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後會應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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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散朝之後,葉正途拉著戶部、工部和吏部的堂官們,大家一起坐下來商討新衙的人員配備。新衙的官防大印正式定名為淮西鑄錢冶司,人員配額為提點官一名,文字官和幹辦官各一名,檢踏官兩名,手分、貼司、典吏各兩名,官吏總額為十一人,其它差役仆人若幹。
新科探花軒轅昭作為皇上欽點的冶司衙門提點官,在朝堂之上就已經確定下來了。按照朝廷典章規製,軒轅昭由正八品的奉議郎,正式改遷為從七品承議郎,由選人順理成章成為京朝官。
文字官、幹辦官以及手分、貼司、典吏等吏胥,由工部和戶部選派本部最得力的能臣幹吏,從即日起先行趕赴寧江府,著手準備新衙籌建事宜。在葉正途的強烈推薦下,由嶽鍾麟和畢宗卿二人擔任淮西冶司衙門的檢踏官,但是在正式上任之前,他們得與冶司提點官軒轅昭一起,到工部和戶部接受為期三十天的差遣任職訓習。
顯然葉正途的這個決定是非常正確的,三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估計反過來調過去隻認得幾個大錢,對於錢監運作與貨幣流通一無所知,因此這樣的入職培訓是完全必要的,不然兩眼一抹黑,一過去就端起腰帶當甩手大老爺,外行領導內行恐怕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天上咣當一下,掉下來兩個臉盆一樣大的餡餅,嶽鍾麟和畢宗卿差點沒被砸暈了。他們本以為守官待闕要等到猴年馬月,誰知好事這麽快就來了,不僅直接由從八品選人出職為正八品京官,還能作為冶司屬官與老三一起去邊城之地開府建新衙,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美事兒。
說老實話,連軒轅昭也沒想到,朝廷會放心大膽讓他這樣一個新人去寧江府獨擋一麵,穩定大局,可見都是葉正途從中斡旋之力。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寧江府幹出個名堂,決不能給葉先生丟臉。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到州府地方官員的死穴,力爭給天道宗和朱季夫致命一擊,從而達到助推事功宗上台的目的。
三十天的差遣任職訓習,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已經接近尾聲了。在這三十天裏,三個人爭分奪秒地學習貨幣流通常識,他們都想盡快掌握自己的主管業務,否則到了任上拉不出幹貨來,那就相當尷尬了。
期間葉正途以淮西冶司新衙籌備人的身份,多次公開找軒轅昭私下談話,交待一些必須注意的事項,以及基本的為官處世之道。雖然每次交流的時間很短,但是對軒轅昭的啟發非常大,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成長起來了。
明日一早就要正式走馬上任了,軒轅昭覺得在臨走之前,很有必要去和元瑛師妹告個別,於是便趁嶽鍾麟和畢宗卿午休之際,一個人悄悄雇了輛馬車,直奔眾安橋附近的蘭香茶坊。
日正時辰沒什麽客人,偌大的茶坊裏靜悄悄地。
軒轅昭輕輕推開店門,忽然眼前一晃,一個十三四歲的清風少年負手立在他的麵前,隻見他仰起兩腮潮紅的小瘦臉,笑嘻嘻的望著眼前人。像風一樣的阿飛神出鬼沒,輕功絕佳,連軒轅昭都自歎弗如,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
這個時辰大家都在休憩,他怎麽一個人在鋪子裏玩耍?軒轅昭笑著問道:“阿飛,就你一個人嗎,你家大姐呢。”阿飛食指一吹,輕聲噓道:“別出聲,我帶你去!”說完一躍而起,像隻小鳥一樣飛上二層閣樓。
軒轅昭一看,嗬,這小屁孩原來有意考較我的輕功,好啊,那就讓你見識見識吧,於是將長衫下擺掖在腰裏,正要施展輕功飛身而起,卻見阿飛被人擰著耳朵從樓上趕了下來。
軒轅昭定睛一看,原來是上次在門口見過的那個小姐姐,黃發垂髫,小臉粉嘟嘟的,雖然年紀比阿飛大不了多少,不過看樣子可比阿飛成熟多了。軒轅昭記得聽元瑛師妹說起過,這個小姐姐的名字叫靈兮,她和阿飛一樣都是以前墨雲奎行走江湖時收留的孤兒。
令人惋惜的是,靈兮在十歲那年不幸得了場重感冒,燒了三天三夜,後來雖然病好了,但是嗓子卻燒壞了,從此變成了啞巴。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雖然說不了話,聽力卻變得異常驚人,毫不誇張地講,下麵茶鋪裏掉根針,她在二層閣樓上就能聽得見。剛才軒轅昭和阿飛的對話,她在樓上聽得清清楚楚的,是以阿飛剛一飛到樓上,就被她捉住耳朵趕了下來。
靈兮走到軒轅昭麵前,低頭行了一禮,然後用手比畫了幾個動作,軒轅昭哪裏懂得啞語,隻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尷尬地搖了搖頭,靈兮見他聽不懂,趕緊一把扯過阿飛來解說,阿飛揉著紅紅的耳朵撅著嘴巴道:“靈兮姐姐說,我家大姐馬上就好了,讓你稍等片刻!”
軒轅昭笑著點了點頭,就近坐到一張茶座上。靈兮走過來給他沏了一壺寶林茶,斟了一盞端到他麵前。軒轅昭輕輕捏起茶盞,閉著眼睛細細嗅了一下,異香撲鼻,沁人心脾,隻聞一下就已經陶醉了。此情此景,突然讓他想起了一句不知是何人所作的佳句: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他正在閉著眼睛自我陶醉,冷不防手裏的茶盞被人一把抓了過去,急忙睜開眼睛一看,正是元瑛師妹!隻見她捉住茶盞一飲而盡,然後抹了一下嘴巴笑著說道:“師兄,茶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聞的,剛當了官就開始學做醋酸文人了?”
軒轅昭不好意思地笑道:“讓師妹見笑了,附庸風雅我可沒興趣,隻是這茶的確是太香了,喝一次少一次,以後恐怕就喝不成了,可不得好好聞一聞記住這個香味兒。”墨元瑛一聽,瞪著丹鳳眼問道:“聽師兄話裏的意思,莫不是明天就要動身赴任了?”
軒轅昭自己提壺斟了一杯,又給墨元瑛滿上,然後才點點頭道:“是啊,朝廷催得及,事情不等人啊。我這次來就是跟你們告個別,說不定哪天才能再見麵呢。”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好像總有什麽東西在吊著一樣。
墨元瑛今日穿著一件淡綠色的百褶裙,像一朵春天裏盛開的鮮花,她哦了一聲,站起身轉了個圈笑道:“師兄,你看我這件裙子漂亮嗎?”軒轅昭完全沒料到墨元瑛會讓他看裙子,他隻瞅了一眼就低著頭悄聲道:“好看,師妹穿什麽都好看。”
墨元瑛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在孫二嫂魚羹鋪的時候,師兄第一次見到我,也是這樣想的嗎?”軒轅昭立刻被問懵逼了,她的心思轉的也太快了,究竟想說什麽?軒轅昭飛快地轉動腦子,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哦,明白了!
沉默了一小會兒,他忽然抬起頭笑道:“師妹,你放心吧,我說過的話決不食言,我既然答應了雲奎師叔,就一定會做到的。”墨元瑛聽了這才嫣然一笑,女人心海底針,她擔心軒轅昭千裏迢迢去寧江府赴任,時間一長說不定就把她忘了,故而有此測心一舉。
其實他們倆想的不盡相同,軒轅昭的意思是會履行承諾,替雲奎師叔照顧好他的獨生女兒,這個照顧卻是道義上的照顧,並非感情上的照顧,而墨元瑛想的卻恰恰相反,不過兩個人誰都沒有捅破這一層窗戶紙,看上去好像郎情儂願一樣,實質上卻並雖如此。
適才墨元瑛在閣樓上遲遲沒有下來,其實是縫一枚香囊,軒轅昭來的時候,她還有幾針就好了,是以讓靈兮先招呼軒轅昭喝茶。江湖兒女沒有多少忸怩之態,臨走之時,墨元瑛將那枚香囊大大方方地塞給軒轅昭道:“師兄,你明日就要走馬上任了,我沒什麽東西好送你的,緊趕慢趕才縫好了這個香囊,就送給你做個念想吧。”
軒轅昭接過來一看,這是一個用錦線穿織的香囊,上麵繡著一朵高潔素雅的蘭花,低頭嗅去,竟似有絲絲縷縷的清香之氣。墨家的這座茶坊就叫蘭香亭,墨元瑛又送給他繡著蘭花的香囊,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寓意?
軒轅昭緊緊攥著這枚香囊,本想問一問又不好意思啟齒。此刻人家墨元瑛大大方方不怯不羞,他倒忸怩作態起來,想一想真是英雄氣短。
猶豫了再三,軒轅昭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迎著墨元瑛熱切的目光斯斯艾艾道:“師妹,你的心意我領了,我走之後你要多多保重,咱們後會有期。”說到後會有期四個字,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簡直跟個娘們兒一個造型,絲毫沒有男子漢的英雄氣概。
其實說起來軒轅昭還是挺委屈的,他知道墨元瑛對他的深情厚誼,但是複仇大業就像一座無形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根本沒有精力和心思去顧及個人的兒女情長。
軒轅昭說完之後,轉身準備離開。此時此刻,墨元瑛眼睛裏全是水,她咬緊紅唇仰起頭,強忍著淚珠不往下掉,突然莫名其妙地問道:“師兄,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軒轅昭渾身一顫,立馬停住腳步,回過頭迷惑不解的問道:“師妹,元瑛不是你的名字嗎?”此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很明顯墨元瑛隻是她的墨家名字,而非女兒家的閨名,否則她又怎麽可能在臨別之時問出如此傻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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