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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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淩陽侯府可以說是兵荒馬亂,府外皇城禁衛軍們將府邸圍得嚴嚴實實,當值的隊長林遊親自坐鎮守衛,以防已經被擊退的刺客們卷土重來,府內,淩陽候世子重傷,京城內大半的大夫都被請了過來,將個主院圍得水泄不通,下人們進出主院,送上熱水和幹淨的錦帕,時不時地還能聽到二公子的憤怒的咆哮聲。
相比起嘈雜喧鬧的主院,侯府的客房西苑,倒是顯得清淨許多,此時的華歆躺著床上,大夫已經為他處理好了傷口,正由裕德服侍著換上幹淨的衣裳。
“小公子的傷口頗深,愈合起來怕是有些麻煩,但是好在避開了要害,沒有傷及經絡,調養一陣也就沒有什麽大事了。”大夫如此說著,將剛剛寫好的藥方遞了過來:“這是藥方,每日隔兩個時辰服用一次,五碗水煎成一碗服用,用上一月便好。”
華歆伸手接過,看了看,將方子遞給一旁的裕德,道:“多謝。”
“小公子客氣。”大夫聞言笑了笑,衝華歆拱了拱手道:“若是沒有其他事,老朽便先行一步,去主院為淩陽候世子把脈了。”
“好。”華歆笑著點頭應了,轉頭對裕德說道:“可曾為老先生尋了引路的侍衛?”
“已經尋了。”裕德恭敬地回答道,抬手招來了一個隨侍道:“帶老先生去主院為主子把脈,路上小心些,府中野貓多,莫下到老先生了。”
“是。”那侍衛有些疑惑地看了裕德一眼,心想,府中向來沒有什麽人住,莫說野貓,就連耗子都沒有幾隻。但是卻到底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點點頭,恭敬地應了。
那大夫見了,又向華歆行了行禮,才背上藥箱,跟著侍衛出了門。臨走的時候,還轉過頭,有些疑惑地看了華歆和裕德一眼,那眼中充滿了不解以及驚訝。
華歆見狀輕笑一聲,像是沒看見一般轉過頭去,看了看桌上擺放的筆墨,對裕德說道:“等會兒給我研墨吧,許久沒有府中的消息,對於父親,我甚是想念。”
裕德為華歆整理衣裳的手頓了頓,而後才輕聲答道:“是。”
華歆便再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窗外發起呆來,直到裕德為他整理好了衣裳配飾,又給他梳了頭,華歆才拿起桌上自之前那身紅色衣裳上取出的白色瓷瓶遞給裕德道:“這個,你拿去處理了,莫讓人尋到便是。”
裕德伸手接過那瓷瓶,隱約記得這是之前華家少主用來遮蓋鬢角梅花的藥膏,之前他初入京城時,曾給主子看過。裕德有些詫異地看了華歆一眼,將那瓷瓶收入懷中,低聲應道:“是。”
華歆聞言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站起身來,走至屋中的圓桌麵前,低聲道:“研磨吧。”
說著,便在裕德驚訝的目光中,用左手拿起筆,慢慢在紙上寫起字來。華歆的字,裕德自然是見過的,這些年來,華歆同淩奕之間大多是由書信來往的,這些書信,除了直接經由華歆養的隼送到淩奕手中的之外,大多都是經過了裕德的手的。對於那些信封上的“淩奕輕啟”四個字,裕德毫不陌生。
他看著華歆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麽一般,而後睜開眼睛,在素白的信箋上些起字來。人都說字如其人,華歆的字也是這般,落筆如雲煙,行雲流水,起承轉合之間,不見絲毫急迫,自有一股逍遙隨意的氣息,透過那薄薄的一張素紙撲麵而來,即使是用左手寫字,華歆的字,也依然如此。
裕德看了看那紙上的字,又抬頭看了看華歆,說是字如其人,其實未必。華家少主的字,自然是風流自得,逍遙寫意的,但是他的人,卻不見得那般隨性。裕德想起今夜自府門外自華家少主手中接過昏迷的主子時,華家少主那難看的臉色,以及他對於自己右臂上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一身不吭,卻一路輕柔地扶著主子回府的動作,心中不由得道,這樣的性子,與其說是風流隨性,怕更多的是堅毅和倔強吧。
華歆寫完信,低頭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它折好,自桌上取了骨笛,輕輕吹了一會兒。骨笛的聲音並不尖銳,反倒是低低的,有些像人的嗚咽之聲,但是華歆卻好似並不在意,他將骨笛收好。轉過頭去,看著裕德道:“一會兒同我一道去主院看看,阿奕現下,也該是要醒了。”
“是。”裕德恭敬地低聲應了。他並沒有去問為何華歆會知道主子即將醒來的,也沒有去問,為何主院中的大夫如此緊張,而華歆卻無動於衷。
他同主子共同進宮,也一起抵禦了那些刺客的刺殺,按理來說,即使是受了傷,此時也應該在主院之中讓大夫們治傷才是,西苑距離主院之間,隔了大半個侯府,說遠不遠,但在這個時候,大夫們一來一回,自然是會耽誤的。這些華歆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卻還是讓人尋了大夫來西苑為他療傷。
況且自主子受傷以來,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期間主院不斷傳出消息,說主子重傷,主院中的大夫們急得團團轉,就連宮中也派了禦醫前來整治。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最應該守在淩奕身邊的華歆,此時卻離得遠遠的。就是同淩奕有厲害關係的二公子,此時也在主院中守著,真心還是假意暫且不論,但是這麵上的功夫,卻是一點都沒有差錯的。
然而盡管想不通華歆如此做的用意,但是十分了解華歆在淩奕心中是何地位裕德,依然放下在主院中重傷昏迷的淩奕,親自領了大夫,到了西苑來伺候。此時的主院中人頭攢動,又有魏延和無赦在,他在不在身邊,都無甚大事,然而這向來冷清的西苑,則不同了,若是他不來,這華歆便沒有人可以使喚。
即使華歆不在意,但是主子卻定然會心中不悅的,淩奕的心思,即使是跟隨了他十多年之久的裕德,亦沒有把握能全部猜到,但隻有一點,關於華歆,裕德卻是有十成十的把握。這些年,主子明裏暗裏為華歆做的,他都看在眼裏,因此也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華家少主,真真是主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此時,一陣風自窗外吹來,輕輕拂過桌上的紙張,也吹起一陣墨香。裕德抬起頭便看到一隻隼站在窗欞上,側著頭親昵地蹭著華歆的手撒嬌。這隼裕德是認識的,是華歆養的隼,它出入淩陽侯府為主子送信時,裕德見過,聽主子說,這是華家嫡係們養的信隼,是那雪山之巔的隼王子孫。精貴非常,脾氣也大得很,除了主人,他們從來不給其他人好臉色。就連主子,也隻能在喂他吃食的時候,能夠被它正眼看上一眼。
而此時,這信隼卻乖順地側著頭,任由華歆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他的腦袋,華歆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一手輕輕地撫了撫它的腦袋,一手撥弄著它爪子上的腳環,將信放置其中,然後說道:“去吧,回去找父親,路上小心些。”
那隼想是聽懂了他的話一半,看著他輕輕歪了歪頭,而後輕聲叫了一下,像是安慰,又像是應答。而後轉過身去,雙翅一震,想西南飛去。
待得那信隼的影子被夜色吞沒,華歆才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裕德說道:“走吧。”
而後便先行轉身,朝著門後而去,裕德聞言立即抬腳跟上。
兩人一路走至主院,期間遇到了三波巡邏的侍衛,華歆見了,轉過頭去,對裕德說道:“讓他們都去休息吧,留下平日裏當值的就行了,外麵有皇城的近衛軍守著,不會有事的。”
“是。”裕德點點頭應了,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告訴華歆,加強守衛,是二公子的意思。淩奕在的時候,自然是淩奕說了算,但是如今主子重傷在床,這侯府之中,到底誰說了算,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縱然他心中更加屬意的是華歆,但是淩瑞卻到底是侯府的二公子,主子們的事情,容不得他們這些下人插嘴,這樣的本分,裕德自然是清楚的。
華歆不知裕德心中所想,他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主院,最後快步向正煩躁地在院中踱步的淩瑞走去。
“華大哥!你的手……”淩瑞看到快步朝自己走來的華歆,趕忙迎上前去,看著他已然包紮好的手,輕聲問道。
“無甚大礙,小傷而已。”華歆勾起嘴角不甚在意地笑笑,轉頭看向主屋,問道:“阿奕如何了?”
“大夫說是傷在身側,傷口倒是不深,但是那箭矢上好似抹了毒,現下已然昏迷了近一個時辰,大夫們正一籌莫展呢!”淩瑞說著,眼神擔憂地看著主屋。
“中毒?!”華歆聞言皺起眉頭,追問道:“是什麽毒?”
“據禦醫們所說,是一般刺客們經常用的劇毒,這樣的毒宮中是存了解藥的,禦醫們也按方給大哥服下了,但是……”淩瑞皺著眉頭,像是十分不解:“大夫們都說,大哥體內還有另外一種毒,同這劇毒向交,讓解藥的作用打了折扣,因此大哥才會至今昏迷不醒。”
“另一種毒?”華歆一挑眉,抬腿便往裏走去:“帶我去看看。”
兩人匆忙想主屋走去,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一聲驚呼,一個聲音響起:“小侯爺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慶祝100章~撒花~
然後慶祝自己第一次被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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