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新官赴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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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翌日拂曉時分,天剛蒙蒙亮,軒轅昭哥仨在狀元樓下的食鋪裏匆匆吃過朝食,然後各自背起一個偌大的包裹就準備出發了。

    他們背上的包裹比剛來的時候可是沉重了許多,裏麵除了銀兩幹糧文書等物之外,還有一套新發的襆頭官服靴子。軒轅昭的包裹裏還多了一枚純銅打製的淮西冶司衙門官印,有了它才能在寧江府名正言順的開府建衙。

    其實若按嶽畢二人的意思,他們自打來到京師之後一直遭人非難,灰頭土臉,好不容易中了文科進士,謀得一官半職,說啥也得穿著京朝官服在錦安城裏抖抖威風。可惜老三不喜張揚,堅持要低調便服出行,胳膊哪裏擰得過大腿?嶽畢二人隻得撅著嘴巴將簇新的官服塞進包裹裏,等到正式上任之日再穿出來顯擺顯擺。

    此刻他們要在西去寧江府的官船起錨之前,趕到城北的天宗水門,否則又要等上十天半月才會有下一趟行船。

    朝廷給的期限是半年之內平息寧江府錢荒亂局,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才開始動身,路上再走個十天半月的,隻剩下不到五個月的光景,能不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限內凱旋而歸,對於三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來說,可真是一次異常艱巨的考驗。

    他們剛走出貢院狀元樓的大門,一眼瞅見門口站著一個幹淨素潔的中年文士,頭上紮著灰白色的束發軟巾,身穿一襲青緞長袍,身材不胖不瘦,兩撇短髯烏黑濃密,一對朗目炯炯有神,看起來既沉穩老練,又精氣神兒十足。

    此人左手拎著一個精致的黑漆木匣子,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物什,右肩上挎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裹,看那樣子,應該也是準備跋山涉水的遠行客。

    哥仨都是一愣,不過還得說是畢宗卿眼尖嘴快:“這不是程管家嗎?一大早的,你怎麽在這裏?看你這樣子,莫非也要出遠門嗎?”

    這個人正是葉正途府上的管家程仲甫,隻見他微微一笑拱手說道:“三位公子,程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此語一出,嶽畢二人感到甚是奇怪,難道是葉正途派他來送行的?不對啊,既然是來送行的,為何背著包裹?兩人不約而同扭過頭去望向神色淡然的老三,看看他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軒轅昭第一眼看見程仲甫,就已經猜到他就是葉正途精心安排的輔佐之人。

    那天晚上葉正途深夜到貢院狀元樓造訪,當麵說軒轅昭雖然智勇雙全,但畢竟年輕氣盛,人情世故方麵尚有不少欠缺之處,尤其是對官場裏的潛規則可以說一無所知,必得有一個經驗老道的輔佐之人相跟著才行。

    其實葉正途派程仲甫跟著軒轅昭去寧江府赴任,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尋找那個揭開寧江府錢荒大案的匿名舉報人,如果不是這個人給他寄來匿名舉報信,他也不可能知道寧江府正在發生非常嚴重的錢荒。事功宗弟子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的匿名舉報,這個人很可能來自天道宗陣營內部,一旦找到這個人,對於軒轅昭此次去寧江府平息錢荒亂局,絕對如虎添翼。

    軒轅昭原以為葉正途會給他找一個白發蒼蒼的糟老頭子,哪知卻是一位年富力強的葉府管家。

    其實軒轅昭有所不知,葉府管家程仲甫既是事功宗的門人,同時還是葉正途的學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僅滿腹經綸,而且精通醫道,祖傳了一手起死回生的高超醫術,隻可惜卻不能通過科舉入仕。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有一個還在牢裏蹲大獄的父親。

    他的父親程源泰原是太醫院的一名禦醫,十幾年前被福王皇甫赫召去給一位妃子看病,程源泰給病人開了幾副藥方,但是福王府的醫官卻抓錯了藥,致使福王的妃子一命嗚呼,那名抓錯藥的醫官被直接判了斬立決,而程源泰則被判終身監禁,其子孫從今以後既不能開館行醫,也不得科舉入仕。

    剛剛訂婚不久的程仲甫,因家庭劇變而慘遭女方退婚,程家從此落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葉正途是程源泰的故交好友,在危難時刻伸出援手,將當年淒苦不堪的程仲甫攬入事功宗門下混碗飯吃,後來正好趕上葉正途的本家侄子,公然向過府拜謁宗門的士子索要賄賂,葉正途一氣之下便將本家侄子開缺,然後讓程仲甫做了葉府管家的位置。

    程仲甫在葉正途耳濡目染言傳身教之下,短短幾年的功夫,便學會了不為人知的處世之道,尤其是對官場內幕更是了如指掌。眼下葉正途安排自己最得力之人去輔佐軒轅昭,由此可見他對軒轅昭此行是寄以殷切厚望的。

    此刻軒轅昭忽然眉毛一挑,以一種略帶戲謔的口吻說道:“程管家,淮西冶司可是個一窮二白的清苦衙門,你丟了葉府管家這樣的肥缺,跟著我們到邊塞之地受苦,到時候不會後悔吧?”

    軒轅昭這話其實是旁敲側擊另有所指。此前到葉府拜謁宗門,軒轅昭特意賄賂了程仲甫一錠銀子,雖然說哥仨走出葉府的時候,程仲甫已經將那錠銀子完璧歸趙了,可是軒轅昭卻始終耿耿於懷,懷疑程仲甫是與韓府周大管家一樣道貌岸然之徒,若是如此的話,前路漫漫,帶這樣一個人在身邊豈不膈應?

    麵對軒轅昭的質疑,程仲甫微微一笑道:“軒轅公子可能有所不知,程某乃一介窮困落魄書生,什麽樣的苦都吃過,什麽樣的罪也都遭過,如果不是先生收留,哪想到會有今日?再說了,先生讓在下跟著三位公子去建功立業,實是三生有幸,何談後悔二字?”

    軒轅昭長長的哦了一聲道:“這麽說程管家是可以舍得下葉府管家的肥差了?”

    程仲甫聞聽此言,這才意識到原來軒轅昭話裏有話,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暗指他接受那一錠銀子的事情,於是慢條斯理的說道:“葉府裏哪有什麽肥差?先生一生清廉,兩袖清風,我程仲甫就算再渾不吝,也斷然不敢玷汙恩人的一世清名。軒轅公子方才所指的,應該是收取賄賂之事吧?其實凡是到葉府拜謁宗門之人,無論來的時候送多少東西,臨走之時一概如數奉還,這是先生早年定下的老規矩。”

    軒轅昭咦了一聲奇怪道:“既然一概奉還,為何還要先收下來?”

    程仲甫嗬嗬一笑道:“這就好比是病人找郎中看病,擔心郎中不肯盡心盡力胡亂醫治,是以在看病之前先用銀兩賄賂,以求心安而已!”

    軒轅昭聽完之後立即恍然大悟,當真是如其所說,他們當初在葉府門前等著入府拜謁的時候,不就是擔心沒有賄賂門子見不到葉正途嗎?想到這裏,軒轅昭才意識到完全是誤會程仲甫了,於是不好意思的拱手致歉道:“程管家,請恕元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仲甫慌忙上前扶起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軒轅公子,你要是這麽說的話,那可真是折殺仲甫了!”

    嶽畢二人一直在旁邊豎起耳朵聽著,此刻見他們已經冰釋前嫌,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畢宗卿大嘴一咧道:“嗬嗬,既然是一家人了,誰都別抻著了,程管家這個稱呼,聽起來既生分又別扭,你比我們年長幾歲,我們以後就叫你程大哥吧?”

    程仲甫急忙擺手道:“不可不可!雖然長幼有節,但是尊卑有序,三位公子都是有官身之人,仲甫一介布衣,還是直呼賤名比較受用。”

    軒轅昭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還是叫你老程吧!”老程者老成也,雖然音同字不同,但是語義雙關,既表明姓氏又代表基本性格特征,是以軒轅昭有此一說。

    就在這時,一直默然無語的嶽鍾麟突然發話了:“老三,租賃行的馬車已經過來了,咱們還是邊走邊聊吧!”眾人扭頭一看,果不其然,一輛高蓋闊輿的雙轅馬車正在朝著他們徐徐而來。

    他們趕到天宗水門的時候,發往寧江府方向的官船正要起錨,再晚一步恐怕就得走旱路了。經過十來天的舟車勞頓,他們終於到了寧江府的地界。

    寧江府夾在淮河與長江之間,東北角與廬州府接壤,西北角與襄陽府相鄰。

    他們過了地界碑石往北又行進了幾十裏路,還沒看到寧江府的驛站。按照炎宋皇朝每六十裏一驛的老規矩,驛館早就該出現了,寧江府這是怎麽回事?

    這一路上荒無人煙,偶爾遇到一兩個村莊,裏麵也空無一人,連個鬼影都沒有,讓人倍感荒涼。從上一個驛站到現在,他們已經連續走了近兩百裏路,眼看就要天黑了,這個時候人困馬乏,每個人又渴又餓頭暈眼花。

    他們正在絕望之際,眼前的官道盡處,突然影影綽綽的出現一堆低矮的房屋,那裏興許就是寧江府地界的第一個驛站。四匹驛馬實在跑不動了,他們隻得下了馬牽著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天黑的時候趕到那片房屋跟前。

    眼前就是一個土坯牆圍起的四方院落,十幾間破敗的茅草屋,門口兩盞褪了色的破燈籠,千瘡百孔,如果不是正好今日沒有一絲風,估計都點不了亮,上麵依晰可辨四個大字:臨界驛館。

    不出所料,果然是個驛站,隻是太寒酸了,真心當不起驛館二字,不過在這千裏荒野裏,能有個歇息的腳店就已經不錯了,實在不敢奢求更多。

    四個人推開虛掩的扉門,五間正屋和八間左右廂房裏燈火通明,照得院子裏亮堂堂的,看來裏麵已經有人入住了。就在他們步入院內的時候,一股子草藥味兒直鑽四個人的鼻腔,程仲甫是醫術世家,輕輕一嗅就知道是雄黃的味道,這可是有大毒的虎狼之藥,醫者輕易不給病人使用,也不知道是何人得了什麽病非要用此藥醫治。

    眾人正在暗自思量,隻見一個身穿皂衣皂褲的黑瘦驛吏,手裏捧著一個圓口藥罐子從炊屋裏出來,看樣子是正準備往廳堂裏送的,扭頭看見他們一行四人從門外進來,手裏牽著耷拉腦袋的驛馬,一眼就看出來是趕路的官宦之人。

    黑瘦驛吏咦了一聲,趕緊快步走過來說道:“各位上差,不好意思,本館已然客滿,請恕卑職不能再接納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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