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揭穿逸真,果園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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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見她?烏氏可是劉家的正房夫人,在這商州縣,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俗話說的好,無事不登三寶殿,烏氏見她,自然有目的和她的用意。
若說是為了酒的事,她相信,她和劉家並沒有什麽牽扯了,那梨子酒算是連酒帶方子一塊賣給了劉家,而她冷懷瑾也承諾過不會再釀造梨子酒。
這裏,兩方應該是沒有衝突的。
“可知所為何事?”她不動聲色的為劉景斟了一杯酒,笑著夾了幾口菜到碗裏,漫不經心的挑起又放下,反反複複的做著這些動作。
心裏,卻是打起了鼓,再抬頭瞧向劉景的反應,見他神色閃爍,麵紅耳赤,便更加落實了冷懷瑾的擔憂。
她知道,這些日子對劉景的提點太過明顯,或許已經引起了烏氏的注意了。
“你……見了就知道了!”劉景吱吱唔唔的避開冷懷瑾的視線,低下頭猛的夾了一筷子的菜,吃了幾口後,又將杯中的酒水一口幹盡,他原本就不勝酒力,被這種烈酒嗆了一喉嚨,辣得連連咳嗽。
冷懷瑾搖了搖頭,隻道是浪費了一杯好酒了,這種醇香的烈酒,要細細品,慢慢嚐才能悟出其中的美妙滋味來。
既然劉景不說,她也逼問不出來,隻得陪著他吃完這頓飯便,便客氣的送了些新品種的烈酒,讓劉景帶回家去給劉家老爺嚐一嚐。
墨殤看著她小小的背影,過於成熟和世儈的處世方式,他不解的倚欄觀察著她。
腦海中隱隱有種熟悉感,好似在哪裏見過。
卻在他正想得出神之際,冷懷瑾已經折返了回來,仍舊稚氣單純的臉頰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眉眼含笑,眼波湧動,抬手,指了指方才她與劉景用過膳的雅間,道:“墨大哥,請!”
上一世,他是她的師傅,但這一世,她隻會喊他一聲墨大哥。
墨殤有種尷尬和無奈,貌似被一個僅七歲的小女孩看透了心思般難堪。
方才在大堂中忙來忙去,他已經偷聞了好幾回,總覺得那新釀出來的名為‘玉前燒’的烈酒有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但來這裏幫忙之前,冷懷瑾便說過了,絕不能偷拿偷吃酒樓裏的任何東西,如若不然,當場解雇,因此,大多數人是看著聞著,卻饞得流盡了口水。
“請!”尾隨冷懷瑾進了雅間,這裏已經被人收拾幹淨了,隻餘下一個牡丹雕花長頸壺和兩個精致的夜光杯。
酒水咕咕斟下,清涼香醇,整個雅間裏似乎都彌漫著這酒的香氣,夾雜著淡淡的苞米味道。
墨殤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嚐上一口,喉頭甘澀的厲害。
手剛接過杯子,耳中便傳來冷懷瑾平淡老成的話語:“墨大哥變是識酒之人,且嚐嚐這酒水有何妙處,若是說出來了,懷瑾還可作為獎勵,帶墨大哥指點一下懷瑾新釀製的花酒!”
桃花釀的工序是按照前一世,墨殤教她的桂花釀而研製的,味道或許會不一樣,但酒的香醇應該大同小異。
一聽這話,墨殤隻覺得雙眼放光,內心有股力量澎湃了起來。
是的,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這幾日苦思冥想的不妥之處。
這女孩釀的酒,都是他的一技之長,溫和的眼眯一時之間瞪得滾圓,目光灼然間卻又含著不可置信的震驚看向冷懷瑾。
手指已然顫抖著,將酒水送至唇邊,輕抿了一口。
熟悉得臨近血液的味道,慢慢的融入嘴裏,化進喉頭,再滑進食道……這種酒,他喝了足足十年,又怎能忘記這種味道?
“這釀酒術你是從何方學來的?”墨殤渾身的溫文儒雅像是被人擊碎了一般,猛的從坐位上站了起來,手上的酒杯放下,酒水溢出灑了滿桌。
冷懷瑾淡然的望向他,似乎對於他今天的反應,是意料之中。
上一世,墨殤逆藏在陳王府做一名小小的廚子酒師,真的隻是受陳王之恩,用盡一生去報答麽?
錯了……
他心藏玄機,受命於一個神秘的組織,起初是利用冷懷瑾對陳王的討好,順利的得到了陳王的重視,而後,他單憑個人的才幹,漸漸受到了陳王的重視,久而久之,陳王幾乎將他當成了心腹之友,常常會傾訴心事。
而墨殤這個人有一點好處,便是守口如瓶,不管他得到了什麽重要的消息,他從不會向外人說起。
若不是有一回冷懷瑾無意中看見他肩頭的一個神秘的黑色梅花圖騰,隻怕她亦不會察覺到他的異樣,而是一路的信任他。
死之前,她將他逐出了陳王府,並趕到了天熹邊境。
卻仍舊沒能下定決心將他除去,因為……在她的心裏,墨殤是陪伴她交近八年的良師亦友。
所以,這一世,她想將他拉住。
“哦?墨大哥為何有此一問?”她故作疑惑,抬頭看著墨殤,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地是波瀾不驚,回轉之間,又好似對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因為這酒和我釀的酒味道相似,不知你所說的花酒的味道又會如何?”他句句肯定,似乎已經料定了冷懷瑾的釀酒技術完全與他相同,因此,墨殤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眼,聞一聞,嚐一口,她口中所說的花酒……
若她和他真的出自同一師門,那是不是便意味著,冷懷瑾和他是來自同一片地方呢?
但那人曾說過,天上七星隻亮一星,說明這世間的明主隻有一人,而他便是唯一一個能輔助明主治理天下的一道重要棋子。
“想嚐我釀的酒,在這世上,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我對你頗有眼緣,你隻需回答我三個問題,我便可以讓你一試!”她輕笑,酒杯在她纖細靈巧的手中翻轉自如,裏頭的半杯酒水每每晃至酒杯邊沿,眼看著快要流出,卻又逆境般的往回一扯,再度翻向另一邊。
如此遊戲,來來回回,她玩得不亦樂乎。
墨殤似乎這時才看清了她手中的動作,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一片,一雙微挑的溫柔眼眸似乎也僵得沒有了笑意。
“好!”他隻覺得背脊發冷,就好似冷懷瑾杯中的酒水一般,任她捏圓搓扁,沒有一絲反擊的餘地。
“你來自哪裏?受命何人?將要何處?”突的,她放下酒杯,眼眸犀利得好似一把利劍,直指他的咽喉。
墨殤整個人像是中了蠱一般,已經頹然坐下。
……
這一日,沐陽街難得的熱鬧了一回,直到華燈初上,才散去了人流,漸漸恢複了一貫的冷清,臨街的鋪子這才滿意的合上店門,老板們臉上都掛著難得的欣喜笑容。
若是每一日都能同今日這般熱鬧,他們也就不必弄得如此狼狽了。
冷懷瑾早早便坐上馬車回了冷家果園,留下幾個夥計在此守店,順便與商鋪的老板們支會過幾日的安排。
夜……沉靜如水,一輪皎潔的月光高掛九天,照著這條回家的路,她拿起懷中趙城今兒個送來的幾味新鮮糕點送進嘴裏,慢慢的咀嚼回味起來,卻是真的挺好吃,也難怪邀月樓能貫上商州第一樓的稱號了。
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赫驚鴻這幾日怎的安靜了起來,為何今兒個來樓裏的竟是趙城,他人去了哪裏呢?
難不成真生她那日罵他的氣了麽?
甩了甩頭,將自己這無聊的想法甩了開來,馬車也正好駛進了冷家果園,值夜的勞工見趕車人是張全,也沒說什麽,立即開了門,恭敬的將人放了進去。
到了閣樓前,她跳下馬車,吩咐張全明兒個早些來接她去酒樓,便躡手躡腳的走了上去。
這閣樓分上下兩層,屬於他們一家暫時居住的地方,屋子裏燃著昏黃的暖燈,一進屋子便有種溫馨的氣息撲麵而來,竟是肖梅姑泡了花茶,準備了幾樣平日裏的小零嘴在等著她呢。
“娘,怎的還沒睡呢?”冷懷瑾笑著上前,撒嬌似的窩進肖梅姑的懷裏。
一旦放鬆起來,整個人才體會到腰酸背疼的感覺,這身體畢竟才七歲,一天的折騰,卻也是累壞她了。
“來,喝口茶,去去疲勞,明兒個若是沒有事的話,便跟我去一趟你大舅家,三容的生辰,你可想好了送些什麽?”肖梅姑順手便將她抱在懷裏,心裏暖暖的。
這樣溫馨和睦的日子,是她盼了多少年也沒有盼回來的。
因此,她這段時日特別的開心,不管忙得多晚,做的多累,臉上總是掛著笑意的。
“呀,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我這就準備去!”冷懷瑾一拍腦袋,懊惱的便要從肖梅姑的懷裏起來,卻被母親又按了下去,抬眼一瞧,母親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帶著幾分落寞的難受。
想必又是為了哥哥和肖三容的婚事愁呢。
她嘴裏不說,心裏卻是巴著兩家聯親的,一方麵,她總覺得自己欠了娘家的情,想從三容的身上去還;另一方麵,她卻又怕兒子委屈了。
畢竟肖三容之前可是當著兩家人的麵將話說的那般的絕。
逸琛何等聰明,心裏早就明白了幾分,卻懂事的閉口不提。
“不急,娘已經準備好了,隻是,我擔心你哥哥……”肖梅姑看了看年幼的女兒,話說到嘴邊,卻又覺得不太妥當,畢竟冷懷瑾才七歲,和她說男女之間的話,確實還太過早了,頓了頓後,她笑著搖了搖頭,一把將冷懷瑾抱了起來,故作輕鬆道:“還是早些睡吧!”
冷懷瑾自然明白母親想說的是什麽,她擔心冷逸琛知道肖三容不願意嫁給他之後,會傷心難過。
另一方麵,她又擔心自己的這個侄女,若真的跟了冷逸真,隻怕會吃虧。
迷迷糊糊中冷懷瑾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冷家四口破天荒的放了一天假,果園裏除了幾名值班的勞工,其餘人都特赦回家休息去了,張全和壯子以及趙楠則去了商州的冷記酒樓幫忙看著生意。
她基本不擔心會出什麽差子,開張的那一天,有了幾尊大佛的大駕光臨,閑雜人等也不敢上她那兒搗亂、鬧事的。
馬車慢悠悠的行駛在前往肖家宅子的路上,一家人頭一回一起坐上了馬車,顯得格外的高興,湊在一塊歡樂聲不斷,一路歡聲笑語直到肖家門前。
蕭一停下馬車,麵無表情的拉開車簾子,低聲道:“主子,到了!”
就在一家人跳下馬車之際,肖家府門前,竟又來了一輛相對更加樸素的馬車,肖三容的生辰原本不是什麽大事,以肖家的做人規則,也不會向外透露,怎的會有人上門來?
原本以為定是巧合,上門拜訪罷了,卻不想,那車簾子撩起,李氏和冷逸真竟從馬車上下來。
“二嫂子!”肖梅姑驚訝的叫了一聲,臉色複雜的看了冷昌修一眼。
李氏今兒個穿的尤其隆重,麵料極好的直裰長裙,外頭配了件暗紋小褂,發絲盤於腦後,點綴著一支白玉簪子,顯得既樸素又大方,而正挽著她手腕的冷逸真今兒似乎也有些不同,身上穿的是素色的袍子,雖沒有放意裝扮,但一言一行中,已經顯示了他的謹慎。
“三弟,三弟妹,真是巧了,你們今兒也來了,倒正好了!”李氏裝作驚訝的看了過來,很快嘴角一彎,笑著上前便拉起了肖梅姑的手。
這話倒是有意思的很,聽起來,她像是不知道今兒個是肖三容的生辰,反倒是湊巧了來此一般。
而最後的那句‘正好了……’卻又別有深意。
兩人女人說話間,冷逸真已經上前和冷逸琛也聊了起來,畢竟從小一塊長大,冷逸琛又格外信任這個堂兄,因此,壓根沒想過他今兒個來這裏的目的為何,反倒神色愉悅的與他勾肩搭背,互請而入。
冷懷瑾跟在冷昌修的身後,小小的臉蛋卻是陰雲籠罩,柳眉蹙起,滿腹的心事。
李氏今兒個是想來個‘一不做,二不休’麽,若是她當著大家夥的麵向肖家提親,肖三容又死賴著要嫁給冷逸真,那麽,這樁婚便是大羅神仙也憾動不了了。
冷逸真啊冷逸真,她上一世,還真沒看出來,他居然是這麽陰險的人。
“喲,二嫂子也來了,快快請進!”肖睿一家聽到下人的通報,都親自出來相迎了,見到李氏和冷逸真也來了,麵上一怔,但很快就笑著熱情的將人請進屋了。
便在進去的那一刻,冷懷瑾瞧見冷逸真的下顎微微一點,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肖三容正麵色緋紅的低下頭去。
看來,今兒個他們一家都著了李氏兩母子的道了。
若是他們一家沒來,肖家便可以直言拒絕李氏母子,將來若是被人說起,也可以解釋為肖家不同意,但今兒個冷家三房也在,最重要的是冷逸琛也在。
肖三容想必什麽都跟冷逸真說了,李氏才會想出這麽一個毫無退路的計策來。
“他大舅母,你客氣了,我早就想來拜訪了,卻又怕打擾了你們,今兒個剛好三弟、三弟妹一家來,我便也湊個熱鬧來了,您別嫌棄才是!”
李氏知道肖家人疑惑,便幹脆將源頭推到三房的身上去,如此一來,肖家也不好拂了三房的麵子。
劉氏看了看肖梅姑,心裏雖覺得他們一道來有些不可思議,卻也沒作多想,便差人準備了些茶點,在花廳裏坐下了。
冷逸琛急忙將準備好的一個小木人雕從懷裏掏了出來,蹭到肖三容的麵前,鼓足了通氣道:“表妹,這是我雕了將近一個月的人偶,雕的不好,你別介意!”說罷,便將東西塞到了肖三容的手裏。
今日的肖三容,似乎刻意打扮了一番,粉紅的瓜子臉,配上一身產自錦州的絲質百折裙,蛾黃的顏色越加的襯得她青春活力,俏皮可愛,好似一朵鮮豔盛開的花朵一般。
大人們看著這一幕,都掩著嘴兒笑了起來。
肖三容被硬塞了一個木偶人兒,卻沒有大家預想中的高興,而是嘟著一張嘴,有些嫌棄的瞟了冷逸琛一眼,正打算隨意的丟給身後的婢女,卻不想,冷懷瑾竟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表姐,禮雖輕,情份重,哥哥為了雕這個木人兒,可是把手都劃傷了,我這個做妹妹的看著都心疼,你若是不喜歡,我哥哥隻怕心裏要難過了!”她掩著嘴兒嗬嗬一笑,俏皮的衝肖三容眨了眨眼睛,嗔怪的口氣,倒是將在坐的各位給逗笑了。
肖老夫人直誇她小小年紀便護短得厲害。
肖三容聽了冷懷瑾的話,原本鄙夷的心思似乎都顯得有些愧疚了,偷偷看了一眼冷逸琛的手,確實有幾處明顯的傷痕。
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心裏單純柔軟,喜歡聽好話,喜歡被人捧在手心。
因此,她咧嘴一笑,高興的衝冷逸琛說道:“謝謝表哥!”
冷懷瑾見第一步已然成功,便不再多說,退到一邊窩到肖老夫人的懷裏撒嬌去了。
這時候,冷逸真似乎有些驚訝的說了句:“今兒個原來是三容妹妹的生辰,我倒是失禮了,禮物也沒顧得上買,便將我身上的這塊小玉佩送給三容妹妹吧!”
這塊玉是李氏成親那會陪嫁過來的,雖不是上好的貨色,但對於一個普通的農家來說,也算是個寶貝了,因此,他將東西從腰間取下來之際,肖家人的臉色都變了。
早前,三容胡鬧,他們已經對她教導了好些日子,便以為這樁事便這麽結束了,眼下,看見冷逸真取下隨身的玉,才驚覺,今兒個李氏來這裏沒那麽簡單。
劉氏第一個衝了出來,客氣的將冷逸真給攔了下來,婉轉道:“孩子,這東西可不能隨便送人,你快快收回去!”
滿屋子的人都看著他們二人,緊張的盯著冷逸真的反應,若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肖三容豈不是真要嫁了冷逸真?
且不說冷逸真為人如何,李氏之前害肖梅姑母子的事,以及後來收人錢財的事敗露之後,有誰可以保證她的人品如何?進了這樣的家,對著這樣的一個當家主母,往後的日子也可想而知了。
一旦他們從肖家撈不到好處了,肖三容便會被打壓,羞辱。
“他舅母,我實話說了吧,今兒個我們來府上求親的,這兩孩子也不知道何時開始就看對了眼,我知道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但我們家逸真要死要活的嚷嚷著非令媛不娶,我這個做娘的,便隻好舔著臉,來這裏說上一說了……”
李氏眼珠子一轉,立馬站了起來,神色誠懇的拉住劉氏的手,眉目之間滿是無奈之色,似乎她心裏想的,真如她話裏說的,怕自己家高攀不上。
冷昌修夫婦吃驚的對望了一眼,竟沒想到,李氏的膽子卻是這般大,還真敢舔著臉來肖家求親。
“二嫂子,你也知道門不當戶不對,這話便不應該說,你讓兩個孩子往後怎麽做人?”冷昌修‘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眉宇嚴勵,語氣十分的淩利。
他竟沒想到,李氏打的是這個主意。
肖家上回要將女兒嫁給逸琛,他都沒敢同意,更何況還是李氏的兒子,就她那品性,娶個尋常人家的女兒,隻怕都要費盡口舌,更何況,她眼下求娶的還是肖睿的掌上明珠。
李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冷昌修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心裏越發的對嶽家愧疚起來,他總覺得這些事多是由他而起。
李氏咬了咬唇,似乎被冷昌修罵得有些難堪了起來。
卻在這一片尷尬中,冷逸真竟‘撲通’一聲,跪在了肖家二老和肖睿夫婦麵前,額頭咚咚抵地,竟響響的磕了幾個頭,再直起身子,臉上已經掛了兩行清淚,乍一看上去,卻是鐵骨柔情,好一條能屈能伸的鐵漢子。
而作為一個男子,能為了心愛的女子磕頭請求,卻也給了肖家人一個莫大的好感。
尤其是肖睿,他看中的便是男人的氣概。
“爺、奶,舅舅、舅母,我冷逸真知道自己配不上三容,也知道今兒個不該來這裏,但實在是情不自禁,隻覺得若是不能跟三容在一塊,我這心裏就難受得緊,我向你們保證,我往後定會對三容好,不讓她吃半分的苦頭,將她當菩薩般供著,有好吃的好穿的,都全給她,我自己吃地瓜白粥也無所謂……”
這話說的多好聽。
冷懷瑾不禁咋舌,嗔怪的瞪了哥哥冷逸琛一眼,心道,你也不學學人家的油嘴滑舌。
莫說是肖三容了,其餘人都無不動容,就連最反對這樁婚事的肖家二老都抿著唇不再說話了。
冷昌修也沉默了下去。
肖三容更是滿臉的淚水,感動的幾乎就要撲上前去。
好一樁郎情妾意的好姻緣啊。
冷懷瑾雙手環胸,倚在肖老太太身邊,冷眼旁觀著這樁好戲,心道,你就說吧,說的有多動聽,呆會你就會死的有多慘。
“這……”劉氏彎下腰去,拉了冷逸真一把,卻是沒將他拉起來,因此,尷尬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求救似的望向了肖睿。
肖睿也是一臉的為難,又望向了肖家二老。
他們都是實在人,不指望這個唯一的女孩能嫁給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隻希望她能找個疼愛自己的男人,一生無憂的生活下去。
既然冷逸真言辭懇懇的保證了下來,他們又有什麽理由再反對?
“你拿什麽保證?”肖家老太太宋氏鎮定下來,謹慎的問道。
這麽一問,李氏和冷逸真的心裏已經有了底了,這是已經不反對的意思,隻要冷逸真再加以遊說,隻怕今兒個便能將這樁事定下來。
眼看著肖睿就要上京述職,不日又將起程回北疆,這正是冷逸真騰雲直上的大好機會。
功名,他是考不了了,若是有了肖睿的照應,在軍中提攜推薦,何不是一個出人頭地的好機會?
“逸真拿命保證,若是做不到我所說的,我願意將命交給肖家,任肖家處治!”冷逸真再次磕了個響頭,聲線洪亮,言語誠懇,不留一絲讓人疑惑的餘地。
不愧是李氏教出來的好兒子,心思藏得夠深的。
上一世騙了冷懷瑾,這一世,卻又想騙過整個肖家。
卻是門也沒有呢……
肖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肖老太爺,隻見老頭子也歎了一口氣,眼神已經軟了下來。
肖睿夫婦思量躊躇著。
冷昌修夫婦已不再作聲,這樁婚事的主動權畢竟是在肖家的手上,上一回,肖三容已經當著他們的麵說過了,喜歡的人是冷逸真,既然兩情相悅,他們又有什麽理由去拆開呢。
“爹,娘,我……”肖三容衝了出來,原本是想和冷逸真一塊,做最後的保證,卻不想,行至一半,被冷懷瑾抓住了手腕,進而巧力一帶,人已經退到了一邊。
肖三容不解的瞧著她,正要掙脫冷懷瑾的手,卻聞她詭異的聲音淡然的在衛邊響起,帶起一絲陰涼涼的風:“三容姐,你並不想嫁給冷逸真是不是?”
肖三容慌了,立馬搖頭,剛想說不是,卻被冷懷瑾又截斷了。
“你把你見過的事告訴大家,讓大家看看這個虛情假意的騙子的真麵目是怎樣的……”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將原本已經對冷逸真滿意的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眾人紛紛疑惑,難道這事另有隱情在?
冷逸琛的心裏正難過著,自己喜歡的人卻被別人先求娶了,但他一向耿直,心中已經認了命,被冷懷瑾這麽一說,他驚訝的抬起頭來,喝道:“妹妹,你胡說什麽?”
冷懷瑾卻是不看他,繼續說道:“三哥,你怎麽這麽快就忘了,你送給大圍村地主女兒的玉同你身上的這塊是一模一樣的!”
早在肖三容拒絕嫁給冷逸琛之際,肖梅姑便派人盯上了冷逸真,卻不想,暗地裏竟查出了這麽多東西。
她原本想著,隻要他們母子兩安份守已,她便不揭發他,怎知,今兒個他們是自己找死來了。
冷逸真深情的臉瞬間一片慘白,卻仍舊擲擲有詞道:“四妹,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有何證據?”
此時的冷逸真心裏已然沒了底,近段時日他確實因為肖睿的不明態度而轉移了目標,卻都是秘密行事,並沒有露出馬腳,知道這件事的人也絕不會超過三人。
他不相信那地主的女兒能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將這事傳出來。
因此,他心裏又安定了許多,僥幸的希望冷懷瑾隻是道聽途說罷了。
肖三容震驚的看著冷懷瑾,起初並不相信,反倒有些憤怒的想為冷逸真出頭,卻不想,冷懷瑾竟從身上摸出一個與冷逸真身上一模一樣的玉來,往地上一擲,聲色俱勵道:“證據在此,你還想抵賴,若不是趙楠識得那姑娘,這件事我還真不會知道!”
大家上前一瞧,果然,那地上的玉,與冷逸真握在手裏的玉一模一樣,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同一名工匠的手。
再拾起一瞧,不禁大失所望,上頭刻著個李字,想來與他身上的那塊確實是一對的。
肖睿臉色一陰,手掌拍在案幾上,直將上頭的杯盞震了個粉碎:“冷逸真,你還有何話要說?”
肖梅姑也站了起來,麵色難看的指責李氏:“二嫂子,你平日裏在家裏做些肮髒事也就算了,怎的還跑到我娘家來鬧,今兒個你不給我們一個說法,就別想出這個門!”
肖家二老冷哼了一聲,沒再吱聲。
冷逸真慢慢的拾起那地上的玉,雙目瞪得滾圓,似乎如何也想不通冷懷瑾哪裏來的本事竟這將事給挖了出來,嘴唇顫抖了半天,這才委屈的望向肖三容,哽咽道:“三容,定是四妹妹害我,你可信我?”
肖三容心裏原本也是搖擺不定,見冷逸真這副模樣,又一番心軟。
“既然你不信我,我便割了頭發,去做和尚去!”他一咬牙,搶過桌子上的水果刀,便狠狠的將自己的一簇發絲給割了下來,這下手,還真是狠著。
肖三容見他這樣,已然大叫一聲衝上前去,欲要奪他手中的刀。
卻在這時,一道黑色的身影臨空而降,快如閃電般的速度從冷逸真手中奪過刀,進而將人一手拿下。
正是一直隱在暗處的蕭一。
“三容姐,你聽著,冷逸真為了他的前程,幾番欺瞞,實則,他在去年便與大圍村地主的女兒交好,兩人互送了定情信物,你若是不信,便看看他袖口裏的一隻繡有鴛鴦戲水的荷包,上頭有繡那姑娘的閨名,這事他總不能抵賴吧?”
說罷,蕭一已經鉗製住冷逸真,手一掏,從他的袖口中取出一隻香噴噴的精巧小荷包,上頭栩栩如生的兩隻鴛鴦正交頭接耳,好不親密,底下以一行細小的字繡了女孩的閨名。
“這……不,這不是我的!”冷逸真像是見了鬼似的,使勁的想要搶到那隻荷包將其毀滅,蕭一又怎麽能給他這個機會呢?
李氏的臉再也掛不住了,走上前去,狠狠的衝冷逸真甩了一巴掌,喝斥道:“你個逆子,竟做出這種事來,回去後,我絕不饒你!”
這戲,誰不會做?
隻看做的好看不好看而已。
肖家再也沒有人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這對母子。
肖三容哭過後,心裏也總算明白過來,原來冷懷瑾說的一點兒沒錯,冷逸真接近她的目的,但是因為肖睿如今的勢力,他想出人頭地,找一處靠山罷了。
正如冷懷瑾所說,一個真正疼惜自己的男子,是會處處為她著想,絕不會在私底下壞她名聲,與她盟誓三生……
“送客!”肖家老太爺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揮袖,門外兩名壯丁便將李氏母子趕了出去。
人雖送走了,卻是好好的一個生辰,也這麽毀了。
冷昌修夫婦也沒心思再多留,將買給二老和肖睿夫婦的禮物留下,便打算離開。
卻在這時,門外下人來報:“老爺,劉家來人了!”
劉家?
一聽劉家,冷懷瑾的眉心一蹙,想起劉景昨日與她說的話,心裏不知為何,竟有幾分惶惶不安起來。
肖睿示意冷昌修等一等,便抬手示意劉家人進來。
來的是劉家的管事,一名中年男子,從麵相上看是個精明的人,他先是向肖家的長輩道了禮,再者將目光在冷昌修夫婦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笑嗬嗬道:“正是巧了,冷秀才也在,正好省了老奴一趟路程!”
說罷,便遞上了劉家的請誎,冷昌修夫婦疑惑的互望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接過那請誎,翻開一瞧,竟是劉老太太的壽辰請誎。
若是說請肖家,那還在理,畢竟肖睿得了勢。
但請冷家,便說不過去了,就算劉家孫子與冷懷瑾有什麽交情,那也是孩子之間的事,又怎的會繞到他們大人的身上?
肖睿顯然也疑惑的緊,問那管事:“怎的你家老太太還識得我妹夫不成?”
那管事是何等的人精,笑著便答道:“回肖老爺,我家夫人極喜愛冷家小姐釀的酒水,一直想找個機會當麵見見本人,這不正巧碰上了麽?”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冷懷瑾曾與劉家做過一樁生意,事後,她也向冷昌修夫婦坦白,是借了劉夫人的光了。
“便回了你家老爺夫人,我們定會準時到!”肖睿也不再多問,便差下人打了賞,將人送了回去。
劉家老太太生辰,到場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肖梅姑從未去過大戶人家,心裏是忐忑得緊,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嘮叨著要送些什麽賀禮。
冷昌修也適時補上兩句,兩人竟一路聊到了果園門口。
“主子,您可算回來了!”遠遠的張全便火急火燎的迎了上來,神色焦急的引著她下了馬車。
冷昌修見他模樣古怪,便隨口問道:“出什麽事了?”
“回老爺,幾個村民不知為何打起來了,壯子和趙楠前去勸架,都給打傷了……”張全急急的解釋著,便引著幾人往出事地點去了。
冷懷瑾心下一沉,開園以來,大家都是分工合作,極少出現什麽衝突事件,怎的自己剛走了一天,這果園就鬧了起來呢?
“可有損失?”她邊走邊問。
張全擦了一把冷汗,道:“回主子,就是葡萄園那邊損失比較大,眼看著果就要成熟了,怎知,竟被壓倒了一大片……”
他話還未說完,冷懷瑾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腳步一動,竟是大步的往葡萄園跑了過去。
隻見原本架接的整齊有序的葡萄架,此時已是東倒西歪,青轉紫的葡萄串子掉了一地,滿地的殘枝落葉,是慘不忍睹,眼看著整個葡萄園便這麽毀了,根本找不出一絲完好的葡萄枝,比起張全說的更要糟糕。
“到底是誰弄的,給我揪出來!”冷懷瑾氣得臉色青白。
這葡萄苗可是她托了好幾層的關係才買回來的優質品種,如今便被幾個鬧事人給全毀了,看著那些即將成熟的葡萄,她心疼的無以複加。
看來,今年的葡萄酒是做不成了……
張全早早便將幾個鬧事打架的人給綁好了,隻等冷懷瑾回來處理這事。
那幾人早已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自進冷家果園的第一日起,他們便見識到了冷懷瑾的手段,心裏對這個東家,可是又敬又怕,今兒個闖了這貨,哪裏還敢奢求有什麽好下場。
“說,是誰指使你們鬧的事?”一回頭,渾身的陰戾之氣像是長了腳似的,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一片窮凶極惡之間。
跪在地上的人渾身一怔,竟沒想到她問出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
張全也怔了怔,方才那事發的時候,他正在周圍巡視,這幾人是留下來值班的,並沒有什麽工作要做。
被冷懷瑾這麽一問,他赫然明白,這事或許真的有蹊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