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鬼神之說,緝拿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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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瑾,秀芝姐姐是不是自盡了?”剛回到院子,周潤芝便衝了出來,緊緊的拽著她的衣袖,一臉的驚恐之色。
想必此時,整個周府都知道了周秀芝受辱自盡的事。
冷懷瑾點了點頭,見她臉色蒼白,正想問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卻不想,周潤芝抓住冷懷瑾袖口的手越加的緊了,一雙秀氣的雙眼瞪得滾圓,氣息不穩道:“今兒個我和娘都譏諷了她,當時她難過得落淚了,我知道我不該這樣,但每一回見到她,都覺得因為她的存在讓娘受了辱了,所以……我討厭她!”
周潤芝的眼中驚恐和憤恨交錯著,矛盾的宣瀉著這個女孩此時的心情。
冷懷瑾拉住她的手,嘴邊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不是你的錯!”
年秀芝原本就是一個城俯至深之人,她能處心積慮的回到周家,這背後定有一個支撐著她的力量,亦有一個強大到旁人無法想象的心裏。
她能忍人所不能,一次次摔倒再爬起來,堅韌得讓人無法想象。
周潤芝母女顯然是太小看這個女人了。
“不……懷瑾,你說她是不是因為我和母親譏諷了她幾句,一時想不開而自盡的?”周潤芝已經從下人的口中知道了周秀芝今日兩次自盡的事,後又被錯許給了府中的犯人,這於一個女子來說,確實是天大的打擊。
她自動將周秀芝第一次落水,理解為被周烏氏和自己譏諷後,不甘受辱而自盡。
“潤芝,你太小瞧你這位庶姐了,她絕不是這般輕生之人,對於這件事,你不必想太多,總之,一切與你無關!”冷懷瑾知道周潤芝是真的被嚇得不輕,因此,語氣也放緩了一些。
將原先心中的一點小疑惑也衝散了,將周潤芝扶入房中,親自伺候她入了眠,正想離去,卻被周潤芝拉住了手。
“懷瑾,你今兒個就同我一塊睡吧,我害怕!”她緊張兮兮的用一雙眼睛左顧右盼著,好似周圍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隨時會撲上來一般。
冷懷瑾拿她沒法子,便淨了麵,在周潤芝的身邊躺了下來。
沒過多義,周潤芝倒是睡下了,冷懷瑾卻是輾轉反側,如何也睡不著,眼看著子時到了,耳邊靜得好似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她瞪著雙眼,看著頭頂上粉紫色的帷帳,心裏卻想著今兒個年秀芝無故消失的事。
以赫驚鴻的做事風格,斷不會給她留後路,這府中究竟是誰在幫她?
周家大哥,她亦是接觸了一段時間,隻覺得此人溫文儒雅,善良的好似菩薩下凡,即使周世華如何的與他對抗,他始終都不慍不惱。
再觀周世華這個人,做事極為衝動,喜樂形於表麵,整日一副全天下人欠他的模樣,好似見了誰都想擰斷別人的脖子。
而今兒個周世華與她說的那些話似乎又太過蹊蹺了,到底是什麽意思?所指何人呢?
便在這時,房中燃著一盞油豆燈突的被一陣不知從哪裏刮來的怪風給吹滅了,原本還透著炎黃光暈的房裏,一時之間變得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冷懷瑾低低的喚了一聲:“夏荷!”
今兒個輪到夏荷守夜,她方才進來的時候,還瞧見夏荷在外頭準備夜裏的東西。
可這一喚,外頭竟沒有人響應,若是人睡著了,也會有微弱的呼吸聲,冷懷瑾的耳朵又是極為靈敏的,卻是未聽到絲毫的聲音。
正納悶著那夏荷是不是偷懶了,卻也沒辦法,隻得由她起身點了。
將被周潤芝緊緊拽住的手腕緩緩抽了出來,拉開被子,正要翻身下床,卻不想,耳邊突然響起一聲驚恐的尖叫聲,緊接著,周潤芝喊了起來:“鬼啊……鬼啊……”
也不知她何時醒過來的,冷懷瑾摸著黑抱了抱她,安撫道:“潤芝,別怕,有我在呢,油燈被吹滅了,我去點一盞!”
說罷,便要下床,怎知,周潤芝此時已經牙關打顫,握著她手腕的手指冰冷顫抖得厲害。
黑暗中,冷懷瑾似乎感覺到她看到了什麽,一抬頭,隻見那窗戶不知何時竟被人打開來了,陰涼的風便是從那窗口吹進來的,再仔細一瞧,那窗紙上竟倒影出一個披頭散發的人頭來。
看模樣似是倒立著的。
冷懷瑾可不信鬼神之說,今兒個周府是怪事連連,她相信定是有人在背後裝神弄鬼。
“潤芝,我去將這隻鬼抓來給你瞧瞧,我便不信,這世上還有鬼了!”她故意揚高了聲調,一手便劃亮了點火石,將就近一盞小夜燈點起來,手中已然握了一把鋒利的小匕。
黑暗中,響指一揚,蕭一便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隱蔽處。
她目光一挑,蕭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身形一翻,立即消失在了房內,便在這時,冷懷瑾舉著小匕往外間移動。
剛走出去,便看見夏荷七孔流血,雙眼圓瞪的躺倒在外間的休息小榻上……
這個時候,她幾乎可以斷定,這事定是跟年秀芝的失蹤有關。
忍著作嘔和心裏障礙,她大著膽子往夏荷的方向走去,細細觀察著她祼露在外的脖子以及手腳,發覺在喉頭有一滴細小的針孔,乍一看上去,就好似血滴,但用手一按,便知道那點紅色底下是堅硬的,顯然是被人一針封了喉了。
周潤芝經不住嚇,亦從裏間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見到外間如此情形,她又是一聲尖叫,身子不穩,險些就要暈了過去,好在冷懷瑾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低沉的聲音像是保命丸一般,將周潤芝的理智喚回了幾分。
“小姐,別怕,不是鬼怪,是有刺客,我們先到夫人院子裏去躲一躲!”
說罷,冷懷瑾已經抓了周潤芝的手,將手腳發軟的她強行拖出了院子。
人剛出去,周潤芝便扶著門把狂嘔了一翻,這是她第一回見到這麽可怕的情影,夏荷死時的模樣尤其恐怖,眼下的周潤芝不過是個九歲的未經世事的孩子,若不是有冷懷瑾在替她壯膽子,隻怕她已經生生被嚇死了。
此時,蕭一來報:“主子,未發現任何人!”
蕭一的武藝雖說不上天下第一,卻也是個中高手,這人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毫無痕跡,便證明,那行鬼怪之人不僅武藝高強,還對周府的地形十分的熟悉。
冷懷瑾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暗中查探,心裏卻已經有了定數。
待兩人出了潤霞院,往周夫人的院子去時,卻正遇上周夫人一院子人從中跑了出來,相比冷懷瑾的院子,周夫人的院子卻更為詭異可怕。
竟燃著幽綠色的鬼火,一閃一閃的,在院子裏詭異的跳動著,有丫頭尖叫著說是看見周秀芝回來了。
周烏氏亦是嚇得氣喘籲籲,麵色慘白得可怕,隻差沒有一口氣背過去。
“娘……”周潤芝瞧見娘親,心裏哽著的一口氣再也壓製不住了,上前便撲進了周夫人的懷裏,眼淚婆娑。
她長這麽大,哪裏受過這種罪,都是被周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秀芝小姐,您安心去吧,夫人會給您燒紙錢的,您想要什麽夫人都會給您,求求您,安心的去吧!”周夫人身邊的袁婆子正跪在院子門口壯著膽子衝那些幽綠的火功磕頭。
其餘一眾奴婢都護在周夫人身後瑟瑟發抖。
雖說早前周府也出過一些怪事,卻還沒有誰親眼瞧見過什麽,但今兒個,他們是真的親眼瞧見了。
不僅這些綠火,在周夫人的窗外,有黑影不停的掠過,雖看清麵目,但烏黑的長發嚇人得很。
袁婆子燒了一會兒,那幽綠的火漸漸的小了起來,也不像之前那般飛來飛去,而是慢慢的落下、燃盡……
整個院子總算恢複了一片安寧。
那袁婆子大喜,忙回頭道:“夫人,沒事了!”
眾人瞧著院子總算安定了下來,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下人小心的打掃著院子裏的狼藉,便以為這一切都過去了。
周潤芝扶著嚇得已經走路不穩的母親,再次回到房內歇息,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冷懷瑾吩咐下人準備了些薑水和熱水,讓兩人壓壓驚。
“娘,您說……真的是秀芝姐?”周潤芝喝過熱騰騰的薑水,膽子似乎回轉了一些,小眼珠子骨碌碌的四處亂轉,壓低了聲音在周烏氏的耳邊問道。
周烏氏此時也緩過來一口氣,搖了搖頭,實在不知如何回答她才好。
天熹朝的怪事也不少,隻不過,這一樁還是周烏人頭一次見著的。
“小姐,這世間如何來的鬼怪之說,不過是有人裝神弄鬼罷了!”冷懷瑾勾著唇角微微一笑,臉上卻未有半絲的懼意,方才她特意在院子裏那些幽火流竄的地方查探了一番,結果發覺地麵上落了些黃色的粉末。
據聞世間有一種能燃燒的粉末,名為磷粉,在天熹朝是禁物,因此,即使有銀子,也不一定能輕易的買到。
雖說難買,但這種東西總歸是存在的。
“哦?難不成你發現了什麽?”周烏氏畢竟是過來人,一瞧見冷懷瑾麵色如常,並不似這兩院子被嚇得驚慌失措的人,便蹙起了柳眉,雙眼愣愣的瞧著她。
她之所以會想盡辦法都要將冷懷瑾請來給周潤芝做陪讀,那是因為,在周烏氏的心裏,周潤芝還是太過於單純,她需要一個像冷懷瑾這樣城俯至深的丫頭來影響她,如此才不至於,在其入宮後不懂得人心的爾虞我詐。
因此,對於冷懷瑾,周烏氏還是存在一絲隱隱的戒心和說不明的佩服。
“夫人……”冷懷瑾正要將在院子裏發現磷粉的事告之周烏氏,卻不想,周潤芝又是一聲尖叫傳來。
原本已經恢複了平靜的院子裏一時之間又像是炸開了鍋似的,丫頭、婆子四處亂竄。
外頭的發西被砸得哐當作響。
“娘,娘……鬼啊……”周潤芝一股腦的往周烏氏的懷裏鑽去,而此時同烏氏亦是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窗戶詭異的被風吹了開來,窗紙不知被什麽東西劃開了一個大洞。
順著這個大洞朝外看去,一張七孔流血的可怕麵容便近在眼前。
長長的腥紅的舌頭似乎還滴著液體,烏黑濃密的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尤其可怕的是那腥紅得雙眼,雙眼下竟全是一條條的血痕。
“夫人別怕,我去瞧瞧到底是何人在裝神弄鬼!”冷懷瑾可不信這一套。
若不是年秀芝的屍首無故失蹤,或許她還能信個幾分,如今年秀芝既已逃脫,又哪裏來的鬼神之說?
話剛說完,她已經嗖的一聲抽出了別在腳踝上的短匕,順便將周夫人喝過的薑茶水猛的往那女鬼的臉上一潑。
卻不想,那人的身形極快,閃電似的便避開了那薑水,這一回,她臉朝下,烏黑淩亂的頭發像掃把一般倒墜著,雙眼瞪得滾圓,從眼中還一滴一滴的滴著血肉,烏黑的嘴唇逸著鮮紅的血跡,竟是張嘴朝著周烏氏和周潤芝低沉沉的喊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啊……”周烏氏和周潤芝嚇得抱在了一團,兩母女麵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就差沒嚇背過去。
房裏一眾伺候著的婆子和丫環也都瑟瑟發抖的抱在一塊,幾人已經嚇尿了褲子。
冷懷瑾手中的匕首握得死緊,眼角的餘光卻瞧見蕭一在隱密處等候,便知道,他定是查探出了什麽,於是悄悄往暗處挪了去。
“主子,這人身形極快,屬下無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蕭一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去,他一直在外圍盤旋,卻始終抓不住那名裝神弄鬼的人。
此時,冷懷瑾的腦海中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她一揚手,示意蕭一不必自責,這場仗隻怕不是年秀芝的所作所為,以她的能力,還不至於能做出這麽一場聲勢浩大的戲來。
倘若她真有這本事,又何須買通二伯娘,想要將母親和哥哥除去?
便是,這府中定有與她同流合汙之人,這人還必須位高權重,野心勃勃,似乎想要鏟除異已,又或是對付某一人。
“你勿需再出手,以免打草驚舌!”冷懷瑾亦有一計湧上心頭,她便先瞧瞧,這幕後操控之人到底是誰?
又要對付何人?
如今已是秋季,明年開春,爹爹便要參加鄉試,中了舉人後,若是有人提名,便能候補官員,進駐京城了,她何不趁機拉攏周青江,或是拉攏周青江身邊最信任的人,到父親中舉後,也好有人提名,如此一來,父親便可以提早入京。
她便能提早遇見前世的仇人了。
在冷懷瑾的心裏,仍舊對董婉玉有著太多恨意,若不是她,自己絕不會被陳王冷落,最後也不至於滑胎而落下病根。
父親前一世問罪,又到底是何人所為,這一切,她都必須一一查清楚,再一一回報回去。
“是!”蕭一領命退下,冷懷瑾卻是暗暗繞出了屋子,再定睛一瞧,那窗沿上卻是什麽都沒有,哪裏有什麽恐怖的女鬼?
想來,對方亦對她防備有加。
“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便在這時,院子裏的管事尖叫了起來。
院子裏的一眾人這才恢複了理智,卻是個個嚇得麵色鐵青,如驚弓之鳥。
“這是如何回事?”周青江一回來便一腳踹開了麵前一個奴才,他向來討厭有人在府裏傳播鬼神之說,方才一回來,便聽管事將這事說了一遍,還沒聽完,周青江便怒不可揭。
“老爺,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周烏氏臉色鐵青,雙眼通紅的迎上前去,滿腔的委屈也不知道如何向周青江訴說,隻得默默的流著眼淚。
周烏氏不敢說,周潤芝卻是個大膽的,仗著周青江寵愛她,上前便死死的拽住周青江的袖口,驚恐道:“爹,是真的,秀芝姐姐來找我們償命了,我方才真的看見她了,滿臉的血,她讓我們還命給她……”
周潤芝邊說身體邊打著顫,渾身冰冷得厲害。
周青江心中雖不悅,麵上卻緩和了一些,拉著女兒被嚇得冰冷的小手,放低了聲音道:“潤芝,這事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你莫怕,有爹爹在,一定會將人揪出來!”
聽了這話,周潤芝隻是拚命的點頭,心中的恐懼總算消散了一些。
周青江雖說是個文官,但平日裏做事雷厲風行,也習過武,在家中極為有威嚴,向來說一不二,因此,他回來了,大家都安下心來。
周烏氏也揭了眼淚,重新吩咐大夥將院子打掃好,泡了茶,一家人這才圍在一起說起這事。
“老爺,不好了,老夫人暈倒了!”
周青江一回來,隻聽下人來報說是夫人和小姐的院子裏出了事,因此,也沒有多想,便往這邊來了,剛回來差人去了趟薛氏的屋子,竟不想,那裏似乎鬧得更加嚴重。
那來報的隨從已是嚇得臉色鐵青,雙眼驚恐難收,看來,情形絕不會比這裏好。
周青江一手震碎了桌麵上的青瓷茶盞,沒顧得上喝上一口新泡上的壓驚茶水,便馬不停蹄的往老夫人的院子裏去了。
周烏氏與周潤芝也趕緊跟了過去,老夫人的院子裏已經亂作了一團。
下人們個個嚇得麵色鐵青,瑟瑟發抖,連個大夫都沒顧得上請來,便見周青江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
“老爺,您總算回來了!”伺候老夫人的曲老婆子哭著跪了下去。
“這院子裏是如何會成這樣?”周青江此時的心情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若是這府裏有人刻意要嚇唬周烏氏和周潤芝,倒也是說得過去,隻不過老夫人一向與人無仇無怨,怎的也會惹上這種禍事。
要說老夫人平日不喜何人,除去周家二少周世華,便無其他人了。
難不成,這事是周世華做的?
“老爺,有……有鬼啊……”曲婆子嚇得哆哆嗦嗦的,一時不知道說是不說的好。
這時候,屋子裏有人丫頭來報,說是老夫人醒過來了。
一行人這才邁了步子,往老夫人的屋子裏擠去。
便見老夫人在周世英的伺候下坐了起來,此時周世英正喂著壓驚的茶水給她喝。
屋子裏的一眾下人也都在旁邊候著。
周青江臉色緩和的看著這個兒子,心裏也微微寬慰了起來,曲婆子已經跟了進來,見周青江瞧著這一幕,便接口道:“老爺,好在大少爺及時趕到,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是啊,若不是周世英讓他們別怕,又極力護著老夫人,隻怕此刻以老夫人的年紀和身體,已經歸了西了。
“世英,你總是能麵麵俱到,辛苦你了!”周青江一句淡淡的話語,已經將這個兒子的功勞全部概括了起來,但誰人都知道,能從周青江的嘴裏聽到一句讚賞的話,那是比登天還難的。
因此,大家看這位周家大少爺的目光中又添了幾分敬佩。
“世英,你可有看到什麽?”周烏氏也欣慰的笑了笑,母以子為貴,世英是她的親生兒子,因此,她也以他為榮,故,上前輕緩的問道。
若是有周世英作證,周青江必會信幾分。
“回母親,兒子方才什麽也沒瞧見,來的時候也沒顧得上其他,便過來看老夫人了!”周世英回轉身去,溫文儒雅的麵容上帶了幾分平日裏不曾有的嚴肅之色,十分警慎的回答著周烏氏的問話。
周青江不禁點了點頭,這個兒子確實是識大體,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的。
心裏對他的認同更深了幾分。
便在這時,剛剛到來的二太太問了句:“怎的不見二少爺?”
眾人這才發覺,周家的人幾乎都到齊了,唯獨差了二少爺周世華。
周青江心中的疑慮更慎,額頭幾乎有青筋爆起,先不說其他,一屋子裏的人都在照料著老夫人,怎的就差了他一個?他的孝心哪裏去了?難不成這事是他搞的鬼。
他恨周家人都排擠他?
“來人,去二少爺的院子!”見老夫人在周世英的伺候下已經好轉,周青江麵色一變,雙眼怒意騰飛,一轉身,便步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周烏氏上前問候了幾句,也隨著周青江一道去了。
周潤芝自然也想知道周世華到底去了哪裏,因此,也隨著周烏氏一道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冷懷瑾一路跟著,心裏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事,詭異的厲害,雖與周世華見過幾回,但以她的眼光來看,周世華絕不是那般愚蠢之人,若是他恨周家的人,一早便已經下手,何必等到今日?
況且,年秀芝又是在今日落的水,這一切的巧合,絕不是偶然。
府裏的侍衛已經全部集中了起來,加起來三百餘人,浩浩蕩蕩的往周世華的院子前進。
“二少爺,您在麽?”管事衝著裏頭喊了一聲,卻見整個院子都空空蕩蕩的,連個燈火也未點,院子裏靜得能清晰的聽見風吹樹葉的聲音,就連平日裏值夜班的奴才似乎也不在。
“怎麽是空的?”周潤芝上前一步,先在院子裏跑了一圈,發覺,確實沒有一個人。
周青江的臉色已經沉如鍋底,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喝道:“這個孽子,若真是他做的,我定不會饒他!”
說罷,一揚手,身後的幾百名侍衛便衝了進去,燈火點起來,將整個空洞洞的屋子照得恍如白晝,各個房間的門都被拉大打開,周青江身邊信任的婆子和隨從分頭合作,裏裏外外的開始搜查起來。
一眾主子緊張的立在院子裏頭等著。
這一刻,他們心情複雜,雖說眾人都不喜周世華,但他畢竟是周青江的親生兒子,亦是周烏氏十月懷胎辛苦所生,與周潤芝亦是親兄妹。
他們的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啊。
約摸半盞茶過去了,陸陸續續有婆子和隨從出來,便聽聞一個尖銳的聲音喊了起來:“這是什麽?”
周青江的心弦一繃,立馬拔腿過去,在燈光的照耀下,他眼睜睜的看著那隨從的手裏拿著一個用青布紮成的小人兒,上頭寫著周世英的生辰八字,前後都刺了尖細的尖針,看上去既詭異又可怕。
“啊……是大哥的生辰八字,娘,二哥好生心狠!”周潤芝畢竟還太年紀,一時之間遮不住口舌,便這麽大刺刺的叫了出來。
周烏氏此時也看清楚了上頭的小字,亦是嚇得臉色發青,心裏一陣筋攣,腳步不穩,身子已經往後栽了下去。
“夫人……”婆子們七手八腳的將她扶了起來,掐了人中,這才緩緩轉醒,卻不想,周烏氏一醒來,嘴裏便‘呼’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一般,癱軟了說不出話來了。
便在這時,又有人拿了什麽東西衝了出來。
“這是什麽?”那人的手裏托著一個紫木盒子,卻是雙手顫抖得厲害,聽到周青江的問話,也不敢答,隻是顫顫的將盒子打開,裏頭竟躺著三個還未做好的人偶,一個是周烏氏的、一個是周潤芝的還有一個是老夫人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前麵的東西,無法想象,周世華居然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但鐵證如山,如何容得他爭辨。
周青江的額頭青筋漲得如青條舞動,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拳頭死死的握緊,一揚手,便拋翻了那個紫木盒子,看來,已是怒到極至。
便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驚訝的呼喚聲:“父親?”
眾人回頭一看,竟是身著黑色戎裝,一身風塵樸樸的周世華。
他似乎不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麽事,眼神四下張望了一番,正欲開口問些什麽,卻不想,被大步上前的周青江狠狠的一掌甩在臉上。
‘啪’的一聲,周世華的半邊臉被打得紅腫不堪,歪向一邊,嘴角淌著鮮紅的血液。
他驚愕卻又倔強的回轉頭來,不可置信的瞪著周青江。
而在此時,周烏氏已經抓了下人找到的那些東西狠狠的往他身上擲去。
“畜生,我烏氏怎的會生出你這樣喪盡天良的東西,從此以後,你再不是我烏氏的兒子!”她被下人攙扶著,說起這話來是上氣不接下氣,似乎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周潤芝也含著恨意跑上前去,惡狠狠的指責他:“你簡直豬狗不如,祖母就算不喜你,你也不該如此害她,你可知道此時她已經臥病不起,如了你的意了……”
下人皆用一種恐懼的目光瞧著周世華。
這一句句往死裏去的指責,直將周世華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不是蠢笨之人,亦從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周青江如此大張旗鼓的在他屋子裏搜查,定是已經給他定了罪。
好半晌,眾人都以為周世華要解釋些什麽,卻不想,他竟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一甩袖,回頭,雙眼陰戾的在眾人的身上掃了一遍,冷冷道:“你們愛如何編排我便如何編排我,我不在乎!”
說罷,一轉身,便要大步離去,還沒走上兩步,原本圍在院子外圍的三百侍衛便舉了配刀一步一步向他緊緊逼來。
周世華麵上的陰戾再深了一分,一回頭,目光帶著幾分血紅的望向周青江,涼薄冷酷的唇瓣一字一句道:“你竟要殺我?”
周青江沒有說話,而是同樣陰冷的瞧著他。
“你不打算向我們解釋一下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麽的嗎?”周潤芝衝上前去,指著他,尖銳的問道。
事情貌似並沒有任何疑問,隻不過,周世華這種藐視周家人的態度,讓他們所有人都痛恨到了極點。
在府中行巫蠱之術,這可是犯了周家的底線,輕則被關押一世,重則可家法仗斃。
“我……無話可說!”周世華望了周潤芝一眼,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將所有人生生掐死一般,如從地獄出爬出來的欲血修羅。
“孽仗,我今日便將你就地陣罰!”周青江呼喝一聲,已經搶了身旁一名護衛手中的刀,身手敏捷的朝著周世華攻去。
周世華後退一步,生生的手刀背擋下這一擊,身子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卻是下一刻,他已經騰地而起,反守為攻,招招狠勵,步步緊逼,畢竟是武將,又是年輕力壯,周青江哪裏是他的對手,不過十招,便已以無力招架,退無可退。
周烏氏見他連父親都不認,便痛下狠心,示意侍衛將其擒下。
“滾,都給本少爺滾開,如若不然,我見神殺神,見鬼殺鬼!”此時的周世華已經殺紅了眼,哪裏還注意到殺過來的人是誰,一刀刀的砍下去。
不出一小會,血腥味已經充斥著整個周府的上方,遍地哀嚎。
而周世華的身上也受了不少的傷,鮮血淋淋,發絲淩亂不堪,形同鬼魅。
即使如此,他的雙眼仍舊憤恨的瞪著周家一家,似乎要在死前記住這些人的嘴臉。
周青江越加的憤怒起來,指著他便喝道:“殺了這個逆子!”
有了他的命令,那些侍衛便不再畏手畏腳,個個都似是打了雞血一般,招數狠辣的將周世華逼至絕境。
眼看著,他即將被亂刀砍死。
便在這時,冷懷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聲大喝將所有人都怔住了:“住手!”
打鬥聲外的所有人幾乎都被她震住了,不明所以這個小女孩發現了什麽,她再跑上前去,一連在侍衛中喊了幾次:“住手,住手,住手……”
場麵這才停頓了下來。
此時的周世華已經奄奄一息,渾身是傷,衣裳已經被血色浸透,麵目全非,已經分不清是人是鬼。
周烏氏掩麵而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即使是犯了錯,她也實在忍不下這個心。
“華兒,我的華兒……你怎的就不認錯呢?”傷到極處,周烏氏反而有了些力氣,衝上前去便將周世華抱在了懷裏,手指顫抖的在他的臉上和身上安撫著,就好似小時候,她抱著他哄他睡覺一般。
周世華朦朧的雙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嘲諷的笑意,用已經說不清楚的聲音,道:“娘,我輸了,輸給了大哥!”
“周大人,這事另有蹊蹺”冷懷瑾既然喊下‘住手’,心裏已是想通了一些。
若是從旁觀者清明的雙眼來看,這分明是一場栽贓嫁禍的戲碼。
那幕後之人分明極為了解周世華與周家人之間的恩怨,借著年秀芝的死,在府中興風作浪一番,實則,他的真正目的是衝著周世華來的。
“說!”周青江冷冷的瞪著冷懷瑾,似乎在警告她,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定不會輕饒她。
周潤芝也拉了拉冷懷瑾的袖口,示意她不要摻和這事,畢竟父親的怒火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冷懷瑾衝她點了點頭,安慰道:“小姐,二少爺是你的親哥哥,你難道希望他含冤而亡麽?”
世間最大的痛苦便是含冤而亡,她已經死過一回,那種不甘,絕不是生還的人能想象得到的。
再說了,她要救周世華並不是因為她好心,而是,周世華這個人若將來真的能闖出一片天地,於她來說,是個不錯的棋子。
她要扳倒陳王赫連城和董婉玉,便要建立屬於自己的一支勢力,並且絕不能在權勢上輸給他們。
“當然不希望!”周潤芝的眼中已經泛了幾分猶豫,畢竟是親哥哥,血濃於水啊。
冷懷瑾這才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的看著周清江,聲音清亮,一字一頓道:“周大人,您覺得您的兒子是聰明還是愚蠢?”
周青江微有發怒,故冷冷道:“世華自小聰穎過人,絕不是一介武夫!”
周潤芝也點了點頭,府中的一眾下人皆點頭。
確實,若他沒有一點兒腦子,又如何能在年紀輕輕坐上這正七品的安撫司儉事,雖說這其中必有周青江的人脈關係,但總歸他自己就沒有能力麽?
既然大家都一致肯定了周世華的聰慧,那麽……
冷懷瑾的目光微微一移,看向了方才將東西搜出來的下人的身上,勵聲道:“這問這位小哥,這東西你是從哪裏搜出來的?”
那人見周青江都不發話,便也不敢怠慢,正色道:“是從枕頭底下找出來的!”
將如此重要的東西放在枕頭底下這般容易找到的地方,這可是一個聰明人的所作所為麽?
冷懷瑾的唇角已經勾起了淺淺的冷笑,回轉身來,再度望向周青江,道:“周大人,您覺得您的兒子會將這般重要的東西隨意的放在沈頭底下等著人來找,而後讓他東窗事發,落個被押入祠堂仗斃的後果麽?”
是啊,進這個院子,連個阻攔的人都沒有,這豈不是太奇怪了麽?
可偏偏在這時,有人驚叫起來:“二少爺的身上怎的有一串長長的假發?”
若說周青江此時已經將冷懷瑾的話聽過去了幾分,那麽,被侍衛捏在手中的這一長串頭發,便足以再次勾起他們的怒火和肯定。
周烏氏離周世華最近,自然也發現了從他袖口掉出來的那一長串頭發,故嚇得尖叫著往後撲去,再也不敢靠近這個兒子了。
周潤芝惱怒的叫了起來:“爹爹,方才他便是用這種長發來嚇唬我和娘親的,如今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好說的!”
跟著周烏氏一道前來的下人也紛紛附和點頭。
當時,大家都是親眼瞧見的。
周青江原本緩和的臉驟然青黑一片,他狠狠的瞪了冷懷瑾一眼,卻是不再聽從她的狡辨,大步朝著周世華走去,一手便將他殘破的身子給揪了起來,眼神冷冽的讓人如墜寒霜,火熱的氣息噴在周世華的臉上,帶起渾身殘破的血腥味:“周世華,你這個畜生!”說罷,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臉上,轉頭衝管事吩咐:“開祠堂,請周家族長,我要將這個畜生逐出周家!”
說罷,手一鬆,周世華已經如破布般的滑落,幾名侍衛將他押解起來,拖著滿地的血跡,往祠堂方向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