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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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巫彥他們去了華家?”淩奕靠在軟榻上,看著一旁的無夕問道:“無朝呢?”

    “是,我和無朝跟著巫彥他們到了安康府,卻不敢過於靠近……”無夕說著,見淩奕沒有責怪的意思,繼續說道:“西域那邊傳來消息,有一朵血蓮出世,無朝便臨時繞道去了天山。”

    淩奕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告訴無朝,血蓮的事他不用操心了。”

    “是。”無夕應了,抬眼看了一眼淩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於還是開口說道:“無蹤那邊傳來消息說,華家的嫡公子病了。”

    “嗯?!”淩奕從軟榻上直起身,皺著眉看著無夕問道:“病了?什麽病?”

    “據說……是中毒。”無夕看著淩奕的臉色,定了定心神,繼續說道:“所以屬下以為……”

    “如此,你便去一趟西域吧。”淩奕打斷了無夕的話,說道:“血蓮出世,無朝一個人我怕他應付不來,你也去一趟西域吧。”

    說完,淩奕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無夕,眼神落在一旁的茶盞上。前世遇到華歆之時,是七年之後。華歆偶爾會同自己談起兒時的趣事,但卻從來不曾聽他提起過這次中毒,這到底……

    淩奕思緒一轉,開口道:“裕德,明天你找人給華歆送一封信,傳話給無蹤,讓他盯著華家的動作,看看是誰下的手。”

    “是。”

    “是。”

    裕德和無夕兩人應了,對視了一眼,便不再說話。兩人的眼神淩奕看在眼裏,卻隻是擺擺手示意兩人離開。

    待裕德將門關上之後,淩奕袖子下緊握的手終於放了開來。傳言,華家得上古神靈庇佑,所以能知天命斷生死。每一代的華家家主,出生之時便會在鬢角有一朵花苞,成年之時花苞便會變成綻開的花朵。但是這一代,華家的嫡公子華歆,卻單單隻有那一朵花苞,縱使成年之後,華歆依舊不曾有一絲一毫的靈力。

    如此,華家裏的某些人,怕是很不滿吧。既是天選的家主,定然是要有靈力才不會負了華家的神算之名。華歆因了鬢角那朵花苞,占了華家少主的名頭,卻沒有靈力……有心人,斷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華家的勢力有多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塊肥肉,自然是有許多人垂涎的。

    隻是華家這代的家主,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單是看華歆沒有靈力的消息六年來從不曾外露便知道他的手段了。前世的華歆,每次說起自己父親的時候,都是懷念的神色,想必他對於華歆該是十分疼愛的。華家的事情,他不便插手,也插不了手。

    現在的他,不是那個生殺奪予,雷霆雨露皆是恩澤的帝君,隻是淩陽侯府不得寵的嫡長子。華家百年世家,根基深厚錯綜複雜,本就不是他能輕易撼動的,若不是因了華歆……

    華歆,請你再等等。淩奕在心中說道,握緊了手中的荷包。

    第二天,裕德差人將淩奕的信送了出去,長平侯知道後也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倒是李琪,逮著機會調笑了淩奕幾句,被齊元教訓了幾句便也不再做聲。

    上完晨課,李琪被齊元打發去了院中蹲馬步,淩奕卻被拉進了偏房。

    淩奕一進屋,便看到了主位上坐著的外公和巫彥,眨了眨眼睛,淩奕開口道:“外公,師叔。”

    長平侯聞言抬眼看了巫彥一眼,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開口對淩奕說:“奕兒,你去坐下,讓你……師叔給你診脈。”

    “是。”淩奕點點頭,乖巧地坐到一旁,隨侍見狀立刻奉了備好的脈枕來,伺候淩奕將手放了上去。

    巫彥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走到淩奕身邊伸出兩指搭在淩奕的脈門上。良久,巫彥收回手,朝著齊元微微一頷首,又轉頭對長平侯點了點頭,便坐回主位不再言語。

    從頭到尾,巫彥都不曾說過一句話,但是……

    淩奕垂下眼簾,不安地動了動身子,長平侯立刻出聲道:“先生覺得……”

    “可以治。”巫彥說著,望向齊元。

    後者點了點頭,說道:“侯爺不必憂心,隻是毒性鬱結不去罷了,解毒之後好好休養便無大礙了。”

    “真的麽?”淩奕抬起頭,充滿期翼地看著齊元問道:“那我以後便也可以同小師叔一樣習武了麽?”

    齊元呆愣了一下,隨後點頭笑了起來:“是,解毒之後你便可以同小琪一般習武了。”

    聞言,九歲的孩童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巫彥將手中的茶盞送至嘴邊,斂目不言,茶盞擋住了他的目光也擋住了他嘴角那抹笑容。

    “如此,便勞煩先生了。”長平侯聞言點點頭,對巫彥說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先生擇日開始吧。”

    “就明日開始吧。”巫彥說道,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對長平侯行了一禮,道:“我先告辭了。”

    “先生慢走。”長平侯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言富說道:“送先生出去。”

    “是。”言富應了,垂首領了巫彥便向外走去。

    待得巫彥的身影消失之後,長平侯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淩奕說道:“奕兒可知道自己種的什麽毒?”

    “小……小師父曾同師叔幫我診過一次脈,小師父說是黃雀和三刻。”淩奕回答著又看了長平侯一眼,繼續說道:“怎麽隻看見師叔,小師父呢?”

    長平侯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怕是有事耽擱了吧,奕兒若是想他了,明日便問問你師叔吧。”

    “嗯。”淩奕點點頭,笑道:“小師父說過要幫我逮一隻小兔。”

    “奕兒這麽喜歡小兔,師父幫你逮一隻可好?”齊元聞言笑道。

    “好啊!”淩奕一聽,眼睛都亮了,轉身抓著齊元的袖子撒嬌道:“那師父要記得給小師叔也逮一隻,不然他又要不高興了。”

    聽到這句話,齊元似乎可以看到李琪撅著嘴巴一臉不開心的模樣,於是點點頭笑道:“好。”

    兩人之間的互動長平侯看在眼裏,看著淩奕的眼神卻深了幾分。他一直當這孩子雖是早慧了些,但是到底也隻是個九歲的孩童,這些日子的相處,淩奕的小孩心性也顯露了出來,每天同李琪玩耍在一起,偶爾鬥鬥嘴,時不時同自己和躍兒夫妻撒撒嬌。他都快要忘記那晚在靜安寺的那盤棋了。

    巫彥今日來府上,不曾知會過任何人,連他都是不曾知會。侯府的探子那日曾傳過消息,說瑞寶通的人最近送了一批貨到長平,他本以為就算是九重血蓮,巫彥他們也該是擇了旁人看不見的時候來。況且,這次來的竟隻有巫彥一人,他自然是擔心的,但是侯府人多口雜,他也不好開口多問。

    本也是不想讓淩奕見巫彥的,至少不是在齊元在場的時候見。可是瑞寶通的血蓮已經送到了巫彥手上,未免夜長夢多到底還是侯府接手的好,畢竟巫彥身份特殊,若是拖久了讓有心人察覺了蛛絲馬跡,反而徒增事端。況且齊元曾說過,奕兒的毒若是不盡快,遲了怕是要沁入經脈,倒時候,怕是這輩子身體都無法同常人一般了。

    他長平侯府百年經營,到了他這代,卻隻有一個外孫。不是不遺憾的,但是女兒的死,小兒子的失蹤,已經耗盡了他的精力和野心,況且多年之前,他曾偶遇過華家的家主,那個男人曾說過,他長平侯府,雖然子嗣單薄,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斷了血脈。華家有神算之名,定然不會信口許諾,況且天命,本也不是他這屆凡夫俗子能勉強來的。

    外孫便就外孫罷,隻是希望這外孫能抗下這長平侯府,希望這外孫,能對得起他長平侯府祖墳內的那些衣冠塚。便是存了這份心思,長平侯到底還是讓巫彥見了齊元,兩人商議之下,便找了淩奕來。

    他是當真想知道,靜安寺那夜的淩奕,是不是隻是自己的錯覺,也是當真想知道這孩子的資質如何。

    如今這天下,早已不是當年的太平盛世了,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尋常人家尚且如此,他們這些世家,更是如此。隻要稍有不慎,一步走錯,便是滅頂之災,長平侯府也好,安遠將軍府也好,覆巢之下無完卵,怕是都要毀於一旦了。這些年,他讓躍兒安分地守著邊疆,哪怕長平侯府在朝堂上被排擠,哪怕知道淩奕在淩陽侯府不得寵愛,也不要輕舉妄動。他努力修剪羽翼,便是為了在這暗潮洶湧之下,守住長平侯府的百年基業。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京中那人的手段,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天下諸侯的野心。若是當年兆兒不曾在南疆出事,那麽今天他怕也是站在那朝堂之上,同那些人一般了。爬得有多高,跌下來就有多疼,他這一輩子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所有的風光都是一時,隻有手中的實力才是左右這個天下的力量。有些人不懂,所以他們才會在最風光的時候跌落穀底,粉身碎骨不得翻身,但是他懂。正是因為懂,他才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隻是淩奕到底是沒讓他失望,無論是那聲毫不疑遲的師叔,還是那句軟軟糯糯的小師傅,甚至是拉著齊元的袖子撒嬌要小兔,都在清楚地告訴言慶,自己的外孫,從來就不是池中之物。

    長平侯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正好聽到齊元的聲音,“治病會很疼,奕兒你怕麽?”

    “不怕。”那斬釘截鐵的兩個字聽在長平侯的耳裏,讓長平侯露出了笑容。

    既然你不怕,那我也不吝這長平侯府,便陪你賭一場,讓我看看吧,看我的外孫最後能走多遠。

    “奕兒啊,這段時間,你跟著你師父學武,文課便來我房中學吧。”長平侯說道。

    “是。”淩奕朝著長平侯施了一禮,說道:“那奕兒去陪小師叔練功了。”

    “去吧。”長平侯點點頭,對齊元說:“世侄便留下來陪我這個老頭子下盤棋吧。”

    ……

    淩奕轉身離開,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