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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母親，為什麽我的小名要叫霸兒呢？”頭上頂著對毛絨耳朵的小女孩坐在溪邊大石頭上，仰起臉來問身前的大人。

    這會兒樊禪正掬起一捧溪水給女兒清洗小手上沾的葡萄汁，聽見問話不由頓了一下。

    自家孩子的問題把她給難住了。

    麵前的小小人兒是她跟勾月的第一個孩子，叫做樊千秋，還有個小名叫霸兒，都是魔尊取的。當初魔尊滿腔熱血地要給他的小外孫取一個霸氣響亮的名字，原本還想直接叫樊霸的，後來在勾月的強烈反對下才做了些讓步。

    可是，現在該怎麽跟孩子解釋？

    樊禪垂眸看著麵前的小女孩。粉嫩可愛的臉蛋，齊平俏麗的劉海，一雙淺金色的大眼睛水亮清澈，彎彎的睫毛不時撲閃一下。此般純真乖巧，跟霸氣二字半絲關聯也無。

    女兒還在安靜地等待著她回答，臉上帶著好奇和希冀。她尋思片刻，最後說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牽強的理由：“因為……很好聽啊。”

    “哦……”小千秋聽見這個答案好似有點失望，那三角形狀的毛絨耳朵也跟著拉聳了下來，但明顯心裏還存有疑惑的。隻見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又用那軟糯的聲音說道：“可是，外公說它寓意著我以後要當三界霸主的,千秋萬代……唔，唯我獨尊呢。”

    她努力回想起那些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話：“還說了我會變得像他一樣厲害，一樣法力無邊，然後，然後那些人都得乖乖聽我的話，威風得很。”

    “……”樊禪想象著魔尊雙目炯炯情緒激昂地對小家夥描述未來的宏圖霸業，然後小家夥一臉茫然地咬手指的畫麵，哭笑不得。

    這時自家孩子卻垂下了腦袋，悶悶道：“但外公還說要我努力修行，跟老師們好好學習法術呢……是不是當霸主就得用功，不能隨便出來玩了啊。那我可不可以不要當霸主嘛……”

    “噗。”樊禪笑了出來。把孩子肉乎乎的手指頭一根根擦幹淨，捏捏那露出苦惱神色的小臉蛋：“霸兒不需要變得很厲害讓別人都聽你的話，隻要你自己開開心心地就好了。你以後可以自由自在地，去遊曆四方，去結識很多的朋友，經曆很多有趣的事情。”

    說完，又故意哄女兒開心：“呐，之所以叫霸兒呢，是因為你太討人喜歡了，人人見著了都想霸著寵著呀。”

    “真噠嗎？”果然，小家夥聽了眼睛立即亮起來，像點綴了星子，身後尾巴也左右甩了一下。

    千秋現在才剛過完反形期不久，還沒能完全保持人的形態，所以不僅頭頂上保留著貓耳朵，身後也有一條奶黃色的毛絨尾巴。而且可能是遺傳到她的緣故，那對毛絨耳朵比一般的貓耳要厚些，尾巴更為蓬鬆，可愛極了。

    “嗯，真的。”她愛憐地摸摸女兒的頭，心頭愈發柔軟。這孩子溫順乖巧，性子軟軟的，聲音也嬌軟甜糯，總讓人忍不住想溫聲細語地嗬護。但就是黏人了些，太喜歡跟她待在一塊兒了，成天像小尾巴似地跟在她後頭跑，稍分開一會兒就委屈得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假若日後還是如此，她都有些不忍心送小家夥去覲天宗了。

    “走，我們去找娘親吧。”樊禪整理好自家女兒的裙子，將小小的人兒抱了起來。今天她特地跟勾月帶孩子回雲蹤這裏看看，父母們不知多高興，還把親朋都叫了過來，大夥爭著搶著要抱抱小公主。她見孩子都快被那幫熱情的大人們嚇到了，才帶她出來玩會兒。

    千秋被抱著的時候總是很安分，這會兒就安靜地趴在樊禪肩上看風景。仰起腦袋望向上方高聳遮天的樹木，一層層黃色的葉片間嵌著點點光暈，慢慢地在視野裏倒退。

    微風清涼，拂過臉頰，牽起裙角。

    雲蹤的景色奇特，雲尤為特別，一團團圓滾滾地，邊緣呈淺金色。它們如有實質一般，緩緩地漂浮在低空，有時候還低得擦過樹梢邊緣，像一群在山間轉悠嬉戲的小綿羊。

    千秋看得入迷，卻忽然發現近處有一朵擱淺在了枝柯下，好像被什麽纏住了。

    “母親，你看啊。”她扯扯大人的衣袖，然後指著上方：“小雲朵被樹枝抓住了。”

    樊禪聽見這個說法微感詫異，順著所指看過去才明白了怎麽回事。笑了笑，道：“沒關係，我們去救它。”說著縱身躍到了離那兒最近的大樹枝幹上。

    “把它抱下來吧。”

    “可以摸它嗎？會散開的嗎？”懷裏小千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盯著上邊的雲，猶豫地問。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雲朵。以前大人們帶她騰雲的時候，那些雲都是煙霧一樣摸不著的，可這一朵好像不太一樣，湊近看了更像是棉球。

    “可以哦。”樊禪溫聲回她：“輕輕地就不會散開了。”

    懷裏的小家夥聽了，立即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夠，卻無奈手太短了，還差一點。

    “再高些再高些嘛~”她糯糯地催促，聽著就像撒嬌。樊禪知道她心急了，便將她舉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肩上。這下子終於觸碰到了。

    輕輕撥開枝葉，把雲朵抱進懷裏。感覺輕飄飄的，軟軟涼涼的，摸起來很舒服。而且還沾了不知是哪裏的花香，似透著甜味。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千秋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久前外公帶給自己的棉花糖。

    好想舔一口呀。

    樊禪看見孩子把小嘴湊了上去，趕緊抱她下來，落回到地麵上。

    “這個不能吃的哦。”

    “哦……”千秋沒再把嘴湊過去，小眼神卻還往那團淺金色上飄，明明白白透著兩個字：想吃。

    樊禪隻好道：“它有靈性，舔一下也會疼的呢。”

    “會疼麽？”她聽後慌了，好像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懊惱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對不起。”

    樊禪莞爾。這孩子似乎太容易哄騙了呢。於是摸摸腦袋輕聲哄道：“沒關係的，把它放回去它就會原諒你了，它現在可能想回家了。”

    “嗯嗯！”千秋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挨過來讓樊禪把她抱起，然後小下巴往那空曠地方抬了抬：“母親過去那邊吧，那邊那裏。”

    發覺自家孩子的細心，樊禪勾了勾唇，依言走到了那裏。懷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托著那小團雲抬高。

    沒有枝柯的阻擋，雲朵緩慢地升起，順利飛回空中。小家夥的目光追隨著它，直到看見它跟上了一群路過的雲朵，才鬆了口氣似地彎起眉眼。

    “真乖。”樊禪忍不住蹭了蹭女兒可愛的小臉蛋，又去蹭蹭那對貓耳朵，鼻息裏都是淡淡的奶香味。小千秋覺得癢癢，摟著她的脖子咯咯直笑。

    站在樹底下的勾月高貴冷豔地看那邊一大一小親熱。

    自從有了女兒後，某隻大狗就被完全霸占了。白天的時間都用來抱著孩子出去玩，晚上還要抱著哄入睡才行，她都忍不住要吃味了。

    “娘親娘親。”小家夥先看見了勾月，甜甜地叫喚。

    她走過來捏捏女兒的臉蛋，膩著聲音問：“好玩嗎？”

    “嗯嗯，剛才去看玉骨花了，還去了七彩湖那裏玩，湖裏裏有一條好大好大的魚呢。”小千秋開心向她匯報之前的行蹤：“然後還去摘野葡萄吃了，很甜呢，待會兒還要去，娘親也一起去~~”

    “好好，一起去。”自家女兒實在太可愛了，勾月心頭一軟，笑眯眯地伸手：“來，給娘親抱抱。”

    不料小家夥巴眨著眼睛想了想，接著卻啪地一聲變回了貓咪的模樣縮進樊禪懷裏：“給母親抱。”

    勾月：“……”這真的是自己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嗎。

    “嗬嗬~”樊禪笑著抱住這團軟乎乎的小身子。小家夥原形時候個頭比勾月原形還要大許多，雖然毛色也是雪白的，但耳朵和尾巴卻是奶黃色。習慣性地把玩著毛茸茸的小爪子，小肉墊摁在掌心裏的時候，那種柔軟的觸覺叫她心頭發顫。

    這是她女兒的小爪子啊~

    看著麵前美好的一幕，勾月覺得好心累。酸溜溜地瞥了眼樊禪：“爹娘喊我們回去吃飯了。”

    “嗯，走吧。”

    “……你太寵著孩子了。”又忍不住道。

    “我也寵你。”樊禪拉起某貓的手，傾身在嘴角邊親一下，收到了對方含羞帶嗔的一記眼刀。

    “霸兒也要親親~~”懷裏的小貓見了撒嬌道。樊禪低頭在她耳朵上輕輕啄了口，小家夥便開心地抖抖耳朵，然後又仰起臉來期待地看向勾月。

    勾月好笑地親親她的額頭。小家夥這才滿足了，重新窩進樊禪懷裏。

    一家三口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有人尋了過來。

    “你們這麽久還不回去呢，大家都等著了。”樊禪爹實在坐不住了出來找人，原本是帶著些許責怪神色的，隨即看見樊禪懷裏的小貓後卻眉開眼笑了：“小霸兒喲，我的小乖孫~”

    邊喚著邊湊過來，摸摸小貓的腦袋，滿臉慈愛。

    期盼了那麽久，他們樊家終於開枝散葉有了孫女，他欣慰喜悅的同時，也是有些遺憾的。如果霸兒是龍獒就好了，是龍獒的話，他就可以好好培養這個孫女，讓她繼承雲蹤國主的位子了……

    這心生感慨，麵前的小家夥卻抖抖耳朵，軟軟地衝他喊了聲：“喵~”

    啊，心都要化了！！

    樊禪爹渾身一震，瞬間覺得繼承雲蹤什麽的都不重要了，伸手把小貓抱進懷裏就是一番猛蹭：“我的小寶貝喲~~”

    ……

    從雲蹤回來的時候，小千秋已經困得睡著了。樊禪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勾月，才剛走進王宮，發現魔尊已經在那兒等著了，看樣子似乎還等了很久。

    正來回踱著步子的魔尊看見她們立即就迎了上來：“怎麽這麽遲才回來啊，小霸兒睡著了？”

    “嗯，霸兒今天玩累了。”

    “哎呀都睡熟了。來讓我抱抱。”魔尊小心接過孩子，輕手輕腳地往庭院裏走，嘴裏卻在小聲抱怨著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小外孫有多想念，害得他跟長老們議事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樊禪同勾月對視一眼，後者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看來以後帶孩子出去要先跟你父王商量一下。”

    “跟他商量哪裏還會同意啊，半天見不到都得心急了。父王跟你爹一個樣，他們比咱倆還寵孩子呢。”

    樊禪勾唇，握住麵前人的手帶到嘴邊親了親，轉移了話題：“累了麽？”

    勾月搖搖頭，卻上前一步將她抱住，臉埋進她懷裏，悶聲：“你今天都沒抱過我。”

    “噗。”樊禪好笑地捏捏她的臉，心頭卻是一片柔軟。這人近來總在人前努力保持著賢妻良母的端莊，獨處的時候才會撒嬌吃醋，露出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但今日確實是她光顧著照看孩子，忘了偷出空閑來哄哄自己的大寶貝了。於是摟抱住勾月的腰，低頭吻在眉心上：“那現在讓我好好抱抱。”

    “嗯。”懷裏人也彎起了嘴角，往她頸窩裏蹭了蹭，閉上眼。

    天色一點點變暗，夜色追趕著黃昏最後一縷光，將它撲進遠方青灰色的群山後頭。涼風習習而來，樹叢裏傳來促織窸窣低鳴。兩人就在朱紅色的宮門邊相擁在一起，享受著這一份安寧靜謐，直到天邊有星星閃爍，廊下亮起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