後,對程彰的不識時務深惡痛絕,但是程彰在朝中的地位是憑他多年積累的赫赫戰功,而非鑽營投機,對他竟然毫無辦法。既不能讓魏帝冷落了程彰,而程彰在朝中又獨善其身,不參與任何一派,如果非要給他貼個標簽,他也隻能算是帝黨,且是死忠的那種。至於旁人的意見,就連崔昊備位東宮多年,也未見得程彰對他能夠多親近幾分。

    閆宗煜覺得,雖然程彰不是閆氏一黨,但是……他也並未倒向梅氏一族,而是徹頭徹尾的帝黨,說白了他能忠於今上,將來崔昊登基,他自然也是忠心不二的,閆程兩家也並無仇怨。

    別瞧著程旭與閆宗煜每日在京中瞎混,但某種程度上,小道消息他們要比程智這種書呆子聽到的多,而且見識的也更多。程旭瞪他一眼:“得!你可別跑來感謝我爹。我家老頭子當初的主張是從大局出發,可不是為了推東宮上位,這是有本質的區別的。他也從來沒想過要讓你們閆家感激。你快把這個念頭收起來,閆相來說他都未必給麵子,更何況是你。”

    他還頗為得意:“你也知道,我們家曆來成親都晚。叔伯舅舅未成親就戰亡了,我爹娘成親都二十五歲往後了。我跟老三未成親,一時半會恐怕還輪不到阿羽。反正我娘覺得自己的閨女是寶貝,唯恐旁人配不上她,倒沒覺得阿羽年紀大了是個問題。所以你還是別瞎耽誤功夫了。”

    閆宗煜覺得,這麽多年的兄弟,唯一學會的竟然是往他心上插刀子。

    “你就不會說句好話哄哄我,我也好心甘情願看顧你弟弟妹妹。我可是聽說你家程老三今年要下場的,到時候我求求我爹,說不定他還能中個狀元郎呢。”

    程旭替他斟酒:“你還是多喝幾杯酒吧!你當考上狀元就完事了?我家老頭子壓根不想讓老三科考出仕,他不喜歡在朝堂上跟人玩心眼子,就更不喜歡老三走這條路了。考中了進士隻不過是個開始,往後的路還長著呢,可惜老三看不開,非要一門心思走科考入仕的路子,也隻能由他了。至於將來是趟出一條道兒來,還是撞個頭破血流,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閆宗煜嘖嘖感歎:“你家老頭子還真是狠心,居然不準備幫兒子一把。”

    等到臨別那日,謝羽騎著胭脂在灞橋送別謝弦,再三囑咐程旭:“二哥去了外麵,別老是喝的爛醉如泥,多留心些娘的身子,她早年在戰場之上受過傷,天陰下雨舊傷發作,都是忍著的。娘就交給你了。”

    程旭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跟個小老太婆似的,都絮絮叨叨了好幾天了,我都記下了!”

    謝羽又對穆原跟穆小六幸災此去你們很快能見到穆三叔,相信三叔他老人家一定會對你們好生管教的。我就在此別過,若是撐不住了記得給我寫信,我會寄傷藥給你們的!”

    穆原一臉悲壯:“阿羽,你真的不管哥哥了?不如就讓我留下來,給你做個馬伕也行啊,牽馬墜蹬都做得。”被程旭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我家不缺馬伕!”

    穆小六都快哭了,他親爹揍起他來比揍穆原可狠多了,手底下全然不留情麵:“阿羽……要不你跟謝將軍說說,就讓我留下來吧,反正你在京中也缺個跑腿的。”這小子一路上硬跟了來,這會兒更是耍賴不想回去。

    夏陽摸了下他的後腦勺:“乖,回去挨揍啊,反正早晚得挨!”

    謝羽在馬上頓時笑的前仰後合。

    謝弦離開的日子是早就定好的,還派人通知了程府。他們今日一早出城,並未在灞橋邊看到程彰跟程卓等人。眼瞧著要出發了,還不見人,閆宗煜身邊的長隨捧著酒壺過來,他親自為眾人斟酒送行,謝弦飲過了杯中酒,謝過了他,程旭拍拍他的肩,取笑道:“閆七,若是你將來成親了,我還未回來,一定要寫信告訴我,到時候兄弟給你備一份厚厚的禮。”

    閆宗煜目光在謝羽麵上瞟了一眼,亦笑:“你也一樣,可千萬別偷偷成親啊。此去若是佳人太多,可別挑花了眼。”

    正取笑著,聽得遠處馬路聲響,由遠而近,當先一人正是程彰,後麵跟著程卓,還有一輛馬車緊隨其後。

    程彰到得近前,才要張口,但對著旁邊一眾小輩,到底隻是喚了一聲:“阿弦——”

    反是謝弦神色平靜,驅馬前行了幾步,程彰緊隨其後,二人雙騎並肩,踢踢踏踏往前走去。謝羽伸著脖子看,被程卓在腦門上敲了一記:“小丫頭瞧什麽?”

    謝羽便埋怨他:“大哥,你們怎的來的這麽晚?”

    程卓麵上鬱色一閃而過:“老三不肯來,一大早就告訴他了,今兒要出城送行,他卻閉著房門死活不肯出來。爹氣的差點拆了他的院子,這小子也不知道在犯什麽拗。”親生母子,這是攢了多大的仇恨?

    “他這是連我一起恨上了吧?”謝羽吐吐舌頭:“這個死腦筋!”

    馬車這時候才到,殷氏抱著程意從馬車上下來,程意在馬車裏被顛的都快吐了,一家子等了程智半日,差點耽擱了送行,來時殷氏緊緊摟著程意,娘倆在馬車裏都快被顛散架了,他原本喊著惡心,見到謝羽頓時規規矩矩了起來:“小姑姑好!”

    謝羽向殷氏問好,還問程卓:“大哥,我是不是很可怕?怎麽意哥兒好像對我有點害怕?”

    程卓並不打算解釋,是因為她罵程智的行為嚇到了程意,讓小家夥覺得小姑姑很凶殘。

    稍頃,程彰與謝弦回轉,謝弦臨別之時再三叮囑:“阿羽不得淘氣,多聽聽你爹爹跟大哥的話。”又抱過程意親了又親,這才與大家別過,帶著程旭以及穆原等人掉頭而去。

    程彰今日一大早已經怒了一回,等閆宗煜帶著長隨離開之後,才問謝羽:“你娘走了,阿羽不如搬回府裏來住?”

    謝羽經過謝弦的開導,對固執的程彰也多了解了幾分,當初的心結亦結開了,雖然不再一門心思的想著為謝弦複仇,但是到底與程彰並未親近起來,隻道:“我還是回謝府住著吧,府裏有孫先生跟春和姑姑守著,我若是住到程府裏去,孫先生怎麽辦?”

    程彰也知道這個女兒勉強不得,就連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的程智也無法勉強,更何況是突然回來的謝羽。

    “那你有空回府來吃飯,說不準你大哥大嫂過段時間就要回幽州去了。”

    “好吧。”謝羽向殷氏伸手,將程意抱了過來,放在自己馬前麵,逗他:“不如意哥兒別回幽州了,留在長安陪祖父跟小姑姑好不好?”

    程意今兒一大早跟著殷氏程卓去程智的院子,親眼見識了祖父發火的情景,現在還有幾分心有餘悸,一聽謝羽的提議,差點當場哭出來。

    在他小小的心時,整個程家最可怕的當屬祖父跟小姑姑。而祖父比起小姑姑尤勝一籌。

    小姑姑是動口,但祖父可是動手,若非他父親程卓攔著,今兒程彰定然會大破程智的房門,將他揪出來好一頓暴打。

    還是程卓將程彰攔腰抱住,連連勸阻:“爹,老三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不管他對娘有多大的意見,可是血脈關係是改變不了的。我娘也沒強求一定要老三去送行,不如等他自己想開了再說。”

    程卓的話向來管用,程彰在長子的相勸之下,才放棄了揍程智一頓的打算。

    謝羽獨自留在了長安,雖然有父兄,到底分府而居,謝府裏如今隻有個春和跟孫銘,對於她來說當真是再自由不過了,隻要程彰不強逼著她回府去住,她便覺得心滿意足,帶著程意回轉的時候,還向程彰道:“孫先生學識淵博,性格寬和,爹爹頓不頓就發火,我覺得你很該跟孫先生討教討教。”一把年紀還愛發火,也不知道年輕時候脾氣是不是也這麽暴烈。

    若是程旭說這話,早被程彰攆出去了,但對方是謝羽,那便不同。程彰對女兒的耐心總是要更多幾分的,他視此為謝羽的邀請,當下還道:“等我得閑了就過去。”

    謝羽見程大將軍居然肯聽勸,比之當初二人在程府關起門來差點打起來,他喚了府兵來對峙之時要好說話許多,更是得寸進尺:“你也別天天追著三哥不放,聽說下月初春闈,能不能得償所願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你現在跟他生氣,實在沒必要。反正來日方長,他性子這麽別扭,我娘也沒指望著他一時半會就想開,放下成見母子相親。”

    她這般老氣橫秋的話,倒好似經曆了多少世情一般,就連程卓都不禁笑道:“說的好像你比老三要懂事多少似的。”

    程彰往謝府跑過多少次,自相認之後,謝羽對他都是敷衍了事,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也不太願意多說話,每想到謝弦一走,小丫頭倒立刻開口了,說什麽不重要,態度友好才是重點。

    他心時高興,頓時將程智不開門而引發的怒火拋之腦後,還關切道:“你在宮裏教導三公主學箭如何了?”

    謝羽很想說:三公主倒是認真學習,可是崔煦太無恥,明明箭術不差,偏要跑來蹭課,還時不時對她的教學方式提出質疑,似乎質疑她藏私。她很想將崔煦趕出去,可崔煦本人端著一張笑臉,態度當真是端正的不行,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這等瑣事,自然沒必要講給程彰聽。

    “三公主練的很認真。”

    一句話,程彰程卓皆笑了起來。

    小丫頭也太會說話了。

    練的很認真,意思就是說,三公主與箭術一事上並無多少天賦,而且他們父子倆都是軍中出來的,知道射箭臂力很重要,別瞧著謝羽纖細瘦弱,但她的臂力卻不差,也許是繼承了程謝兩家的基因。但是宮裏的公主們打小嬌養,連個東西都不拿,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個年紀再來學射箭,首先臂力就不過關。

    哪怕練的再認真,也成就有限。

    崔晴頭一日跟著謝羽練習拉弓,當晚回去胳膊都腫了,疼的抬不起來。她的奶嬤嬤心疼的恨不得將她抱在懷裏哭:“公主金枝玉葉,何苦受這份罪?謝姑娘出身如此,她自小練習射箭也不奇怪,公主又何必非要跟她一般呢?”

    “那是嬤嬤你沒見過謝羽在馬上射箭的英姿,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子有那樣好的箭術與騎術。若是我能有那樣好的騎術箭術該有多好。我聽說她打小四處遊曆,又有謝將軍這樣的人做娘,哪裏似我一般一直在宮裏長大,最遠也隻去過酈山。”

    奶嬤嬤忙攔著她:“公主可不許瞎說。梅妃娘娘待公主跟親生女兒一般,疼的不得了,若是娘娘聽到這話,可是會傷心的。宮裏有什麽不好的,若說榮華富貴,還有哪家能夠比得上天家?”

    崔晴嫣然一笑:“瞧嬤嬤你嚇的,其實娘娘未進宮之前,應該也過的自由自在。進宮這些年,我倒並不覺得她有多快活。上次她還提起自己未進宮之前的日子有多快活。阿煦從外家回來之後,每次她總要問東問西,問完了又惆悵不已,可見宮裏也並不是樣樣都好。宮裏吃穿是比宮外麵好,可是宮外自由啊。”

    她跟著謝羽學箭術,累了自有宮人送了點心過來,兩人坐在演武場吃點心喝茶,崔晴便追問謝羽以前的生活。謝羽話多,又是四處玩慣了的,總能講些有趣的事情,講的多了就連崔晴也對外麵的世界心生向往,隻覺得一顆心不知不覺間就隨著謝羽的話撲啦啦飛走了。

    奶嬤嬤是打小跟著她的,還是她親娘身邊的舊人,自然凡事都為她著想,這時候也唯有勸她:“等公主出嫁了之後,隻要駙馬同意,想去哪裏都可以。”

    崔晴的婚事捏的梅妃娘娘手裏,梅妃再疼崔晴,可是於婚事之上,恐怕都會為自己的兒子打算。為她挑的駙馬定然是能夠與梅家親近的,到時候也可成為崔煦的助力。

    這幾年隨著崔煦漸漸長大,閆氏一族對梅家多有防範,宮中皇後對梅妃亦從來不敢放鬆,就連崔晴與崔煦的婚事,皇後也很是關注,崔晴如今尚未挑選到合適的夫婿,也與此有關。

    正好今年春闈,梅妃便打定了主意要從這批學子裏麵為崔晴挑一位駙馬,還曾向崔晴透露過此意。奶嬤嬤當時聽了,心生歡喜,這些日子還催促著崔晴多去梅妃麵前盡孝,就連魏帝有時候過來了,也恨不得推了崔晴過去露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