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再結盟友,沈氏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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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赫驚鴻的反應,冷懷瑾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來到商州,隱姓埋名控製整個商州的商農業,絕不是偶然,定是隱藏著什麽機密要事,她一直不敢知道,也拒絕去探查他。
但今天,她似乎有了一絲知道的興致了。
她看著赫驚鴻,嘴角掛著淺淡恰當的微笑,眼眸溫和無波,整個人就像是沐浴在春風中,身上環繞著無害的光環,卻是……這樣的外表下,她的內心卻難以平靜。
話剛問出來,她已然後悔了。
他若是說了,她害怕自己承受不起;若是不說,卻又顯得他們之間生份了,心裏剛剛感受到的那份熱切和溫暖,怕是會如泡沫般的消失。
她矛盾著、煎熬著。
與此同時,他亦不太好過,來到商州,他沒想到會遇上這麽一個女孩,亦沒想到,自己竟也會怦然心動。
自出世以來,他的背上便背負了太多,根本沒想過能和別人分享。
但此時,冷懷瑾看著他,那眼神明明平靜無波,他卻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澎湃和不安。
該說還是不說,於他,亦是一種無聲的煎熬呢。
“嗬……若我告訴你,我來此是尋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這個東西能讓我騰雲直上,亦能讓我九死一生,你會如何?”
良久,他開懷一笑,抓住她的手,單膝跪於她的身前,狹長的單鳳眼因為這一笑,而散發出妖嬈的氣息,真是一張魅世惑俗的臉啊。
他說了,卻也等於沒說,卻是將問題又拋回到了冷懷瑾的手上,精明的心思絕不亞於冷懷瑾。
是啊,他在問她,若是他九死一生,她會如何?
繞著道探她的話呢。
“自然是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她笑著抽回自己的手,默默的移開了目光。
他雖沒說的十分清楚,但以冷懷瑾的聰慧卻已然猜到了幾分,確是,他還未到向她坦白一切的地步,心裏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之色。
赫驚鴻手上一鬆,那白嫩嫩的小手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專注的望著冷懷瑾,一時之間心中竟有些慌亂了起來,低頭思量了片刻,將藏於胸前的一枚琥珀玉牌交到她的手上。
“收好它,將來或許會對你有用!”卷起她的手心,重重的拍了拍,以顯示那東西的重要性,而後他不再說什麽,起身便走了出去。
冷懷瑾正不解他為何轉變,卻見小閣樓的簾子被撩了起來,肖梅姑托著紗布和藥膏走了進來,又到了換藥的時候了。
“傷口還疼麽?”手腳麻利,很快便將那傷口清理了一遍,重新塗上新藥,再小心的包紮了起來,手法是越練越熟了。
冷懷瑾不動聲色的將那琥珀玉牌收好,笑道:“疼,渾身都疼呢,這都好幾日不曾下地了!”
一聽這話,便知道她不是真疼,而是悶得慌,嘴角便噙了笑,嗔怪道:“是誰說正好休息幾日的?怎的?這就不耐煩了麽?”
兩母女閑聊了幾句,外頭便有人傳報,說是冷家來人了。
一聽這話,冷懷瑾的柳眉便微微往裏一擰,心裏似有些不痛快,是啊,他們全家都搬出了冷家,這來人就必定是大房、二房或者沈氏了。
而且,他們來這裏準沒好事。
“娘,扶我起來去看看!”冷懷瑾忙抓住肖梅姑的手,強行坐了起來,她的傷口這幾日都是上的赫驚鴻帶過來的藥,藥效比那大夫開的要好很多,因此傷口愈合的更快些,眼下已是結了痂。
她自己覺得是沒了大礙了,隻不過旁人卻是擔心的緊,凡事都小心翼翼的。
“你這孩子,怎的就閑不住呢!”肖梅姑略微生氣的瞪了她一眼,心裏是心疼女兒的,卻是怕她被冷家的人氣著了,又影響了傷口的恢複。
冷懷瑾自然知道肖梅姑的心思,但她是如何也不放心,更何況父母的性格都屬純良,絕不是冷家其他幾房的對手。
卻也分毫不讓步,道:“娘,您就讓我下地走走吧,這身子都快要長出黴來了,您聞聞……”
說罷,已經將手臂湊到了肖梅姑的鼻子下,好似她這身上真的發了酸起了黴似的,這舉動將肖梅姑逗了一笑,卻也裝不起生氣來,隻得歎了一口氣,搖頭沒辦法的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個鬼機靈,別以為娘不知道你的心思!”
說罷,手上卻沒閑著,小心的將人扶了起來,趙楠這幾日沒去冷記酒樓,因此,看見裏頭的動靜也趕緊過來幫把手。
來到小花廳,冷懷瑾遠遠便看見一名老婦人正走來走去,果不出她所料,是沈氏。
“喲,看看這裝潢,看看這家俱,可都是上好的料啊……”沈氏繞著小花廳走來走去,一雙眼睛像是生了根似的到處亂紮,每每看見一處,便嘖嘖感歎,一雙小眼睛裏滿是貪婪和嫉妒。
心裏是越發的覺得三房如今有錢了,便想撇開他們不管了。
她卻沒仔細想想自個兒之前的行為。
“娘,您怎的來了?”肖梅姑一見到婆婆,臉上的笑容便拘謹了幾分,十分恭敬的上前伺候著,畢竟是婆婆,她受了這麽多年的打擊,心裏早就根深蒂固,保留著對沈氏的這份奴性了。
沈氏這才回頭看了眾人一眼,冷冷一笑,嘴角撇了撇,沒好氣道:“我倒是不能來了,我看你們是想將我老婆子撇開,嫌我礙眼了是不是?”
這話裏滿是酸溜溜的味道,再想想三房如今的條件,心裏是怎的也不平衡了。
冷懷瑾笑著讓趙楠下去沏茶,畢竟是家務事,她可不想把別人再摻和進來,再說了,趙楠對沈氏定也不懷好感,畢竟她爹爹便是因著冷家而去的,雖說三房給她伸了冤,但其餘幾房可都是趙楠的仇人啊。
“是!”趙楠斂眼,順從的退了出去。
小花廳裏如今便隻剩下這祖媳孫三人了。
有什麽話,便也可以說的亮堂一些了。
“奶,今兒個什麽風將您刮到這兒來了?我看這天氣好得很,可沒刮風呢!”慢悠悠的在軟椅上坐下,眼眸笑盈盈的望著沈氏,那模樣真真如一朵無害的白蓮,卻又似不懂世事的無知孩童。
但卻讓沈氏渾身打了個顫,這個孫女兒的本事,她可是見識過不少,如今哪裏還敢與她正麵衝突。
方才對肖梅姑的那股子趾高氣昂的勁已經收斂了,眼神一收,閃過一絲小心翼翼,清了清嗓子,這才說起正事來:“梅姑啊,你侄子和侄女都要成親了,侄女的婚事倒是定了下來,隻不過你那大侄子就有些棘手了,你看看這兩天能不能回家替你侄子說說情去……”
說到婚事,沈氏的臉上已經掛不住了。
如今,整個大坑村誰不知道冷昌修高中當日,宴席上冷懷玲勾引王麻子的事,還被眾人當場抓了個正著。
這事沸沸揚揚的鬧了好些時日,起初沈氏還拿喬,問王媒婆索要禮金,可人家王媒婆是怎樣的人精,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冷家的大閨女就算倒貼也不為過,因此,王家便一直拖著這事,既不急也不推。
到最後沈氏隻得低了頭,等同於白送個孫女進人家的家門。
但不送又不行,懷玲不嫁,冷逸林哪裏能說得上親?
今年逸林因著沒有先生給教課,沒敢去考縣試,一拖之下,村子裏的人便越是對他失望了,早些年還有些大戶人家的閨女上門來說,到了今年,壓根連隻蒼蠅都沒飛進來。
肖梅姑左右為難的搓著衣角,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按理說,大房的事已經與三房沒了關係,他們去是不合適的,但沈氏畢竟是她婆婆,她又不敢忤逆。
“奶,你自己也親眼瞧見了,我們這麽大的果園,每天都需要上百人勞作,哪裏有時間去管別人的閑事啊?”
沒等肖梅姑想好說辭,冷懷瑾已經輕笑一聲,慢悠悠的打斷了沈氏的幻想。
是啊,她稱大房和二房的人為‘別人’,卻也沒說錯,當初寫下斷絕書便是為了杜絕今天這種事的發生。
如今冷家的名聲已經臭如糞便,唯有三房有出息了,沈氏便想著利用三房的關係,去填補大房、二房?這種美事,虧她敢想敢說啊。
沈氏被她的話噎得胸口發悶,雙眼下意識的朝外看了一眼,卻也沒錯,如今這個果園的規模已經頗大了,再加上建了酒莊,何況還在商州買下了酒樓,如今三房也算得上是大商戶了,隻怕再過幾年壯大了,就更不得了了。
想到這裏,沈氏的胸口更悶了,原本的氣話也生生的給咽了下去,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好聲好氣的對著冷懷瑾輕道:“孫女兒,你這裏若是缺人的話,就讓家裏幾個閑著的過來幫把手,再怎麽說也是自家人,總比外頭的那些人來得可信一些!”
她說這話卻是一點也不臉紅。
隻不過話剛說完,冷懷瑾便掩著嘴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間整個人便靈動了起來,待她笑夠了,這才說道:“免了,我怕我家的酒還沒出窖就被偷全了!”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了,也虧得沈氏還能說出這種話。
肖梅姑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卻是不敢像冷懷瑾那般張揚。
見沈氏的臉已經是青白交錯,整個人像是中了風一般氣得如秋風掃落葉,肖梅姑便知道再不能多說了,便壓下冷懷瑾,轉移話題道:“娘,您一路上辛苦了,便在這裏用餐便飯再回去吧,我這就差人去準備去!”
說罷,便揚手喚了正沏茶上來的趙楠吩咐下去。
沒過多久,好酒好菜都準備好了,大圓桌一擺,那香味和菜色真讓人垂涎三尺,而這時候冷昌修和冷逸琛也從商州冷記回來了,原本是過來運些酒水過去,一進門,見沈氏也在,兩人都吃了一驚。
“娘,您怎麽來了?”冷昌修尷尬的看了她一眼,便掃向了肖梅姑的方向,生怕沈氏又為難了肖梅姑。
但瞧瞧自家女兒淡然若素的模樣,便知道沈氏在這裏是討不了好的,因此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沈氏的嘴裏已經湧起了翻滾的唾沫,恨不得伸手直接將那些奢侈的菜謠塞進嘴裏。
她是越發的覺得三房如今出息了,吃香的喝辣的便想將她這個做娘的甩到一邊去,越想這心裏便越是嫉妒得緊。
冷懷瑾將她臉上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噙著一抹算計的笑。
“我便不能來了?你還好意思叫我一聲娘,也不見你娘如今連飯都吃不上了,你卻日日大魚大肉,這便是你口中的孝道嗎?”
冷懷瑾她不敢罵,冷昌修畢竟是她的兒子,這世上便沒有兒子忤逆老娘的事,即使有,那也是潑皮痞子。
因此,沈氏就吃定了他這一點,耍起潑來了。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冷昌修放下手中的東西,看著那滿桌子的飯菜,卻也覺得奇怪,他們一家人平日裏頂多三菜一湯,怎的今兒個沈氏來了,要這般大張旗鼓呢?
這豈不是讓沈氏找借口埋汰他們一家麽?
心裏雖這般想,但嘴上卻也不敢問出來。
即使說了,沈氏此時也不會相信的。
眼珠子一轉,沈氏幹脆就趁著冷昌修回來了,大鬧一場,今兒個不達目的,她是不會回去的。
“我老婆子是造了什麽孽啊,生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今兒個不過是差你回去瞧瞧,你們一家竟這樣對我,你們若真的將我惹急了,我就去官府告你們,看你們還能囂張到幾時?”說罷,也顧不得嘴角饞出來的口水,拍著大腿往地上一坐。
這果園裏進進出出的人原本就多,一會有勞工過來登記肥料的事,一會又有人來提工具之類的,因此,沈氏這一出也惹來了不少圍觀的目光。
冷昌修生怕她搞壞了果園的名聲,趕緊上前勸道:“娘,有話好好說,你坐地上做什麽?”
‘有話好好說’,這句正中了沈氏的下懷,她的小眼睛立即亮光一閃,臉上哪裏還有半分哭意,抓起冷昌修的手,便坐到了飯桌前,喧賓奪主的招呼眾人:“昌修,娘就知道你不會忤逆娘的,你明年就要參加鄉試了,這名聲啊,是最要緊的,你說是不是?”
她便是抓準了冷昌修的軟助,料定了他為了科考和前程不敢怎樣。
冷懷瑾勾唇一笑,卻是破天荒的沒有再反對沈氏的話。
這頓飯倒還真是便宜了沈氏了,冷懷瑾剛下了筷子,便意識到這味道絕不是廚房裏的王嬸做出來,這是墨殤的手藝。
上一世,她在陳王府可是吃了足足八年,是百吃不厭,他做菜的手法與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套路的,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食材,讓人應接不暇,也正是因此,冷懷瑾才會對他佩服之至。
他……居然下廚了?
“好吃,好吃,昌修啊,待你大侄子和大侄女的婚事辦完了,娘便搬過來幫你搭把手吧,這果園這麽大,少了人可不行啊!”一邊說話,一邊大口的將菜往嘴裏塞,使得她原本就世儈的嘴臉顯得越加的惹人厭了。
趙楠在一旁伺候著都皺了眉頭,不願多看。
心裏卻慶幸,好在自己沒嫁進這樣的人家,指不定這家人要如何打壓自己了。
“再說吧……”冷昌修拿起筷子,眉心卻擰到了一塊,離開了冷家,他們三房是其樂融融,眼看著已經過上好日子了,沈氏若真過來,這裏隻怕又要生事了……
吃飽喝足了,沈氏卻還不舍得走,反倒改變了心意,要在冷家果園住幾天,說是等冷昌修夫婦得了空,與他們一道回去。
冷懷瑾也懶得理會她,讓人安排了間廂房給她住著,一家人該忙什麽繼續忙著。
飯後,冷懷瑾便差人將冷記酒樓的帳薄送了過來,細看了一小會兒。
冷記酒樓這些日子的生意並不好,剛開張那會由於周遭鋪子都打出降價的旗號,不少人蜂擁而去,如今那熱潮散了,整條待道又如之前那般冷清了。
也正因為這樣,那邊根本不需要太多人的照料,每日裏除卻幾名貪戀冷家酒水的人還會照常光顧,卻已是人去樓空,恢複以前的原貌了。
冷懷瑾這次受傷將冷記酒樓的事也就擔擱下去了。
也中斷了之前的計劃,因此,一切還得重頭來過。
“把墨殤喊來,我有話同他說!”好一會兒,她放下帳薄,閉目沉思後,眉心微微擰了起來,手指在桌子上輕輕一敲,蕭一已經如鬼魅般的現了身。
聽了主子的話,身形一轉,不出一小會,墨殤已經被抓來了冷懷瑾的麵前。
自打上一回她罰過蕭一後,這家夥每每見著她,便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根本連半句話都不敢多說了。
這段時日,墨殤在果園裏雖隻管著帳目,卻在暗中觀察著什麽,而冷懷瑾表麵上對他無戒心,但也是私下裏對他的動向了如指掌。
這是一股地下風潮,兩人的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卻又無一人肯先行捅破。
“墨大哥,我尊稱你一聲大哥,你可沒將我當成是妹妹呢!”手指敲擊在案台上,發出清晰卻有節奏的聲響,眼眸微微挑起,帶著一絲漫不約心的看向墨殤。
前段時間,她一直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近年來有多方不明身份的人士暗中往商州湧。
他們或打著做生意的旗號,或如同墨殤這般,寄居人下,隱姓埋名。
這其中必有文章……
再將墨殤與赫驚鴻聯想到一塊,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難不成是為了赫驚鴻嘴裏的那個東西?
“懷瑾,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怕你知道後惹來殺身之禍!”墨殤歎了一口氣,倒是沒有反對冷懷瑾的話。
看來,與她猜想的無異,就連赫驚鴻也不願意透露給她知道的事,或許和墨殤有著同樣的目的。
“既然如此,你更需要一個能掩個耳目的身份不是?我且與你做筆交易如何?”眉心舒展,她竟是淡然一笑,似乎早料到他不會說。
這一笑間,使得她原本就如柳葉般的眉目越加的靈動起來,一雙忽閃閃的水杏眼直看得人心髒亂跳,略顯稚嫩的臉頰上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少見的深沉,捉摸不透,卻也一望無底啊。
墨殤也微微釋懷,他知道這個女孩和他之間的心結終是解開了。
便也不避諱什麽,點頭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我同意!”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冷懷瑾那暗藏的小心思便不再隱瞞,揚聲道:“商州冷記酒樓之所以開不起來,還差一樣東西!”
她目光灼灼且自信。
“什麽東西?”墨殤接口問道,心中猛然湧起一股被人算計的感覺。
看來,他是掉進了她早已設好的套中。
“缺了一個十八般廚藝在手的舉世廚子!”她仍舊望著他,便吃定了他的那句‘我同意’,臉上輕輕淺淺的笑意裏,又藏了多少算計人的小心思呢。
墨殤不禁咋舌,不過是小露身手做過一次膳食,便被這個精明的小丫頭給拿捏得分毫不差,他隻想到這個,卻沒想到,冷懷瑾在上一世就已經將他的手藝了解個通透了。
既然要給他一個既掩人耳目又對冷懷瑾有利的身份,那便不能再擔擱。
次日清晨,兩人便起程來到冷記酒樓,那掌櫃的正招呼著幾個零零散散的客人,見東家來了,忙出來相迎。
“錢掌櫃,這位是新來的廚子,往後就在咱們冷記做事了,酒樓的事宜便交由他做主”一眼便望穿的清冷景像卻也無須多問,上前便將今日的主要目的交待了清楚。
墨殤衝錢掌櫃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許是悟錯了冷懷瑾的意,那錢掌櫃嚇了一跳,蒼白著臉差點給冷懷瑾給跪下了,哽咽道:“東家,是我哪裏做的不好麽?您這是要將我趕出去?”
既然酒樓的事宜都交給了這位廚子管,那麽,錢掌櫃這麽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
冷懷瑾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他一把,道:“錢掌櫃的勿需擔憂,你仍舊是這裏的掌櫃的,隻不過這位公子將會代替我,成為這裏真正的管事,你知道冷記酒樓是冷家果園旗下的產業,因此,很多地方我都會放一個管事的,你盡管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其餘的不必多管!”
這話已是說的十分清楚。
錢掌櫃抬頭目光顫顫的看著冷懷瑾,一時之間也參不透她的意思。
卻是,墨殤竟有些意外,她說的給他一個身份,原以為隻是個廚子,如今看來,他是騎虎難下了,冷懷瑾這是要他重振冷記酒樓的生意,將這間酒樓的生死存亡都交到了他的手裏。
心中不禁暗暗咋舌,卻又無奈自己之前可是一口應允了。
“是!”錢掌櫃的惶恐的應了一聲,一抬頭便見到門口立著一位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那公子生得俊朗不凡,渾身散發出儒雅的貴氣,立在那裏,雙眼卻始終落在冷懷瑾的身上,想必已經在那裏立了許久了。
冷懷瑾隨著錢掌櫃的視線回頭一望,便見劉坤正倚門望她。
方才的話許是被他聽了個正著了,她微微一笑,衝劉坤招手:“劉大少爺大駕光臨,怎的就站門外了,趕緊進來,我讓新來的廚子做幾個好菜!”
說罷,伸手便衝墨殤打了個手勢,墨殤立即會意的退了下去。
劉坤今日會找上門來,冷懷瑾早已預料到了,那一回在劉家,烏氏的一場陰謀,卻是生生將他們拉在了一塊。
那一日,他完全可以拖她下水,卻是沒有那樣做。
“請!”嘴角一咧,卻是溫潤一笑,一身的書卷氣散開,使得他的周遭都染上了溫和的氣息,如沐春風。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二樓的雅間,小二早已沏好了上好的禦前龍井,整個屋子裏都充斥著茶香的清新。
“冷小姐,上回的事多虧了你,劉坤這一世都將銘記於心!”他的嘴角仍舊掛著溫和的笑意,眸子裏卻是認真專注,慎重其事的起身,雙手抱拳向冷懷瑾行了個恭敬之禮。
這對於一個成年男子來說,已是對對方最大的尊重了。
冷懷瑾抬頭看他,雙眼微微眯起,卻是問心無愧的受了他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倒也不推辭。
她救過他,這是事實,若是上一回冷懷瑾不出手,隻怕如今的劉坤已是廢人一個。
“然後呢?”她勾了勾唇,腦袋微微一歪,模樣天真至極,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始料不及。
“冷小姐若是有何需求,隻管吩咐,我定當萬死不辭!”劉坤是聰明人,短暫思量過後已然明白了冷懷瑾的意思。
雖不知劉坤這話是真是假,但冷懷瑾卻也樂得他欠自己人情。
手指沾上那上好的茶水,輕輕的在暗沉色的香木桌子上一筆一畫的寫著什麽。
待劉坤看清楚,隻覺得那字眼似有些眼熟——年秀芝。
這是一個人名。
“冷小姐是讓我找出這個人?”腦海中迅速將整個商州大戶人家的姓氏都過濾了一遍,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有哪一戶人家是姓‘年’的,因此,他眉心微微一擰,暗示冷懷瑾這人並不在他認識的人之中。
“據聞關家收了一個義女,是這個人麽?”她眉眼一挑,風清雲淡的抹去桌子上的字跡,唇角卻冷沉了下來,一說起這個人,似乎從心底到靈魂都會透著一股子厭惡的味道。
是啊,年秀芝害了冷家兩世,她又怎的能容忍她安然的活下去?
“關家?位於臨縣平定縣的關家?但我聽聞那義女是關老爺早前在外的私生女,如今死了丈夫被接回去,為了保住名聲,這才稱是收了義女,大戶人家這樣的事倒不稀奇!”劉坤有些驚訝,倒不是因為這個名字,而是因為冷懷瑾竟問起關家的事來。
以冷家之前的環境,又如何會與關家有牽扯?
“哦?”冷懷瑾眉心一蹙,心裏微微有了幾分底了,也難怪她派人到處打聽,也沒能查到關於年秀芝的一分一毫,原來她早已更名換姓,已不叫年秀芝了。
“劉坤,如今你在劉家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你覺得你還能安穩留在劉家麽?若我們合作,我保你平步青雲,你覺得這筆生意合算麽?”
經過上一回的事,劉啟山雖然不再追究,但外頭已然將他弑殺祖母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礙於名聲,劉啟山不得不停止了他所負責的所有商業活動,轉而由劉景接替。
更何況,那兩名下人,在押解到縣衙門的途中已然身盡身亡,一切都未來得及審訊,這一切的一切,又再次將矛頭指向了劉坤,使得劉坤如今在劉家是寸步難行,舉步為艱。
命雖保住了,但劉家產業,是一分一毫也輪不到他作主了。
劉坤低頭思量了一番,想起上一回被冤枉之跡冷懷瑾機智靈敏的處事態度,和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就連烏氏都被她逼得走投無路,最後棄甲投降,他不得不相信,她完全有這個頭腦為他重塑江山。
“好,我同意!”既然已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何不給自己最後一絲扭轉乾坤的機會呢?
冷懷瑾伸出手掌,‘啪’的一聲,響亮的擊掌聲,同樣也給兩人打響了正式合作的口號。
……
將冷記酒樓的事忙好,又結交了一個同盟,今日對於冷懷瑾來說,是高興的一天。
因此,夜裏回到冷家果園,她一改之前對沈氏的苛刻態度,飯桌上,笑盈盈的給沈氏夾了好幾道菜,嚇得沈氏反倒不敢吃飯了,生怕這菜裏被她下毒,自己的這條老命還沒活夠呢。
這幾日住在冷家果園,她可是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基本忘了那苦日子的滋味了。
就連自己兩孫兒的婚事,都拋到了腦後了。
“奶,明兒個大家夥都得了空,便送你回冷家,順便解決大堂哥的婚事去!”她看了看父母,待得到他們的同意後,臉上便笑得更歡了。
冷逸琛吃著吃著,總覺得冷懷瑾這幾日詭異的很,她向來討厭沈氏,怎的這幾日對她這般客氣起來,思來想去,隻覺得背後涼風陣陣。
看來,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啊。
沈氏一聽她這話,卻是沒了初來時的急切,看著滿桌子的好飯好菜,自己這幾日又被人伺候得像太皇太後似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哪裏還願意過那種麵朝黃山背朝天的日子。
“懷瑾啊,果園的事要緊,過幾日再回去也不礙事的!”放下筷子,沈氏心虛的假笑了兩聲,生怕冷懷瑾真的將她趕回去。
“奶,咱們先解決了大堂哥和大堂姐的婚事,您若是想在果園裏幫忙,到時候再過來也不遲啊!”她放下筷子,笑得一臉的燦爛,完全沒有一絲不悅的意思。
就連冷昌修夫婦都看出了不妥,卻又尋不出錯處,隻得任由她哄著沈氏。
這一下,沈氏終於又咧開嘴笑了起來,還能回來?那敢情好,她心裏一下子就做好了長期住在三房這裏的打算,思量著這次回去,將家裏的衣物啥的都搬過來,田地也分給大房和二房去住,雞鴨之類的也二脆賣了,反正她往後也用不著做那些了。
看著這諾大的果園,將來可是不愁吃穿了。
“好好好,快些吃吧,明兒個早些起來!”沈氏笑得見牙不眼的,三兩下便扒光了碗裏的飯菜,一雙筷子盡管肉類那裏夾,見著哪一碟好吃,幹脆搬到自己的麵前,不客氣的全倒進自己的碗裏。
飯後,沈氏由幾個婆子陪著在外頭納涼,如今已是初夏了,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冷家果園卻因為種的果樹多,到了夜裏尤其的陰涼。
冷昌修不禁數落冷懷瑾:“你怎的就答應你奶了呢?這親事我們出麵去說不合適啊!”
那斷絕書可是生效的,他若是出麵去說這親事,別人該如何看待他們三房。
怕就怕其他侄子也依樣畫瓢,打著他們三房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到時候,他的名聲便要毀了。
他的名聲毀了也不打緊,要緊的事,兒子和女兒過兩年都該說親了。
好人家最看中的就是名聲,定不會與這樣的人家結親的。
“爹,我可沒說要您出麵去遊說,我隻說了解決他們的親事,至於怎麽解決,那還是他們的事,咱們隻是看中親情,重孝道,即使分了家,也出一份綿薄之力,您說是不?”她輕輕的眨著纖長的睫毛,整個人就好似靈動的小精靈,散發出狡黠和俏皮的矛盾之光。
這麽一說,倒將冷昌修夫婦給逗樂了。
這個鬼機靈,原來竟是要為他積攢名聲,來年就是鄉試了,若是中了舉,冷昌修便可以候補官職了,若是運氣好的話,無須參加秋闈,便能入朝為官了。
肖梅姑也樂得在她的額頭上一點,嗔怪道:“原來你這幾日留你奶在家裏,便是為了這事?”
冷懷瑾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次日一早,將果園的事安頓好,冷家一家便坐上馬車,往大坑村出發了。
沈氏還是頭一次坐馬車,一路上隻覺得新鮮,這裏瞧瞧那裏看看,進了村子,她更是炫耀似的不住撩開簾子向路過的人打招呼。
村子裏大多數人都知道三房已經搬了出去,更何況,沈氏之前那麽對他們,此時見到三房一家笑意盈盈的伺候沈氏回家,皆是不可置信似的在背後指指點點。
“你們看,冷家嫂子的臉皮還真不是蓋的,之前將人當牛當馬的使喚,如今人家出息了,便巴著去了……”
“是啊,按我說,冷家老三真是個厚實的,這樣的娘還將寶一樣供著。”
“可不是,這孝順的都讓咱們眼饞了,若是我也生出個這樣的兒子,我做夢都要笑出口水來了……”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卻不是羨慕沈氏如今的風光,倒是在背地裏將她的惡行痛罵了一通,又感歎了一番三房的老實和孝順,這才散了去。
冷懷瑾看著爹娘伺候好沈氏下了馬車,嘴角的笑意也越加的深了。
不是說要告他們一家麽?她便瞧瞧沈氏日後如何去告他們……
“娘,您回來了?”隨著一聲小心翼翼的問話,冷昌修夫婦抬頭一看,沒想到站在麵前的人居然是被休棄之後,許久未見過的聶氏。
如今的她哪裏還有之前的潑辣樣,整個人畏手畏尾的縮立在一旁,恭敬的將幾人進正屋裏,便手腳麻利的沏茶去了。
“大伯娘是幾時回來的?怎的也不通知一聲,倒是將我們嚇了一跳了!”冷懷瑾笑意盈盈的看著聶氏,聲音中沒有半分的不悅,反倒顯示出一股子熱絡勁。
聶氏被趕出冷家後,在娘家是受盡了白眼,十裏八村的人哪一個沒衝她吐過唾沫腥子,如今被沈氏接回來,哪裏還敢像從前那般囂張跋扈,知道冷懷瑾在譏諷她,她隻是幹笑兩聲,唯唯諾諾的退到一旁。
相比之下,李氏在冷家的地位便比她高上了許多。
人家雖然沒了丈夫庇護,卻仍舊活得腰肝挺直,除了那張臉上失去了光澤之外,一切倒也沒什麽改變的。
冷懷素倒是長高了不少,臉上隱隱現出了一股子成熟的味道,今年她也十一了。
冷逸林眼巴巴的瞧著冷昌修,恨不得立馬求他給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冷懷玲窩在閨房裏,已經好些日子不曾出門了,反倒是冷懷敏顯得有些興奮,或是以為冷昌修回來了,他們一家有依靠了,因此,也巴著自己能沾了光而說上一門好親事。
除去這些人,二房的冷逸華和冷逸真卻是不在的,李氏解釋道,是去李家藥鋪子學徒去了,眾人也就沒多問了。
待半盞茶下肚,沈氏便坐不住了,急切的問道:“老三,咱們一會上那姑娘家說說,人家可是指明了要你出麵呢!”
十裏八鄉的,這幾年來就出了這麽一個秀才,有他出麵,即使是裏正鄉紳都得給幾分顏麵呢。
更何況對方隻是一門小地主家的長女。
“奶,您可別忘了,爹爹如今可是新秀才,哪裏有上門跟人說事的道理,這不是自降身份麽?要說也是那姑娘家派人來咱們說才是啊!”
冷懷瑾幫意搶在冷昌修的麵前將話說的亮堂了。
如今,爹爹可是有身份的人了,抬抬身份,擺擺架子,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更何況,他們來之前,她便說明白了,爹爹是來解決事情的,而不是來做和事佬的。
“這……”沈氏想了想,卻也覺得有理,腰肝子不禁挺得筆直,心裏得瑟起來,是啊,她可是生了個秀才兒子,這身份可比別人要高上一等的。
這哪裏有她上趕子去求人的道理。
待心裏被這得瑟衝暈了頭腦之後,她腦子一熱,竟‘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指派聶氏道:“老大媳婦,你現在去齊家,告訴他們我家秀才回來了,讓他們過來一趟!”
說罷,已是信心滿滿的坐下喝起茶來。
聶氏雖覺得不妥,但如今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隻得慌忙退了下去,小跑著便往那齊家去了。
冷昌修夫婦壓根不知道冷懷瑾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隨她去了。
隻要無傷大雅就好。
冷逸林心中犯疑惑,見聶氏跑了出去,再瞧瞧冷昌修麵色如常,雖覺得讓女方過來的事不妥,卻也沒敢吱聲說什麽。
畢竟如今是他有求於人。
冷懷素經過之前的事,已然改變了不少,除去冷懷瑾剛進門時,她投了一計怨恨的眼神之後,便一直低頭斂目,乖巧的跟在李氏的身後。
眼下她的手腳都不太利索了,也不指望能嫁個如意郎君,依李氏的意思,便是將她送到大戶人家做個小妾,起碼有人伺候,一輩子衣食無憂。
一屋子的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大家各懷心事,各自打著小算般,直到聶氏將齊家的人請到了冷家,這才一個個‘騰騰騰’的立了起來。
“既然是冷家秀才請人,我老齊自然沒有不到的道理,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今兒個我是看秀才的麵子才過來的,你們若是再欺人太甚,我絕不會善罷甘休……”齊家當家的冷家掃了冷家一家一眼,這才舒緩了臉色看向冷昌修,兩人互相道了禮,便坐下喝起茶來。
聽了齊家人的話,冷懷瑾似乎明白了大概。
隻怕這婚事不成,還另有隱情。
“齊家老哥哥,你這話什麽意思?好像我們冷家欺負你們齊家似的,你可知道咱們冷家今時不同往日了……”沈氏還惦記著方才冷懷瑾說的那些話,一拍胸脯便理直氣壯的將齊老頭的話給頂了回去。
那齊家老頭也是個急性子,馬上橫眉倒豎,不服的站了起來,與沈氏理論道:“冷家嬸子,這娶孫媳婦哪裏有不給禮金的道理,我家女兒可是正經人家的閨女,平日裏可都是老老實實的,十裏八村的說媒人也都踏破了門檻了,怎的就要白送給你們冷家了!”
說罷,他已是氣得不行,幾乎就要甩袖離去。
聶氏看這情形是又急又惱,卻又實在不敢說話,這禮金原本是賣了雞便送過去的,怎知沈氏揣著錢竟被人給騙了去,所以才鬧了這一出。
“齊老爺,先消消氣,咱們坐下來慢慢說,若是有理了,我絕不會護著自家!”冷昌修心裏也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
敢情冷家人是打著他的旗號,要高攀上齊地主家的女兒。
卻又小氣巴拉的連幾個禮金都舍不得給。他這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對冷家人的做事風格有些無可奈何起來。
“是啊,齊老爺請放心,我們三房和其他二房都是寫了斷絕書的,我爹爹不會偏坦誰的!”冷懷瑾掩嘴一笑,故意揚高了語調,將這事又重新搬了出來。
這一下,屋子裏所有人都怔住了。
是啊,他們以為冷昌修這次回來,便是不計前嫌給他們幫忙來了,卻不想……
齊老也愣了愣,臉上漸漸湧起一股子鄙夷,再看冷昌修便帶著幾分同情,道:“冷秀才,也難為你了,但這事,我心意已決,還請冷家長孫不要再惦記了,這事便莫再提了!”
“齊老爺,我給您下跪了,這孩子是個死心眼的,就是看上了您家的姑娘,怎的也勸不聽,就請您成全了他吧,要什麽我們都給!”聶氏終是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了齊老的麵前。
如今的形勢,聶氏心裏是跟明鏡似的,冷昌修絕不會再與他們扯上一文錢的關係。
今兒個會回來,壓根就是看在沈氏是他娘的份上。
便在這時,院子外頭一陣喧嘩,緊接著,便聽到冷香蘭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這邊請,裏頭正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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