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靜待真凶,身陷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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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主子對你們如此之好,你們居然在背地裏做出這種事來,我張全最痛恨的便是忘恩負義之人!”張全牙關一咬,臉上的疤痕因為臉頰的扭曲,而越發的顯得獰猙起來。
幾個鬧事的人嚇得臉都青了,連連磕頭求饒。
“懷瑾,這裏怎麽會變成這樣?”冷昌修夫婦也趕了過來,見到果園的場景時亦是震驚得瞪圓了雙眼。
早上還好好的葡萄園,怎的一日之間竟被人毀成這樣。
冷逸琛也氣得捏緊了小小的拳頭,他知道這個冷家果園妹妹是花了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建成的,今年最被看中的葡萄酒,眼看著就要化成灰燼了。
這讓他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小姐,這事你也不能全怪我們,要怪就怪新來的墨管事,若不是因為他,我們也不會起爭執,這裏也就不會被毀了……”其中有一個灰頭土臉的中年男子,在一片責怪聲中,弱弱的補上了一句。
語氣中還有不服之意,好似冷懷瑾一行人怪錯了他們。
“你還狡辨,看我不收拾你們”張全氣得大喝一聲,便提了棍子要狠狠的衝幾人敲下去。
卻被冷懷瑾上前一步,給攔了下來。
她神色陰冷,眼眸犀利,刮在人的身上,就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子。
張全錯愕的收了手,意識到自己喧賓奪主了,臉上有些掛不住,惶恐的後退了一步,卻是緊緊的跟隨在冷懷瑾的身後,生怕她在幾個村民身上吃了虧去。
冷懷瑾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對他的好感暗暗又添了一分。
“你既然說是墨管事挑起的事,你倒是說說,他做過些什麽,若是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我便對你們從輕發落!”
轉瞬之間,她的臉色已然緩和,眉眼一挑,竟帶著一種悠然的淡定之色。
看上去,似乎已經風清雲淡,不足一提了。
但隻要真正了解冷懷瑾的人,便知道這隻是她暴風雨來臨的前驟。
而此時立在葡萄園外的人,壓根沒有幾個是了解她的,就連冷昌修夫婦似乎也摸不清這個女兒的真實想法。
她的每一步舉動,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一個不過七歲的孩子,卻處處為營,精精算計,也真是難為她了。
那幾人互望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僥幸,心裏不禁想到,冷懷瑾即使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騙一個孩子又是什麽難事。
因此,幾人一掃之前的愧疚之色,爭相抬起頭來,解釋道:“冷小姐,方才墨管事讓我們過來剪枝,說是這樣有助於葡萄的生長,我們心想著,今兒個果園裏就屬墨管事最大了,便都聚在這裏替這些葡萄架剪枝了……”
冷懷瑾點頭,墨殤說的確實沒錯,葡萄滕生長的太過迅速,會分散葡萄中的水分和營份,因此,定期剪枝這個方法卻也是有道理的。
那幾人見她點頭,心中的僥幸便越加的放肆了,又繼續解釋道:“怎知,他給我們的剪子竟是禿的,剪來剪去,連片葉子也剪不了!”
冷昌修夫婦互望了一眼,亦都聽出了這話中的蹊蹺,不禁暗自揣摸,難不成那新請回來的帳房管事,竟是個不懷好意的?
之前李氏的事,已經讓他們多了一個心眼了,此時又聽幾個村民如此說來,便立即聯想到是不是年秀芝搞的鬼。
自打那一回薑婆子被抓後,年秀芝那邊倒是消停了好些日子。
如此想著,大家的心又提了起來。
難道墨殤是年秀芝的人?
“我們便向壯子要求換幾把剪子,怎知,他不僅不換,還說我們剪壞了葡萄滕,要扣我們的工錢,我們好說歹說,他硬是不信這事是墨殤吩咐的……最後……”那解釋的村民說到最後,聲音漸漸小了起來。
冷懷瑾冷冷哼了一聲,接口道:“最後,你們幹脆為了工錢和壯子打了起來,趙楠來勸架,你們也就連她也一塊打了?”
回答她的,是幾人默不作聲的低下頭去。
從這些話中,大家已經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張全也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是啊……事發之時,他隻顧著著急,卻是連事件的緣由都沒有過問。
如此想想,他亦慚愧的低下頭去,總覺得自從跟了冷懷瑾後,他壓根就沒有做過對她真實而有幫助的事。
“這事若真是這樣,我也不責怪你們了,但若是有人收了錢財要對果園不利,我定會將他送去官府,少則幾年,多則幾十年的牢獄之苦,是鐵定的!”
她勾了勾唇,臉上燃起淡淡的笑意,眼中卻是清冷一片,說話間,威嚴盡現,一派大將之風。
連帶著身邊的人,似乎都被她的氣勢所折服。
手一揚,暗中的黑影一閃,不過多時,墨殤便被蕭一從帳房中帶了出來。
即使被蕭一毫不憐惜的推了一把,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但他的神色仍舊坦蕩而溫和,眉眼上挑間,就好似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溫潤如玉,靜暖如風。
“小姐找我何事?”即使麵對麵前的殘景,麵對被綁在地上的村民,他亦是麵不改色,身子微微一福,抱拳恭敬道。
冷懷瑾定定的看著他,隻覺得在他身上的迷,由上一世流傳到這一世,都難以開解,也成為了她心間的一道深深的坎。
她敬他,憐他,卻又惱他、恨他。
這一種錯蹤複雜的關係,卻也讓她左右為難,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墨管事,你好好解釋一下今日所發生的事,如若不然,我們同樣能將你送官處置!”冷逸琛看他一臉的無辜,心中更是惱火的緊。
果園鬧出這麽大的事,他居然還能心平氣和的問冷懷瑾有何事?
墨殤聞言看了冷逸琛一眼,嘴角一彎,勾起一絲溫和的笑意,斂下雙眼,上前一步,輕道:“我做的隻是份內的事,若東家真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見官也好,被責罰也好,事情既然發生了,我也隻能說聲抱歉了!”
與眾人心中所想的完全相反,墨殤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搪塞,而是大方的將過錯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好似已經做好了任君處置的打算。
冷懷瑾仍舊沒有說話,雙眼幽眼的望著他。
似乎想從他外表的溫潤如玉看進他那讓人摸不透的內心,來到冷家果園,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
她再一次摸不透了。
半晌,就在冷昌修都做好了要將他送官的打算時,冷懷瑾悠悠的開口,緩緩道出三個字:“我信你!”
穩如泰山的字眼,說出來隻需片刻,但在她的內心卻已是經曆了一場血雨腥風的撕殺過後,做出的決定。
冷昌修夫婦愣了,冷逸琛愣了,就連張全和那幾個村民都愣了。
墨殤似乎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猛的抬起頭來看她,但冷懷瑾的眼眸已經轉了個方向,進而再次落到了那幾個村民的身上。
“主子,剪刀已經找到了!”蕭一不知何時又詭異的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範圍之內,手中卻是握著幾把嶄新的大剪子,正是前些日子冷懷瑾采購回來的上品。
這幾把剪子一看便是鋒利得很,並沒有半分問題。
“蕭一,你告訴大家,這剪子在哪裏找到的?”她抿唇,雙眼已經危險的眯了起不,語氣平和得甚至帶著一絲懶散的溫和。
“回主子,在葡萄園後的一個土坑中挖出來的!”蕭一冷漠得沒有半絲起伏的聲音中是滲人的陰寒,配上他僵硬的臉,更是讓人如墜冰窯。
“這……”那幾個村民臉色一變,已經驚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沒料到自己精心設計的謊言,便這麽一下子就被揭穿了。
幾人咽了口唾沫,哭喪著臉開始拚命的往地上磕頭:“東家,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不該貪圖小便宜,我們原本隻是想趁著你們不在,藏些東西拿出去賣,卻不想竟被壯子和趙楠壞了事,因此,我們唯有想出這個對策,將這裏給毀了,造成打鬥後的景像……求東家饒了我們,千萬別將我們送官,家裏老老小小還得靠我們養活呢……”
到這個時候才來認錯,確實是晚了一些。
就連一向好心腸的冷昌修夫婦也沒能燃想一絲同情之心,反倒對這些小人更加氣憤了。
“沒什麽好說的,張全,送官!”冷逸琛一聲冷喝,張全看了冷懷瑾一眼,正要上前去抓人,卻不想,主子卻是揚了手,示意他退下。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冷懷瑾一副被幾人說動的神色,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罷了,毀都毀了,你們往後記得這次的教訓,若是再有犯,我約不會饒你!”
說罷,已經疲憊的扭轉了身子,往休息的小閣樓走去。
張全跟在她的身後,亦是十分的不解。
這件事,既然查到了這個檔口,為何要中途打斷?那個墨殤看上去明明有問題,為何冷懷瑾卻非要放過他,看起來,她更像是在坦護他。
非親非故,同樣是來果園領一份月錢,他又與別人有何不同?背後還藏著什麽身份不成?
這些話,張全卻沒敢問出來,通過這一次,他更加懂得了做一名隨從的本份。
身後,冷昌修夫婦和冷逸琛卻說開了。
“梅姑,你覺不覺得墨殤有問題?”新來不到幾日,果園裏便出了這等事,再加上他來曆不明,亦不是商州本地人,很容易讓人對他產生一種排斥感。
今日這事,他也確實難辭其咎,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肖梅姑點了點頭,道:“確實有古怪!”
說到這裏,冷逸琛突然想到了什麽,高聲道:“爹、娘,我前幾日夜裏起夜,見他偷偷摸摸的轉來轉去,我跟了過去,竟見他想進花酒房裏,好在我當時喝住他,如若不然,還不知道他會做什麽……”
在冷逸琛的心裏,已經將墨殤當成了偷酒賊,他便篤定那日他定是想偷酒。
冷昌修夫婦驚訝的看向冷逸琛,如若這事是真的,那墨殤這個人是不能留的。
此時,冷懷瑾已經入了小樓閣,村子裏的大夫正在為趙楠和壯子把脈,兩人傷得較重,想來那幾人是下了重手的。
壯子人憨厚,定是對他們手下留情了,趙楠就更不用說,一個女孩家,肯定打不過那幾個大老爺們了。
“怎樣,傷得重不重?”冷懷瑾看了兩人一眼,便轉過頭去問那大夫。
肖梅姑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兩個孩子跟在果園的這段時間,做事都是勤勤懇懇的,將這果園當作自家的一般管著,但凡有髒活累活,都是第一個帶頭做的。
眼下出了這種事,她心裏難受,亦覺得對不住兩個孩子。
冷昌修和冷逸琛也上前問候,心裏也不好受。
大夫收起醫箱,解釋道:“都是皮外傷,不至於傷筋骨,隻是那少年估計要多躺幾日了,手腕脫臼了,身上也多處淤傷,這下手也挺重的……”
說罷,便開了個方子,囑咐了下煎藥的方法,便離開了。
壯子正要爬起來,卻被冷逸琛給按了下去,斥道:“你起來做什麽?我說過多少回了,不管如何,要以安全為重,你以為這些村民都是善男信女麽?”
是啊,到別人的村子,有很多事都要留個心眼。
今兒個壯子和趙楠便是被那些人利用了,借著他們生事來了。
壯子幹笑了兩聲,知道冷逸琛是為他好,撓了撓頭,問道:“那幾人處治了麽?我不是怪他們打傷了我,主要是怪他們剪壞了枝滕,哪有人拿著剪子亂剪的道理?”
說起這事,壯子又是一臉的憤恨,拳頭捏了起來,恨不得在那幾人的臉上揮上幾拳。
趙楠見狀竟噗哧一笑,打趣道:“壯子,你就省省吧,你都成這樣了,還想打呢,不過你放過,懷瑾鐵定為你報仇了,他們現在指定已經送到牢裏了!”
說罷,她臉上一陣輕鬆,衝著肖梅姑大度一笑。
她傷的並不重,壯子護著她,因此,隻是輕微的挨了幾下。
聽了這話,冷家人一陣尷尬,誰都不好意思告訴他們,冷懷瑾今兒個心慈手軟的將那幾個打人的村民給放了,還允許他們繼續在果園裏做事。
……
有了上一次果園的教訓之後,冷昌修一家四口再不敢貿然離開,因此,到了劉老夫人的壽宴這一日,冷逸琛主動要求留下。
便也是,劉家請的是冷昌修夫婦和冷懷瑾,倒是和他沒什麽關係。
他原本也不喜湊熱鬧,因此留下來反倒樂得清靜。
張全也留了下來,上回葡萄園被毀的事,他總覺得心中有愧,在主子離開的時候,沒有做好份內的職責,才讓果園受損,因此,心裏也是份外的愧疚,眼下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日夜在果園中巡視,就算多出一隻蒼蠅,他也一清二楚。
墨殤和趙楠則去了冷記酒樓,那一帶的生意正是起步之際,雖說沒什麽特別要忙的,但總得有個自己人看著。
整個果園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詳和,就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冷懷瑾看著這一片土地,心中也不無感概,想要做好一件事情,有時候真的很難……
“瑾兒,在想什麽這麽入神?”劉家今兒個竟特意派了馬車過來接冷懷瑾一家,這事讓冷昌修有些受寵若驚,因此,見冷懷瑾臉色也不對勁,便輕聲在她耳邊問了起來。
肖梅姑也抬眼瞧著女兒,亦忐忑的攪著衣角,心裏思量著自己準備的賀禮會不會太寒酸。
她準備了一匹錦州絲綢和一壇子酒莊裏上好的玉前燒。
兩樣東西可都是價值不菲之物,她卻是第一回入這樣的大戶人家,心中不安罷了。
“爹、娘,到了劉家,你們切記小心行事,隻管坐著,吃完我們便走!”抬起頭,迎上冷昌修的目光,她認真的提醒道。
神色謹慎,似是擔憂著什麽。
冷昌修倒和她想到了一塊,故摸了摸冷懷瑾的頭,同樣嚴瑾道:“劉家隻怕不是平白無故的請咱們,你若是擔憂,我們這一趟不去便是!”
前些日子冷懷瑾和劉景有些交集,也曾得罪過劉景數次,因此,冷昌修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劉景要對付懷瑾,趁著這次劉老夫人的壽宴給他們全家難堪。
劉景的性子,冷家人都是知道一些的,便是被驕寵慣了的富家大少爺。
“劉家能派上馬車,想必是非請不可了!”冷懷瑾搖了搖頭,故作輕鬆的咧嘴一笑,心裏卻是越加的沒有底了。
閉上雙眼,窩進父親的懷裏,不再讓他們增加心理壓力,佯裝睡著,這一路倒也算是平坦的到了劉家。
劉府與肖府一樣,位於商州長勝街,隻不過肖府占中央位置,劉府卻是街尾,因為占地甚廣,因此帶給人一種錯覺,好似長勝街的一半地界都被劉府承包了。
而今兒個的劉府更是熱鬧非凡,到處張燈結彩,門前馬車絡絡不絕,來賀之人都是非富即貴,看得出來,這次的壽宴辦得非常的熱鬧。
許是劉老夫人已年近七十了,壽命不多的緣固吧。
冷懷瑾與父母下了馬車,便由門口的小廝登記了姓名禮單,之後由下人引著繞過九曲回廊,進到已經熱鬧非凡的花廳中。
這花廳分兩道,其中一道招待男眷,一道招待女眷。
因此,到了這裏,冷昌修和肖梅姑便分開了。
隔著九重牡丹扇麵屏風,劉家老爺劉啟山正應接不暇的接待著男賓客,而烏氏正和女眷們絡絡其談,歡聲笑語不斷。
冷懷瑾隨母親入內,便見到舅母和表姐迎了上來。
“梅姑,怎的這麽晚才來,劉家夫人都等你好一會兒了!”劉氏和劉家原本是遠親,平日裏不常來往,眼下肖睿得勢,肖家又搬到了長勝街,因此,這些日子兩家倒是走得近了起來。
劉氏臉上掛著笑意,拉著肖梅姑的手便往烏氏的麵前走。
其餘夫人瞧見有人來了,便都讓開了一條道,用各種探究的目光打量著肖梅姑母女。
待看清兩人身上穿的不過是普通的錦綢裙子,質地普通,花樣樸素,頭上的插飾也極為平常,便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紛紛調轉了頭,不屑再看多兩眼了。
畢竟都是貴家出身,即使肖梅姑拿出家中最好的衣裳,卻也裝不出那般花枝招展的氣度來。
這事,她卻也早已意料到了,因此,也不去看眾人的目光,隻是淡淡的笑道:“來晚了,劉夫人莫見怪!”
烏氏立即站了起來,十分熱情的挽起肖梅姑的手,親昵道:“冷家弟妹這是什麽話,時辰還早著呢!”
說罷,掩著嘴笑看著冷懷瑾。
此時的冷懷瑾亦是有模有樣的向她行了個晚輩禮,便畢恭畢敬的立在了肖梅姑的身後。
原本那些笑話她的夫人們,此時卻是收了鄙夷,不過七歲大的孩子,生得是粉雕玉琢,皮膚白晰的像是能掐出水來,著裝雖普通,但她身上的氣質卻早已掩蓋了其他的一切。
幾句得體的話下來,眾人隻覺得這是哪家的女娃兒,竟教得如此之好。
慢慢的,看向冷懷瑾的眼光中便存了些許的讚賞之色。
這一切可都沒能逃過烏氏的雙眼,她不動聲色的將眾人的反應都盡收眼氏,臉上無異,心裏卻得意得很。
待寒喧幾句過後,她又笑道:“冷家弟妹,這裏人多,咱們到裏頭品一品我府上新送來的碧羅春如何?”
冷懷瑾眉心微微往裏一擰,看來……今兒個這場壽宴,倒還真是不出她所料了。
肖梅姑一進來便受到了烏氏的熱情款待,原先在路上的擔憂已經拋去了腦後,未思其他,便欣喜的點了頭:“好啊!”
說罷,便拉著冷懷瑾與烏氏一同出了花廳,到了旁邊的小閣樓中。
相比於花廳的熱鬧和隆重,這裏卻是清雅安靜的,下人已以沏好了茶,準備了幾樣精致的小點心,便放下了簾子。
一時之間,整個小樓閣中便隻剩下冷懷瑾母女和烏氏了。
看來,烏氏要攤牌了。
想起上一回劉景說過的話,她也好奇烏氏到底找她所為何事?
“肖妹妹,這樣叫你不介意吧?我第一眼瞧見你,便覺得親切,總像是一家人似的!”烏氏笑著將茶杯往前推了推,執起,輕輕的抿了一口,眼神望向肖梅姑時,也滿是笑意,隻是那笑意看在冷懷瑾的眼中,卻是不達眼底的。
她請了肖梅姑來,卻又沒有避開冷懷瑾,看來這事是關乎於整個冷家的,而並不是單純的做酒的生意。
冷懷瑾仍舊禮儀得當的坐著,時而抿一口茶,卻並不插話。
肖梅姑被她這麽一叫,似又覺得不妥,因此思量了一下,道:“劉夫人太高抬我了,你卻是喊我一聲妹妹,我也不敢喊你姐姐,實在是不妥啊!”
這話似乎正中烏氏的意,她輕輕一笑,卻也沒再反對肖梅姑的說辭,而是將目光一轉,落到了冷懷瑾的身上,摸了摸她的頭,笑得溫和:“懷瑾這孩子聰慧可愛,我第一眼便喜歡的緊,也不知道定親了沒有?是哪家的公子有這福氣娶了這孩子!”
撲通……一聲,冷懷瑾緊繃的心髒似乎被什麽東西拉了一下,便這麽繃斷了。
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烏氏是這個意思。
她一直覺得之前和劉景做生意,烏氏定是不滿意她給出的方子隻能釀梨子酒,而要逼著她將其他果酒的方子一並賣給劉家。
卻不想……
肖梅姑自然再遲頓,聽了烏氏的話,也明白了個大概,既然人家一開始便打馬虎眼,她自然也不能斬釘截鐵的拒絕,因此,亦笑著望向冷懷瑾,寵愛道:“孩子還小,哪裏舍得為她定親,還是過幾年,待她懂事了,再問問她的意思再決定!”
烏氏抬頭:“你們倒是寵著她了,如今的孩子都是早早的定了人家,若是晚了,隻怕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這個還要看緣份,有緣份的到底會碰上,不能強求!”肖梅姑低頭抿了一口茶,許是覺得烏氏的目光太過滲得慌,心裏已然沒了初見她時的那份親切,眼下隻想著快些逃離這裏。
她今兒個來這裏,絕不是來賣女兒來了。
肖家雖然不是大戶人家,但她早前是聽哥哥說過的,大戶人家都有先納妾後娶妻的習俗,再觀冷劉兩家的差距,便知道烏氏是想替兒子納妾。
她可舍不得讓女兒去給別人家做妾,即使再有錢,也總是低人一等,上頭被人壓著,這樣的日子,可是看不到頭的。
她相信女兒一定也同意她的想法,因此,也未同冷昌修作商量便擅自作了主了。
烏氏輕輕的‘哦’了一聲,眼中卻泛起了失望。
冷懷瑾裝作不懂,把玩著手中的杯盞,‘哎呀’一聲,卻是將茶水灑了一身,她隨即跳了起來,外頭的下人聽到聲音紛紛跑了進來。
肖梅姑順勢責備了冷懷瑾幾句,笑著向烏氏道歉道:“劉夫人,不好意思,小女不懂事,我帶她去清理清理!”
烏氏點了點頭,正當肖梅姑轉身之際,臉上的笑意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戾之色,被修剪的尖細的指尖緊緊的掐進手心。
外頭進來一位年過五旬的老嬤嬤:“夫人,冷家人真是不知好歹,咱們二少爺看得上她,是她的福份,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您也別再心軟了!”
烏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名貴茶杯狠狠的擲落地上,壓低聲音冷冷道:“照計劃行事!”
那老嬤嬤道了聲:“是”,恭身一退,已經退出了簾子外頭。
花廳內
劉景今兒個裝扮得尤其精神,一身月牙白的錦袍,以同色束帶束腰,繁複裝飾的刺繡紋看起來既名貴又高雅。
他神色愉悅的在花廳中繞了一圈,特意與冷昌修打了招呼,便伸長脖子去望女眷那一邊,望來望去,卻是沒見到想見的人,故又有些心浮氣躁的走了出去,正要尋母親問上一問,便見冷懷瑾獨自自小樓閣中走出來。
他這才舒懷一笑,原來是被母親叫去了。
想到母親可能已經提過納妾的事,劉景的臉上便泛起了兩朵紅雲,磨磨蹭蹭的朝著冷懷瑾的方向走去,正要說句什麽,卻見冷懷瑾臉上陰沉的厲害,一雙眼睛銳利的好似兩把刀子,逼近劉景……
她腳步不大,卻是氣勢威嚴,負手而立,反倒讓他節節後退,直至將他逼入了牆角,她這才湊上去,一字一頓道:“劉景,你給我聽好了,我冷懷瑾絕不會與人為妾,你也收了你那些不著道的小心思,多想想如何在劉家立威立足,以後的路怎麽走,你還得好好思量思量!”
說罷,已然轉身,閃過了花廳中女眷的一邊。
好半晌,劉景才呆怔的從牆角爬了起來,腦海中卻是轟轟作響。
她說什麽?
不會與人為妾?看來,母親並沒有遊說成功,他的心裏很難過,這是劉景活了十四年來,從不曾體會的難過,好似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空了一般,原本還興高采烈的樣子,此時已經是焉了的大白菜。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宴開席。
卻是仍舊不見劉老夫人出來,整場宴會始終是劉啟山和烏氏在主持大局,不少人問起,烏氏卻以老夫人身子不適,晚一些再與大家見個麵為由推托著。
“快吃吧,吃完我們就回去,這種地方卻也是不該來的!”肖梅姑自打拒絕了烏氏後,心情便不太好了,雖說烏氏的話也沒有錯,可她心裏卻是寶貝著自己女兒,覺得人家想納她做妾,那是貶低了懷瑾。
因此,對整個劉家,肖梅姑都沒了好感。
“嗯,好!”冷懷瑾抬頭甜甜一笑,草草夾了幾個菜,扒了兩口飯,便準備與肖梅姑離開。
卻在這時,她瞧見劉景遠遠走來,整個人都好似鬥敗的公雞般,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她,不知是喝了酒還是怎的,步子竟是左搖右擺的,頭發也亂了。
耳邊響起一個丫環低聲的傳話:“冷小姐,我家二少爺有話要與你說,請過後院一敘!”
冷懷瑾擱下筷子,思量了一番,想想劉景那種性子,若是她不去的話,他定能鬧得天翻地覆,或許過了今晚,她的名聲便能臭得路人皆知了。
父親剛中了秀才,明天正巧又是會試,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壞了名聲,總歸是不好的。
因此,她還是決定去會一會劉景,與他當麵說清楚。
“娘,我去一趟小解,一會就回來!”小聲的在肖梅姑的耳邊嘟噥了一聲,便悄然的退了宴席,抬眼一瞧,原先劉景站的地方已經沒了人,想必是進了後院了。
便隨著丫頭指的路,一路走去。
出了花廳,再過了一道曲廊,便是劉府的內院了,那丫頭指了路,便折返回去了,冷懷瑾自知大戶人家的內院是不許人隨便出入的,因此,也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的動向,若是一旦有異,她便打算原路返回。
卻不想,這裏頭竟是出奇的安靜,走了一段,竟連一個人影也沒瞧見,周遭雖點著燈,卻是極為昏暗的,她越往前走,越覺得不對勁。
那丫頭可沒說是誰派她傳的話,正在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身影,冷懷瑾定晴一看,竟不是劉景,而是劉坤。
她原本就對劉坤沒有好感,因此,便裝作沒看見,轉身快速的折返回去。
卻不想,步子一邁出去,後腦勺一陣鈍痛,雙眼一番,整個人便軟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冷懷瑾隻覺得渾身發軟,腦子裏混亂不堪,整個人好似散了架似的,卻又口渴得厲害,費盡力氣睜開眼一看,卻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雕花畫竹的梨木床,被清洗熏染的軟香舒適的被子,頭頂是暗紋帷帳,帳子旁邊吊著兩串大紅色的吊鉤球。
再往外看,是古舊的桌椅,一把橡木梳擺在半人高的銅鏡前。
一看這陳設,便知道是一個婦人的房間,她剛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軟得厲害,胸口似乎被什麽東西壓著,一股溫熱的氣溫噴在她的臉上。
彈指之間,她已是驚得臉色盡褪。
方才發生的事在腦子裏瞬間回放,第一個念頭卻是蕭一呢?他不是應該第一時間保證她的安危麽?為何卻沒有出現?
卻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男性的嗓音:“唔……發生了什和事?”壓在她胸口的手被抽了開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錯愕的眼神和怔驚的神色。
和她躺在一塊的人居然是劉坤,再往下看,兩人的衣衫都被拉得淩亂,乍一看上去,就好似經曆了一場翻雲覆雨的激烈床事。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娃娃,也虧得算計她的人能想得出這種奇招。
但此時去抱怨這些也沒有用,因為冷懷瑾的耳邊已經響起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是有人過來了……
這是要捉奸麽?要對付的人是她還是劉坤?
“快,快,老夫人的屋子沒有找過,進去看看有沒有人?”這是劉家管事的聲音,隨著他話音剛落,屋子裏響起三聲敲門聲,有人問道:“老夫人,您睡下了麽?”
屋子裏沒有人回答,那人試著再敲了一下,又說道:“冷家的小丫頭不見了,就您這裏沒有找過了,若是沒有睡下,我們進來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走,行麽?”
屋子裏還是沒有人回答。
劉坤此時已經完全的醒悟了過來,他緩緩的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上,而這隻手上竟握著一把帶血的刀子,他的手上也同樣染滿了鮮紅的血,竟還未結塊,看來是新抹上的……
血,老夫人……
冷懷瑾猛然想到了什麽,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上一世,老夫人便是在這個時候死的,據聞是病逝的,而她們此時正巧在老夫人的屋子裏……
手指抓起簾子的一角,迅速撩開,隻見在屋子的正中央,劉老夫人渾身是血的躺倒在地,兩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她和劉坤都被人算計了,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一來,可以斬斷劉景對她的情絲,二來,可以誣陷劉坤為財弑親……
烏氏啊烏氏,她果然是小瞧了她。
“還等什麽,快進去瞧瞧,怎麽會沒有聲音呢?”便在眾人躊躇不定之際,劉啟山溫怒的聲音響起。
“這門一開,我們都必死無疑!”劉坤在這個時候,怒極反笑,一雙眼睛裏卻充滿了恨意。
是的,他恨極烏氏,恨極劉家,卻又不甘死在這裏。
就在劉坤話音剛落,呯……的一聲,外間的門已經被人用力的踹了開來……(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