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釜底抽薪,趙城傳話
字數:17759 加入書籤
“既然如此,我會把姑娘的話如實傳達給好爺!”趙城勾唇一笑,似乎這才領悟了話中涵意,有些戲謔的搖了搖頭,心裏卻為赫驚鴻暗叫不值。
爺這看上的是什麽鬼機靈啊。
‘供不起這尊大佛’,這是指槡罵槐啊,壓根就是要與赫驚鴻撇清關係。
趙城作為赫驚鴻的心腹,有許多話赫驚鴻都會暗中與他商量,卻也知道這冷懷瑾竟有通天的本事,第一回見到赫驚鴻,便認出了他的身份,並加以威逼利誘,將他製得服服帖帖的。
說實話,趙城還從未見過爺這般憋屈的模樣。
心裏覺得又丟臉又好氣。
“那便謝謝趙爺了!”冷懷瑾點了點頭,衝他微微一福,便伸手將他請到了劉家兩兄弟一桌。
兩人言談間,卻不見冷懷瑾對趙城有多麽的尊敬,反倒是趙城,與其說話時總顯得有幾分小心,旁人看不出來,可劉家兩位少爺,以及肖子鬆兩兄弟是看出來了。
原本以為,今兒個了這幾尊大佛已經是天大的臉麵了,卻不想,趙城人剛坐下,儀仗隊又呼呼喝喝的敲打了起來,車輪輾過地麵的聲音,以及馬兒嗒嗒作響的聲音中。
冷家三房齊齊迎向院門口,發現商州知縣關大人正從由隨從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他體圓身胖,走起路來都顯得吃力,這幾年更是顯少走動,一見到門口的冷昌修,關大人的一對鼠目立即彎成了兩條弧線,客氣的抱拳上前。
“冷秀才,可喜可賀啊!”說罷,身後的人已經將賀禮交到了冷逸琛的手裏。
“同喜同喜!”冷昌修客套的還禮,並禮數得當的將關大人邀向趙城和劉家兩兄弟一桌。
這一桌子早在劉家兩兄弟坐下後,其餘人都紛紛撤走了,因此,此時隻坐了四個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肖睿在屋裏聽到喧嘩聲,聽聞了是幾位有頭有臉的人前來道賀,卻也顯得驚訝,但畢竟大家都是官道上混的,總得出來打個照麵,因此,也攜了兩位兒子往那桌坐下。
一行人說著客套話,倒也是其樂融融。
肖梅姑和肖睿的妻子劉氏在屋子裏準備招待的飯菜。
沈氏這個人真是不靠譜的,縣衙門早早就派了人前來通知,她卻隻顧著算計賀禮,連個茶水也沒為冷昌修準備,更別說是飯菜了。
好在肖睿兩夫婦算到了這一點,一早便差人在城裏打包了飯菜,此時隻需放到廚房裏熱上一熱,便可以上桌了。
酒是冷懷瑾今年釀出來的新酒,還未曾對外銷售過,倒是先便宜了鄉親了。
冷懷瑾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去小廚房支會了一聲,便示意冷昌修可以開席了。
“非常感謝大家來吃我這頓酒,我冷昌修能有今天,還得謝謝各位鄉親的支持,在此,我先幹為淨,敬大家一杯!”說罷,冷昌修已經抬高了手中的酒杯,一口氣將那嗆人的苞米酒咽了下去。
他原本就不勝酒力,苞米酒又是個高度數的,因此,這一杯下肚,他已有些頭暈眼花,站立不穩了,但畢竟高興嘛。
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喝了酒的緣固,一張臉是紅通通的。
眾人亦紛紛舉杯,將杯中的酒水喝下。
“喲……這酒可是上等品啊!”關知縣平日裏外出應酬,喝過的酒、吃過的菜可謂是數不勝數,但喝下這酒,他卻是眼中精光一現,圓滾滾的身子也好似來了精神一般,嘖了嘖嘴,震驚的看著酒杯。
直後悔自己怎的就一口咽了下去,應該細細品味才是。
看著每桌隻放了一個酒壺,便知這酒水名貴得很呢。
“確實是好酒!”劉坤也不禁讚賞的點了點頭。
能讓天熹第一酒莊的兩位大少爺點頭,看來這酒真的是上品了,肖睿原本不信自己的侄女會釀酒的事,當下便喝了一口,卻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常年混跡軍中,不見得有好菜,但好酒卻是少不了的,因此,這一口之下,他已然品出了酒的等次。
趙城早已喝過這品種,也就不足為奇了,故微微一笑,捏起那與酒水等次成反比的粗糙酒杯,輕道:“可惜配錯了杯子!”
剛端了菜上來的冷懷瑾聽了這話,差點連口水都噴了出去。
這人從一進門開始,就不停的與她打啞迷,方才她擺了他一道,暗中將他背後的爺給罵了一通,眼下,趙城又借著酒和杯的事,把冷懷瑾給數落了一番。
不正是指他家的爺是那好酒,而冷懷瑾正是那劣杯麽?
“趙爺,您這話就不對了,既然是好酒,配上什麽樣的杯子,它仍舊是好酒,怕就怕這酒水上不了您的口啊!”
一道如黃鶯般輕唱的悅耳嗓音傳來,眾人抬頭一瞧,隻見冷懷瑾眉眼含笑,低著頭,漫不經心的將手中的菜往桌子上一擺,再抬頭,望向眾人一掃,麵似桃花,眉似筆描,朱唇一點,嬌豔欲滴,稚氣猶在,卻又叫人不得不對她另眼相待。
她便有這本事,總拿捏住人的軟助。
趙城嘴角一抽,再不敢多言,生怕說錯了話,傳到主子的耳朵裏。
待大家吃飽喝足了,鄉親鄰裏們,都識趣的紛紛告辭,畢竟這院子裏坐著幾尊大佛,哪一尊都不是他們這些平明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冷昌修和肖梅姑熱情的起身相送,畢竟是來道賀的,禮數可不能待慢了。
關知縣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一轉,這酒桌上該拉的關係都拉了,該客套的都客套了,便也起身告辭。
今兒個他原本是不打算來的,但卻聽聞趙爺和劉家人都來了,便也上趕子來湊熱鬧了。
待送走了關知縣,冷家的院子也總算清靜了。
“冷秀才,坐下喝杯酒吧,你也忙了一天了!”劉坤起身,溫文有禮的將冷昌修邀到了他們那一桌,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吃起東西來,就是比村民們斯文多了,每一道菜都隻是像征性的動了幾口,酒水也還剩了一些。
既使再貪杯,但一桌子的人,你顧忌我,我顧忌你的,也就點道而止了。
冷昌修剛坐下,劉景便劈頭蓋臉的問了一句:“我倒是好奇了,冷秀才和趙爺是舊識?”
他這話一出,哪裏還有人敢接話,劉坤更是假裝喝茶掩飾自己眼中的好奇,方才他是刻意引導劉景,卻不想,這家夥的腦子到現在還是一條筋,說話做事還是不懂得看場合。
倒也是遂了他的意,也省得他拐彎莫角去打聽了。
趙城輕咳了一聲,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若說這是好爺的吩咐,豈不是更加惹人懷疑。
正在氣氛陷入一片尷尬之色時,肖睿竟也插了句:“昌修,這到底怎麽回事?”
是啊,隻怕明天以後,這周邊的人都會知道,他冷昌修竟和商州的好爺交好。
“這……”冷昌修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回答在座各位,話說好了,那是抬舉,說不好了,那便是得罪了。
他也不是完全的冥頑不靈之人,心裏也掂量了一番。
劉坤已經抬起頭來看他,趙城也頗有幾分好奇,冷昌修會如何解釋這層關係……
這個問題隻怕在日後還會被人問及,總得有個合適的說法才行。
“爹爹,和好爺做生意,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你便告訴大家,是好爺要買咱們的酒,給個麵子罷了,沒什麽不妥當的!”正收拾桌椅碗筷的冷懷瑾見自家的爹爹被人問得啞口無言,卻也毫不客氣,上前便笑眯眯的掃了眾人一眼。
乍一看上去,親切可人,可細細品味,卻發現她眼中卻是冷涼一片,話鋒雖不銳利,卻是暗中提醒在座各位,凡事適可而止呢。
說罷,她也不看眾人的反應,一扭身,手腳麻利的幫著母親和舅母一塊收拾東西去了。
“做生意?懷瑾,你將果酒也賣給好爺了?”劉景突然想到了什麽,‘騰’的一聲便立了起來,大步便上前一把扣住冷懷瑾的手腕,那模樣是活見鬼似的。
是啊,那果酒他們劉家莊可是上供給了皇家,若追查起來,豈不是要治他們劉家一個欺君犯上之罪?
再說了,他可是和冷懷瑾簽下協議的,那梨子酒隻能出售給劉家。
冷懷瑾捂額,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心道劉景啊劉景,你的腦袋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開竊呢?枉烏氏一世聰明,竟教出了這麽一個做事不用腦子的蠢材。
“劉少爺,我實在不懂你說的什麽果酒,懷瑾沒見過,也沒聽說過!”言辭冷漠的喝斥他,此時的冷懷瑾真恨不得在他的腦袋上敲出兩個洞來。
果酒的事,事關皇家,烏氏攬功自然是聲稱自家釀製,但劉景卻在這種公眾場合暗指那酒是冷懷瑾釀的,這要是傳出去,不止整個劉家犯了欺君大罪,她冷懷瑾亦會被牽扯其中,劉景到底有沒有想過其中的後果?
被冷懷瑾這麽一斥,劉景幡然醒悟,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怔愣之下鬆開了鉗製她手腕的手。
冷懷瑾抿唇,再次瞪了他一眼,已然不想與他多作交流。
若不是看在銀月樓中他替她擋了那麽一下,她或許當場就會與他翻臉,要對付一個小小的劉景,根本不是難事,此時冷家的院子裏便有一雙虎視眈眈的雙眼在時刻注意著冷家的舉動,探究他們的心思。
冷懷瑾隻需稍加暗示,想必劉坤定會樂意與她合作。
這劉景是上了劉坤的套了,莫名其妙間便得罪了整個冷家。
冷昌修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那酒水上供的事,別人不知,他是知道的,因此,也立即意識到了劉景說這話的後果,再看這個白麵公子,好感已是一度下降。
便在眾人都專注在兩人的言語衝突之中時,劉坤的嘴角微不可見的輕抿了一下,小酒倒起,舉杯向肖睿敬道:“肖將軍,現來一杯如何?”
說罷,已是先幹為淨。
卻在這時,冷逸琛突然小聲的湊到懷瑾的耳邊輕道:“妹妹,大表哥怎的不見人了?”方才吃酒的時候,他們可是一桌的,這會肖子俊還在幫忙,可肖子鬆卻是怎麽也找不見人了。
這院子裏還有幾尊大佛在,他自然不敢胡亂聲張,隻得私下找妹妹一同找找看。
肖子俊也是喝了好幾杯那酒,他原以為是喝多了,進屋子裏休息去了,卻不想,屋子屋外都找遍了,也不見他的人。
冷懷瑾渾身一僵,嘴裏道了聲‘糟糕’,整個人已經直起了身子,如臨大敵般的看著冷逸琛,壓低聲音道:“哥,方才我看見奶和懷玲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該不會是要算計大表哥吧?”
冷懷玲一直都對肖子鬆圖謀不軌,這事在整個冷家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冷逸琛也到了懂事的年紀,自然知道妹妹嘴裏說的是什麽,他眉心一蹙,心中也沒了底的‘咚’的一聲。
肖子鬆的婚事可是征北大將軍親口提的,若真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麽問題,勢必會影響肖睿的前程,進而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動聲色的捏了捏冷懷瑾的手心,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慌,便悄然的離開了院子,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這一去,才發現,正屋今兒個是黑燈瞎火的,從屋子外竟是聽不到一絲的聲響。
以沈氏平日裏的習慣,是萬萬不會在這般早的時辰便歇下,單憑直覺,便覺得屋子裏有古怪。
他想了想,放在門上的手還是縮了回來,一咬牙,跑出了冷家院子,從後頭的一個窗戶裏爬了進去。
裏頭細小的聲音立即就傳進了他的耳中。
“肖大哥,我看你往哪裏跑……”是冷懷玲的聲音,還帶著一串下作的淺笑,很顯然,肖子俊就在這屋子裏。
冷逸琛捂住嘴鼻,生怕驚動了她,心裏卻暗暗往她臉上碎了一大口,這世上怎的會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為了達到目的,連臉麵都不要了。
她定是想公誅於世,造成和肖子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的假像,進而硬逼著肖子鬆娶了她,合著這院子裏的人還沒走全,卻又不對啊,那沈氏去了哪裏?
方才他隻顧著找肖子鬆,卻沒注意沈氏的去向……
腦袋一轉,沈氏該不會是去請裏正和鄉紳了吧?
正在這時,屋子裏傳來一陣桌椅碰撞的聲音,肖子鬆含糊不清的聲音中,似乎有些不對勁。
方才他們也隻是每人飲了一小杯,以肖子鬆的酒量,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這其中肯定有古怪。
冷逸琛也不傻,知道此時揭穿隻會打草驚蛇,忙又從方才的窗子口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
人剛出去,就剛冷懷瑾扶著一名爛醉如泥的男子走了過來。
借著月光定晴一瞧,竟是同村的王媒婆的兒子,因臉上長滿了麻子,故也被人稱為王麻子,這人生性貪婪,和王媒婆那是一個德性,定是方才貪杯,喝多了,竟倒在冷家院子的外頭,冷懷瑾正想著辦法,腦海中靈機一動,便將人給扶了起來。
“哥,還不快些來幫忙,這人沉著呢!”冷懷瑾低喝一聲,方才將這王麻子扶到這裏,可是使出了她吃奶的力氣,再要助他爬進這窗口,隻怕兩個冷懷瑾加起來也辦不成事。
若說一個清醒的人爬進去,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但王麻子此時已經醉得不醒人世,若是弄進去,定會驚擾這屋子裏的人。
該如何是好呢?
兩人正左思右想之際,耳邊隱隱傳來沈氏的聲音,隔著一道牆的冷家院子裏腳步嘈雜,想來,她搬的救兵已經到了。
“娘,您這是……”冷昌修站了起來,不解的看著沈氏請了一大幫子進來,裏正一家都給請了過來,連帶著因著上次說親不成,而惱了三房好一段時日未出現的冷香蘭,此時也拉著她那六歲的小兒子喜滋滋的跟著來了。
“哥,你高中了,我們都為你高興,妹妹這是來晚了,準備了些薄禮,你別嫌棄!”冷香蘭笑得一臉的歉意,將手中的東西卻是交給了沈氏,拉著兒子便有目的準備往主屋裏去坐,沿途瞧見竟還有一桌子錦衣玉服的男子在把酒言歡,不禁多瞧了兩眼。
腳步一怔,轉了個頭回去,用肩膀蹭了蹭自個兒那木納的丈夫,示意他前去攀攀關係,敬個酒水什麽的。
裏正莫名其妙的又被沈氏給請了回來,卻又不敢與那一桌子的大人物一起坐下,隻得左右不適的杵在院子裏。
“不好,已經來不及了!”冷懷瑾低呼一聲,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肖子鬆不能被冷懷玲給毀了。
她靈機一動,先爬進了屋子,隨手打翻了擺放在屋子正中的一個茶壺。刺耳的聲音立即驚得冷懷玲從黑暗處跳了出來,驚恐道:“誰?誰在那裏?”
回答她的隻有滿屋子的靜謐,她試著往前走了兩步,後腦勺卻被人狠狠的一擊,雙眼一翻,身子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冷懷瑾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慌忙丟下棍子,將地上的人給扶了起來,想想那一棒子,若是冷懷玲沒有昏過後,後果將不堪設想!
好在肖子鬆還能行走,因此,將他搬出屋子並不吃力。
窗外,冷逸琛已經做好了接應的準備,這個時候,門口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定是沈氏帶著人來‘捉奸’了。
‘呯’的一聲,冷懷瑾可沒有冷逸琛那般斯文小心,一手便將肖子鬆給推出了窗口,進而雙手一拉,將癱軟的王麻子整個人給拉了進來,腳下一踢,又使得他翻滾了幾下,小手在他的衣衫口胡亂的拉扯了兩下……
這時候,屋子的門已經被一隻手拉開了,冷懷瑾身形一轉,像一隻靈貓一般便翻出了窗外,手指一合,窗子又被完好如初的合了起來。
“呀,娘,這屋子裏怎麽好似有什麽聲音?”黑燈瞎火中,冷香蘭叫了起來,她方才也確實聽到了一絲聲音,卻不是沈氏所說的那些聲音,而是冷懷瑾關窗戶所發出的聲音。
沈氏以為她這是在作戲,也沒管冷香蘭拽住衣角的暗示,甩開她,便衝院子裏的人高聲喊了起來:“我屋子裏有誰進去過嗎?香蘭說好像有人在,你們快給看看是怎麽回事,我老婆子膽小,經不起嚇……”
她的話立即引起了院子裏人的注意。
劉氏和肖梅姑一塊將院子打掃幹淨了,這才發現,肖子鬆似乎不見了,心下一慌,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來,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給兒子惹來麻煩。
隻得暗中拽了拽肖梅姑的袖子,小聲道:“你看見子鬆了嗎?”
肖梅姑四下望了一眼,這才驚覺,貌似酒席散後,肖子鬆就不知去向了。
若是喝多了跑到正屋去了,這笑話可鬧大了。
肖睿第一個站了起來,嗤之以鼻的往正屋邁去,洪聲道:“許是有耗子偷東西吧,大驚小怪的做什麽?”
劉景也跟了過去,隻餘劉坤仍舊老神在在的喝著茶,和趙城抿著小酒。
冷昌修也隨後起了身,裏正和裏正公子也一同過去了。
今兒個冷家辦酒席,人多又雜,也難免會有害群之馬隱匿其中,這在小村落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一行男人便將正屋的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沈氏點起了油燈,冷昌修燃起了火把,一下子就將正屋裏頭的情形照了個雪亮……
嚇……
剛剛安頓好肖子鬆而趕過來湊熱鬧的冷逸琛兄妹相視一笑,故意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奶,王麻子怎的在你屋子裏啊,他身下的那人是誰呢?”想來方才冷懷瑾那一腳還真踢到了點上,直接將王麻子踢到了冷懷玲的身上,造成了兩人抱在一起的假像。
而冷懷玲那會原本就是要坑害肖子鬆,因此故意將身上的衣襟給拉了開來,露出一截胸口,裏頭的白色裏褂清晰可見。
而王麻子方才被冷懷瑾扯了一把,也露出了一塊黑油油、幹巴巴的胸口,正好和冷懷玲的貼在了一塊……
好巧不巧的,冷懷玲居然在這個時候蘇醒了過來,眉頭一擰,手指扶上還生疼的後腦勺,正要破口大罵,是哪個天殺的將她給打暈了,雙眼睜開,卻看見一屋子的人圍著她看。
“啊……”手指觸碰到一截溫熱的肌膚,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上竟壓了個滿身酒氣的男人。
穿著帶著補丁的粗布麻衣,麵黃肌瘦,一身的骨頭烙得她渾身發疼,哪裏是她夢中的情郎,根本就是村子裏那出了名的地痞無賴王麻子……
這個晴天霹靂直打得冷懷玲見了鬼似的亂叫了起來,她一把推開身上的人,驚慌失措的拉緊了衣衫,跪爬到沈氏的麵前,嚎啕大哭道:“奶,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是肖家大少爺麽?為什麽是這個人?”
圍觀的男人已經捂著臉轉過身去,正想離開,乍一聽到從冷懷玲嘴裏吐出來的話,卻又恍然大悟,這兩婆孫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今兒個是拜錯了河神了。
真是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冷香蘭待看清那屋子裏的猥瑣男子時,也是吃了一驚,心道冷懷玲這個沒眼見的,怎的和這種低等貨色搞在一塊,想她就算沒嫁出大坑村,但好歹家裏還出了個裏正,丈夫也是童生,這回雖沒考上秀才,但他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那王麻子可不同了,大字不識一個,整日裏遊手好閑,偷雞摸狗的,見了哪家的漂亮姑娘都得流一地的哈癩子,真是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再說王麻子他娘可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媒婆,好事一樁沒做過,盡給人出餿主意,這樣的人家嫁過去,等同於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啊。
“我說大侄女,你還真是沒眼見的,怎的就看上了這麽一個下等貨?”冷香蘭的嘴臉已經拉了下來,原本聽沈氏說是肖家大少爺,她才來淌這趟渾水。
若是知道這屋子裏的人是王麻子,就算是八抬大轎抬她,估計她今兒個也不會進這個門。
這不是純粹是讓人看笑話麽?
娘家出了笑話,自己在婆家的地位便低了一層了,這道理誰都懂。
“不,不是他,屋子裏的人明明就是肖家大少爺,我還摸到他腰間的玉佩了!”冷懷玲急得大叫了起來,也顧不得名聲,便將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肖睿氣得額頭青筋暴跳,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下真相就擺在麵前,這丫頭竟還想誣賴他兒子,真是沒天理了。
“大姐,我說你是不是撞了鬼了,我家大表哥如今正躺在屋子裏歇著呢,我娘方才還替他擦了把臉!”冷懷瑾冷冷的一勾唇,軟糯悅耳的語氣,溫文好聽嗓音,嘴角還掛著同情的弧度,說出這話,卻是毫不客氣,直指人七寸。
撞了鬼,這說法好,沈氏順口便接了上去:“定是中了邪了,改明兒得請個道士瞧瞧!”
此時她的一張臉也是青白交錯霎是好看,但總不能將冷懷玲嫁給這個沒用的王麻子吧?
若真是這樣,豈不是白養了個孫女?
正在這時,裏正出麵說了句公道話:“冷家嫂子,事情都鬧成這樣了,你看劉家和肖家,以及好爺都有人在,就算他們不說,你能擔保這王麻子不說出去麽?如此一來,你家孫女這輩子是別想嫁人了,不如就順了天意,成全了這樁好事吧!”
沈氏心口一悶,雙眼一翻,險些就背了過去,靠在門背上拚命的喘著氣。
算來算去,她怎的就落到這個地步,想想大兒子和二兒子都進了牢裏,如今長孫女又要嫁給村子裏的地痞子,這事一旦落成,冷逸林定娶不上好媳婦,連帶著大房的小女兒冷懷敏都要下嫁了……
這一家子的前程便算是完了。
冷昌修雖覺得不值,但畢竟和大房是分了家的,插手這事卻也不太妥當,隻得靜默在一旁,不主張也不反對。
李氏拉著冷懷素,嘴裏逸出一絲冷笑。
看吧,這冷家不止是他們二房作死,大房不是更淒慘麽?
好在她女兒還沒作賤到那個地步,手腳不靈便了又怎樣,隻要腦子還靈活,一切都有回轉的餘地。
“奶,不,我不要嫁給這個痞子,我……”冷懷玲抱著沈氏的腿,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著後頭仍舊酒醉不醒的男人,就像是見了鬼似的。
“裏正大人說的沒錯,孩子,你認命吧!”
良久,沈氏一聲輕歎,低下頭來緊緊的將冷懷玲抱在了懷裏,與其一世被人指指點點,不如將她嫁出去,隻有這樣,大房的其他兩個孩子才有說親的機會。
“不……我不要!”震天動聲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大坑村。
三房屋子裏
肖梅姑急急的將房門鎖了起來,拉住冷懷瑾和冷逸琛便進了裏間,神色嚴肅道:“你們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別人沒注意,肖梅姑可是注意到了,方才出事的時候,這兩個孩子根本就不在院子裏,她滿世界的找人,生怕他們出事,卻不想,一溜煙,人又回來了。
以她對自己孩子的了解,兩人定是做了什麽事故意瞞著她。
“娘,我們隻是救了大表哥,沒做什麽!”冷逸琛蹭了蹭肖梅姑的肩膀,死皮賴臉的向她撒起嬌來。
趁著這個空檔,冷懷瑾替肖子鬆把了回脈,發覺他隻是喝了些助安眠的藥物,身體並無大礙,這才放了心,又讓劉氏熬了些薑水給肖子鬆醒酒,沒過多久,他便慢慢的轉醒了過來。
而此時,院子外頭的人也不好意再留下,紛紛請辭。
冷昌修將人送到院子外頭後折了回來。
散去喜氣,此時全家人都是死氣沉沉的,冷逸林已經去了王媒婆家,想必很快就能將人請過來了。
沈氏雖心疼冷懷玲,但到了這個檔口,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利益。
雖說自己的孫女吃了虧,但在禮金上,她絕不會讓步。
“喲,我說冷家嬸子,這是出什麽事了?讓你家孫子親自上我家去請人呢”王媒婆一來,便帶來一股子劣質的胭脂味道,直嗆得人鼻子發酸。
沈氏氣得轉過頭去,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看看你兒子做的好事,借著酒勁竟摸到我孫女的房裏去!”
王媒婆‘呀’的一聲,麵上卻不見有半分的不高興,反而甩著帕子到屋子裏去瞧人去了,一見那地上躺的真是自己的兒子,她又回過頭來,臉不紅,心不跳的斥責沈氏:“我說親家母啊,你孫女婿躺地上了,你怎的不知道扶一把呢!”
這王媒婆的嘴變得還真是快,上趕子就將這樁婚事給訂下來的意思。
這到嘴的肉了,不要白不要。
她是什麽人?一世牽線無數,做的虧心事比走的路還要多,心裏早已在盤算著,這禮金是可以省了。
反正這冷家孫女,是沒人敢要了。
“你嘴咋這麽快呢?我還沒答應要把孫女嫁給你兒子呢!”沈氏叉著腰‘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指著王媒婆就嚷了起來。
她自然知道王媒婆這是要賴掉禮金的意思。
“喲,我兒子還不想娶了,您便自個兒留著吧!”王媒婆也不惱,捂著嘴低笑了幾聲,反正吃虧的又不是她兒子,便扶起那爛醉如泥的兒子,揮著手中的花手帕,扭著腰一步一搖的出了冷家的院子。
沈氏看她這態度,還想追過去罵幾句,卻被家裏的人給攔了下來。
“造孽啊,造孽啊……”仰頭長歎一聲,腳下一軟,沈氏終是氣昏了過去。
“娘……”
“奶……”
這日夜裏,邀月樓後花園的小樓閣裏,趙城滿臉黑線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站在他麵前的男子正在給小白鴿喂食,嘴裏吹著悅耳的小口哨,調子卻已經高低不齊了。
“繼續說!”赫驚鴻唱了一段,又停了下來,揚手示意趙城接下去。
以他對那丫頭的了解,她豈會這般客氣,這東海明珠都給退了回來,話自然不會說的多好聽了。
“冷小姐說……供不起爺這尊大佛……”一咬牙,趙城將冷懷瑾嘴裏的話一五一十的傳達到了麵前人的耳中,腳下卻是後退了三步,想好了赫驚鴻發起怒來的後路。
普天之下,有誰敢這般對爺說話,就算是皇太後,也是巴著眼將他家爺寵上天的。
他就不明白了,爺為何要如此縱容那個女孩。
“噗……”一聲低笑傳來,前頭的男子終究停止了喂鴿子的動作,回過頭來看著趙城,這笑意竟深達眼底,越加的將他妖嬈的容顏襯得如神似妖,讓人一看便能迷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趙城剛抬起頭來,便立即惶恐的低了下去。
真真是猜不透赫驚鴻有何想法,聽到這話竟還能笑得出來。
“趙城,你說爺如何才能讓她對爺好點呢?”轉身在案幾旁坐下,單手撐著下巴,目光嚴肅認真,臉上的笑意收起,竟給人一種正經討論要事的錯覺。
趙城驚得下巴差點掉了,伸手托了一下,好不容易從幻覺中回過神來,卻又覺得赫驚鴻丟給他的問題簡直比上天下地還難。
那丫頭哪裏是能哄得過的人?伶牙俐嘴不說,滿腹的鬼心思,做什麽事都精打細算,誰要得罪她一分,她定能十分的拿回去。
也不知道赫驚鴻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好?
“爺……屬下不知!”趙城隻覺得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接觸到赫驚鴻那驟然變得陰森森的眼神時,又渾身一僵,看來他今兒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受的便不止是皮肉之苦那般簡單。
怪隻怪他太過天真無邪,居然真的將在冷家發生的事,和冷懷瑾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赫驚鴻。
卻是不管他說不說,赫驚鴻都有的是辦法讓他說。
橫豎都是一死的節奏啊……
“我信得過的人中,隻有你跟懷瑾接觸的最多,你且說說你的想法,爺就隨便聽聽!”赫驚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隨手把玩起案內上的兩粒玉手珠,眼神卻仍舊落在趙城的身上,好似要將冷懷瑾虐他的情,全算在趙城身上一般。
“爺,通常女人都愛禮物,您可以給她送些金銀手飾……”趙城的話還未說完,已經被赫驚鴻打斷了,糾正道:“女孩,她才七歲!”
轟的一聲,趙城隻覺得腦海中一聲悶響,是啊,以那丫頭的精明勁,他幾乎忘了,她才七歲……
這就更難辦了,哄個女人,他還能說個大概,爺這要哄的,卻是個女孩啊……
“爺……你可以給她送好聽的,送好玩的,沒事帶她出來遊山玩水,看大戲,凡事多依著她,她說向東,您便千萬別向西……”趙爺絞盡腦汁,硬是把哄孩子的那一套用在了赫驚鴻的身上。
那冷懷瑾再老成,她也是個孩子啊。
這總不會有錯吧?
卻不想,他隨口亂瓣的話竟得到了爺的點頭,揮了揮手示意趙城可以出去了,赫驚鴻卻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是啊……他怎麽沒想到要給她送好吃的?
想來她生得那般瘦弱,就是平日裏沒吃好的緣固。
一拍大腿,主意來了。
“來人,將邀月樓的好吃的都給爺準備一份,裝好!”看了一眼堆積如山的公物,赫驚鴻終是忍不住了,跨上馬背便往清河村的冷家果園去了。
……
新采的桃花經過清理、晾幹後,色澤較原先要深了一些,由壯子和趙楠兩人負責將其搬入新起的酒坊中,再由壯子將其壓榨、研磨、出汁,待一切工序完成後,才入缸加發酵丸封存發酵,缸口留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縫隙。
第一道工序便完成了。
“主子,你要的地,已經找好了!”冷懷瑾從酒坊出來,刀疤臉張全已經等在了外頭。
上前將她要的東西交到她的手裏。
“地段偏了一些,但占地麵積不錯,若是要在此起一間酒樓,你覺得還缺了什麽?”冷懷瑾邊走邊看地形圖。
這幾日,她是越發的覺得向外推銷酒水的方式來得慢,並且沒有保障。
這生意真要做起來,她得擁有自己的銷售方式,做到僅此一家,讓人上趕子來她這裏搶,這樣才能越做越大,越做越精不是?
------題外話------
搶樓活動的名單出來了,請大家到評論區看,中獎的妹紙盡快留言,太後好遂個打獎,麽麽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