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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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免曝光道衍仙君的身份——畢竟這個不靠譜的家夥自稱“不能現身人前”——蕭銘隻能給自己貼了張隱匿符咒,隨後趁著兩名守門弟子憂心忡忡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蕭銘不知道衍與玄鉞去了哪,但幸好一路上洛水宗弟子都在討論這場突如其來的“翻臉”,大略讓他了解了兩人的行蹤。

    道衍仙君生性好動、肆無忌憚,但所幸也知道自己頂著的是自家徒弟的臉,不小心招惹到徒弟的道侶,必須要找個安全又安靜的地方分說清楚。

    蕭銘一路尋去,最終到達了玄鉞平時的悟劍之處。身為化神期劍修大能,玄鉞圈出了一個人跡罕至、卻靈氣充沛的山頭充當自己的悟劍之所,一方麵不會在頓悟時受到外人影響,一方麵也避免自己的劍氣傷到其餘洛水宗弟子。

    除了玄鉞本人,其餘洛水宗弟子、長老、甚至掌門沒有通稟都不得入內,唯一一個例外就是蕭銘。當蕭銘隨玄鉞回到洛水宗時,玄鉞便第一時間為蕭銘煉製了一塊令牌,持有令牌者可以自由在山峰結界內進出,而玄鉞則會有所感應,以防一個不留神,誤傷了自己的道侶。

    因為有結界的存在,洛水宗眾人就算如何介懷,也隻能守在結界之外,蕭銘一眼望去,立刻便認出了數名聞訊而來的金丹、元嬰修者,其中最為擔憂的便要數洛水宗掌門與大師兄玄錚了。

    師債徒償,蕭銘默默對眾人道了聲歉,閃身進入結界,幾名修為較高的元嬰修者心有所感,望著似是殘留有波動漣漪的結界微微蹙眉。

    蕭銘剛一進入結界,結界內的玄鉞便立即感應到了。他手中的劍招停滯,銳利的眼眸直直射向不遠處明明與蕭銘一模一樣,卻輕佻散漫地令人生厭的家夥,片刻後一言不發,抽身而去。

    道衍被玄鉞看得有些心虛。他尷尬地抓了抓頭發,也跟隨在玄鉞身後,心中頗為糾結——本來隻打算以徒弟的身份放放風,沒想到惹出這麽大的亂子,實在不知該如何收場。

    玄鉞的悟劍之所占地很廣,但玄鉞與道衍速度極快,轉瞬間便出現在了蕭銘麵前。

    玄鉞一手持著本命劍,另一手抓住蕭銘的肩膀,上下掃視一番後,緊繃的麵孔這才稍稍緩和下來:“你無事?”

    “我自然無事。”蕭銘安撫地笑了笑,覆上玄鉞緊握劍柄的手,“把劍收起來吧。”

    玄鉞微微皺眉,本能地不願,卻仍舊還是順從了蕭銘的心意,將本命劍收回丹田。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先前我並未向你介紹,沒想到今日卻惹出這麽大的亂子……”蕭銘歎了口氣,視線越過玄鉞,看向他身後笑容微微有些討好的道衍,頗有些無奈地哭笑不得,“這位是道衍仙君,我新拜的師父,妖族赤王也是被他所傷。”

    隨著蕭銘的介紹,玄鉞轉過身,下意識將蕭銘擋在身後,看向道衍的目光仍舊是毫無遮掩的不滿與敵視:“他為何要假裝成你的模樣?”

    “一來是因為他早已飛升,不好現身人前,便投機取巧地借用了我的身份,二來則是與我的前世有些因果牽扯。”蕭銘大略將自己的道衍仙君的關係說了一遍,隨後問道,“你們二人為何……突然打起來了?”

    “別看我!這是你家道侶的錯!”被蕭銘懷疑的目光看得有些炸毛,道衍冷哼一聲,“我原本在你和這個冰塊的院子參觀地好好的,結果看到他回來,剛想要打個招呼,將情況說明清楚,他竟然二話不說,直接拔劍給我來了一下!”道衍語氣憤恨,指著玄鉞朝自家徒弟告狀,“我絲毫沒有防備,要不是修為高,差點要被他將神念斬碎!我可是你師父!他簡直是欺師滅祖!”

    被自家師父又委屈又無辜的告狀糊了一臉,蕭銘無言以對,隻能轉頭看向玄鉞。

    玄鉞不待蕭銘提問,便冰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礙眼。”

    蕭銘默然,一時間沒跟上玄鉞的思維。

    見自家道侶麵露疑惑,玄鉞添上一句解釋:“假扮成你的模樣,必定居心叵測,理應殺之。”

    “你以為我願意用這張臉這個殼子嗎?!我最喜歡的可是那種有男人味的外貌,才不是這樣小清新的娃娃臉!”道衍跳腳,高聲怒道。

    “……師父,您對我的外表有意見嗎?”蕭銘幽幽然開口,盡管他本人也很讚同道衍的觀點,易容時也喜歡把自己往陽剛的那一麵改變,但卻絕對不接受其他人這樣的評價。

    道衍被蕭銘噎了一下,幹咳一聲:“這不是重點。”頓了頓,他擺正了臉色,“一言不發就直接拔劍,連句解釋也不聽,所以說,我最討厭這些又冷又硬又一根筋的劍修了——真不知道你為何要找這樣沒風度也沒情趣的死劍修當道侶,這樣的家夥,活該一輩子單身狗,跟他那把劍相依為命!”

    眼見玄鉞蠢蠢欲動、又有些想要拔劍的衝動,蕭銘連忙握住他的右手:“玄鉞不問緣由率先出手,的確是他不對,但師父您也有很多機會解釋吧?”

    道衍有些訕訕:“我的脾氣吃軟不吃硬,當時也的確被他氣狠了,所以……”

    一個巴掌拍不響,玄鉞與道衍都有責任。但一個是師父,蕭銘沒有立場指責;一個是道侶,蕭銘舍不得指責,隻能大事化了,將過錯歸到自己身上。

    “這一切是個意外,怪我沒有提前說清楚,這才引起了麻煩。”牽起玄鉞,蕭銘帶著他來到道衍麵前,柔聲勸道,“雖然拜師時間不久,但道衍仙君待我盡心盡力,我十分尊敬。更何況以我淨靈體的身份,倘若不是及時遇到仙君的傳承,大約早就成了一抔黃土,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隨著蕭銘的話,玄鉞周身冰冷的氣息逐漸緩和下來,雖然對於道衍的好感度仍舊是負數,卻還是看在蕭銘的麵子上,行了個晚輩的禮節。

    見玄鉞妥協,蕭銘終於鬆了口氣,笑著看向道衍:“我也對於又冷又硬的劍修無什好感,但我喜歡玄鉞,與他的性格無關。他是我的道侶,唯一的道侶。”

    道衍撇了撇嘴:“夠了啊,秀恩愛秀得我眼睛都瞎了,知道你們感情好,倘若不是他先挑釁,我也懶得跟小輩一般見識。”

    兩個人都服了軟,夾在師父與道侶之間的蕭銘也算是真正放下心來,至於外界憂心忡忡的洛水宗眾人……反正等到他和玄鉞出去,便又和好了嘛!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蕭銘與玄鉞並肩走在前麵,低聲說著悄悄話,而道衍則懶懶散散地跟隨在後,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雖然荒無人煙,但不得不說,凡是靈氣充裕的地方,景色都頗為不凡。一草一木鬱鬱蔥蔥、生機勃勃,間或還有幾塊玄鉞拿來試劍的巨石,其上凜冽的劍意經久不散。

    雖然不是劍修,但修為高了,眼光自然就上去了。道衍不得不承認自家徒弟的道侶是個天生的劍修,天賦絕倫,其劍意中隱隱帶著一些他曾經收藏、置於淩霄宮中的劍訣的影子,大約是自家徒弟拿到劍訣後,便轉手給了自己的小"qing ren"——嗯,小"qing ren"兒腰間的那把劍也眼熟,估計是同樣的來源。

    雖然有些歎息徒弟的敗家,將好東西一股腦都給了別人,但道衍對此也無可厚非。他本身也喜歡大手筆送給自家戀人禮物,若不是他對劍修無感,"qing ren"中沒有一個練劍的,估計無論是劍訣還是長劍,都早就送給別人刷好感度了。

    思緒逐漸從徒弟的道侶逐漸轉移向自己那一堆後.宮,道衍還沒有來得及多想,便聽到前麵的玄鉞來了一句:“他當真是你先前提到的——給予你傳承的前輩?”

    蕭銘點了點頭,帶著幾分尷尬——他知道道衍能夠聽得到他與玄鉞的交談。

    “雖說是師父,你也應當與他保持距離,不可走得過近。”玄鉞絲毫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心虛——他明明是坦蕩地當麵去說!

    “無需擔憂。”蕭銘幹笑道,“師父待我很好。”

    “他行事不羈,過於自我,男女不拘,供養爐鼎行采補之事,又培育那等害人的蠱蟲,恐非正道。”發覺蕭銘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師父好感度頗高,玄鉞皺了皺眉,根本不在乎對方是已然飛升的大能者,言辭甚是犀利直白。

    後麵一直沉默著偷聽的道衍頓時就炸了。他尚未飛升之前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自詡名門正道,對他的行事指手畫腳的老古板。他雖然采.補,卻也講究個你情我願,"qing ren"間私底下的親密事,跟那些外人何幹?!故而道衍沒有少跟那些“正道修者”起衝突,就算他自詡行端坐正,從未濫殺無辜,也一直被正道修者排斥在外,落得個亦正亦邪的評價。

    道衍萬萬沒想到,如今飛升之後,竟然又冒出來一個小屁孩說三道四——他道衍上天入地、與人鬥智鬥勇的時候,這玄鉞的前世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以道衍那精準的眼光,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並不擅長掩飾心思的玄鉞那一本正經的皮囊下,掩藏著的是怎樣的小九九,當即也毫不客氣:“與其說你擔心我立身不正,將你家道侶也帶歪了,倒不如說你生怕你家道侶也學我三妻四妾,坐擁後.宮無數,被眾多美人傾心相待吧?!”

    被戳中心事的玄鉞:“…………………………”

    ——方才蕭銘親口說自己心悅於他,此生唯一,他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這一天,完全無法克製心中的歡喜,所以也更為擔心這份感情被收回、變質,自然恨不得道侶遠離一切的汙染源。

    “放心,隻有你一人還弄得我焦頭爛額,我哪裏還有心思放在別人身上?”蕭銘失笑,責怪地瞥了道衍一眼,低聲安撫自己總是安全感極低的道侶,“我還擔心你什麽時候厭煩了我,與我漸行漸遠呢。”

    玄鉞握緊蕭銘的手,眉梢間的沉鬱冷肅驟然消融,剛剛透出幾分笑意,就被道衍涼颼颼地打斷:“他自然是信你的,但他卻不太信我啊。就算我不把你帶歪,長年對著這麽漂亮乖巧、懂事聽話的徒弟,我這個無節操的家夥說不定就按耐不住,對窩邊草出手了。”

    再次被戳中心思的玄鉞:“…………………………”

    “亂說什麽!”蕭銘被道衍的話雷得渾身酥麻,眼見自家道侶一副默認的態度,不由得目瞪口呆,“我與師父長得一模一樣,誰會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起那種心思?!”

    “嗬,那可不一定,誰讓我就是這麽無節操呢?”道衍冷笑挑眉,“雖然我不喜歡自己長這幅模樣,但作為"qing ren",卻頗為符合我的審美觀——自攻自受什麽的,也許別有一番意趣?”

    雖然不是很明白什麽是“自攻自受”,但是卻秒懂了道衍話中隱藏含義的蕭銘與玄鉞:“………………………………”

    後背上一片寒毛直豎,縱使蕭銘從自家師父眼中的戲謔中得知對方隻是在挑釁玄鉞,也不由得後退一步,深感自己拜師拜得有些不靠譜。

    而素來不知什麽是“開玩笑”的玄鉞頓時冷下目光,腰間“祛邪”嗡鳴不止,卻礙於對方是蕭銘的師父而不得不隱忍克製。

    相對於被又雷又氣、弄得七葷八素的小兩口,道衍卻覺得渾身舒暢,整個人都愉快了起來——竟然膽敢背著他,不,是在他麵前說他壞話,玄鉞不開心,那他自然就開心了。

    瞥了一眼玄鉞腰間那把明明是他的收藏,卻在找到新主人後轉而朝他示威的“祛邪”劍,道衍懶懶一笑,帶著幾分唯恐天下不亂的躍躍欲試:“其實,與其擔心我引誘你的道侶,還不如擔心我閑極無聊,再煉出隻情蠱來玩玩——想必你對於情蠱的威力,是深有體會的。”

    玄鉞……默默拔出了祛邪劍。

    ——蠱蟲,是玄鉞心中永遠的痛,除了蕭銘本人,誰都觸碰不得。倘若不是這隻不合時宜的蠱蟲,他和蕭銘說不定早就心意相通、雙宿雙飛,哪裏用得著蹉跎百年,如今才堪堪擺脫影響,情投意合。

    玄鉞舍不得對蕭銘不滿,自然便將全部負麵的情緒投射到蠱蟲的製作者身上,如今這個製作者竟然還敢跳出來表示要再煉一隻蠱蟲,這怎麽能忍?!

    於是,當蕭銘和玄鉞終於從結界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玄鉞周身的劍氣與殺意將散未散,激得結界之外的眾人都忍不住後退數步,心下驚愕不已。唯二鼓起勇氣、頂住壓力迎上來的,就隻有洛水宗掌門與大師兄玄錚。

    ——他們兩個人也是心裏苦,剛剛消停沒兩天,結果又出事兒了,但一個是長輩如父,一個是長兄如父,又不能不管。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蕭銘還是被結界外的大陣仗驚了一下,畢竟自他進入結界後過了一個多時辰,結界外聞風而來的洛水宗人又多了不少。

    尷尬而慚愧地朝著朝著掌門與玄錚笑了笑,蕭銘剛剛想要行禮,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玄鉞死死抓著,甩了甩也沒甩開,不得不悻悻然放棄:“掌門,師兄,這次隻是個誤會,請不必擔心。我與玄鉞又給眾位添麻煩了,實在是愧疚至極。”

    掌門與玄錚聽著蕭銘的致歉,目光卻被他試圖甩開玄鉞緊抓的手、卻毫無辦法的動作吸引,一時間也搞不懂這小兩口到底是怎麽回事。

    要說沒有矛盾,但玄鉞周身的低氣壓卻明明白白昭示了他此時此刻不悅、惱怒、急於報社的心理活動;但要說有矛盾——這死死抓著別人的手,半點都不想放開的粘人程度,又完全走了另一個極端。

    掌門與大師兄表示年輕人的世界太複雜,他們不懂,隻能又是擔憂又是疑惑地追問:“當真無事?當真隻是誤會?”

    “的確無事。”蕭銘語氣誠懇、表情真摯,但他一人說的話卻不足以取信於人,不得不借著兩人牽手的動作,頂了頂玄鉞的腰眼,示意他開口。

    玄鉞瞥了蕭銘一眼,帶著幾分的委屈和不甘不願——他半點也不想幫蕭銘替那個老不休道衍遮掩,半點也不想讓道衍頂著自家道侶的身份和麵孔到處亂晃,恨不得立刻就將道衍那混賬的皮扒得一幹二淨——但是,對方卻是蕭銘的師父,本身又帶著太多秘密,倘若暴露於人前,免不了要給自家道侶憑添麻煩,故而玄鉞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咬牙忍了。

    玄鉞抿唇,目光直視著掌門與玄錚,聲音低沉:“隻是誤會。”

    兩位勞心勞力的長輩下意識捂了捂胸口,他們已經許久許久沒有看到自家小輩這樣直白的不開心的表情了,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新奇。

    他們已經確信,蕭銘與玄鉞這對道侶之間一定有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小秘密——這並不奇怪,十之八.九的修者都會有自己的秘密,而旁人也不會去特意探聽,除非想要將這些“秘密”據為己有。

    “我知道,有些事,你們不想說。”掌門摸了摸胡須,語氣深長,“我也不會非要問明不可——我隻想知道,這個秘密,是否會牽連到洛水宗,是否會對宗門不利。”

    “不會。”玄鉞這一次的回答毫無遲疑。

    “如此便好。”掌門點了點頭,他相信玄鉞的正直無偽,更相信他對於宗門的責任與重視。看小兩口的表現,大約也猜測到了大體的經過,掌門在蕭銘與玄鉞臉上看了一圈,意有所指,“誰家道侶間能沒有摩擦和口角?凡是說開就好,不要動刀動槍的——你這次突然拔出本命劍,可把大家都嚇壞了!”

    被誤認為家暴道侶的玄鉞憋屈地瞥開視線,點了點頭:“以後不會了。”

    “行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掌門揮了揮手,示意圍在此處的眾人散開。

    蕭銘與玄鉞相攜離去,其他人也三三兩兩地走開,隻有玄錚皺著眉,仍舊站在掌門身邊:“當真到此為止?這件事可絕不是誤會那樣簡單。”

    “照我推測,應該是有人假扮蕭銘混入洛水宗,結果被玄鉞識破。”掌門微微皺眉,壓低了聲音,“而這個人,與蕭銘有關,對洛水宗也無甚惡意,所以他們才如此費勁遮掩。”

    “就算沒有惡意,也太過危險。”玄錚不讚同地皺眉。

    “的確。”掌門點頭,“以後在較為關鍵的場所加強守衛,也多注意一下蕭銘的行動——特別是沒有玄鉞在場時的單獨行動。”

    玄錚低聲應是,接著退開身去。

    掌門抓著自己的胡須,長長呼了口氣,但對於讓玄錚布下的安排卻並不如何在意——這樣安排,也隻是為了安洛水宗上層諸人的心罷了。

    掌門知道玄鉞拔出本命劍後便意味著認真,意味著他的的確確想要將對方斬於劍下、毫不留手。但據目擊的弟子回稟,混入洛水宗的人卻在玄鉞的劍下遊刃有餘,一路上沒有波及到任何一名弟子,便將玄鉞引來了悟劍之所。

    此人修為極高,遠不止是化神,對於這樣的前輩高人,就算再如何加強守衛也於事無補,隻能寄希望於玄鉞蕭銘的判斷正確,寄希望於此人對洛水宗確實沒有惡意。而掌門這次輕飄飄放過,沒有追根究底,也是想要向這位前輩高人釋放善意,以免觸怒對方,惹來麻煩。

    ——這位高人,也許就是在妖族擊殺赤王、救了蕭銘一命的人,如果處理得當,也許反而會給洛水宗帶來助力。

    掌門在這廂殫精竭慮地思考如何變威脅為優勢,那廂蕭銘與玄鉞也回到了再次成為廢墟的院落,站在一片狼藉上麵麵相覷。

    玄鉞表情冷淡地示意弟子們將此處恢複原狀,而他本人則牽著蕭銘,徑直走向險險未被波及的後廂房。

    設了個結界,擋住外麵弟子忙碌喧鬧的聲響,玄鉞悶悶地在椅子上坐了,仍舊是一臉的不開心。

    蕭銘歎了口氣,俯身攬住他的脖頸,吻了吻那溢滿了不滿的眸子。柔軟的嘴唇擦過受驚後反射性閉合的睫毛,玄鉞整個人呼吸一滯,頭腦一片空白,便再也沒有精力去想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

    溫柔的輕吻從眼睛落到鼻子,隨後印在僵硬的嘴角,沒有挑.逗和欲.念,滿滿都是親昵與安撫。這樣溫存的舉動卻讓玄鉞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熱,下意識伸手,攬住蕭銘的腰部,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裏。

    ——這是蕭銘承認自己喜歡玄鉞後,第一次主動與他親昵,也是第一次這般與他親昵。

    玄鉞是劍修,素來克製矜持,欲.望淡漠,比起在床.上的赤.裸相對,他更喜歡不含欲.念,卻心意相貼的小動作;而蕭銘本人有了淩霄宮作為修煉助力,也對於采.補、雙.修沒什麽太大興趣,故而兩人就算躺在一起,也隻是單單純純地親近,而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如洛水宗這般傳統的修道宗門,所修功法大多清靜克己,眾修者除非心意相投,或者遇到適合的雙.修者,否則都是一個人閉關修煉,單身百年、千年甚至萬年都毫無壓力,根本不會有欲.望無法紓解一說。

    故而蕭銘與玄鉞縱使結成道侶百年,雙.修過的次數數不勝數,對於床幃內的事情卻單純至極。一個是為了修煉而求.歡,一個是對於道侶求.歡的縱容,如今蕭銘不再為了修煉而煩惱,玄鉞自然也沒有提及此事。

    比起欲,他們更加看重的是心。

    ——起碼原本,玄鉞與蕭銘是這樣認為的。

    明明沒有打算雙.修,但肢體糾纏、相濡以沫間,一直被壓抑與忽視的欲.火卻蠢蠢欲動。蕭銘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極為劇烈,腦中都有些恍惚,完全不複曾經為了雙.修而挑起玄鉞欲.望時的有條不紊。功法、手段都亂作一團,蕭銘隻是本能地回應著玄鉞,本能地想要與他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直至肌膚相貼。

    待到稍稍冷靜一些時,蕭銘已然和玄鉞雙雙倒在了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褪得七七八八。雖然對於這樣的情形有些無措,但蕭銘素來遵從自己的欲.望,他抬手攬住不知什麽時候停住動作的玄鉞,仰起身想要繼續那讓他□□的唇舌糾纏,卻被呼吸粗重的玄鉞抬手擋住。

    蕭銘皺眉,以目光不滿地控訴玄鉞,而玄鉞則將頭埋入蕭銘頸彎,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自己不受控製的欲.望。

    片刻後,他再度支起身子,伸手拽下仍舊掛在蕭銘腰間的玉佩,翻身下床,然後在蕭銘疑惑的目光中將那塊繪製著淩霄宮的玉佩扔到角落裏,一個又一個,覆上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禁製,完全杜絕了其內與外界的接觸。

    玉佩內頗有興致打算看一場活.春.宮的道衍:“………………………………”

    做完這件事後,玄鉞總算是鬆了口氣,扭頭看向床上的蕭銘。

    蕭銘赤.裸著大半個如玉般白皙的身子,側身以手肘支在床上,饒有興趣地望著玄鉞發泄般的舉動。他嘴角含笑,星眸點點,黑發如緞,配上欲.望未.褪、仍舊泛著紅暈的麵頰,當真媚.態天成。

    玄鉞隻覺得自己體內剛剛勉強壓抑住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下一息便閃身回到床邊,然後被蕭銘輕笑著伸出雙臂,攬入懷中。

    這一番顛鸞倒鳳,一直到第二天太陽再度升起才將將止息。明明沒有雙.修,但兩人都有些欲罷不能;明明隻是浪費光陰,但兩人都懶洋洋地不願起身,恨不得一直這般靠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玄鉞眸光溫柔,一手攬著蕭銘,一手緩緩撫過他背脊的曲線,從脖頸直至腰窩,而蕭銘則像是被順毛的貓咪那般趴在玄鉞胸口,雙眸微眯,從未有過的放鬆愜意。

    兩人這般靠在一起,眼睜睜看著傳訊的紙鶴碰到屋內的結界,一隻、兩隻、三隻……直到積了一堆。

    知道外麵的人等得急了,蕭銘這才扶著玄鉞的胸膛坐起身,懶洋洋地順了順自己的長發:“你該去處理事務了,峰主。”

    玄鉞抿了抿嘴唇,不開心,但長久以來培養的責任感仍舊讓他隨之起身,抓起地上散落的衣袍。

    “今天晚上,早點回來。”蕭銘看著轉瞬間又人模人樣、冷淡嚴肅的玄鉞,輕笑著開口,語調曖.昧,毫不掩飾自己的期待。

    玄鉞將祛邪劍懸掛在腰間的動作一頓,耳廓轉瞬間通紅一片,回應卻簡潔有力:“嗯。”

    身心俱是舒暢至極的峰主與道侶進入了最為甜蜜無間的時光,但洛水宗弟子卻全然感受不到——在他們眼中,自家峰主與峰主道侶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奇怪了,毫無征兆的冷戰,毫無征兆的敵視,又毫無征兆的和好如初,簡直蛇精病!

    前一次相見,峰主冷淡地與其道侶擦肩而過,連目光都不給一個;下一次相見,峰主抓著道侶的手柔情蜜意,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對方身上;昨天起床,峰主與道侶針鋒相對,冰冷的氣氛簡直要將整個山頭凍成冰川;今日起床,峰主與道侶並肩出遊,暖意盈盈地讓旁觀者都快要隨之一起化掉。

    一眾洛水宗弟子從最開始的驚愕、擔憂、目瞪口呆,迅速過渡到了如今的見怪不怪、坦然以對,不得不說能走上修道一途的都是心性堅定、臨危不亂之輩,對環境的適應性簡直強得驚人。

    #今天起床,峰主和他家道侶又在鬧分手了!#

    #哦,沒事,他們明天就和好了。#

    #真奇怪,今天峰主和道侶竟然沒有鬧分手呢!#

    #哦,沒事,他們明天就要鬧了。#

    一直暗搓搓圍觀的洛水宗掌門:“………………………………”

    ——說好的高深莫測的前輩高人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