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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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華歆真的如同他說的一般,同淩奕抵足而眠。
第二天華歆睜眼的時候淩奕早已經不見了蹤影,伸手摸了摸身邊已經沒有絲毫熱氣的竹席,華歆坐起身來。他一轉頭便看見大開的窗戶外,淩奕一個人在院中練劍,用的是純鈞。
劍若翩鴻,人如龍。
不知為何,華歆的腦子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他呆呆地看著院中獨自練劍的少年,突然想起了往事。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淩奕還是年僅九歲在燈會裏和家仆走散了的孩童,再見麵,便是靜安寺裏衝自己笑著作揖的孩子。而如今,身形見長,十六歲的淩奕已經慢慢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身上那份屬於男人的氣質也越發明顯了起來。
華歆就這樣看著淩奕,直到後者收劍回鞘的聲音響起,他才回神,抬眼卻對上了淩奕帶笑的目光。兩人就這樣隔著窗戶遙遙對望,就像初次見麵那樣。
隻是這一次,淩奕並沒有轉身走開,他笑著衝華歆點點頭,不一會兒,人就出現在了屋內。
倒了一杯茶,淩奕探了冷熱,伸手一邊將它遞給華歆,一邊笑著問道:“吵醒你了?”
“睡夠了,便起來了。”華歆接過茶喝了一口,搖了搖頭說道,“怎得就你一個人?裕德呢?”
“怕吵著你,我讓他去外麵準備早膳去了。”伸手從華歆手中接過茶盞,淩奕轉身將它放回桌上,狀似無奈地笑道,“昨日進京,宮中的旨意還沒下來,今日怕是定然會有人來。”
“早晚都要去一趟的。”華歆輕笑一聲,低聲安慰道。
淩奕聞言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正想同華歆再說些什麽,卻不經意見看到華歆鬆鬆垮垮的寢衣間露出的一小截鎖骨,白皙的肌膚恰如其分的為深藏於內的肌骨勾勒出一道優美的形狀,隻露出淺淺的一道弧線,便隱於陰影之中。淩奕垂下眼,將目光轉向一旁,說道:“我先出去看看。”
“嗯。”華歆應了,看著淩奕離開,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喚人進來洗漱。
一刻鍾之後,洗漱完畢的華歆被淩奕拉著用了早膳。兩人在席間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雖是許久不見,但兩人之間一直有書信往來,也就不曾有那許多的話說。隻是說些京中見聞,比如城西哪家的糖人捏得漂亮,城南哪家酒肆釀出了西域特有的葡萄酒,最後華歆還看著淩奕笑眯眯地說道:“說到酒,我還不曾喝過呢。”
淩奕聞言笑了一下,柔聲道:“昨日我知你要來,便讓裕德拿了桂花釀,誰知你一路勞頓,還沒喝上就歇息了。”
“那不如今晚吧?”華歆說著,頗有些躍躍欲試的味道,他看了一眼淩奕,又加了一句,“晚些也不要緊。”
淩奕也不答話,隻是低頭將碗中的白粥喝了,唇邊露出一抹笑容。
像是回應華歆一般,兩人剛用完早膳,外間魏延便進來稟報,說宮中有旨意下來,召他入宮覲見。淩奕吩咐將人請進來,回頭看了一眼起身朝後院走去的華歆,後者看著他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我到了京中,總該是要去報個平安的。”
“嗯。”淩奕點了點頭,猶豫半響,還是忍不住囑咐道,“小心些。”
華歆笑著應了,轉身便進了後堂,不一會兒便不見了。
淩奕這才斂了心神朝正廳走去,在這京中,他倒不擔心華歆會出什麽事,他擔心的是華歆的身份。
神算華家唯一的嫡公子,這代的少主華歆已經到了該出府遊曆的年紀,華家嫡係甚少在外走動,唯一能見到人的便是這每一代少主出外遊曆的三年。若能借此機會同華家少主交好,即便不為那份神算的本事,光是衝著那能上通天命的名頭,也能有不少的好處。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會有人輕易放過?現下各方勢力都是削尖了腦袋往永安湊。這些淩奕心中清楚,因為當年的他,也是這麽做的,隻是他稍微用了些腦子,在華歆路經江陵的時候才出現。
“奴才永福參見小侯爺。”
遠遠的傳來一個請安的聲音,淩奕回了神抬眼看過去,一個身著深藍色袍子的男人正快步朝大堂而來。淩奕露出一個笑容,立刻抬腳上前迎了過去。
到了近前,那永福朝淩奕行禮道:“奴才永福參見小侯爺。”
淩奕立刻伸手扶住那人的手臂,連聲說道:“公公這是做什麽!快些起來,快些起來。”他看了一眼那人身後,對身旁的裕德吩咐道,“裕德,著小廚房準備些酒食物。”
“是。”裕德應了,立刻抬手招來一人,向後院走去。
淩奕見狀露出笑容,轉身走至永福身邊,將人扶了朝裏麵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公公煩累,想必還不曾用過早膳吧?”
“為聖上辦事,自當盡心盡力,這早膳用不用都不打緊。”永福擺了擺手說道,卻也沒有叫回裕德離開的腳步,就這樣被淩奕扶著進了大廳。
淩奕將人扶到主位上坐下,一旁伶俐的婢子立刻奉上了熱茶,永福笑著接過,抬頭看著淩奕道:“小侯爺別站著,坐,坐啊。”
那模樣,仿佛自己才是這府邸的主人一般。
淩奕也不在意,隻是笑著點點頭,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昨日驛站差人來報,說小侯爺進了京,聖上本意是讓您入宮歇息的。隻是想著小侯爺一路舟車勞頓,宮中規矩又多,這侯府別院也一直是有人打理的,想著比起那深宮內院,小侯爺住在自家的別院怕是要舒服自在許多,因此也就作罷。今日著我來問,便是想知道小侯爺自己的意思。”
“聖上垂愛,淩奕自是銘感五內。但是,”淩奕說著笑了一聲,看著永福說道,“我此次進京是奉旨受封,卻也不是孤身一人。公公這”
“哦?”永福聞言一挑眉,將手中茶盞放下,問道,“小侯爺此話怎講?”
“也不是什麽大事,家中小弟自小便沒有離過淩陽,此次我奉旨進京,他便也吵著要來。父親想著讓他長長見識,便也許了,想著此時該是在路上了,不日便該到了吧。”
“那二公子,可是丞相家……”永福說著看了淩奕一眼,欲言又止。
丞相家的庶女嫁進淩陽侯府之後第二年,侯府原來的主母,便因病離世,隻留下一個嫡長子,也就是現在的淩奕。這段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當年確是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波瀾。此時提起這事,永福不由得看著淩奕,想從他的臉色之中,揣摩出什麽。
“是。姨娘特意著人帶話,說小弟還不曾見過外公,這次機會難得,讓我有空將人領了,帶去丞相府給老人家看看。”淩奕也不回避,點了點頭,又輕聲笑道,“說起來,丞相也是府中長輩,我也該去拜見才是。”
永福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小侯爺兄弟情深,家門和睦,著實讓人羨慕。”
“公公說笑了。”淩奕說著輕笑一聲,抬眼看著身後跟了一群婢女朝大堂而來的裕德說道,“公公先用早膳吧?”
永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點頭道,“小侯爺一片心意,老奴愧不敢當啊。”言語間十分謙和,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淩奕卻不說話,隻是看著他笑了一下,便轉頭吩咐起身旁的婢子布菜。見他如此,永福也就不再說話,低頭吃了起來。
如同淩奕所說,家門和睦,兄弟情深,隻是說笑。這些年,永福跟著皇帝一路從皇子入主東宮,最後看著主子一步一步走上天底下最高也最冰冷的位置,說句大不敬的話,這深門大院之內,父子常倫,兄弟情深,本也就是個說著聽的笑話。
永福吃著東西,側頭看了一旁的白衣少年一眼,十六歲的少年已經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十六歲的年紀讓屬於少年的青澀也慢慢褪去,常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從骨子裏便散發出一種閑適的味道,仿若這天塌下來都同他沒有半分關係一般。永福看著少年已經初現棱角的側臉,想起少年看著自己時帶笑的眉眼,沒由來的,便覺得這個孩子絕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
永福大小便伺候高宜,在那吃人的皇宮裏待了大半輩子,不說旁的,看人卻還是有幾分獨到之處的。他心中一轉,想好了回宮之後的說辭,便垂下眼簾專心用膳了。
有些人不能得罪,即使現下他隻是一個棋子,也難保日後就不會變成下棋的人。與人方便就與己方便,古人誠不欺我。
淩奕陪著永福吃了些東西,他自小習武,齊元對他的教導也甚為用心,又因了黃雀解毒打通了經脈,因此內息不說雄厚,也算小有所成。永福投於他身上的目光,他自然是感覺到了,卻也不動聲色地笑著,不置一詞。
待得兩人用完膳,淩奕便同永福一道上了去皇宮的馬車。雖是說了要問問淩奕的意思,但是上意難測,高宜既是開了口,淩奕無論如何也該親自去宮中一趟。
外麵不算招搖內裏卻很舒適的馬車搖搖晃晃地離開了侯府大門,朝著皇宮東門而去,淩奕坐在車內,輕聲同永福隨意說著淩陽的民風。而此時的華歆,卻端坐在京城最大的首飾鋪——瑤光閣的後堂,看著一紙消息皺起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今天發晚了,早上收房,實在是太累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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