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是因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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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霧山靠近神隱北麵,雖然山勢並不十分險奇,地域卻很廣闊,大片的山塢裏叢林高聳茂密,天然形成的溝壑石坑似陷阱遍布,且常年濃霧彌漫,各種奇禽猛獸遊走其間,在這樣一個深冬寒夜裏更是如同困人腳步的巨大迷宮一般危機四伏。

    而奇花雲蓮,就唯獨生長在這樣的地方,它們不甚喜光,一般都長在山陰麵,也就是雲霧山南邊一帶。經過商量,樊禪她們三人決定分開行動,各前往一處有較多雲蓮的地帶。

    白燭點踏著枝梢從樹林子上方掠過,身形靈巧,翩如輕鴻。夜空中月輝明晃晃地籠罩下來,耳邊寒風呼嘯,底下叢林卻濃霧密織。她加快了速度,沉靜的麵容裏帶著一絲隱隱的急切。

    在半山腰尋了許久,不見有那人蹤跡。她調轉方向往遠處山頂上行去,經過一道石崖時卻倏地停了下來,飛落至崖邊,神色漸變。

    找到了。這裏殘留著那人的氣息,盡管很微弱。

    但是……又似乎跟以往不同,不太像。她目光變得銳利,瞬間向四周放出靈息,片刻後收回,眉間就蹙了起來。果然,不願見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垂眸望向崖下,入目竟是幽黑一片,深不見底。

    “蠢人……”白燭緊了緊手,一個俯身穿梭進底下那片黑暗裏。

    已經可以確定,雨安就在下麵,但究竟發生了什麽?不會真的那麽蠢失足摔下去了吧,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她一揮袖掃開前方遮擋的霧氣。

    這道懸崖比原先估量的還要深,從崖頂到底下幾乎有千丈的距離,而隨著她的靠近,濃霧向兩邊破開,所看到的那一幕卻讓原本平靜的眼潭驚起了波瀾。

    此時不遠處半跪著的女子,五官更加精致驚豔,白皙如雪的肌膚上覆著層聖潔的微光,而那一頭妖異奪目的金發好似柔亮的波浪,長長鋪到了腰後。盡管這會兒已是滿身狼狽,衣服上擦破了好幾處,還染著斑駁血跡,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反而更添一份詭媚誘人。

    這樣的雨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成熟女子的誘人味道,猶如脫胎換骨,陌生得叫白燭幾乎認不出來。

    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麽……吸血一族,被封印起來的安公主。

    然而瞬間的失神過後,白燭沒有絲毫空閑再去欣賞了,因為她注意到對麵那人懷裏竟還抱著個奄奄一息的女子,還拿起了人家流著血的手臂,正低頭緩緩湊過去。

    “住嘴!”情急之下白燭出聲喝道。她明白雨安的變化跟今夜月滿和兩日未進食有關,在這時候就怕她被誘惑失了心智,如果不控製好任由她吸活物的血液,隨時都會有墮化的危險。

    平日裏那人明媚的笑臉忽然浮現在腦海,白燭內心好似被什麽揪了一下。她一陣氣急,旋身飛落到雨安麵前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清醒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雨安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見站立身側的銀發少女,絕美的臉上露出些許呆怔。待看清對方淩厲的神色後,卻是緩緩地笑了,最後如釋負重似地軟軟靠過去,將身體重量完全依托給對方。

    “還好你來了。”低柔的聲音在耳邊漾開,歎息一般。

    “什麽?”白燭不自覺地收緊手臂,低頭便對上了一雙幽亮的褐色眸子。

    “喏,我想救她,結果卻一起摔下來了,今晚又比較特殊,我現在沒力氣。”雨安語氣無辜,一派輕鬆地好似在開玩笑,隻不過因著身體虛弱,嘴唇也漸漸開始泛白,反而生出了許多惹人憐愛的病態美:“還好你來了,不然我不知該怎麽辦了。”

    看來……還清醒著呢。白燭聽完鬆了口氣,緊跟著心頭莫名一堵,“誰讓你還沒進食就獨自跑出來的!”

    “你生氣了?”

    白燭不說話,冷冷甩了一記眼刀就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扶著人坐好,開始查看傷口:“傷哪裏了,給我看。”

    雨安搖搖頭,指著躺在地上的女子:“先看看她吧,她比較嚴重,手臂都被石頭劃傷了,流了好多血。”好浪費……

    “我還以為她是被你咬的。”

    “怎麽會?!”雨安瞪大眼睛,著急解釋的時候倒是露出了與平時無二的嬌憨可愛:“我隻是想幫她舔舔……不,我是說幫她愈合傷口。我變回本形時有治愈功能,能用唾液幫人療傷的。”

    看著對方這熟悉的神態,白燭心底不覺柔軟了許多,但隨即又因著那些話迅速想象出了眼前人邪魅*著另一人肌膚的畫麵,皺眉:“以後不許這樣幫人療傷。”

    “為什麽?”

    “不許問。”

    “哦……”她見白燭語氣變凶了,便閉了嘴,垂下眸子,看著地上那女子流血的手臂被對方用靈力慢慢治愈。安靜了會兒,又猶豫著開口問:“白,我變成這樣子……你,你不奇怪麽。”

    “有什麽好奇怪的。”白燭平淡道:“相對於樊禪的凶惡巨犬原形和勾月的無恥裝乖小貓樣和我的……總之,你已經是最正常的了。”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呢……”雨安欣喜道。

    “挺喜歡的。”銀發少女脫口而出。

    “嗯?你說什麽?”近距離之下眼前人那白皙的脖子引得她晃了晃心神,沒聽清楚。

    “……”白燭顯然也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手裏停頓了一下,立即抬眼瞪過去,某隻吸血鬼又很沒出息地噤了聲。

    沉默間,奇怪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她暗自氣惱著轉移了話題:“沒想到你自控能力還不錯。”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去咬人家脖子吸血。

    說完沒聽到回話,抬眼卻見那人正盯著自己的脖子失神咽口水。

    白燭麵無表情地抬手把衣領往上扯了扯,低頭繼續給人療傷。隨後發現了什麽,朝著地上昏迷的女子抬了抬下巴,問:“她是白鹿精?掉下山崖是因為失足還是她想自盡?”

    “誒?”雨安眼睛一亮:“原來這姑娘是白鹿精啊,怪不得身上這麽香!”

    白燭:“……”

    “啊不是,我,我不是那種意思……”雨安看見某人表情連忙擺手搖頭,波浪般的金色長發隨著輕擺,尾梢在空氣裏劃出好看的弧度。

    “其實這次意外都是我的錯,是我嚇著她了。那時候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好見她路過就拉住想問問,沒想到她以為我是壞人,轉身就跑,還踩空了一腳摔進懸崖裏,我情急之下就伸手去抓,誰知一時站不穩……”說著聲音小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了。

    “蠢。”銀發少女麵無表情道,接著又補了句:“大概是你鹿血喝多了人家才這麽怕你。”

    “是這樣子麽……”雨安聽了拉聳下腦袋,剛好看見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皮動了動,有轉醒的跡象。她立即拋開前一刻的小委屈,欣喜地湊過去:“姑娘,你醒了?你還好嗎?”

    白鹿姑娘緩緩蘇醒,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大在麵前的滿帶擔憂的美顏。

    “唔……”她悶哼了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漸漸恢複靈動,“你……噝。”想要起身時肩上傳來些悶痛,轉頭看去,卻發現沒有想象中的重傷,從衣服被擦破的地方往裏瞧,皮膚上也隻有些淤青而已,還沒眼前這人傷得重。

    記得那時候自己摔下去,好像就是這人衝過來抱著護住了她的……

    某姑娘臉上升起可疑的紅暈,隻是雨安還陷在自責和愧疚裏沒看見。她咬了咬唇,垂眸小聲道:“之前……對不起啊,其實我沒有惡意的,我隻是迷路了想找你問一下路,沒想到就……”

    “不,不怪你。”白鹿姑娘搖搖頭,也小聲道:“你救了我,謝謝你……”

    白燭轉開臉不想看見這兩人欲語還休的情人私會一般的討厭畫麵,冷冷開口:“沒事的話就先離開這裏吧。”話音剛落就揚手帶起一陣強勁的風,轉瞬將三人托起平穩帶到外頭一處平地。

    “白你真厲害~”重見天日的雨安犯花癡的同時還不忘很有禮貌地扶了身旁的白鹿姑娘一把,“小心別又摔著了。”

    “我沒事了。”白鹿姑娘耳根一紅。

    “哦對了,剛才就是白替你療傷的。”指了指某位高冷的銀發少女。

    “謝謝白姑娘。”她聽了微笑著向白燭欠了欠身。

    白燭點點頭算是回應。小姑娘顯然感受到了這位銀發少女身上散發的寒氣,有些害怕起來,覺得還是趕緊離開為妙。於是她看向雨安,想說些告別的話,問問對方的名字,卻欲言又止,兩隻小手一下下絞著自己的衣角。

    “怎麽了?”雨安歪了歪頭,沒意識到自己微微一笑有多迷人。

    白鹿姑娘臉紅了起來,忸怩了半晌,突然一跺腳鼓起勇氣道:“你,你真好看!”說完踮著腳尖在雨安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便轉身跑進密林裏,不見了蹤影。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雨安呆住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反應不過來。自己這是……被輕薄了?半晌,她訥訥轉頭看向身旁人:“白……”

    “喊我做什麽。”白燭冷著臉。她發現自己心情不好。剛才這一幕實在太刺眼了,連帶著眼前這張美豔的被親吻過的臉也讓她覺得礙眼得緊。於是不想再待在這裏,轉身欲走。

    雨安急忙拉住她的衣袖:“白,你先別走啊,跟我過來,有東西給你看。”

    “去哪裏。”她沒好氣道。

    “跟我來就是,這邊這邊。”雨安向四周望了望,催促著拉她走向一處小樹叢,再繞過一塊石壁。“看,就是這兒。”興奮地一指,腳步停下來,視野也陡然開闊。

    藏在一片小天地裏的美景就這樣映入了眼底。

    四周高聳的山石壁上開滿了白中帶著些淺青的花,一簇簇如雲霧團聚,芳香四溢。而正好這會兒上空濃霧散開,銀色月華從枝柯縫隙間成束漏下來,輕攏在一片片花瓣上,將它們渲染得璀璨,美得如夢如幻。

    “我之前采的那朵被壓壞了……”雨安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過你親自來看見了更好,這麽美的花隻盛開一晚,錯過了好可惜。”

    “你……”白燭難以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有些驚喜,有些感動,眼眶裏好似有那麽一瞬的發酸,喉嚨也變得幹澀:“為什麽……要不顧危險來采摘這種花?”

    “因為你喜歡啊。”雨安篤定道。

    白燭怔了怔,連忙轉開臉隱藏起自己情緒的波動:“誰告訴你,我喜歡蓮花的?”

    “我猜的。”雨安俏皮地眨眨眼,“之前聽月說,你用一縷精魂化作雪蓮留於世間,自己隨著刀身冰封沉寂。我便覺得,你是喜歡蓮花的。”

    “那般絕望憤怒的時候,在無人荒域裏冰封了自己的軀體,舍棄了前塵過往,卻仍然想要以一朵花的姿態重新感受這個世界,定是因為喜歡了。”她緩緩說著,徜徉在眼裏眉間的柔和笑意好似一道網,能將人包裹住。

    “胡說什麽……”白燭心底的那根弦被重重彈撥了一下,平淡的語調裏泄露出一絲顫音:“才不是那樣。”

    “唔……”這時麵前人卻突然皺起眉悶哼了聲,身形踉蹌著往後倒退了幾步。

    白燭見狀臉色一變,不及多想趕緊上前將人攙扶住,沒想到對方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掛到了她身上。因為是麵對麵,雨安又比她要高出一個頭,這樣看起來就好像她在攬抱著雨安把頭擱人家肩上親密依偎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