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扭轉局麵,好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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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不及了,冷懷瑾倒抽了一口氣,雙眼猛的瞪得滾圓,抬頭定定的看向劉坤,心裏卻默默的說了聲‘對不住了’,便一手抓過劉坤的手腕,在他錯愕之中,狠狠的刺向自己的肩頭。
鮮紅的液體自冷懷瑾的身上噴湧而出,濺了劉坤一臉的紅。
她順勢倒下,滾落於地,顫顫可危。
而正在這時,劉啟山已經帶人從外間衝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左邊是烏氏,右邊是劉景,再後頭是冷昌修夫婦,以及肖家夫婦,還有一些跟著湊熱鬧的老爺夫人們。
“娘……”劉啟山一看裏頭的情形,已經大喝一聲衝了過去,一把扶起劉老夫人的身體,隻可惜,她早已斷氣,是回答不了劉啟山的喊叫了。
他抱著劉老夫人的屍體哭得天崩地裂。
劉坤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他哪裏想得到,一個不過七歲的孩子,竟能夠用自己的命去換取劫後餘生的機會?
那般千均一發之際,連他這個二十有餘的壯年男子都慌了神,而她,卻淡然自若,自始至終未有一絲恐懼和慌亂。
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
“劉坤,你到底做了什麽?”烏氏隨著劉啟山身後衝了進來,先是錯愕的捂住胸口後退了兩步,臉色發白的玄然欲泣,之後眼神一閃,怔怔的落在冷懷瑾的身上,再之後渾身顫抖的扶住兒子劉景的手臂,似乎這才穩住了受驚的身子。
在旁人看來,她如此反應,是因為太過悲傷。
指著屋子裏唯一一個身體完好,手中握著帶血的刺刀的劉坤,咬緊牙關,痛心疾首般的質問了起來。
已然躺倒在地上的冷懷瑾此時盡管渾身痛得說不出話來,卻也不禁在心中冷笑起來,好一個城俯至深的女人,好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她突然想通了,烏氏或許並不是因為劉景才想要她的命。
是為了她的果酒!
是啊,若是冷懷瑾答應給劉景做妾,烏氏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剝削她的技術,貫予劉家的頭上,將功勞全記在劉景的身上。
但她偏偏拒絕了,因此,這果酒的技能便注意不會屬於劉家。
為了確保那梨子酒的獨一無二,她唯有將冷懷瑾除去,以消後患。
冷昌修夫婦這才衝了進來,立即便瞧見了渾身是血躺倒在地上的冷懷瑾,臉色一白,也顧不得和劉家人打招呼,便大喝一聲衝了進去:“懷瑾,你這是怎麽了?”
冷懷瑾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得可怕,呼吸危弱,似是隨時能被奪去性命一般。
冷昌修渾身顫抖的抱著她冰涼冰涼的身子,淚如雨下,正要起身衝出去找大夫,卻被肖睿按了一下,轉而望向烏氏,言語冷靜道:“劉夫人,我小侄女在貴府受傷,無論如何,你們此時是不是應當請府中的大夫為其診治一番,若人真的出什麽意外,我肖睿約不會善罷甘休!”
事情已經出乎了烏氏的意料,由原先的主導者,她生生的演變成了被主導者。
她看著冷懷瑾,一雙眼睛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疑惑和深深的失望,以她對劉坤的性情了解,他是不會對一個小姑娘動手的,而自己在時辰上也是拿捏的恰到好處,按理說,他們應該是剛剛清醒過來。
兩個剛剛清醒過來的人,哪裏來的思考能力?又怎會起衝突?
確是,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她也沒有力氣去扭轉什麽了,隻得一字一頓從喉頭中擠出一句:“來人,請大夫!”
如今的肖家,不再是沒權沒勢的小門小戶,一旦鬧起來,他們雖然有劉賢妃撐腰,但肖家同樣有征北大將軍撐腰,誰也撈不到好處。
與其硬碰硬,兩敗俱傷,她倒不如賣個人情,後退一步,將這事再重新算計。
“娘,懷瑾她……”劉景方才喝了些酒水,到現在臉上還紅通通的,進屋子的時候,他隻顧著震驚劉老夫人的死,卻沒注意到一旁還有個渾身是血的小姑娘,因此,看見冷昌修夫婦衝過去的時候,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搖了搖烏氏的手,顫抖的盯著那一處。
奶奶死了,懷瑾眼下也不知死活……
怎的一日之間,一切都變成了這樣。
即使懷瑾拒絕了他,他也不想看到她了無生氣的倒在地上,他喜歡的是她咄咄逼人,將他噎得無話可說的樣子。
俏皮的小臉,靈動的雙眼,狡黠的性子……
在這世上,他便沒見過比她更有趣的女孩子了。
烏氏已經無言以對,眼下她還能將這一切解釋成,冷懷瑾想勾引劉坤,最後被老夫人撞見而殺人滅口?不置可否,已經不行了……
此時的冷懷瑾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或生或死,還是個未知數。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哽咽著便與劉啟山一同跪在了劉老夫人的麵前,哭得那個傷心。
劉景這才看向呆愣一旁的劉坤,原先對這位大哥的依賴和信任,便在這一瞬之間,化為了無邊無際的恨意。
在劉景單純的世界裏,他看到了劉坤手中拿著一把滴血的刀,奶奶死了,懷瑾昏迷不醒。
就在屋子裏陷入一片淒涼之際,大夫和管事同時進來了,兩名劉府的婢女將冷懷瑾扶到了床上,屏風拉起,大夫急急忙忙的打開醫箱,開始為昏迷不醒的小女孩檢查傷口,嘴裏一邊同冷家夫婦解釋道:“傷口甚深,卻好在沒傷及內髒,失血過多倒置昏迷,隻要休息片刻便會清醒,老夫先替小姐上藥,再開個方子,切記這傷口不能碰水,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少動多休息!”
聽了大夫的這些話,冷昌修夫婦這才檢了一口氣,心疼的看著那臉色已經慘白成紙的女兒。
那麽鋒利的刀子,若是再偏一些刺進心髒,這人便沒了。
要知道,冷昌修夫婦便隻有兩個孩子,平日裏可都是捧在手心的寶貝,若真是沒了,肖梅姑估摸著也活不成了。
“昌修、梅姑,你們也聽見了,便別太傷心了,畢竟能保住命才是要緊的!”肖睿的妻子劉氏上前握了握肖梅姑的手,對於這個小侄女,她亦是喜歡的緊,心裏也是一陣難受。
命是保住了,眼下,也到了探查真凶的時候了。
肖睿一臉的陰戾,看向那握刀的男子,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十分咄咄逼人的喝道:“雖然劉老夫人過世,我肖睿也很疼心疾首,但我的小侄女在貴府受傷,貴府也理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如若不然,我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頗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心裏盤算著若是劉啟山姑息他的大兒子劉坤,他便直接差人將縣太爺請來,若再不行,再上告府衙,府衙再不行,直衝上京,他便不信,人人都能包庇劉家。
烏氏在方才與劉啟山一同下跪哭泣之際,腦袋裏已經清醒了過來,她左右衡量了一下這件事的利弊,最終決定還是先除去劉坤,畢竟……以劉坤的老謀深算,遲早有一日,會將他們母子二人逼得走投無路。
因此,在肖睿放下狠話之際,卻是正中烏氏的下懷,她猛的起身,聲色俱勵的喝道:“肖將軍請放心,這事隻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劉家絕不會包庇縱容,定會給肖家和冷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眼神一轉,悄無聲息的與暗處的婆子打了個照麵。
隨即,劉府管家便急匆匆來報:“夫人,老夫人身旁的梅香鬼鬼祟祟的正要趁亂摸出府,被護院瞧見給抓了回來!”
“哦?”烏氏一挑眉,臉色陰沉中帶著幾分疑惑。
便隨著那管事,將眾人一塊帶到了外間。
裏頭的婆子已經在為老夫人處理後事,劉啟山悲傷過度,是沒有精力再去處理這事,因此,此時主事的便隻有烏氏一人。
各安其坐後,劉家管事便將那梅香丫頭帶了上來,見她神色慌亂,背上還背著一個鼓鼓的包袱,似是要夾帶私逃的模樣。
烏氏一個手勢,下頭的婆子已經動手將梅香身上的包袱解了下來,打開一瞧,竟是滿滿的金銀珠寶,樣樣可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她一個小小的丫環,即使老夫人再疼愛她,也不可能會賞賜這麽多值錢之物。
更何況,在劉府,下人的賞賜都是有規定的,無非是些普通的玉飾和銀製飾物,絕不可能有金子和珠寶一類。
因此可以斷定她身上的這些東西都是些來曆不明之物。
“啪……”的一聲,茶盞重重的擲下,將整張桌子震得嗡嗡作響,烏氏怒目圓瞪的看著梅香。
劉家管事向眾人解釋,此人是平日裏服侍老夫人的近身丫頭,甚得老夫人的意。
一個又一個疑團接踵而致,既然是近身丫頭,又怎會在老夫人出事之際,夾帶私逃呢?難不成這丫頭為財殺主?
正當眾人滿目疑惑之際,梅香哭爬到了烏氏的腳下,死死的抱著她的褲腿,情急的解釋道:“夫人,梅香一時鬼迷心竅,被大少爺收買了,求夫人網開一麵,不要將梅香送官,梅香這一世做牛做馬的報答您!”
‘被大少爺收買’,竟是被劉坤收買了,這件事似乎已經沒有了岐義,劉坤手上滴血的刀子,以及梅香口口聲聲的指責,那凶手不是劉坤又是何人?
肖睿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案幾,‘騰’的一聲立了起來,大步便朝著裏間走去,臉上凶神惡煞,似乎立馬便要將劉坤碎石萬段一般。
劉氏立即起身將他攔了下來,勸道:“老爺,您倒是先將事情弄清楚才進去抓人也不遲啊!”
肖睿冷哼了一聲,喝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麽?”
懷瑾重傷在即,一家人喜滋滋的來,卻是悲痛而去,這讓肖睿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烏氏此時卻是沒攔著,便在肖睿轉身之際,與管事及那婆子互通了個眼色,隻要肖睿夫婦和看熱鬧的眾人一致認定劉坤喪盡天良,即使這事最後不了了之,那麽……劉坤這一世也是被毀了。
試問,一個家族如何會將產業交到一個弑祖母的人手裏?
就在肖睿衝動的要進去抓人之際,劉坤卻緩緩的走了出來,如今的他哪裏還有半分原先的風彩,身上的儒雅味像是被抽離了一般,隻剩下滿目的滄桑和筋疲力盡。
抬頭望向烏氏,卻是坦然的,張嘴無聲的冷笑著:“要怪隻怪我太過大意,才會上了賊人的當,如今我說什麽都是多餘,母親,你該滿意了吧?”
說罷,也不管眾人的目光,頹然癱坐在地上,形似瘋顛。
他的心裏比誰都清楚,一個身份尷尬的庶長子,沒了親娘,被嫡母打擊,祖母嫌棄,是怎樣活到今天的。
如今,劉家已經容不下他了。
“你胡說什麽,大少爺,你自己做了什麽心裏清楚,休想在這裏誣賴別人!”烏氏身邊的婆子立即站了出來,勵聲喝斥劉坤,他聲音洪亮,似乎故意要將劉坤的惡習公誅於世一般。
“大哥,枉我一直這麽信任你,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大哥!”劉景亦從烏氏的身後走了出來,雙眼爆凸,怒目瞪著劉坤,眼中滿是濃濃的恨意。
終於,他站到了眾矢之的,不出半日,整個商州縣都會傳遍了他弑祖母的醜事,他這一生,便也不再有何指望了。
劉坤怒極反笑,眼角兩行清淚流下,竟是那般的苦澀。
劉家管事在烏氏的示意下,進到內間,請示劉啟山這事是報官還是家法處治。
劉這的內院事,烏氏能隻手遮天,但這等大事,還是該交由劉啟山親自處理才是。
“將這孽子押入劉家祠堂,我要祭劉家祖先的亡魂,請他們一同處治這孽子的惡行!”劉啟山看著劉老夫人的屍體,任婆子們替她清理血汙,他一向對母親孝順,便想著她身子骨不太好了,聽了道士的話大辦一場宴席來衝衝喜。
劉家管事身子一僵,卻是大氣不敢出,道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開祠堂,那可是比坐牢的下場更可怖的事,但凡因罪進祠堂的人,沒有剝去半條命是不會放出來的。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劉啟山對劉坤起了殺意。
“慢著,劉老爺就不想知道為何我會出現在這裏麽?”便在劉啟山揮手示意管事出去之際,冷懷瑾的雙眼悠悠的轉醒,她一直聽著這裏的一舉一動。
心裏原本是不想管劉家的這檔子事,但她終究是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一時起意,還是對劉坤和烏氏母子的看法有了轉變,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湧起,她隻覺得今兒個她欠了劉坤一個情,必須還……
再說了,烏氏和她已經結下了怨,既然烏氏要害她,那麽,她又何不先下手為強?
因此,顧不得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在冷昌修夫婦的反對下,慢慢的坐了起來,再慢慢的下地,朝著劉啟山的方向蹣跚而去。
孱弱的小女孩,拖著一身病體,聲音卻是急切的很,似乎這其中另有隱情。
那管事的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朝著劉啟山的方向望去。
卻見劉啟山並未阻止,而是順著她的話勵聲道:“你想說什麽盡管說,若是說的不在理,我一樣不會饒過你!”
劉啟山不是傻子,劉坤平日裏性情溫和,做事穩妥,凡事都是三思而後行,這樣的一個人即使因為劉老夫人鄙夷他的出身,而多次辱罵譏諷他,卻也不會愚蠢到跑到老夫人的房裏來殺人,並且還手握凶刀等著眾人來抓。
畢竟是兒子,血濃於水,真在證據麵前,他還是希望劉坤是無辜的。
他要開祠堂不過是怕他在獄中受苦,一世抬不起頭來做人,倒不如打個半死,再由他自生自滅……
冷懷瑾卻並未被他的話嚇倒,眼神一挑,下巴微微一揚,示意劉老爺外頭說話,畢竟烏氏還在主持著。
她在裏頭說的如何動聽,可聽到的都隻是劉啟山一人,她便是要烏氏在這場自作孽不可活的局裏付出代價。
冷昌修夫婦扶著女兒小心的走了出去,劉啟山也收起了滿目的悲傷,帶著最後一絲希翼出到了外廳。
管事跟在他的身後,卻是不動聲色的向烏氏遞了個眼色。
那梅香丫頭仍舊瑟瑟發抖的跪著,冷懷瑾觀她的模樣,雖神色驚恐,但隻要仔細觀她眼底,便能看到她眼中的沉穩,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下場。
劉坤見她走了出來,頗有些意外,眼神追隨她的同時,冷懷瑾也恰巧回頭一望,四目相接,她衝他暗自點了下頭,便麵色淡然的往前走。
下人備了舒適的軟椅,待她坐下,一切似乎這才正式開始。
沒錯,若是劉坤是氣劉老夫人整日對他譏諷鄙夷,那為何要牽扯上冷懷瑾?畢竟是個外人,也與劉家沒有多大的瓜葛,按理說,這完全說不通。
“冷家姑娘,你倒是說說,你為何會出現在老夫人的房裏,又怎的會被劉坤刺傷?”劉啟山望著冷懷瑾,眼神犀利,含著一絲別人看不懂的期翼。
畢竟是他的兒子,無論事情如何,他都該給劉坤一個公平公正的結局。
“劉老爺,先容我問問這個丫頭,她是何時被劉大少爺收買的?”方才梅香的話,她是一句不漏的聽在耳中,話中漏洞百出,也不知是眾人刻意忽視還是早有預謀,卻是沒有深問便選擇了相信。
梅香下意識的望了烏氏一眼,這才緩緩道:“晚宴前老夫人又將大少爺訓了一頓,大少爺氣不過,就找到了奴婢,說能讓奴婢後半世無憂,隻要奴婢裝作看不見聽不著!”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今兒個下午,府中確實有人瞧見劉老夫人又訓斥劉坤了。
這事估摸著在劉府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
畢竟,劉老夫人疼愛的隻是他的嫡孫劉景。
冷懷瑾點了點頭,繼續道:“梅香,我再問你,這些東西都是大少爺賞你的麽?”
看了看她包袱裏的金銀手飾,樣樣都是值錢之物,要拿出去賣了,這梅香的下半輩子便也衣食無憂了,因此,眾人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妥,畢竟要收買一個人,本錢肯定是要下的。
梅香再次望了烏氏一眼,咬了咬牙,肯定道:“是!”
冷懷瑾的嘴角終是扯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眼眸微彎,卻是冷甚從前,若不是肩膀受了重傷,她定要湊到那丫頭的麵前,嚇她一個靈魂出竅,同時也嚇烏氏一個靈魂出竅,可惜啊可惜。
“劉老爺,這丫頭在說謊!”似乎已經肯定了,冷懷瑾神色淡然的看向劉啟山,唇瓣微勾,帶起一絲詭異且自信的淺笑。
大家思及梅香的話,卻是不覺得有哪裏不妥,就連劉坤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烏氏更是拍了案幾,激動的‘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指著冷懷瑾便喝道:“冷家丫頭,我念你是肖將軍的侄女給你幾分顏麵,你且莫得寸進尺了!”
言下之意,便是說冷懷瑾在戲耍他們。
這話剛說完,冷懷瑾陰冷的眼神便落在了烏氏的身上,與她四目相接之間,仇怨之火轟然綻放,烏氏目光火爆,懷瑾目光陰冷,如兩道互相較量的強勁力量,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激烈交戰著。
“劉夫人,我相信你們都是明白人,梅香拿的東西裏都是些女人的手飾,請問,劉坤身為一名男子,哪裏來的這些東西?若他真要收買梅香,試問又怎麽會拿這些容易被搜出來的金銀手飾,倒不如給幾張銀票,豈不是更好隱藏?”
一針見血的話,犀利得讓人無從爭辨。
烏氏的雙眼瞪得滾圓,眼底幾乎要噴出火來,便這麽一瞬不瞬的盯著冷懷瑾看,七歲的小女孩,便有了這般靈透的心思,也難怪劉景這般心高氣傲也要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心口似乎被什麽東西堵得慌,烏氏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這才穩住了麵色未有裂痕。
“是啊,這些東西一搜就被搜出來了……”還有幾個看戲的太太,背後小聲的附和了起來,就連肖睿夫婦也直點頭稱是,眼中滿是對冷懷瑾的讚賞。
也不知道冷昌修夫婦是修了幾世的福氣,竟生了個這般聰慧的女兒來。
似乎有她在,一切是非黑白都難逃定數。
梅香身形一抖,下意識的再次看向烏氏,卻是,對方已經撇開了視線,根本沒有要搭理她的打算。
眼下便看她如何解釋了。
梅香剛要說什麽,冷懷瑾卻是緩緩的站了起來,許是因為激動,那原本蒼白麵孔竟現了幾絲紅潤,她指著梅香,麵目可憎的鄙視著她:“你解釋不出這些東西的出處,還有一個可能,便是你早已覷覦老夫人的東西,假傳夫人的旨意,將我騙進這裏,豈圖誣陷我偷東西,卻不想被劉坤撞見,你便趁他不備,將他打暈,製造了這一場殺人栽贓的假像!”
她聲色俱勵,將自己的傷口震得隱隱作疼。
一聲一句,卻又鏗鏘有力,似乎將整件事還原到了事發前。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隻餘那梅香丫頭使勁的搖著頭,原本還篤定自己不會有事的她,這會是真的慌了陣腳。
“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我沒有偷東西,這些東西真的是大少爺給我的,老夫人也是他殺的,一切都不關我的事,求夫人為我作主啊!”
梅香急得大喊了起來,咚咚咚的直衝烏氏磕著響頭。
但此時她說出來的話,卻已經沒有幾人相信了。
而正在這時,外頭有兩名護院押著一個黑衣男子靜候,劉啟山下顎一點,那兩人便將人押了上來,竟是烏氏貼身婆子的兒子名喚趙四,他平日裏在劉府做護院,身手不錯,烏氏因著他娘的那層關係,也對他頗為照顧。
劉啟山似乎也沒想到竟會抓出這麽一個人來,在方才冷懷瑾說事情有疑之際,他這才暗中差了人去查查周圍的動靜。
“老爺,抓到這個可疑人!”劉啟山身邊的人都是隻認他一個主,因此,也完全沒有理會那趙四的身份,便將他押了進來。
那婆子渾身一怔,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撲上前便將人護住:“你們這是做什麽,四兒可是府裏的護院,你們抓他做什麽?”
別人看不出門路,冷懷瑾卻已經看出了門路,冷笑一聲,揚聲道:“這位嬤嬤,護院隻許在外院走動,何時允了能進出內院?再說了,他身上這一身黑衣是如何回事,我怎的記得劉家的護院是藏青色的服飾?”
這一下,別說那嬤嬤,就連烏氏也無從爭辨,似乎是見大勢已去,她忽的冷下臉來,惡狠狠的指著那趙四,道:“趙四,你老實交待,這是如何回事?你和梅香是不是串連好了來陷害冷家小姐和大少爺的?”
這話雖是問話,但句句帶著引導,便是在引導趙四和梅香將這罪認了。
劉啟山能不動聲色的派人去查,便說明在他的心裏已經不信任烏氏了,因此她若是再強行將罪名扣在劉坤身上,隻會越加的惹劉啟山的懷疑。
趙四和梅香麵上一白,卻是立馬明白烏氏的意思,但這偷盜之罪他們可以認下來,殺老夫人的事,卻是萬萬不能認啊,那可是要殺頭的。
“夫人,老夫人的死確實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隻是想拿些錢財去府外賣,絕無殺人之意啊!”兩人磕頭磕得腦袋都出了血,卻是如何也不肯承認這殺人的事。
劉啟山一直未曾說話,卻是比說話更讓人揣摸不透。
冷懷瑾也不再出聲,冷眼看著烏氏要如何收場,今兒個要麽再僵持下去,惹劉啟山的懷疑,要麽便將罪名全部扣在這個趙四和梅香的身上……
很顯然,烏氏在短暫的權衡過後便選擇了後者。
她先是慈眉善目的將劉坤扶了起來,安撫道:“坤兒,讓你受委屈了!”那感人的眼神,似乎讓人重溫了母愛的偉大,劉坤亦不作聲,便任她作戲。
許是覺得自己這戲做的過了,烏氏這才下令,喚了幾個婆子將趙四和梅香押解起來,送了官府處治。
一場風波看似已經平息,事情也在表麵上水落石出了。
但眾人的心裏卻都多了一根刺,劉景對劉坤,劉坤對烏氏,以及冷懷瑾對烏氏……
最重要的是,劉啟山也似乎起了疑。
待眾人散去,烏氏忙完回到樓閣裏,卻是再也按奈不住,狠狠的將案幾上的名貴茶壺打了個粉碎,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一張端張得體的臉已然在憤怒中扭曲,嘴裏一字一句緩慢而痛悟道:“冷懷瑾,你果真不一般!”
……
馬車上,肖梅姑心疼的幾番落淚,去的時候好好的,回家的時候卻是受了重傷。
冷昌修安慰道:“好在沒傷到要害,咱們就讓女兒趁機好好休息一番吧!”
冷懷瑾卻是笑了起來,是啊,最近忙果園、忙酒樓,似乎連個安穩覺都不曾睡過,幾次晚上做夢,都是喊著果園的名字醒過來的。
這一次,倒也真的該好好休息了。
肖梅姑和冷昌修伺候好她歇下,又勸了冷逸琛好一會兒,冷懷瑾的耳邊這才清靜了,正想轉個身去睡,肩膀上又傳來一絲刺痛,隻得歎了口氣,保持平躺的姿勢,心裏不禁後悔當時怎的就那般用力呢?
哀聲歎氣了好一會兒,正要閉上雙眼,也不知道從何處竟嗖的跳下來一個黑影,她剛想喊叫,小嘴已經被捂得嚴嚴實實了。
黑暗中,她瞪圓了雙眼,卻正好對上一雙寵溺卻心疼的眸子,鼻間充斥著熟悉的問道,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都怪我,若不是我將蕭一喚走,你今兒個也不會出這種事!”
他的聲音低沉且憂傷,在這靜謐的黑夜裏更加顯得自責悲哀。
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冷懷瑾這一刻卻能想象出他臉上那種讓人沉淪的表情。
她抓住他的手腕,毫不客氣的在他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下,進而帶著幾分委屈道:“自然是怪你,我的傷口若是留了疤,我可要找你算帳!”
方才還一身的堅強,甚至在受傷到回家的這段時間,她都是微笑以對,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撐得更遠,卻不知為何,一聽到赫驚鴻的聲音,心裏卻酸了起來,眼眶也微微發紅了。
“嗯,怪我!”赫驚鴻順著她的話,伸手將人輕輕的按進懷裏,知道她不能動彈,他卻是輕輕的按著她的手臂,為她鬆馳那緊繃酸麻的肌膚。
聽到這一聲,她又徹底的安心了,想起蕭一,又抬頭問道:“蕭一人呢?”
“臨時出了些狀況,趙城便將他找去了,如今已經回來了!”想到這裏赫驚鴻的劍眉微微往裏一擰,一抹不善之意便湧上眼眸。
話語間雖是輕描淡寫,可內心卻早已沸騰叫囂。
當他聽說冷懷瑾受傷之際,卻也連正事都不辦了,一路狂奔而來。
“我要罰他!”她的聲音微微哽咽,傷口真的好疼,方才似乎完全不覺,這會卻想要耍些小脾氣,找個出氣桶似的。
“好!”赫驚鴻想也未想,便應允了下來,抱住她的手緊了緊,幹脆將她的小腦袋枕在他的胸口。
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仿佛走進了他的內心。
這一刻,冷懷瑾的心終是安定了下來,困意襲來,閉上雙眼,一夜好夢。
次日清晨,冷家果園卻是出奇的熱鬧,冷昌修夫婦和冷逸琛看著那一車車裝過來的葡萄樹,幾乎每一棵都已經結了厚厚的果實,用東西架接著從土裏直接挖出來,邊帶著那葡萄樹周圍的土都一塊保留了起來。
也正是因此,才能確保這些葡萄在運輸的過程中吸取良好的水份,不至於讓土質改變了它原本的香甜味道。
“這……這可是嶺南的品種,據聞產出來的葡萄烏黑多汁還少核呢!”冷逸琛繞著剛剛栽住好的葡萄樹是讚不絕口,這段時日他在果園中幫忙,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因此,對品種也頗有幾分了解了。
赫驚鴻微微一笑,隻輕描淡寫道:“多年前我曾喝過一位釀酒大師封存了三年的葡萄酒,那味道真是令人回味無窮,我至今難忘!”
雖說如今的赫驚鴻渾身上下都冒著一股子高貴之氣,但冷家人早已將他當成了家裏的一份子,說起話來,卻是沒有忌諱的,因此冷逸琛馬上便問道:“驚鴻哥,你才多少歲呢?幾年前你最多十歲吧?”
這話一點也不假,赫驚鴻此時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早幾年便是十歲的年紀,這麽小的人,就懂得飲酒品酒了,除了感歎身份的差距,冷逸琛也無話可說了。
待一切都安排好了,大家各自歸位,他也趁機去看看冷懷瑾,那丫頭好些日子不能下床,定會悶壞了,卻也正合了赫驚鴻的意,趁機多與她相處,讓她知道自己的好。
一進門,便瞧見她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籍看得正入神,他便將手中的點心捏了一塊十分自然的送到她的嘴邊,笑道:“看什麽呢?張嘴,先點吃東西!”
她張嘴,將那小糕點含進嘴裏,味道是十分的好,甜而不膩,吃在嘴裏好似連心都甜了起來。
卻是一抬頭,眼眸卻半眯了起來,臉上笑得如沐春如,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危險的氣息。
未待赫驚鴻反應過來,她響指一打,黑暗中立即走出來一個黑衣男子。
“蕭一,你的主子是誰?”
黑衣男子麵無表情道:“回主子,是您!”
冷懷瑾點頭,繼續道:“你該聽誰的話?”
蕭一再斬釘截鐵道:“回主子,聽您的!”
很好,這家夥絕不笨,卻是恰恰相反,和他的主子一樣,麵不對心,是隻一本正經的老狐狸。
“既然這樣,那你說說為何要將我的葡萄園毀了?”
她仍舊噙著淺淺淡淡的笑意,歪著腦袋看向蕭一,似乎正認真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一回,莫說蕭一了,就連赫驚鴻也吃了一驚……臉上驚詫一現,她如何知道葡萄園的事是蕭一幹的?
赫驚鴻自問做事從不會露馬腳,便是對付宮裏的那些人,他也從未失手過,怎的就一眼被冷懷瑾給看穿了呢?
“這……”蕭一的麵癱臉終於有了一絲淡淡的裂跡,似乎不知如何回答,他求救似的望向赫驚鴻,卻見對方十分不講義氣的別開臉去,擺出一副,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的態度。
果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蕭一幹脆裝起了啞吧。
“你這算不算不忠不義之舉?你說我該不該罰你呢?”她順便給蕭一扣上犯罪的帽子,再將問題直接拋到他的頭上,也讓他瞧瞧誰才是他的主子。
其實不然,冷懷瑾是擔心昨兒個晚上的事再次發生,她之所以敢去複劉景的約,便是因為有蕭一在,若是那時她知道蕭一不在,那麽,她是絕對不會踏進劉家後院的。
“該……”蕭一隻覺得頭皮發麻,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卻又不得不將一切應允下來,任君擺布,誰叫冷懷瑾是自己正主的正主呢?
“那好,我便罰你將小樓閣中的石海經抄寫一百遍,抄完給我檢查!
聽了這話,赫驚鴻終是忍俊不禁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讓蕭一拿筆,那可不是要了他的命麽?冷懷瑾這招果然夠狠。
再觀蕭一,已是嘴角抽搐,麵容呆怔,再不複從前的冷酷相,半晌才悶悶的道了句:“是”,便身形一轉,離開了兩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你也當罰!”見赫驚鴻已經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冷懷瑾卻是冷不防的拋出一把冷箭,直將他的笑意給生生的截住了。
赫驚鴻身子一抽,苦著臉道:“我的好姐姐,你舍得罰我麽?你若是真要罰我,就罰我替你上藥擦身子好了……”
冷懷瑾看著他,麵對他輕浮的話語是麵色不改,好半晌才壞壞道:“我罰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
說罷,已是單手撐起下巴,一本正經的做好傾聽的打算。
他屢次三番在大坑村的後山進出,好幾次都是受了重傷,這其中必有緣由,也是時候了解他了……
果然,赫驚鴻立馬收起了笑意和輕浮,眼神灼灼的看著冷懷瑾:“你……真要知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