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與人打賭,爹爹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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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去找劉景了,丟爺的臉。”

    少年的臉也微微發紅,在氣氛十分詭異的情況下,他不自在的蠕了蠕唇角,硬生生的責備的語氣,打斷了這讓人不適的一刻。

    冷懷瑾瞬間彈跳了起來,再看赫驚鴻的唇,隻覺得喉頭幹澀,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液。

    待聽到他那不可一世的話語時,整個人又氣惱了起來。

    她和他貌似沒有關係,她又去哪裏丟他的臉了?

    真真是笑話一樁呢。

    “咱們萍水相逢,又何來的瓜葛,好爺隻手通天,我一介小小的村姑哪裏高攀得起?”尖酸刻薄的語氣,心裏也不知道在別扭什麽,煩躁的想要使勁的抓上一抓。

    說罷,扭了腰便要走。

    身後的赫驚鴻眉眼一瞪,卻是沒見過這般不識抬舉的人,他明明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她還逞什麽強?難不成是故意要上商州去見一見劉景那小子?

    今兒個李氏才供出是劉家的人要害他們三房,她怎的就非要和劉家扯上關係呢?

    “以後你的酒我全收了,你也不必再那般麻煩的去找人賣酒了!”赫驚鴻眉心一擰,麵上微微有些溫怒,心裏像是有幾隻螞蟻在繞著圈爬來爬去,猛的從床榻上跳了起來,便一把抓住冷懷瑾的手。

    卻不想,對方竟狠狠的甩開他的手,冷冷的留下一句:“不必了!”便頭也不回的捧著那一小壇子苞米酒離開了屋子。

    赫驚鴻像是被人硬塞了一隻蒼蠅般,吞也不是,咽也不是,一張妖嬈的臉黑如鍋底,自出世以來,這世上確還沒有誰敢如此甩他的臉麵,知道他身份的人誰不是趨之若鶩,恨不得跪在他腳下天天喊他‘爺’,而她倒好,不僅不領他的情麵,反倒像是他欠了她似的。

    每每想幫她一些,她卻總是戒備得厲害。

    好似與他有一絲牽連,就會惹禍上身一般。

    “呯……”的一聲,一掌拍壞了屋子裏的小矮桌,震得自個兒腹間的傷口隱隱作痛。

    “主子,有何吩咐?”從黑暗的角落裏走出一名身著勁裝的冷酷男子,隻見來人雙手抱拳,雖麵色冷清,對赫驚鴻卻是極為恭敬,低頭斂眉,靜待吩咐。

    “去,跟著冷懷瑾,看看這丫頭和劉家到底是什麽關係!”一咬牙,溫怒的麵色瞬間變得陰戾冷漠,狹長的鳳目危險的眯了起來,雙手負於身後,一股狂霸之色瞬間霸占了他過份妖嬈的麵容。

    身後的勁裝男子正準備領命離去,卻見赫驚鴻身形迅速一轉,抬手便製止了他:“阻止冷懷瑾和劉家的交易,不管用什麽方法,讓她遠離劉家!”

    “是!”看不見容貌的角落裏,男子低頭後退兩步,身形一轉,瞬間消失在了這狹小的屋子裏。

    ……

    牛車上,冷懷瑾憂悠的躺在後頭,嘴裏叼著一根幹枯的稻草,寒風將她露在頭巾外頭的發絲吹得翻飛舞動,她卻渾然未覺,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過分湛藍的天空。

    “壯子,你今後可有什麽打算?”聽著牛車跑在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半天冷懷瑾突的坐了起來,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劉壯子自小便父母雙亡,和年邁的奶相依為命,前些日子,他奶又病逝了,便隻剩下他自個兒了,聽聞他已經好些日子不曾出門了,城裏的活計也不去幹了,整個人是徹底的消沉了下去。

    今兒個若不是冷懷瑾喚他,隻怕他仍舊關在自家的屋子裏。

    想來,他奶的過逝對壯子的打擊極大。

    “今後?我沒想過……”壯子苦笑了起來,原本健壯的身軀也好似被這沉重的打擊給擊垮了,整個人了無生氣,渾身上下都冒著讓人心疼的自暴自棄。

    在大坑村,冷懷瑾除了自家的哥哥,也沒幾個能玩在一起的夥伴了,而劉壯子卻算得上一個,他比懷瑾大五歲,今年也不過十二,因生得牛高馬大,一直被村子裏的孩子們嫌棄,也隻有冷懷瑾兩兄妹願意接近他。

    因此,在壯子的心裏,是將冷懷瑾當作妹妹一般的疼愛,也願意無條件的給她幫忙。

    “既然沒想過,我便替你作主了,過了年就到冷家果園來,我保你吃得飽,睡得暖,過幾年還能娶個好媳婦回家!”她這不僅是在幫壯子,同樣也是幫自己,果園新開,她此時身邊最缺的就是信得過的人。

    清河村的那些村民,雖跟她簽下了雇傭契約,但終究不知道品性的。

    有了壯子的加入,於冷懷瑾來說,便多了一分保障。

    壯子聽了冷懷瑾的話,嘴角微微一勾,隻覺得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半晌才緩和了情緒,呐呐道:“懷瑾,你個小丫頭片子,哪裏來的那麽多心思,我可不指望能娶上媳婦,隻求不餓死便好了!”

    是啊,像他這樣的人,誰家的丫頭願意嫁給他?住著破草屋子,吃了上頓沒下頓,家裏連個幫手的老人都沒有,奶死後,連田地都被好爺收了回去,如今的壯子,可謂是落迫不堪。

    聽冷懷瑾提到冷家果園,壯子出著實沒往心裏去,隻道是冷家三房租了幾畝地,種了幾棵果樹罷了,想著反正自己閑著也是閑著,便默不作聲應允了下來。

    “自然會有!”冷懷瑾也懶得與他爭辨。

    此時的牛車已經進入了商州城區,轉過幾條街,壯子正要尋著記憶轉向酒釀街,卻被冷懷瑾拍了拍後背,示意他停下來。

    抬頭一看,牛車此時正路過一間金碧輝煌的酒樓,看那華貴的裝潢,寬闊的占地麵積,以及出入人流的著裝打扮,便知道這是一間消費極高的酒樓。

    “走,我們進去瞧瞧!”冷懷瑾跳下馬車,抱起她那一小壇子酒水,便落落大方的往酒樓的方向走去。

    壯子驚了一跳,忙拉住她,神經兮兮道:“懷瑾,這種地方不是我們這些人能進的,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問吧!”

    在壯子看來,貴賤有別,與其被人掃地出門,倒不如不去招惹。

    “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來!”冷懷瑾咧嘴一笑,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便捧著酒水進了那名為銀月樓的高檔酒樓。

    寒冬臘月的,樓裏的賓客幾乎桌桌都叫了酒水,喝上一杯,既暢快又暖身子。

    她快速的環視了一圈,便來到了櫃台前頭,見那算帳的男子著了一身灰褐色的掌櫃服,便湊上前去,不卑不亢的問道:“掌櫃的,你們這可收上等的烈酒?”

    一上來,她便拋出了誘耳,一來防止人家覺得她年紀小來搗亂;二來也免去了兜圈子的口水。

    那算帳的中年男人聽到這麽一個稚嫩的嗓音,慢悠悠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冷懷瑾,頗有興致道:“小女娃兒,你口氣還挺大的,這酒啊,沒嚐過怎知是上等的好品呢?”

    一名路過的小夥計一見她的打扮便狗眼看人低的湊了句:“我們這可是上等的酒樓,下等的酒水你到那些小酒館去賣吧!”

    冷懷瑾也不氣惱,道了句:“打擾了”,便收了擺在帳台上的小酒壇子抱在懷裏,不緊不慢的準備離開。

    那掌櫃的識人無數,一看冷懷瑾這架勢,心裏也疑惑的緊,她穿著極為普通,但氣質卻又沉穩大方,兩者兼容,真真是矛盾至極,正欲喚住她,迎麵便進來兩位錦衣公子。

    小夥計忙堆起了笑臉,搶先跑到那兩個人的跟前伺候了起來。

    “冷懷瑾?”其中一位公子驚訝的叫了起來。

    冷懷瑾抬頭一瞧,招搖過世的打扮,滿身的傲嬌氣,不是劉景還是誰?

    此時的他,並不是一人而來,旁邊還站了位相貌俊朗,眉目清秀的儒雅男子,年紀在三十打下,他此時目含探究,眼神落在冷懷瑾的身上左右思量,隻一眼,便看得出來,此人心機頗重,城俯至深,絕不是劉景這樣的傲曼少爺能拿捏得了的人。

    “劉大少,劉二少,裏邊請!”很快,掌櫃的便為冷懷瑾解了惑。

    原來此人便是上一世威名一時的劉家大少,劉坤!

    百聞難得一見,果真是隻表裏不一的老狐狸。

    觀這掌櫃熱絡的態度,便能猜出幾分,此時的劉景和劉坤關係甚好,應該經常相邀出來用膳。

    “劉公子!”冷懷瑾淡淡的向劉景點了點頭,並不打算與他們有過多的牽連,李氏的話雖無憑無據,但總歸讓她的心裏起了芥蒂。

    若真是劉家要對他們不利,她豈不是與仇人交好?

    “你這是來賣酒的?”劉景為人雖然高傲,卻也不笨,見著冷懷瑾手捧酒壇子進這樣的酒樓,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用意。

    想到上一回,她賣給他的酒方子,劉家酒莊確實釀造出了一批專供禦用的果酒,但他們嚐試了一些其他水果,卻是如何也釀不出那種醇香的味道,為了這事,烏氏責備了劉景好幾回,直怪他做事考慮不周。

    眼下,再度見著冷懷瑾,他自然想一問究竟,這到底是如何回事。

    劉坤是何等的精明,聽了劉景的幾句話,心中已然猜到了大半,心想著烏氏那隻老狐狸,一心想自個兒邀功,這事情是半點沒透露給他知道,連帶著酒莊裏釀造那果酒的人,都是烏氏自己的人,壓根想將他排擠出去。

    唇角一抿,俊朗儒雅的臉上勾勒出溫和的笑意,客氣的衝冷懷瑾伸出手,輕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是二弟的朋友,不如坐下來慢慢聊!”

    這話正對了劉景的味口,他性子高傲,自然是不會低頭順目的和冷懷瑾說話,但劉坤開了頭,他便不作聲了。

    冷懷瑾看著劉坤,腦海中努力的搜索著關於上一世他的信息,雖說劉坤一世為商,但卻憑著八麵玲瓏的人際關係,和狠辣的手段,成為了整個天熹國不可動搖的第一皇商,連朝中的一品大臣都要賣他幾分顏麵。

    劉景雖位居重位,卻在冷懷瑾死前都未能將劉坤扳倒。

    她突然想起劉坤年少時曾娶過一名身份神秘的妻子,後來又不知何種原因,被劉家休棄,至今那劉家前大少奶奶,亦不被人知曉,十分的神秘。

    鬼使神差的,她勾唇一笑,雙眼灼亮的直視著劉坤,道:“那懷瑾便謝過劉大少爺的美意!”

    掌櫃的一聽,這小丫頭片子居然和劉家是認識的,一雙精明的眼睛立即骨碌碌的轉了起來,直盯著她手中的小酒壇子看,心裏直怪自己是個沒眼見的,忙湊上前,討好道:“小姑娘,這酒我買了,你出個價錢!”

    他討的是冷懷瑾的好,賣的卻是劉家的人情。

    這一點大家都清楚的很。

    冷懷瑾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看著劉家二位兄弟,提高了音量道:“掌櫃的,你可慢了一步,我改變主意了,這酒今兒個不賣了,都說‘寶劍贈英友,好酒贈知己’,難得遇見識貨人啊!”

    說罷,已經隨著劉家兩兄弟的腳步踏上了二樓的雅間。

    掌櫃的搖了搖頭,心裏竟對那小壇子酒起了幾分好奇了。

    三人隨小夥計在二樓的雅間剛坐下,正在這時,外頭一陣躁動響起,雅間的簾子被人強製拉了起來,幾名彪型大漢瞬間便闖了進來,劉家的幾名護院立即拔刀相向,警惕的擋在自家主子的麵前。

    劉坤溫文儒雅的麵容也隨之一變,一股淩利之色湧上眉梢,手掌已經扶上了別在腰間的匕首上。

    眼看著一場暴風雨驟雨般的打鬥便要拉開序幕。

    冷懷瑾隻覺得手腕一緊,抬頭一瞧,見劉景正麵色嚴肅的緊盯著她,低頭低斥道:“你快些離開,免得被牽連其中!”

    說罷,便使了眼色,差劉福將冷懷瑾帶走。

    這一刻,冷懷瑾隻覺得心頭一熱,想不到平常不可一世,眼高於頂的劉景,也會有如此心細的一麵,看來,她對他的了解還是不夠透徹。

    再觀他大哥,以一張欺世盜俗的表皮將整個劉家蒙弊其中,野心勃勃,卻又心狠手辣,劉景如何是他的對手,再說了,那害她們全家的人直指劉家,不知道這其中會不會和劉坤有關聯?

    想到這裏,冷懷瑾一把甩開了劉景的手,以同樣斥責的口吻低聲道:“我冷懷瑾才不是那麽沒有義氣之人!”

    劉景微微一怔,待明白過來她這是要留下時,整張臉因為急躁而漲得通紅,氣急敗壞的俯下身,便要將她強行抱出去:“冷懷瑾,你別給本少爺添亂,本少爺怕你……壞我的事!”他原本是想說擔心她受傷,到嘴邊,卻硬生生的改了口。

    他原本就不善言辭,對著冷懷瑾就更顯得傲曼可惡了。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之際,簾子外頭一道洪亮的嗓音傳來,緊接著,那幾名彪型大漢整齊有致的排成了一字型,掌櫃的闖進了包廂,十分抱歉的衝劉家二位少爺鞠了一躬,苦著臉道:“兩位少爺,今兒個真是對不住了,這廂房是趙爺訂下的,方才是新來的小夥計帶錯了路,還請兩位少爺移步到樓上的雅間,今兒個這頓飯,小的包了!”

    話說,劉家兩兄弟來銀月樓吃飯,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即使真占了別人的包間,以劉家人的身份地位,那掌櫃的也是萬不敢來打擾的,更何況提出換房這樣荒唐的要求。

    劉景一聽這話,一張臉已經黑成了包公,上前便一把揪起掌櫃的前襟,喝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麽?你睜大眼看看你眼前站著的是誰?”

    劉坤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切,並不出手製止,也不幫著劉景聲討那掌櫃的,而是靜觀其變,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這一切都沒能逃過冷懷瑾的雙眼,她冷冷的看著劉坤,越發的覺得此人陰險狡詐,心沉如海。

    “劉二少爺,您今兒個就算打死小的,小的也是沒辦法的!”掌櫃的雖然害怕劉家的勢力,但很顯然,這位趙爺的手上有著更能讓他臣服的權勢。

    劉景一氣之下,袖口一揮,幾名護院便齊齊湧上,與那幾名彪形大漢扭打在了一塊,原本整潔的雅致的包廂,一時之間被擊得乒乒乓乓,名貴的瓷器碎片撒了一地。

    不過是為了一間包廂,這樣大動幹戈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麽?

    那掌櫃的卻仍舊不肯讓步,任兩方人馬扭打破壞。

    卻在這時,兩名打鬥中的人踢翻了八仙桌,桌旁的梨木椅受力猛的往後撞去。

    冷懷瑾身形一閃,正要避開,卻不想……劉景一個健步擋在了她的麵前,竟硬生生的替他擋下了這一道飛來的橫禍,要知道,這些東西要砸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那可是能出人命的。

    “嗯!”一聲悶哼自劉景的嘴裏逸出,他劍眉緊擰,神色痛苦的扶緊了旁邊的案幾。

    “劉景”冷懷瑾臉色大變,伸手便將他扶住,氣憤的衝那掌櫃的大喝道:“報了官來解決吧,為了一間小小的廂房鬧成這樣,掌櫃的認為合適嗎?”

    劉家可是整個商州的大戶,不僅因劉家家財萬貫,還因劉家祖上人才輩出,朝中支線連連,到這一代更是出了一位盛寵不衰的賢妃娘娘,這樣的家族,即使放在上京,也是極為尊貴的。

    到底那趙爺是何方神聖?

    說到見官,掌櫃的又慌忙捏了一把冷汗,麵上雖是驚慌,但卻完全沒有退卻的打算。

    而正在這時,那位神秘的趙爺總算露了臉。

    “小事一樁,何掌櫃的何必勞師動眾?”輕淡隨意的語氣,帶出一位年輕男子,他麵容溫厚,神色怡然,渾身散出一股子淡雅的氣度,一舉手一投足間,便能猜測此人身份非凡。

    半眯著雙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他下顎間那一小簇引人注目的山半胡。

    他嘴裏雖這樣說,但行動上卻背道而馳。

    三言兩語,那掌櫃的已經恭敬的退到了一邊,眼色使然間,幾名彪型壯漢立即退了下去。

    “是,趙爺說的極是,是小的魯莽了,小的這就給兩位爺賠不是!”掌櫃的點頭哈腰,原先與劉家二位少爺的堅持勁一股腦的崩塌了,隻剩下滿臉的歉意和深深的悔悟。

    上前一步,便深深的彎下腰去,誠心道:“小的向兩位爺道歉,方才的事是小的錯,求兩位爺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

    這麽一出戲,也不知道雙方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那掌櫃的顯然是充當了中間人。

    原本以為劉景定會大發雷霆,鬧翻整個銀月樓,卻不想,劉家的幾名護院在劉坤抬手間,已經快速的將劉景壓製住,局麵一時之間混亂不堪。

    冷懷瑾看著趙城,分不清今兒個在這裏見著他,到底是巧合還是赫驚鴻刻意的安排。

    畢竟,他說過不讓她來找劉家的人。

    “原來是趙爺,怪隻怪我們兄弟二人有眼不識泰山,今兒個多多得罪了,還請趙爺莫見怪才是!”劉坤笑著抱拳,好似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與趙城恭維客套。

    說罷,手一伸,極為友好的請他入座。

    劉景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很顯然,他對這位趙爺也是有所顧忌的,難道好爺在商州比劉家還得勢麽?

    一行人圍桌而坐,其間趙城和冷懷瑾便裝作不認識,由著劉家兩兄弟隨意的介紹了兩句,便這麽帶了過去。

    很自然,這酒水的事,便就此擱下了。

    出了銀月樓,那掌櫃的再看冷懷瑾,已是一臉的恭敬,甚至比對待劉家的二位公子還要禮遇一些,她總覺得這一切都和赫驚鴻有所牽連,但又不明白赫驚鴻為何要管製她,畢竟她們一家隻是赫驚鴻臨時避難,而用來掩人耳目的棋子罷了。

    壯子在門外等了好半天,正焦急的四下張望,見著冷懷瑾出來了,忙上前詢問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怎的去了這麽久?”

    冷懷瑾搖了搖頭,跳上馬車,低聲道:“去肖府!”

    這會兒爹娘定還在那裏,說不定肖家會知道一些關於商州好爺的事,她從這一連串的事件中,漸漸的聞出了危險的味道。

    壯子忙趕了馬車,按照冷懷瑾指的路線起程了。

    “懷瑾,我方才好似看到了劉家二少爺呢,好似受了傷,幾個人扶著,你進裏頭沒碰見他麽?”劉景,壯子是見過的,就是上一回在酒釀街,那個相貌像神仙一般的少年,隻不過脾氣卻是壞得很呢。

    “沒有!”冷懷瑾心中一愣,方才劉景為她擋木椅的那一刻又湧上了腦海,思量著自己是不是該去拜會一下劉夫人,說不定那害他們三房的人會有所眉目?

    壯子‘喔’了一聲,知道冷懷瑾不願意多說,便也沒再問,馬車一路駛向肖家新府。

    在商州最繁華的長勝街,一間間氣勢宏偉的大宅院整齊有致的坐落兩側,但凡在商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都住在這條街上,而肖府因是禦賜之宅,位置尤其好,便是坐落在長勝街的中央位置。

    兩尊張牙舞爪的石獅坐落在朱漆大門兩側,兩名護院站立其間,數米高的圍牆將整個宅院與外界完全的隔離了開來,使得外頭的人完全看不到裏頭的情形。

    壯子低呼了一聲,一雙眼珠子都幾乎要掉了下來,好半天才怯怯的蹭了蹭冷懷瑾的肩膀,低聲道:“懷瑾,這便是你大舅家?”

    冷懷瑾點了點頭,跳下牛車,上前差那守門的小哥進去通報。

    沒過多時,大門便被人拉開了,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恭敬的引了冷懷瑾進去,壯子已是大氣不敢出,隻管隨著冷懷瑾的身後,看著滿院子的鳥語花香,亭廊蜿蜒,隨處可見的假山樓台,雖算不上巧奪天宮,卻是樣樣精巧慎人。

    而這裏的情景,在冷懷瑾的印象中,卻已是熟悉得不得了,她輕巧的跟著管家,一路穿過回廓,往花廳前去。

    人沒走到,肖家一眾人和冷昌修夫婦已經迎了出來。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的自己就來了,方才下人來通報,我還以為是聽錯了……”一道洪亮又慈愛的聲音遠遠便傳了過來,冷懷瑾咧嘴一笑,歡快的跑了過去,撒嬌的撲進老婦人的懷裏,甜甜的喚道:“外婆,我可想您和外公了!”

    肖老夫人瞬間眉開眼笑,一俯身便將冷懷瑾抱了起來。

    冷昌修夫婦原本想斥責她兩句,此時也不好多說,隨了肖老夫人,一家人便進了花廳中。

    壯子進這宅子,原本就渾身不自在,向大家打了聲招呼後,便隨著管家縮進了旁邊的小閣裏,備了些點心給他等著。

    肖家今兒個可真熱鬧,兩家人難得的聚在一塊,肖家二老更是喜笑顏開,嘴都合不攏了,好似比過年還讓人歡喜呢。

    “懷瑾妹妹,你總算來了,我和哥哥們正打算去大坑村看你們呢!”肖老夫人剛把冷懷瑾放下,肖三容便粘了上來,拉著冷懷瑾的手親昵的向她打招呼。

    冷懷瑾笑著捏了捏肖三容的臉,打趣道:“表姐怎的越長越漂亮了,害我都認不出來了!”

    肖三容臉上一紅,追著冷懷瑾便要打她屁股,一家人又是一陣歡笑。

    肖子鬆、肖子俊和冷逸琛三個少年坐在一塊,亦是眉眼含笑的看著兩個姑娘家跑來跑去。

    待一行人鬧夠了,肖睿這才差了這些孩子出去。

    看來,他們是要談正經事了。

    “去書房玩吧,表弟過兩年也該考童生了,正是看書的時候,你看看有哪些書合適的,便借回去瞧,待看完了,再來換!”肖子俊和冷逸琛的年紀相當,兩人的關係也是尤其好,便勾肩搭背的往書房去了,肖子鬆搖了搖頭,也一塊跟了去了。

    冷懷瑾正尋思著肖三容會帶自己上哪兒去玩,卻不想,她剛出了花廳,又折了回去,卻是尋了處隱蔽的地方靜靜的蹲下來偷聽大人們的講話。

    “三容姐,你這是做什麽?”冷懷瑾假裝不懂,拽了她的衣角疑惑的問道。

    肖三容伸出一根手指,在唇瓣間做了個‘噓’的動作,騙冷懷瑾道:“我聽聽奶要給我們買什麽禮物過年呢!”

    是啊,再過幾日便要迎灶神了,一年的冬也即將過去了。

    冷懷瑾直覺肖三容定是有事瞞著她,也不說破,堅起耳朵認真的聽著花廳裏的談話。

    肖睿在孩子們走出去之外,臉色便不太好看,但礙著父母在場,也不敢如何造次,隻得悶聲道:“昌修,我原本以為你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如今看來是我這個做大舅的高看了你!”

    這話說的有點重了,冷懷瑾不解的蹙了蹙眉,想到是不是為了冷逸真的事鬧成這樣?

    肖三容聽了這話卻渾身一僵,身子向前傾了傾,整個人都貼在花廳的門背上。

    裏頭沉默了一陣後,又傳來了肖老夫人的聲音,先是輕歎了一口氣,而後喃喃道:“昌修,你到底在顧忌什麽?三容配逸琛再合適不過了,兩人打小一塊長大,三容的品性你也是知道的,再說了,你大哥有意提你一把,你這不是拂了他的好意麽?”

    這話一出,冷懷瑾隻覺得腦海中一聲悶響。

    原來,父母今兒來肖家是為了商量這事?

    再看肖三容,她的小拳頭此時捏得緊緊的,柳眉微蹙,十分反感般咬緊了牙關,整個人僵硬的貼在那裏……似乎在等待事情的轉機。

    這時候冷昌修發了話:“娘,大哥,我們是怕委屈了三容,肖家如今已不同往日了,三容若是要嫁,定能嫁個人中之人,哪裏輪得到逸琛啊!”

    冷昌修的話確實不假,他並不是不喜歡肖三容,而是覺得自己家裏高攀不上,怕將來委屈了她。

    這倒是冷昌修的作派,冷懷瑾不禁點了點頭,父親做的沒錯。

    ‘呯’的一聲,茶盞重重的擲落的聲音,肖老太爺猛的站了起來,冷聲道:“好了,這事別再提了,既然人家不願意,你們又何必硬塞過去!”

    看來是動怒了,肖老太爺平日裏的脾氣是極好的,想來這事是整個肖家的主意,並不是肖睿一個人的意思了。

    “昌修,梅姑,你們要知道我和你大哥便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我們不指望她能嫁去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我們隻希望她能快快樂樂的活著,一世無憂,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們還不明白麽?我們隻要找一個對三容好的女婿!”

    劉氏再也忍不住了,幹脆把話往明白裏說。

    這樁婚事,原本就是肖家一致同意的,劉氏為人實在,想的沒有肖睿那般長遠,她隻知道冷昌修兩夫婦都是老實人,將來定不會虧待了她的女兒。

    肖梅姑已經紅了眼眶,肖家人對她滿滿的關懷像清泉一般流過她的心田,她還有什麽理由好拒絕?

    “爹、娘,大哥、大嫂,我和昌修定不會讓三容受委屈的,你們盡管放心好了!”她拉住冷昌修的手,正要給肖家二老跪下。

    卻在這時,原本在門外偷聽的肖三容突然撞開了門,猛的撲了進去,尖叫一聲:“我不同意!”

    冷懷瑾剛想拉住她,卻已經遲了。

    “三容,你快出去,你一個女孩子家,少管這些事!”肖睿眉心一擰,不耐煩的衝肖三容揮了揮手,隻道是女孩子家嬌羞之作,心裏也沒想其他。

    卻不想,肖三容不僅沒有退出去,反倒含著淚‘撲通’一聲跪在了花廳的中央,咬了唇,斬釘截鐵道:“我不要嫁給逸琛表哥,如果你們真要將我嫁人的話,我寧願嫁給逸真表哥!”

    冷懷瑾聽到這些話,已然明白了三分,早前在肖睿榮歸故裏之際,她便查覺了冷逸真的企圖,卻是想不到,他竟有這本事,瞞著整個肖家,將他們唯一的孫女兒哄得非他不嫁的地步。

    看來,是她低估了冷逸真了。

    肖家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若說肖三容不肯嫁人,他們還能理解的過去,但她卻偏偏選中冷逸真。

    肖睿當即氣得摔了矮幾上的茶盞,起身便欲上前掌肖三容兩巴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時輪到你說話了,你趕緊給我出去,別丟我肖睿的臉!”

    肖三容能說出這樣的話,在場所有的人心裏都是清楚的很。

    她定是私下裏和冷逸真有了某種見不得人的誓約,而生在對女子非常苛刻的天熹國,她這種行為,足以被稱之為‘*"dang fu"’,若是傳了出去,等同於毀了她的名聲,讓她一世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肖三容自小便跟著兩位哥哥讀書識字,平日裏乖巧懂事,竟沒想到,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來。

    劉氏怔愣過後搶先上前甩了肖三容兩巴掌,又心疼又難過,眼淚奪眶而出:“你怎的能說出這種話來?娘平日裏是怎麽教你的?”

    可此時的肖三容哪裏聽得進肖家人的話,倔強的挺著背脊,神色是沒有絲毫的讓步,執意道:“不管你們怎麽說,我便是要嫁給逸真表哥!”

    “你……”肖睿氣得額頭青筋暴跳,掄起拳頭便要揍人,好在被冷昌修夫婦給攔了下來。

    這種被愛慕衝暈了頭的感覺,冷懷瑾懂,她平靜的看著肖三容那不容置喙的模樣,好似為了那個引她入坑的男人,可以連父母兄弟都不要。

    緩緩的蹲下身子,目光清澈如水,在一片嘈雜的責罵聲中顯得尤其突兀:“三容姐,如果一個男子真的喜歡你,絕不會陷於你不義,他會光明正大的求娶你,而不是私下與你結三生之好,毀你名聲,逆你父母,日久見人心,你敢不敢跟我賭一場?”

    肖三容猛的側過頭,隻見冷懷瑾目光銳利,信心滿滿,明明是稚氣未脫的臉,此時卻顯得老在深沉,仿佛她說的這些便是人生的真理,讓人不得不去相信。

    是啊,若一個男子是真心喜愛你,他便不會偷偷與你結緣,而是曆盡千辛萬苦也要與你在一起……

    心中猛的一陣抽痛,使得冷懷瑾整個人蒙上一層讓人看不懂的滄桑感。

    勾唇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腦海中卻閃過上一世陳王赫連城的模樣。

    他苦等八年,為的便是和董婉玉在一起,說不嫉妒那是假的,這世間的女子有誰能幸得這麽一個男子的真情?

    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憂鬱如數趕走,她再度望向肖三容,期望她能聰慧一些,與她打上這一個無法預知的賭。

    肖睿和劉氏都安靜了下來,對於冷懷瑾的話,沒有人提出質疑,卻是越發的覺得她小小年紀,便能參透世間事,實屬難得。

    劉氏更加篤定了冷家的家教,此時卻因肖三容的不懂事,心裏生出愧對冷昌修夫婦的想法。

    肖三容的眼神閃了閃,最後還是洪亮道:“自然敢!”

    冷懷瑾勾唇一笑:“那便等著瞧吧!”

    ……

    早早用過晚膳,三房一家便坐上壯子的牛車回了村子,人剛到村口,便聽到有人嚷了起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後山出了吃人的妖怪了……”

    冷昌修急忙跳下馬車,上前問道:“什麽吃人的妖怪?”

    那村民驚得臉都白了,指手劃腳道:“死了好幾個人,還有個小姑娘被……”說到後頭,他是說不下去了,隻是拚命的扒著衣裳,做出羞辱的動作。

    圍著他的一行人個個唏噓不已,冷昌修搖了搖頭,隻道是有人造謠生事罷了。

    卻不想,他剛轉身,那村民便扯住了他的袖口,緊張兮兮道:“冷家老三,聽聞那姑娘可是你家的侄女啊,你趕緊回去瞧瞧吧!”

    冷昌修臉色一變,趕緊往家裏趕,卻發現,院門緊閉,整個家裏空蕩蕩的,心中暗道不好,隨了那些看熱鬧的村民,便趕到了一直被傳得極為詭異的後山口。

    誰知,遠遠的便聽到沈氏那哭天搶地的聲音。

    冷昌修拔開人群一看,冷家一家人幾乎都聚在了這裏,沈氏的懷裏抱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冷懷素,李氏跪在旁邊淌著眼淚,身子抖得厲害,冷逸真兩兄弟則左右攙扶著李氏,大房三個孩子呆立在旁邊,不知所措。

    村子裏的向大人被好心的村民請了過來,此時正為冷懷素把脈。

    此處僅僅是後山口,冷懷瑾往前走了幾步,卻見在後山的林子裏,隱隱有幾具陌生的男子屍首橫七豎八的倒在泥沼裏,滿麵的血跡,雙目瞪得滾圓,雖看不真切死因,但從他們身上的衣飾可以辨斷七八,這些人都是練家子……

    這絕不是村民們所說的什麽‘吃人的妖怪’。

    顯而易見,這裏在不久前,或許是昨兒個夜裏,經曆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廝殺,冷懷瑾突然想起赫驚鴻前兩日所受的傷,以及近段時間他經常不見蹤影,心中一緊,想到方才回到冷家時,家裏空空如也!

    人群中,向大夫已經收了醫箱,淡然道:“姑娘這條命是保住了,隻不過往後這身體便要廢了,手腳的筋脈盡斷,即使接好了,行動上也是比常人要差一些的……”

    向大夫的話說的婉轉,但眾人心中都明白,冷懷素這是成了半個廢人了。

    沈氏又是一陣嚎啕大哭,李氏再也經受不住這種種的打擊,雙目一翻,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冷昌修惱怒的瞪了三個少年一眼,遇上這種事,居然隻顧著驚慌,卻是無一人上前安頓了這些老弱婦儒。

    他一把抱過冷懷素,吩咐道:“先回家,逸林去抓藥,逸華和逸真照顧好你娘,逸琛看看向大夫有什麽需要,懷玲去煮水,動作快一些!”

    說罷,人已以飛快的往回跑去。

    眾人在冷家的人離去之後,卻是再不敢停留,爭先恐後的相繼離去,生怕自己也著了那後山的妖怪的道,落得好似冷懷素這個下場。

    一時之間,整個後山隻剩下冷懷瑾一人。

    靜謐的林子裏傳來低低的鳥鳴聲,在這空曠的環境裏,透著一種滲人的詭異,配上林子裏濃重的血腥味,真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別說是一個小姑娘家,即使是成年男子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隻怕也要嚇尿了褲子。

    但冷懷瑾此時卻顧不得那麽多了,赫驚鴻前兩日重傷歸來,如今又不知去向,直覺告訴她,這一切的廝殺都和赫驚鴻有著牽連。

    腳步向前一步一步的邁進去,繞過那幾具屍道,再度往深處走。

    更加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整個密林中像是被血洗過一般,潮濕的空氣打在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紅,好幾處地方都留下了深淺不一的血紅的印記,隨著天色漸漸灰暗,若是人從遠處望,這整個後山,便如同深山鬼林。

    一陣寒風刮過,帶起樹葉不規則的沙沙聲,冷懷瑾隻覺得頭皮發麻,背後一陣涼意閃過。

    抬頭,卻見一道黑景在眼前掠過,將她的發絲吹得翻飛舞動,她整個人僵在了原處,冷汗順著後背一路往下滴,濕了裏衣……

    “赫驚鴻,是你嗎?”強烈的恐懼讓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喚那個她要尋的人,同時也為了給自己壯膽。

    便在這時,四麵八方的枯枝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一道接一道的銀光閃過,如閃電般迅速淩利,待冷懷瑾反應過來,四周已經圍了不下八名黑衣死士。

    “我誤闖此地,向各位爺賠個不是,還請各位爺高抬貴手!”冷懷瑾的雙腿已然發軟,故作冷靜的抬高了聲調探聽虛實。

    對方沒作回答,腳步有節奏的往她的方向慢慢的前行,如若沒有猜錯,這些人都是沒有思想的死士。

    看來,她這一回是走到閻王殿了,若真這樣死去,她又怎會甘心。

    ‘吹……’的一聲,風吹樹葉,又是一陣響動,八道銀光齊齊向他揮來,冷懷瑾尖叫了一聲,本能的抱著頭往地上鑽,卻聞頭頂一聲‘哐當’響,自己小小的身子已然落入了熟悉的懷抱。

    她閉著雙眼死死的攀著來人的脖頸,像是無尾熊一般貼在來人的身上,心裏卻安定了下來。

    她活下來了……

    一陣打鬥聲後,耳邊總算恢複了平靜。

    赫驚鴻無奈的瞧著拚命往自己脖頸間縮的毛絨絨的小腦袋,嘴邊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寵溺的弧度,卻驚悚了身旁的風、雨、雷、電,四位隨侍。

    這個女娃娃是誰?竟被他們視為神詆的主子像珍寶似的捧在手心,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廝殺間,他們明顯的能感受到赫驚鴻的緊張和小心翼翼。

    手指撫上冷懷瑾柔軟的發絲,低頭,輕聲安撫:“沒事了,別怕!”

    尤如輕歎的低沉嗓音,瞬間讓四位隨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赫驚鴻抬頭看了四人一眼,眉心一蹙,四人立即識趣的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

    冷懷瑾抬起頭時,麵前隻剩下赫驚鴻一人,一對烏黑明亮的雙眼迅速的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她此時是處在一個山洞裏,麵前燃著火堆,因此也不覺得冷。

    “我不怕!”嘟著小嘴,她倔強的望著他,不知為何,心裏卻安穩了下來,這一刻,她似乎不後悔走進後山來尋他。

    赫驚鴻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不知是帖得極近的緣固,還是刻意為之,柔軟的唇在冷懷瑾的麵上輕輕一掠,指尖敲在她的額頭上,落下兩個字:“逞強!”

    說罷,已然將她抱起,腳尖一點,快速的掠過詭異的竹林,往山下飛去。

    冷懷瑾抱著他的脖子,任風在耳邊呼呼吹過,感受著赫驚鴻將她護得嚴嚴實實的,心裏和身上都仿佛都被暖化了,她突然想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後山,又為何要藏在大坑村……

    嘴唇剛動,那環抱著她的人似乎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低下頭淡然道:“倘若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真相!”

    冷懷瑾攀著他脖子的手緊了緊,到嘴的話卻是生生的被她吞咽了下去。

    回到冷家,向大夫剛收拾好東西離開,冷懷瑾和赫驚鴻剛進屋子,李氏便衝了進來。

    “三叔,三弟妹,我全招了,我全招了……”膝蓋一彎,李氏便要跪下,被肖梅姑扶了一把,身子軟軟的靠在桌子邊,好似抽了筋扒了骨般無力。

    原本俏麗的麵容幾日之間已是憔悴不堪,淚痕連連,發絲淩亂,哪裏還有平日裏的秀氣模樣?

    “二嫂子,你有話好好說!”冷昌修給她倒了杯水。

    冷懷素今兒個出了這種事,他心裏不好受,雖說分了家,但畢竟都是冷家人,他不搭理他們,卻也不希望他們出什麽事啊。

    “都是我的錯,一定是劉家,劉家的人怪我沒辦好事,找我算帳來了……”李氏捶著胸口,哭得陷些背了過去。

    冷懷瑾和赫驚鴻對望了一眼。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李氏怕已經嚇破了膽,故才會亂了方寸,沒過腦子就將責任一味的推給劉家去,因此,這話估計不會有假了。

    “二伯娘,你說清楚一些!”冷懷瑾已經衝進了屋,抓住這個時機便要將李氏的話都套了出來。

    難不成那年秀芝還和劉家扯上了關係?

    “我已經將牌子放到了村口的榕樹上,明晚那接頭的人就會來取了,這一回,我全聽你們的!”李氏帶著幾分乞求的望著冷昌修夫婦,似乎仍舊沒從方才的惡夢中醒過來,渾身顫抖得厲害。

    想來,經過了這一次,她也不再起害人之心了。

    “二嫂子,你且先回去休息,好好照顧懷素,那孩子往後還要多看著點,我就怕她心高氣傲會想不開,明兒個若是能抓出那幕後之人,我們一定會替懷素討個公道!”肖梅姑也不再多說,起身將李氏送了出去。

    有了李氏的配合,他們就不信,那人還能藏得住?

    “說吧,冷懷素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待家人都各自休息去了,冷懷瑾這才拽住赫驚鴻要問個明白。

    後山是什麽地方?以冷懷素那般精明的腦子又怎會獨自跑到那裏去?

    她定是發現了什麽,或者說跟著什麽人過去的。

    赫驚鴻卻不意外她的通透,畢竟兩人相處的這段時間裏,她已經讓他目瞪口呆了無數次,從第一回她智鬥惡奶開始,他便對她起了好奇心。

    以一個不滿七歲的女娃娃來說,她太過精明。

    漸漸的,他習慣了她的精明……

    “如果我告訴你,是冷懷素咎由自取,你信麽?”赫驚鴻單手撐著下巴,一雙嫵媚的丹鳳眼微微一收,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冷懷瑾略一思考已是恍然大悟,伏在桌子上便悶笑了起來:“好爺這是險些被人劫了色去吧?”

    “爺雖生得俊朗不凡,但絕不是隨便之人!”想到昨兒個夜裏,他探進後山之時,因一時大意,竟被冷懷素跟了過去,之後趁著無人,她又自解衣衫,想用清譽來害他,好在他的侍隨及時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這才沒汙了他的眼。

    想想那一幕,赫驚鴻都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聽赫驚鴻這話,再觀他那嫌棄的表情,冷懷瑾已經心下了然,昨兒個冷懷素與她大吵過後跑了出去。

    她一直對赫驚鴻有所圖謀,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煮成熟飯,卻不想……竟會落得這個下場。

    “好爺自然不是隨便之人,隻是隨便起來不是人……”

    懶懶的挑眉,帶著幾分興災樂禍的看著赫驚鴻,冷懷瑾起身,打著哈欠往自己房裏走去。

    “隨便起來不是人?”赫驚鴻略微一愣,腦海中浮現在山洞裏,唇瓣掠過她麵頰的觸感,一聲低笑自唇間逸出。

    她倒也是了解他的……

    次日,已是臘月二十四,拜灶神的日子,在天熹國是極重這一日的,不僅顯貴人家大張旗鼓,就連貧窮百姓家也是熱鬧了起來,貴人殺豬宰羊,窮人宰雞宰鴨。

    冷懷瑾和冷逸琛兩人負責準備拜祭品,冷昌修夫婦買了隻肥油油的雞回來,正在廚房裏燒水拔毛。

    “哥!”冷懷瑾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和冷逸琛閑聊。

    昨兒個從肖家回來後,她一直想問他,卻是沒找上機會。

    待冷懷素的事鬧過後,夜,也已經深了。

    “妹妹,你是不是想問三容妹妹的事我知不知情?”冷逸琛淡淡一笑,一抹苦澀湧上眉梢。

    冷懷瑾這才發覺,哥哥是真的長大了,這半年來,他不僅身段結實了,個子長開了,之前臉上的稚氣也似乎漸漸消退了。

    眉眼間泛起了一絲少年介於稚嫩和成熟之間的青澀之氣。

    她有些驚訝,自肖家回來的路上,一家人默契的不曾言語,哥哥雖然心中清楚,卻隻字未提。

    想到這裏,冷懷瑾心疼的握了哥哥的手,隻覺得肖三容已經配不上她的好哥哥了。

    “哥,你還同意娶三容表姐麽?”是以,一個已經懂事的少年,都明白女子的情操非常重要,肖三容已經在整個肖家信誓旦旦非冷逸真不嫁,倘若她往後真嫁給了冷逸琛,不管這份情還在不在,對於冷逸琛來說,都是一輩子的汙辱。

    “人小鬼大,這事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問來做什麽?”冷逸琛唇角一彎,伸便在冷懷瑾的頭上揉了一揉,眼中是對妹妹的濃濃寵愛,連帶著眼底的一絲落莫。

    這世間,又哪一個男子會不介意?但這事冷逸琛知道自己做不了主。

    冷懷瑾吐了吐舌頭,心裏已然清楚,哥哥或許一早便喜歡上了肖三容,隻不過他為人正派,沒有冷逸真那般的心機,一直稟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想法,默默的維護著肖三容。

    哥哥心裏的苦,又有誰能知曉?

    但願肖三容不要一錯再錯,進而落個終身遺憾的下場。

    眼看著東西已經準備齊全了,天色稍亮之際,隻聽到冷昌修一聲低喝,拜灶神的時辰已到,他從廚房裏出來,帶著冷逸琛和赫驚鴻進裏頭跪拜。

    很顯然,三房一家早已經將赫驚鴻當成了自家人。

    冷懷瑾和肖梅姑在外間等候,待他們出來,又將準備好的清水撒向門口,把拜灶神剩下的糖分給幾個孩子吃。

    待簡單的儀式完成了,天已經亮堂了,肖梅姑這才進廚房將拜完灶神的雞切開,分小盤子裝好,又炒了幾個小菜,一家人便圍著桌子熱熱鬧鬧的吃了起來。

    與三房這邊的氣氛完全不同的是大房和二房,沈氏雖早早就起了床,卻是一直坐在正屋發呆,待清醒過來,天已經大亮,拜祭的時辰也過了。

    李氏在屋子裏照顧還未轉配的冷懷素,哪裏有心思做其他。

    大房的三個孩子自打聶氏離家和父親的入獄之後,便更加的懶散不懂事,每每睡到日上三杆才起來,毫無長進之心。

    待肖梅姑收拾好碗快,冷懷瑾捧著下巴聽哥哥讀書之際,冷家院子外頭傳來一陣喧嘩聲,跑出去一瞧,竟是幾位陌生的小哥趕著兩輛馬車停在了冷家的院子門前。

    “請問這裏是冷昌修冷爺的家麽?”為首的一位麵白身長的男子跳下馬車,十分恭敬的往院子裏拜了一拜。

    這是冷昌修第二回被人稱為‘冷爺’了,臉上雖殘漸得很,但已然不似之前那般震驚了,他忙迎了上去,客氣的問道:“這位小哥有什麽事麽?”

    那男子嗬嗬一笑,欣喜道:“我是商州邀月樓的副掌櫃的,昨兒個聽聞你這裏有好酒要賣,便找了過來!”

    冷昌修疑惑的皺了皺眉,一回頭卻見女兒暗自吐舌頭,心裏已然明白了個大概。

    那小哥生怕冷昌修不信,忙將冷懷瑾昨兒個落在銀月樓的小酒壇子搬了出來,嘴裏直道‘好酒’,他僅僅被分了一杯,已經懸梁繞頂,回味無窮了。

    酒烈卻不刺喉,香醇間又後勁十足,比起當下的土燒,好上十倍也不為過。

    冷懷瑾眼珠子一轉,本能的看了一眼屋子裏正悠閑喝茶的少年,這家夥還真把他們一家當棋子使了。

    “一百兩,全搬走!”既然他如此慷慨義氣,她也不能小家子氣不是?

    手指一伸,懶得討論關於價錢的問題,頗有幾分愛買不買的痞樣。

    邀月樓的副掌櫃的,雙眼一瞪,到嘴的甜言蜜語就這麽被她硬生生的塞了回去,對於這位被好爺看中的人,他原本還想討好幾句,眼下一看人家那架勢,那是懶得與他廢話了,隻得灰溜溜的往袖口裏掏銀票。

    “小兄弟,你若是覺得價錢不合適,或許還可以同小女商量一番,畢竟……”一百兩確實有些不合理,冷昌修這個做父親的都驚得擦了一頭的冷汗。

    幾壇子苞米酒,雖說是酒種新鮮,但畢竟造價不高,他老實慣了,哪裏掙過這種冤枉錢。

    可未待他的話說完,副掌櫃的已經掏好了銀票往他的手裏一塞,臉上客氣道:“價錢合理,應該的!”說罷,已經揮了手,吩咐幾名屬下隨冷昌修搬酒去了。

    沈氏剛出了屋子,便親眼見到這麽大的一張銀票,她的一雙賊眼死死的落在冷昌修的手上,猛的撲了過去,便要去奪那銀票。

    “老三,這酒居然這般值錢,難怪老大和老二要打它的主意了!”她原本以為賣不了幾個錢,才會將老大狠打一頓,當時若是知道這幾壇子酒水居我值一百兩,她說什麽也不會讓老三把酒水追回來。

    “奶,大伯和二伯是不識貨,這麽好的酒隻賣了幾兩銀子,還虧了自己,人呐,腦子不好使也沒辦法醫啊!”冷懷瑾挑眉看了沈氏一眼,一把從父親的手裏奪過那一百兩銀票,往懷裏一揣,拍拍屁股轉身便回了屋子。

    幾句話將沈氏噎得幾乎要斷了氣了。

    她這話不僅是罵了老大和老二,順帶還將沈氏當時做的那一場戲一同給罵了。

    “老三,我告訴你,即使你和老大、老二寫了絕斷書,但我老婆子始終是你的親娘,你甩了他們,卻甩不開我,開了年我就和你們三房一起過,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去縣衙門告發你!”沈氏被冷懷瑾氣了一通,指著冷昌修便罵了起來。

    這些話也不是她一時義氣說出來的,這些日子沈氏是反複的思考過了。

    老大、老二眼下已經入獄,她與其守著幾個孩子苦了自己,還不如跟著老三一家吃香的喝辣的,順便再幫補一下老大、老二的家計,兩全其美。

    沈氏這話確也沒錯,冷昌修心裏雖然不願意,卻是不能反對的,天熹重孝,他的名聲若是壞了,科考是不允許的。

    肖梅姑怕她生事,當下便應允了起來。

    終是將沈氏給哄服貼了,冷家院子也清靜了。

    “爹娘,奶要和我們三房過,我倒覺得這提議不錯,正好提升了爹的名聲,若是能中舉的話,朝廷一定會看中這一點,對爹爹的前程也是有幫助的!”關了屋門,冷懷瑾已是眉開眼笑了起來。

    “你怎的就料定你爹一定能中呢?”冷昌修也被她逗笑了,搖了搖頭,撫上女兒的發絲,隻覺得這丫頭是越發的精靈古怪了,滿腦子的心思,讓他應接不暇吧。

    但這話也說的沒錯,沈氏住過來,對於要入仕的人來說,那是積累名聲的好事。

    肖梅姑也噗哧一笑,伸手在冷懷瑾的額頭上輕輕一點:“懷瑾說的一定中!”

    “爹爹這些日子好好準備一下,過完年我們便搬到果園去住,到時候也免得奶在我們這房拿東西填補大伯和二伯家!”

    上一世,冷昌修便是騰雲直上的,他到了這個年紀,書經早在腦海中,又加上這幾年科考的試題偏向天熹的實際民情,因此,反而對那些死記硬背的書呆子有弊無利了。

    搬不搬過去,他們倒還沒有考慮過,但那麽大的一個果園,真真是經營起來,也是需要得力的人手的,眼下,冷昌修是幫不上什麽忙了,單憑著他們幾個孤兒寡母的,也是吃力的很。

    正愁還得找幾個得力的幫手,外頭便傳來趙楠的聲音。

    自打趙屠夫死後,趙楠便獨自過活,好在她生性彪悍,如若不然,早就被村子裏的一些地痞流氓欺負了去,到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冷懷瑾靈機一轉,將揣著籃子的趙楠拉進了屋,笑道:“趙姐若是能去咱們果園幫忙就再好不過了!”

    肖梅姑雙眼一亮,也是打心底裏覺得這個姑娘性子爽直,連忙點頭同意。

    到了夜裏,待村子裏的人都睡下了,李氏這才領著三房的人偷偷摸到了村頭,尋了處隱蔽的位置分別躲藏好,等了約摸一個時辰左右,從村口鬼鬼祟祟走進來一個人,肥胖的身段,矮個子,一進村子就左躲右閃,四下張望。

    李氏一眼就認出了那人便是平日裏和自己接頭的人,正要走出去,卻被肖梅姑拉住了,遠遠的,冷家人看見那人取了李氏藏在樹枝間的令牌,清了清嗓子,低低的喚了一聲:“李家妹子!”

    李氏這才走了出去,神色鎮定的衝那婆子福了福,笑道:“大姐姐今兒個怎的來得如此之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正要回去歇著呢!”

    話剛說完,冷昌修幾人便衝了出來,未待那婆子叫出來,便已經在她嘴裏塞了破布,回家一照,這人竟眼熟的厲害。

    “薑婆子!”冷懷瑾低叫出聲,上一世,她可是年秀芝身邊的紅人。

    平日裏為人狡詐,暗地裏給年秀芝出過不少陰人的主意,被年秀芝視為最貼心的人。

    冷昌修顯然也認出了這人,比起冷懷瑾的驚訝來說,他的臉色卻不太好看,好似在糾結著什麽。

    經過上一回,冷懷瑾已經看出,爹爹是一早便認得年秀芝的,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反葛,為何每每遇到與年秀芝的事,爹爹的反應便讓人費解?

    “唔唔……”很顯然,薑婆子也認出了冷昌修一家,雙眼驚恐的瞪得滾圓,這種陷害人的事一旦被揭穿,村子裏但憑證據,是有權力將她私自除死的。

    她不過一介奴婢,即使沒了命,年秀芝也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去報案,頂多悄悄找回她的屍首,讓她不至於拋屍荒野。

    “爹爹,你且將她送官,看看她背後的人到底是劉家還是另有其人!”

    眼下,事情隻有兩個可能,第一,年秀芝與劉家有牽扯;第二,年秀芝借著劉家的名義在外頭害人。

    不管是哪一種,劉家都隻會一口咬定事情是年秀芝做的,到時候,這兩主仆便是得罪了劉家,後果可想而知。

    聽了這話,薑婆子的頭搖得跟拔浪鼓似的,整個人驚恐的彈跳了起來,卻因發不出聲來,而急得冷汗直流。

    肖梅姑見她有話要說,一把將她嘴裏的布扯了出來,薑婆子咳了幾聲,撲在冷昌修的腳下便啕嚎大哭起來:“冷家老三,你可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啊,你別忘了當年你可是欠了我們家小姐一份情的,你若是敢說出去,我們家小姐便要抖出當年的事來,你們誰也討不到好處!”

    當年?

    這兩個字眼讓冷家的人都震驚的瞪圓了雙眼,聽薑婆子的語氣,冷昌修與年秀芝還是有‘情’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肖梅姑緊咬了下唇,眼眶發紅的看著冷昌修,心裏赫然明白,為何每一回遇到有關年秀芝的事,他便悶不吭聲。

    “爹爹,你就不打算說個明白麽?你要知道這婆子的主子可是差點害了我們全家的命呢!”冷懷瑾急得直跺腳,兩世糾結的真相,眼看著就要水落石出了。

    她也在賭,賭她的爹爹與那年秀芝光明磊落,可惜……冷昌修的沉默終是讓冷懷瑾失望了。

    他歎了一口氣,身子像是失重一般,慢慢的退了一步,跌坐在身後的長木凳上。

    薑婆子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或許是拿準了冷昌修的性子,揚聲道:“冷家老三,你快些把我放了,這事便到此為止,我家小姐和你之間便算是一筆勾消了!”

    這話說的蹊蹺,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異端,看來冷昌修和年秀芝之間的事是不會有假了。

    肖梅姑氣得臉色發青,一把便拽了冷昌修的衣袖道:“冷昌修,你把話說清楚,你和這婆子嘴裏的人到底是什麽關係?”

    而此時的冷昌修,卻沒有像往常那般耐心的解釋什麽,而是一把推開肖梅姑,不耐煩道:“你想多了,不過是相識一場罷了!”

    說罷,已經動手解了薑婆子身上的麻繩,薑婆子大喜,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短腿跑得賊快,眼看著便要溜出去了,卻被赫驚鴻一把揪了回來。

    “單單是相識一場,你便能容忍她去害你的妻兒?”肖梅姑心寒的看著冷昌修,因為氣憤,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兩行清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直往下綴。

    想到這些年來的兩人的相敬如賓,似乎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生生的打碎了。

    她似乎不確定自己在冷昌修的心裏到底處於什麽位置……

    “爹,這事你今兒個不說清楚,我們大家都不會原諒你的!”冷懷瑾氣得直跺腳。

    上一世,自己家破人亡,在年秀芝的施舍下苟言殘喘了數十年,這一世,她又豈能再容她放肆一次?

    她不要娘親被活活氣,亦不要哥哥被生生害死。

    “懷瑾,你小小年紀懂什麽?和你哥哥進屋去,別在這裏瞎胡鬧了!”冷昌修突然惱羞成怒,一手拂開上前來的冷懷瑾,直將護著妹妹的冷逸琛也推倒在地……

    兩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冷昌修麵上那複雜的表情……

    這還是他們的好爹爹麽?這還是她娘親的好丈夫麽?

    “你是要為了那個女人對我們母子三人趕盡殺絕麽?”肖梅姑又氣又心疼,趕緊將一雙兒女扶了起來,護在懷裏,眼中卻寒得厲害,似乎隻要冷昌修說出一個肯定的字眼,她但能拉著一雙兒女離開冷家,離開他。

    “我……”冷昌修看著自己的雙手,幹澀的唇瓣一張一合,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雙兒女動手,連他自己都嚇到了,為何他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哀怨的眼神望向肖梅姑,手指剛想觸及她的肩膀,卻被對方擋了回去。

    “梅姑,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怕,怕當年的事再次被人挖出來做文章。

    “冷昌修,算我肖梅姑看錯了你!”冷冷一笑,唇邊勾起一絲苦澀,肖梅姑已經迅速的拉起了一雙兒女,便要出門去。

    赫驚鴻看著這混亂的場麵,看著那滿臉上淚,卻格外堅韌的小人兒,原本不該他管的事,心裏竟騰升起一股少見的怒火,一手甩開那婆子,上前便狠狠的揪起了冷昌修的衣襟,眼神陰森冷酷,轉瞬之間,人們見慣了的呆傻少年,便成了一道嗜血的狼。

    “冷叔,做男人便要坦蕩蕩,事情既然做過了,你又何必藏著掖著,若你今兒個真要護著那個女人,我馬上帶著肖嬸三人走,往後再與你無瓜無葛!”

    說罷,他冷哼一聲,重重的將冷昌修甩在他身後的木凳上。

    薑婆子見狀還想說些什麽,胸口已被赫驚鴻重重一點,整個人便呆若木雞不得動彈了。

    而在此時,一直未說過隻字片語的李氏,也開了口了:“三叔,我勸你兩句,這世上最親的還是家人啊!”

    經曆了這些日子的種種,李氏已然改變了當時的想法,她如今一心想靠著肖家,若是冷昌修真和肖梅姑分開了,那麽,肖家那邊也是指望不上了。

    終於……冷昌修慢慢的站了起來,神色疑重的往薑婆子的方向走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