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獨闖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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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魚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軒轅昭最終決定把那四個可疑之人交給老大老二審問,他自己則要親赴敵營一探究竟。郭嵩讓他見機行事,這是偵察敵情的最後機會,明知是龍潭虎穴,也要闖它一闖。
軒轅昭把審問之事交待給嶽畢二人之後,立馬轉身跑到弓弩營的甲衣室裏。三下五除二,摘下頭上的鳳翅兜鍪,卸下身上的朱漆山字鎧甲,然後脫得赤條條的,隻留一件粗布大襠內褲。兩胸結結實實的腱子肉,還有六塊硬梆梆的腹肌,若是上下抖上幾抖,準讓大姑娘一眼就看暈過去。
甲衣室裏麵還有一個便衣間,裏麵全是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平民服飾。前鋒弓弩營經常會派得力幹將過河突擊偵察,若是都穿著甲衣過去,明擺著是過去送死,因此營務官便購置了很多不同款式的服飾,以便偵諜人員換上便服,隨時裝扮成販貨的商人,搖擼的役夫,遊學的儒生或者是化緣的出家人等等,混入來來往往通關的人群之中,如泥牛入大海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就完成了窺探任務。
十幾個彈指之後,從甲衣室裏走出來一位顧盼生輝的少年公子。他身著一襲淡青色的羅衣長衫,頭上紮著銀灰色的逍遙巾,腰裏懸著一柄鏽跡斑斑的破劍,麵如傅玉,目似朗星,舉手投足之間透著至極的文雅,任誰都不會想到,這位俊美的少年郎竟是適才在教軍場上叱詫風雲的軒轅將軍!
軒轅昭走到甲衣室外麵,牆壁上掛著一麵用於整理軍容儀表的橢圓形大銅鏡,他扭著身子端詳了一下,前前後後看看有沒有不妥之處。正在這時,畢宗卿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喘著粗氣催促道:“我說老三啊,都以為你早去做船了呢,原來還在這兒擺姿式臭美。禁鼓都敲三百下了,你再不走就徹底不趕趟了。”
軒轅昭燦然一笑道:“老二,你還別說,每次卸甲之後,穿上普普通通的平民衣衫,我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自己!”畢宗卿樂嗬嗬的搖晃著大腦袋,圍著軒轅昭轉了一圈又一圈,嘴裏不住的讚歎,就老三這副俊俏的模樣,到北虜之地一亮相,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金源帝國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兒。
“一個臭美,一個捧臭腳,你們倆有完沒完,還能幹點正事不?”嶽鍾麟從他們背後繞過來,語氣急促地提醒道,“老三,你再磨嘰下去,真就去不成了!”
軒轅昭這才衝著兩位結拜兄弟一抱拳,然後身形一晃,踏著鼓點飛奔而去!
秋天雨量一般比較充沛,一場大雨下來,淮河水位就得爆漲一倍,前幾天剛下過一天一夜的大暴雨,此時淮河兩岸的河堤幾乎與水麵平齊,渡口碼頭全部浸在水中,大船直接可以抵達河岸邊上。軒轅昭跳上最後一艘離岸的商船,艄公的哨聲一響,便立刻起錨開船了。
金源帝國和炎宋皇朝真正的邊界線,其實是在淮河的河心位置,那時候的淮河寬約八九百米,至於哪個地方是中界線,誰也搞不拎清。兩國巡邏的兵船在河麵上相遇之後,互相指責對方越界,經常為此事搞磨擦,偶爾惹急眼了也刀兵相見,隻不過都是局部械鬥,無傷大雅。
今日北軍突然擊鼓鳴號,大張旗鼓的單方麵禁絕通商口岸,顯然不是什麽好兆頭,船家把擼都搖飛起來了,他們一定得在六百禁鼓落音之前趕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北岸,否則隻能原路返回南岸了。
禁鼓敲到第五百九十幾下的時候,軒轅昭乘坐的那艘商船剛好抵達北岸,再晚數個彈指的功夫,一切辛苦都白瞎了。船家滿頭大汗的跑到岸上報關,他拉的是一船江南大米,按規定是要交納一定數額的通河關稅的。
河岸碼頭一側,一頂臨時搭建的竹木涼棚下麵,一名身穿灰色皂衣的老年文吏,正執筆倚坐在一張破書案旁邊,他負責登記過往的商船和行八,同時收取通河關稅。書案後麵的幾條長凳上坐著十來個手持長矛的披甲軍卒,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原漢家子弟,隻有一個大長臉胡子拉茬的壯漢,看樣子像是帶隊的軍將,腰裏挎著遊牧民族常用的彎刀,沒準還是猛安謀克的軍戶。
軒轅昭跳上河岸,走到涼棚處去登記身份,然後交過河人頭稅。
金源帝國對於漢人向來沒什麽好感,尤其是從南往北來的漢人,通常情況下是層層盤剝,直到榨幹吸淨才算完事,因此坐船的乘客不光要給船家打船資,還要給河道衙門上人頭稅。
那名老吏頭都不抬一下就問道:“姓名籍貫職業因何通關?”這就是千篇一律的例行詢問,老吏一天到晚不知接待過多少過往之人,早就麻木了,你說我記,記完交錢走人,就這麽簡單。不過,他這麽例行公事的一問,倒是把軒轅昭問住了。他不能說自己是軒轅昭,也不能說自己是炎宋皇朝的一名正將,更不能說我是過河來你國刺探情報的,那他該如何作答呢,來的路上還真沒細想過。其實他小的時候算是北國人了,老家就住在汴京郊外,不過,這些壓在心裏十五年的秘密能說嗎。
軒轅昭愣了隻有那麽幾個彈指的功夫,老吏卻感到讓他等了好幾個時辰似的極不耐煩,劈裏啪啦就是一通數落:“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去南朝幹什麽了,張嘴就來的事兒,這還用腦子想嗎?磨蹭老半天,都像你這樣,我一天不累死也得急死。”數落完了之後一抬頭,見是一位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的少年公子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一肚子怨氣瞬間就煙消雲散了,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不由自主地溫和了很多。說來說去,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以貌取人吧。
不過經老吏剛才那麽一通抱怨,立刻引起旁邊那名北虜大長臉軍將的注意,彼時他正在用匕首刮自家那茂密的胡子,聞聲往這邊掃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軒轅昭腰裏掛的那柄破劍。這隊軍漢的任務就是配合老吏修理不聽話不配合不老實的通關之人,還兼帶搜身查禁,看看有沒有攜帶兵刃武器等違禁物。
大長臉軍將站起身走向軒轅昭,目的很明確,直接去取他的那柄破劍。軒轅昭明白他要幹什麽,因此心情立刻變得緊張起來,這柄看似很破很普通的長劍,其實對於他來說真是太重要了,平時連睡覺都放在被窩裏,從來也沒舍得拿它亮相示人,今日如果被北虜搶去,他有何麵目再見賺劍之人?
可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他不可能來硬的。當然了,如果來硬的也不是不可以,這十來個軍漢還困他不住,隻是這樣一來自己就會暴露身份,再想偵探敵情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了。
軒轅昭站著沒有動,臉色異常難堪,眼睛一閉,任憑大長臉軍將把那柄破劍拿去。誰知那名軍將拿過來之後,用手掂量掂量,份量倒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挺沉重的,他抓住金絲楠木的劍柄和鏽跡斑斑的劍鞘,用力一拔,沒有動靜,再用力一拔,還是紋絲未動,連續拔了幾次都沒拉開,憋得臉紅脖子粗,後麵幾個漢人軍卒開始捂著嘴巴偷笑。
那名軍將頓時感到十分沒麵子,什麽破劍啊,一抖手扔到地上。軒轅昭慌忙彎腰去撿,不料,一隻穿著牛皮長統軍靴的大腳,啪一下踏在金絲楠木的劍柄上。軒轅昭抬頭一看,那名大長臉軍將一邊用匕首刮著胡子,一邊輕蔑地藐視著他,軒轅昭當時血就往上衝,本來就對虜人懷有血海深仇,這一刺激之下實在是顧不了許多了,正準備一拳把他那張臭臉給打開花。
就在這時,那名老吏一拐一瘸地晃了過來,隻見他笑眯眯地衝大長臉軍將說道:“軍爺,這就是把讀書人玩的文劍,沒什麽實際用處,你沒看那花裏胡哨的劍穗嗎,嘿,說真的,也就是個破玩意兒。”
大長臉軍將停住刮胡子,把毛茸茸的大手在軒轅昭麵前一伸。老吏急忙拍了一下軒轅昭,輕聲嘀咕道:“小子,快點,給他塞兩吊錢就沒事了。”軒轅昭極不情願地從褡褳裏隨便抓了一把錢,放到大長臉軍將的大手裏。大長臉軍將掂量一下輕重,估計兩吊銅錢應該隻多不少,於是大腳一抬,退回到原來坐的位置。
軒轅昭撿起地上那柄破劍,小心翼翼地用衣衫的一角擦拭一遍,這才走到書案旁繼續未完成的筆錄。老吏問:姓名?軒轅昭答:軒轅元朗。籍貫?汴京十裏屯趙家莊。老吏突然把筆一停,他瞪起一對渾濁的老花眼,用不敢相信的口吻重複問了一遍:“你是汴京十裏屯趙家莊的人?”軒轅昭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他不由自主把自己日思夜想的家鄉住址說了出來,十五年前趙家莊毀於一旦,天知道後來還有沒有再住人。
軒轅昭急忙改口道:“老丈恕罪,怪我沒說清楚,小子我其實是趙家莊附近的人。”趙家莊是汴京城郊很有名的一個上千人的大莊子,提它的名字比較好找,加上附近兩字並不算太牽強。
老吏用肩頭上那條油膩膩黑乎乎的白毛巾,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才道:“嚇我一跳,我說呢,趙家莊的人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斬草除根了,這會兒竟然又冒出來一個,大白天活見鬼了。”
軒轅昭聽他的口氣,應該是知道趙家莊十五年前那樁血案的,真是碰巧了,他正想打聽一下故地現如今怎麽樣了,於是故作驚奇道:“咦,老丈遠在幾百裏之外,你是怎麽知道趙家莊的?”
老吏長歎了一口氣道:“老漢我年輕的時候腿腳好著哩,在汴京的急遞鋪當鋪兵,汴京方圓百裏哪裏沒跑過?可惜後來不慎從馬上掉下來摔斷了腿,這才回老家混了這麽個熬死人的破差事。趙家莊十五年前滿村的人都被屠殺,無一幸存,一夜之前屍骨堆積如山,整個中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現如今恐怕早就長滿荒草了,聽說被河南統軍使大人征用之後,建成擊鞠場了,每天在死人堆裏跑馬戲耍,也不知道膈應不膈應。哎,小子,你就在趙家莊附近住的,擊鞠場的事兒是真是假?”
老吏抬頭一看,麵前的少年公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其實軒轅昭此時此刻正在暗自琢磨,要不要跑一趟汴京,把河南統軍使那個沒人性的腦袋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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