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得隴又望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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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說句實在話,這不能全怪韓貴胄和葉正途冷血,畢竟事情過去了好幾年,而且在他們最需要虜人情報的時候,墨家人隻字片語都沒有傳遞回來,好不容易有了石破天驚的好消息,卻是在他們最不得力的時候,如此看起來多麽像一個笑話,一個頗具諷刺意味的笑話!

    室內瞬間變得寂然無聲,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過了好一會兒,韓貴胄突然皺著眉頭問道:“河南統軍府是北虜戒備森嚴的軍事禁地,墨家人怎麽可能潛入進去?”

    這雖然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疑問,但卻令異常敏感的軒轅昭感到十分寒心。韓貴胄分明是在懷疑墨家人的能力,也就是懷疑情報的真實性,一旦懷疑根深蒂固,墨家人的血就算白流了,簡直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麵對這種不近人情的質疑,軒轅昭決對不能忍受,他必須予以還擊,及時堵住質疑者的嘴。

    軒轅昭淡淡地說道:“墨家人能潛入虜人的統軍府,那是因為有汴京忠義社的人在暗中相助。”他不能說具體是誰,無論如何都不能暴露姑母呂瑛娘的身份,這是他的底線和原則。

    韓貴胄聽了之後,急忙問道:“汴京忠義社不是早就被虜人的諜報組織海東青給搗毀了嗎?”汴京忠義社的人大部分都是他們老韓家的部曲舊將,如果當年這個組織還在,他根本用不著邀請墨家人去蹚這趟渾水。

    軒轅昭依然淡淡說道:“汴京忠義社的組織雖然被虜人搗毀了,但是還有幾個僥幸活下來的骨幹分子。墨家人按照太尉提供的聯絡方式,好不容易和他們取得聯係,但是直到不久前才得到下手的機會。”如此一說,韓貴胄再無半點疑問了,既然是汴京忠義社的原班人馬在暗中施以援手,情報的真實性自然就毋庸置疑了。

    對自家人不放心還能對誰放心?韓貴胄長舒了一口氣道:“既然是汴京忠義社的人出手相助,那就沒有什麽問題了。”軒轅昭趕緊趁熱打鐵道:“據某將所知,墨家人在去北國之前與太尉有過約定,不知可有此事?”

    韓貴胄頗感意外,軒轅昭怎麽知道很久以前的事兒?但是仔細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墨雲奎臨死之前跟他說的。韓貴胄望了一眼葉正途,兩人四目相對心有靈犀,隻用眼神就已經交換了意見。

    當年與墨家人談條件的時候,他們都是當事之人,如今當著一個知情者的麵,兩位朝廷大臣不可能臉皮一抹耍賴不認賬,那也顯得太猥瑣了,傳揚出去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葉正途沉吟了一聲道:“年輕人,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不用藏著掖著吞吞吐吐的。”

    軒轅昭點了點頭,然後用莊重肅穆的腔調鄭重其事道:“某將此番前來是受了墨家人之托,既然《界河沿邊軍事布防要略疏》已經奉上,還請兩位大人踐行當年之約,允許墨家人在京城傳教。”

    此語一出,韓葉二人神色瞬間大變。允許墨家人在京城傳教,這話說得太輕巧了!除了當政者朱季夫和福王皇甫赫以及當今聖上皇甫易,誰有這個權力?他們兩個供在香案上的泥菩薩,能自保過江時不涉水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敢折騰這個?

    室內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兩位台閣重臣相對而坐,暗自喘著粗氣,一個邊軍小將徹底將住了他們的軍,答應吧,自家沒有能力辦到,不答應吧,堂堂朝廷大臣爽約不踐,一夜之間就會傳遍京城,成為人們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笑柄,眼下進退失據左右為難,這就比較尷尬了。

    軒轅昭知道預先設計的目標已經達成一半了。其實他早有想好了,這次的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本策略是先難後易,先把最難的提出來,適當將對方一軍,如果他們斷然拒絕,然後緊跟著再拋出一個簡單易行的條件。

    他們由於事先拒絕了一次,自然而然就會產生一些愧疚感,第二個條件就不太好意思拒絕,如果恰好第二個要求比第一個更容易做到,那麽不出意外必會應允。這就是軒轅昭的全盤營救策略,不過最終能不能奏效尚未可知。

    葉正途歎了口氣道:“年輕人,讓墨家之學在京城傳教,太尉和葉某皆有此願,可惜目前時機尚未成熟,你可轉告墨家人,讓他們耐著性子暫助再等些時日吧。”

    葉正途說的比較委婉,不說做不到,也不說不踐約,隻說時機未到,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輕描淡寫的將軒轅昭氣勢洶洶的招式化解了,不能不說生薑還是老的辣啊。

    軒轅昭由衷佩服,但是重任在肩不敢鬆懈,必得趁勝追擊才行,於是點頭說道:“葉宗主說的確是實情,墨家人在這個時候重提傳教之事,顯然不合時宜,既然不合時宜那就什麽都不說了,不過,有一件事卻不能不說。

    眾所周知,當年墨家文士因在京城傳教一事,時至今日仍被錦安府衙羈押在監,這就不太合適了吧?煌煌京師天子腳下,連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墨士都容不下,此舉豈非令天下讀書之人心冷齒寒?”

    韓貴胄聽罷之後,立即用驚詫莫名的口吻問道:“那些墨家文士如今還在囹圄之中嗎?”說著故意看了一眼對麵的葉正途,他這句問話看似在確認軒轅昭的話是否屬實,實則是想聽聽葉正途的意見。

    葉正途表情嚴肅,眉頭緊蹙著接過話茬道:“這件事確乎是錦安府處置不當!不讓墨家講學,學館封了就封了吧,為何還把人給扣了?而且一扣就是好幾年,簡單太不像話了!”

    葉正途三言兩語就給墨家文士的案子定了性,韓貴胄聽了之後立即大喝一聲道:“書辦官何在!”門外那名白臉中年書吏慌忙跑進來,叉手而立聽候指令。

    韓貴胄怒氣衝衝道:“你現在就拿著我的名刺,去找錦安府尹錢思祖,讓他趕緊把墨家的文士給放了!抓一群讀書人塞進大牢裏,濫竽充數冒充犯人,算怎麽回事?”

    白臉中年書吏答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臨走之時瞥了一眼軒轅昭,或許此事讓他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墨家文士都關了好幾年,怎麽這個年輕人幾句話一忽悠就全都給放了?

    直到此時此刻,軒轅昭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葉正途給墨家文士之案定了性,韓貴胄果斷出了手,這樁曠日持久的冤案總算是平反昭雪了。

    錦安府尹錢思祖的腦殼再硬,肯定擋不住韓貴胄的重拳出擊,隻能乖乖放人,既便朱季夫與福王事後知道了,也決不會為了區區小事與韓貴胄和葉正途反臉,因此到目前為止,基本上算是大功告成了。

    墨家人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軒轅昭自己的事情還八字沒一撇呢。三個北國士子有海東青獵鷹的重大嫌疑,朱季夫身為執政大臣不僅不查不問,而且縱容史遠道和兩個天道宗爪牙,百般阻撓軒轅昭對他們進行追查,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當著兩位台閣重臣的麵,一定要討還公道,並將嫌疑人緝拿歸案詳加甄別。

    軒轅昭想到這裏,決定這次不再繞彎子了,而是采取單刀直入的方式,直接切入正題,於是便開門見山道:“某將還有一事需要及時稟明二位大人,據汴京忠義社的人說,近期虜人的諜報組織海東青派了一個暗殺小組潛入我朝,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準備刺殺我朝一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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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暗殺小組共有六人,某將在前鋒弓弩營擊斃了三個。根據這些天掌握的情況推勘分析,前來參加天下儒林大會的北宗宗主劉洛,他帶來的三個弟子最為可疑。某將已經查明,天道宗主朱季夫將他們安排在禮部貢院下塌。某將想請兩位大人示下,此事該如何處置?”

    軒轅昭這番話事先沒有任何預兆,突然一下子提到海東青的暗殺小組和天下儒林大會,而且還把劉洛和朱季夫扯了進來,裏麵的信息量這麽大,當時就令韓葉二人大吃一驚。

    對於海東青,炎宋皇朝的高官們一點都不陌生,虜人的這個諜報組織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南北大戰時期曾經刺殺和策反過炎宋皇朝多名高官,不僅炎宋皇朝的人談其色變,就連虜人的文武百官說起來也如針芒刺背,他們如今又潛入本朝,不知道這次針對的是哪一個大人物。

    至於天下儒林大會,其實葉正途今日就是專門為此事而來的。

    前些日子朱季夫給他正式下了邀請函,邀請其率門下弟子參加儒林大會,屆時儒教各宗在—起切磋學問。說是切磋學問,實際上是朱季夫想借助自由辯論的機會,狠狠批駁事功宗急功近利的大不成學問,不過畢竟師出儒教同門,背後再怎麽動刀子,明麵上還得裝出血濃於水的樣子。

    葉正途心知肚明,他這次來見韓貴胄,本來是想說不準備參加什麽天下儒林大會,他認為在嘴上爭來爭去沒什麽用,都是文人相輕的把戲,實在沒什麽興趣參予。不過適才聽軒轅昭說了虜人內憂外患的實情之後,他心動了,既然天時已到,看來是時候與主和派爭“人和”了,而此次天下儒林大會就是一個延攬人心的絕佳機會。

    但是在此之前,葉正途壓根都不想節外生枝,他沉吟了一下,語重心長道:“年輕人,你大膽懷疑小心求證的精神值得褒獎,可是海東青之事牽涉到朱季夫和劉洛南北兩大宗主,不能不謹慎行事,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誰都動不了他們,我勸你還是暫時不要打草驚蛇,靜觀其變,以免引火燒身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軒轅昭萬萬沒料到葉正途會這麽說,好像不關他的事一樣,或許他認為海東青此次刺殺的朝廷大人物,與他完全風牛馬不相幹。

    其實軒轅昭哪裏知道,葉正途不是不關心海東青要刺殺的是什麽人,他隻是不想讓這個邊軍小將,過早地掉進湍急的官場漩渦裏。朝廷的水有多深,天道宗的權勢有多大,把海東青和劉洛甚至朱季夫牽涉到一起會帶來什麽樣的麻煩,他一個生瓜瓤子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隻能暗中調查,決不可大張旗鼓搞得草木皆兵。

    事實上軒轅昭並非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一到京城,因為三個北國士子便被史遠道擺了一道,吃了一個狠狠的啞巴虧。

    軒轅昭粗略想了一下,覺得葉正途雖然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嫌,但是對他還是表示出了惜才之態,對於—向貴重自持的葉正途來講,這就十分難得了,軒轅昭趕緊拱手一揖謝道:“晚生謹記在心,多謝葉宗主教誨!”

    葉正途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竟然破天荒地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小小年紀,不僅忠勇不貳,還知道審時度勢,孺子可教也!”軒轅昭頓覺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能夠獲得這位清名亨譽天下的大人物如此和藹可親的認同,實在是讓人受寵若驚,照此推測下去,將來拜在事功宗門下應該易如反掌了吧。

    軒轅昭從韓府告辭出來的時候,感覺渾身輕飄飄的,樂得不知道該邁哪條腿了,孰不知物極必反,笑得太大聲就會哭得很難看,接下來等著他的將是一場始料未及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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