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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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華歆將取自的瑤光閣的字條打開,推到淩奕麵前,說道:“今日卯時的消息。”

    淩奕接過字條,看了一眼,轉身自一旁取了火折子將其燒毀,待得那字條變成了一堆黑灰,才抬起頭來問道:“你從哪裏來的消息?”

    華歆有些吃驚地望著淩奕,仿若他不應問出這樣的話一般。他看著淩奕,輕輕皺起眉頭,卻還是很快舒展開來,說道:“族中在京城的暗樁。”

    見他皺眉,淩奕在心中歎了一口,放柔了聲音:“別再這樣了。”

    他看著華歆,一字一句道:“別再去探這些。”

    華歆聞言一挑眉,臉色冷了下來:“為何?”

    “這是朝堂之上的事,你華家既不出世,便不要去刺探這些,免得圖生事端。”淩奕說著,看了一眼華歆的臉色,繼續說道,“對你不好。”

    “勞小侯爺費心了,但我華家的事,我自有分寸。”不想華歆聽他如此說,臉色卻更加難看起來,他冷著一張臉,看著淩奕說道,“這些天多有打擾,告辭!”

    說完也不顧淩奕的反應,甩袖而去,將那房門摔得震天響。

    淩奕看著他的背影苦笑一聲,側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黑灰,抬腳出了房門,無視院中裕德驚詫的眼神,低聲問道:“無赦呢?”

    此時的無赦剛剛從小廚房拿了一壺酒,跟在魏延身後緩步而來,他不喜同人交往,對於人情世故也不甚了解。裕德讓他從屋頂下來的用意他心中清楚,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難得乖順地下了屋頂。後來覺得閑來無事,便去了廚房想找些酒喝。對於魏延和裕德所誤會的事情,他根本沒有想過。

    魏延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從廚房大娘的手上接過酒,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躺著,曬曬太陽,而後便被魏延拉回了院中。本來還想同他說些什麽的魏延,在看見無赦拿著酒四下尋找屋頂的一瞬間,徒然便知曉了他的心思。兩人相交這些年,對於彼此的秉性已經十分清楚,魏延知道他沒有在意,便也沒有點破,隻說雖是白日,他也還是在淩奕身側比較好。

    無赦對此沒有異議,隻是點了點頭,跟著魏延一道往回走。兩人一前一後地往主院走去,卻在途徑花園的時候看到了怒氣衝衝的華歆從院中出來,朝著側門而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誰敢惹得華家少主發怒?在這侯府之中,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誰敢這麽做?

    兩人同時加快了腳步,剛進院門,便聽到淩奕的召喚。

    無赦順手將酒壺塞進魏延的手裏,快步走至淩奕身旁。

    “你去跟著他。”淩奕說,“小心些。”

    無赦點點頭,足尖一點便上來院牆,他眯著眼睛在牆上停留了一會兒,像是在辨別方向,而後便施展身形,幾個起落之後,便不見了蹤跡。

    淩奕轉身從魏延手中拿過酒,留下一句:“別進來。”便進了房,留下一院的下人麵麵相覷。

    裕德同魏延對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開口道:“都出去吧,別在這兒礙主子的眼。”

    下人們聽了,都低聲應了,魚貫而出。留下裕德同魏延二人,在院中對視。

    “主子這……是吵架了?”良久,魏延才開口低聲問道。

    “怕是了。”裕德點點頭,低聲說道,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可是……”那華家少主不是主子放在心尖兒上的人麽?魏延沒有說完,就看到裕德衝自己擺手,示意自己別問了。同自己不一樣,裕德是自小就在主子身邊伺候的,既然他說別問,魏延自然也就將下半句咽回了肚子裏。

    “走吧。”裕德歎了一口氣,小聲道:“我在這兒候著就成,你先去吃口東西,午膳也不要傳了。”

    “嗯。”魏延知道這個時候傳午膳便是送上門找罵的事兒,點了點頭,看著裕德說道:“我一會兒過來替你。”

    “好。”裕德點頭應了,看了看魏延快步離開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院中快要開放的桂花,苦著一張臉,這今夜的桂花釀,還要備著麽?

    另一邊,華歆出了府,在街上站了一會兒,朝著城西而去。

    無赦跟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看著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偶爾有過路的人碰到了,也不在意,仿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處一般。

    華歆走著走著,突然在一間酒樓前回了神,他抬頭看了一眼牌匾,轉身進了酒樓。不遠處的無赦見了,喃喃一聲:“西湖居?”

    華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要了二樓靠窗的雅間,隨口點了些吃的,卻是特意要了一壺酒和一盤糖醋魚。最後又叫住小二問道:“京城哪處的鬆子糖最好?”

    小二大量著眼前的紅衣少年,心中嗤笑道,這公子歲數不小卻沒想到還是個愛吃糖的主。麵上卻是一派熱情洋溢:“鬆子糖自然是恬然居的最好了,恬然居就在慶隆街的西麵,您下了樓啊,朝西走過兩個街口就到了。”小二看了華歆一眼那一身紅色的雲錦,笑得有些諂媚,“公子若嫌麻煩,小的給您去買了便是。”

    “不用了。”華歆搖了搖頭,順手拋出些碎銀子,“快些上菜。”

    “哎!好咧!”小二伸手接了打賞,立刻眉開眼笑地應了,退出了房間,還細心地帶上了門。

    隨後華歆便聽到門外傳來小二傳菜的聲音:“二樓臨風閣,糖醋鯉魚、鮮釀豆腐、素炒蠶豆各一盤,上好的西湖釀一壺!”

    這個時候,華歆一直緊繃的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他站在窗口俯身看了一眼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伸手在窗欞上敲了幾下,說道:“出來吧。”

    沒有人做聲,華歆見狀歎了一口氣,自窗內探出身去,抬頭向上看去,便對上了無赦的眼睛,他燦然一笑,道:“進來吃點東西。”

    無赦攀附於瓦簷之上的身體一僵,點了點頭,便如同泥鰍一般,順著窗戶滑進了雅間。

    華歆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樓下來往的人潮,見無赦進來了也不動作,隻是開口道:“坐。”

    無赦看了華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在華歆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對坐著,也不說話,房間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小二上菜才被打破。

    小二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這個突然出現在雅間裏的白衣男子,似乎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進來的,卻在碰到男子的眼神和他眼角的那顆朱砂痣的時候移開了目光,不知怎得,就覺得有些冷。

    小二麻利地將菜擺好,又道了幾句吉祥話,迅速地轉身帶上了房門離開。

    “給你的。”華歆伸手將酒壺朝無赦那邊推了推,漫不經心地問道:“他讓你跟著我的?”

    無赦看了看桌上的酒,又抬眼看了看眼前垂著眼簾,狀似毫不在意的少年,心中一動,說道:“主子他……他擔心你。”

    說完也不顧華歆奇怪的眼神,低頭喝起酒來。主子看重華歆,在無字部早就不是秘密,可是除去主子,卻隻有無赦清楚,主子對這人看重到了何種地步。他因為淩奕的一句話入京六年有餘,而這六年的時間他做的卻是同一件事——尋找一個叫做華儀的人,按照主子的說法,那是江陵華家的餘辜,為了找到此人,他探遍了京城之中所有可能的地方,甚至連皇宮都去過幾次。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於章和四年在尚書府尋到了已經化身羅府管事的華儀。當年淩奕下的命令是殺無赦,他自然遵從了主子的密令,將人殺了。那不是他第一次殺人,卻是第一次看見一個人在看見殺手的時候,會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然而無論如何,他還是完成了淩奕交予他的任務。

    華儀死後,淩奕卻沒有什麽反應,似乎這個人的死對他無關緊要一般。無赦依舊被他留在了京城,同那早已換了身份的無影暗中來往,與此同時,尋了個理由讓魏延成了這侯府別院的總管。

    主子的身邊能同華儀有些幹係的,隻有華歆一人,若不是華歆六歲那年江陵江家下的毒,無赦實在想不到淩奕有什麽理由,將他派出,千裏追蹤,甚至不惜花六年去暗殺一個如同喪家之犬的華儀。

    華歆聽了他的話,呆了呆。少頃,站起身來,說道:“我去買些東西。”

    也不等無赦回答,便推門走了出去。無赦在樓上看著,不一會兒,便看到華歆下了樓,朝著西邊而去。他將手中的酒杯放下,留下足份的銀子,輕巧地一躍,出了窗戶,追著那個紅色的背影而去。

    華歆再回侯府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他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裕德,擺了擺手,見到後者起身離開之後,才朝著淩奕的屋子走去。

    一進門,華歆便聞到了些許酒味。他皺著眉頭將手中的鬆子糖放在桌上,繞過屏風走到淩奕的床前。

    床上的淩奕聽到聲響,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站在床前皺眉看著自己的華歆,慢慢做起身來,喚道:“澤——”

    還沒說完,便被華歆打斷了。

    紅衣的少年上前一步,緊緊抱住床上那抹靛藍色的身影,也不說話,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發泄出來一般,緊緊抱著淩奕。

    少年身上幽冷的梅香環繞在身旁,呼吸之間的熱氣吹拂在頸側,平添了幾分曖昧。淩奕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而後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少年有些單薄的身影。

    窗外,微風拂過,暗香湧動。

    許久,少年才直起身子,從淩奕頸中抬起頭來。淩奕側頭看過去,嘴唇輕輕擦著少年的鬢角而過,兩人同時一愣,華歆登時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般,猛地退了開去。

    “你……”還沒開口,臉上便紅成了一片。

    這廂,淩奕雖是麵上不露分毫,心卻如擂鼓一般,一聲響過一聲。

    兩人就這樣一站一坐地對立著,也不去看彼此的眼睛,仿若對麵站著的不是自小便交好的知己友人,而是什麽吃人的凶獸一般。

    “回來了?”最後還是淩奕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看著連耳朵都紅得能滴出血來的少年,柔聲道:“玩得開心麽?”

    他對於早些時候兩人之間的衝突絕口不提,仿若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讓華歆無端覺得有些煩躁,他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淩奕,按下不耐,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是什麽?”淩奕像是起了興致一般,站起身來,看著華歆問道。

    “在外麵的桌子上。”華歆見他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卻是終於肯抬頭看他了。

    淩奕輕笑一聲,說道:“同我一起出去吧?”說著就要伸手去拉華歆,卻在半空中堪堪停了下來,然後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華歆站在原地,皺眉盯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追了上去。

    盛夏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遲,此時的天還沒有全然黑下來,淩奕借著最後一縷陽光看到了桌上擺放著的油紙包。他走過去用修長漂亮的手指將紙包剝開,便看到其中一顆一顆裹著糖粉的棕黃色糖果。

    淩奕垂目一笑,轉頭看向身後的少年,問道:“鬆子糖?”說著伸手拿了一顆送進嘴裏,清甜的味道馬上在嘴中化了開來,他反手將紙包放下,卻看到華歆依然緊皺的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淩奕便看到了桌上擺放的酒壺。

    “你喝酒了?”華歆挑眉問道。

    “嗯。”淩奕點了點頭,看著華歆難看的臉色,終於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輕聲道:“我今日不該……”

    “是我的錯,你本是為我好。”華歆抿了抿嘴說道,卻垂眼不肯看淩奕,“我不該同你發脾氣。”

    淩奕見他如此,也不說話,隻是無奈地低頭看著他。

    華歆不高興,他自是知道的,自他說出讓華歆不要再刺探這些事情的時候,便知道了。華歆雖然聰慧,卻因為從小不愛走動,知交甚少。因此,對於和他交好七年的自己甚為看重,他知曉華歆的性子,所以才會設計早早遇到他。就如同華顧所說,即使無意,但靜安寺中的相遇未必就是無心。這些年,他同華歆相交,在華歆心中,自己的分量自然不一般。雖然不說,淩奕卻是清楚,他對自己是很看重的。

    然而隨著自己的一點點長大,離著那個位置越來越近,他卻徒然害怕了起來。

    這些年,因為有著滕三的財力,他在暗中發展了不少勢力,不說其他,現下的他要不要這個世子之位其實都不打緊了。但是隨之而來的便是憂心,華歆越看重他,他就越是寢食難安。

    七年之前,那華家禁地之中華顧的話,猶言在耳。

    “隻要你還要那條路,就免不得滿手血腥,不報在你身上,便要報在旁人身上……你自是不會心存猜忌,卻難保旁人不會,有你的榮華,才有他們的富貴。”

    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如同跗骨的毒藥,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曾經立誓,此生定不讓華歆沾染這些。華歆想要的盛世江山,他會雙手奉上,隻是他再不要華歆的手,沾上一絲半點的血腥。

    為此,他一邊慶幸著自己在華歆心中的分量,一邊不安著。他太清楚華歆的性子,他看重的人,哪怕傾盡所有,華歆也會護得周全。當年的自己,便是在他這樣近乎決絕的付出之中沉淪下去的——這世上,沒有人能拒絕華歆全心的回護,那仿若天地都不重要,隻有你一人是珍寶的珍視,沒有人無動於衷,縱使淩奕也不能。

    淩奕看著華歆緊皺的眉頭,開始懷疑當初他繞道清和鎮是對是錯。

    就在此時,華歆突然動了,他抬起眼,看著淩奕道:“讓裕德進來掌燈,傳晚膳吧。”他看著桌上被打開的油紙包內露出的鬆子糖,笑著說道:“我餓了。”

    “好。”淩奕點了點頭,鬆開了他的手,推門走了出去。

    華歆抬頭看著他的一點一點走遠,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像是努力在抑製著什麽一般,眸中閃爍著意義不明的光芒。

    他想起當年初見時,隔著人潮同自己對望的淩奕眼中那似懷念又似驚喜的目光,想起靜安寺中自己一回頭看到的那個繁花似錦的笑容,想起當年華府門口的那個擁抱和那包千裏送達的鬆子糖。

    再後來,便是那些相處的時光,說起來,他們相交七年,大多數時候卻是天各一方,隻有書信從不間斷。

    七年的相交,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陪伴了他大半個人生的時光。他喜歡的,厭惡的,那個人都知曉。那人想要的,不屑一顧的,他也清楚。他們在這並不漫長的時光之中,就如同兩棵交纏的藤蔓,互相攀附著,互相支撐著,一路成長,枝葉糾纏。或許是朝著不同的方向延伸,而根係卻緊緊地纏在一起。

    等他發現的時候,淩奕這個名字,仿佛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當年靜安寺中,他們曾約定,有朝一日要攜手踏遍這萬裏江山,看遍這山河日落,人間盛景。

    然而當他終於能夠實現這個約定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那個人,早就在不知不覺之中離他越來越遠。十六歲的年紀,不大不小,在大齊卻是要定親了。

    他與自己不同,他是侯府的世子,這便注定了,他不能同自己一般,閑雲野鶴,浪蕩江湖。他必須在適合的年紀定親、成婚、誕下繼承人。自淩奕十二歲開始,便陸陸續續地有媒婆出入侯府,為他說親,淩奕偶爾同自己提起,卻是意興闌珊,不感興趣的樣子,見他如此,華歆也就不提。

    兩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相交了七年,自己也就這樣,讓那人一點點,占滿整個心緒。

    他總想著,自己同淩奕還有許多時間,自己出府尋他也好,為他打探消息也好,甚至他留下的暗探,父親都默許了下來。他以為他過了父親這一關,便能守著那人溫柔的笑容,長長久久。然而當看到瑤光閣中消息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自欺著,如同那掩耳盜鈴的蠢人一般,以為捂住耳朵不去聽,旁人就聽不到,不去想,該發生的就不會發生。

    瑤光閣中的消息,隻有一句話。

    “公主陽朔,尚未婚配,急招世子入京賜婚。”

    陽朔公主的生母,是當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後,陽朔是當今聖上即位以來的第一個公主,雖然在東宮之時,太子便早已有子嗣,女兒也有兩三個,然而陽朔卻是皇後的第一個女兒,公主陽朔,嫡長公主,身份自是不同一般。

    雖是隻有六歲,但是皇家公主的婚事,向來不是由著情投意合來決定的,皇帝和皇家的利益,便是她們婚姻的價值,身份越高,籌碼就越大,能換取的東西也就更多。一般來說,嫡長公主不會這麽早婚配,然而如今的皇室,如同強弩之末,能用一個六歲的公主換得一方諸侯支持,為自己爭取一絲喘息之機,怕是沒有帝王會拒絕。

    而放眼天下,在適婚年紀又尚未婚配的世子,寥寥數人。能讓皇帝將心思動到六歲的嫡長公主身上的,也要籠絡的世子,卻隻有淩奕一人。

    然而當他將那字條遞予淩奕之時,卻隻換來了一句:“你別管。”

    這真真是,最諷刺的事情了。

    院中傳來的人聲和腳步聲讓華歆回了神,他抬起頭便看到淩奕朝自己走來,在他身後,是帶著一幹婢子的裕德。

    淩奕走至華歆麵前,低頭看他,低聲問道:“晚膳在院中用還是在房裏用?”

    淩奕本就生的漂亮,華歆當年會注意他也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那麽漂亮的孩子,他每次低頭同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會極其專注地看著自己,給人他眼中就隻有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華歆定了定心神,轉過頭去措過淩奕的目光,低聲說道:“院中吧。”

    見他興致不高,淩奕也沒說話,隻是點頭應了,轉頭吩咐裕德將晚膳傳至院中,然後便拉著華歆朝院中走去。

    華歆被淩奕拉著,低著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發起了呆,鬼使神差地開口道:“阿奕,你還記得靜安寺中我送你的桂花釀麽?”

    “嗯?”沒想到他會突然出聲的淩奕回過頭來看著他,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然是記得的。”

    “你……你今晚陪我喝酒吧。”華歆抬起頭,露出今夜第一個笑容,看著淩奕的眼睛說道:“阿奕不是說過要陪我喝一杯麽?”

    淩奕看著華歆,半響,點頭笑道:“好。”

    語氣之中的寵溺和溫柔,即便不去細探也能聽出來,華歆聞言露出一絲微笑,越過淩奕快步走向院中的石桌,朗聲喚道:“裕德,快些上菜,我要餓死了。”

    說完,便收斂了笑容,垂目不語。

    在他身後的淩奕,望著他的背影,神色擔憂。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補上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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