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盤根錯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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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府衙司戶參軍左爾泰被抓到之後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見到宋鴻銘再也問出來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不過從他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一些信息,軒轅昭隱隱約約感覺到,左爾泰可能是有什麽把柄掌握在宋鴻銘手裏,或者二人在做一筆交易,至於究竟是什麽把柄或者交易,致使左爾泰身家性命都不顧也要誓死保守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
軒轅昭和唐崇璟在一起討論了好久,從當下普通世人的價值觀角度分析,一個科舉入仕的普通官員,追求的人生目標莫過於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繼而將自身擁有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代代相傳。
左爾泰一個月俸十幾貫的八品小官,不僅在府城擁有一座價值幾十萬貫的豪華私邸,享受著榮華富貴,而且跟在知府宋鴻銘屁股後麵人前顯貴,不能說呼風喚雨權勢熏天,至少沒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裏。如今隨著自身因謀殺罪名鏜鋃入獄,這些功名權勢榮華富貴都將煙消雲散,他再堅守秘密又何意義呢?
軒轅昭皺著眉頭苦思冥想,按理說左爾泰自知難逃一死,他這輩子的榮華富貴是享到頭了,所慮者莫過於身後之事,也就是子嗣後代的前途命運,宋鴻銘會不會拿他兒子的前途與他做這樣一筆交易?這筆交易的籌碼應該就是隻要左爾泰出了事,他的孩子不僅不會受到牽連,而且將來還會被保舉做官,繼續享有他用生命換來的功名權勢榮華富貴。
軒轅昭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沒想到甄世淮陰沉著臉連連搖頭,軒轅昭不解道:“甄大人,難道左爾泰連自己的子嗣後代也不管不顧了嗎?”
甄世淮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提點大人誤會了,甄某不是那個意思,恰恰相反,左爾泰為傳承香火之事日夜焦慮,隻是可惜的很,他的妻子十年前生了個女娃兒,母女倆同時染上一種怪病,女娃兒在兩歲時就夭折了,他的妻子卻從此再也不能生育。”
軒轅昭一聽傻眼了,冥思苦想得來的線索,卻因一場莫名其妙的怪病給鬧沒了,這下就很難解釋清楚左爾泰的動機了。他抬眼瞄了一下低頭沉默不語的唐崇璟,禁不住問道:“唐大人,你怎麽看?”
唐崇璟嗯了一聲道:“左爾泰在外麵不是養了外宅嗎,說不定那個天香閣的頭牌會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軒轅昭喜不自盛道:“哎呀,我怎麽把這茬事兒給忘了!左爾泰不顧及自己和糟糠之妻的臉麵,公然在外麵包養小妾,十有八九正是為了此事!甄大人,恐怕連你都沒想到吧?”
甄世淮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話。既然連甄世淮這個當地百事通都一無所知,看來左爾泰這事做的很隱秘,必得找個知其內情之人詳加詢問才好。
三個人正在思忖找誰來核實左爾泰有沒有子嗣這件事,就在這時,畢宗卿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抱拳一揖道:“稟報提點大人,巡防隊抓到一名灰衣尖客,下官再三審問之下,其最終供認說是在為司戶參軍左爾泰效力。”
軒轅昭聞聽之後喜出望外,這可是瞌睡送個枕頭,來的正是時候,灰衣尖客負責家主居住或出行安全,一般都是貼身靠肉的心腹之人,必然詳知內情,把此人押進來一審便知,於是點頭道:“畢大人辛苦了,請把人帶來吧!”畢宗卿答應一聲轉身回去提人。
時間不大,兩名禁兵推進來一個精瘦的漢子,尖嘴猴腮,兩眼滴溜溜亂轉,頜下一撮濃密卷毛胡須,看上去賊眉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眼相當猥褻。唐崇璟眼睛一瞪搶先喝問道:“大膽賊人,還不如實招來!”什麽還都沒問呢,上來就讓人如實招供,唐崇璟分明是在詐唬這名灰衣尖客。軒轅昭聽了之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想這個唐大人果真會使手段。
那名灰衣尖客嚇得腿肚子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疾呼大人們饒命。
軒轅昭笑著問道:“你犯了什麽事兒要大人們饒你的命啊?”
那名尖客回過神兒一想,對啊,我犯了什麽事了?於是急忙叩頭道:“小人是司戶參軍左老爺的親隨,無緣無故被軍爺抓到府衙,不知身犯何罪,請大人們明示。”
唐崇璟啪的一拍桌案怒聲喝斥道:“你殺了司戶院的兩名朝廷命官,還敢當堂抵賴,是不是本官把你一刀刀剮了你才肯認罪啊?”
淩遲處死是死刑中最可怕的一種,任誰想找死都不會選這種死法,那名灰色尖客一聽就嚇壞了,磕頭如搗米道:“小人冤枉啊,那兩個官爺不是小人殺的,他們是上吊自縊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軒轅昭立即雙目如電,射向侍立一旁的畢宗卿。唯一勘驗過現場之人就是畢宗卿,軒轅昭不找他找誰。畢宗卿大驚失色,他在勘驗屍體之時,發現兩者的脖頸之處均有兩道深深的勒痕,他還以為是灰衣尖客先用繩索勒住他們再用尖刀捅其後背致死的,沒想到竟是自縊身亡。
畢宗卿意識到自己粗心大意了,麵色一紅拱手道:“回稟提點大人,兩名死者脖頸處有很深的勒痕,有可能是自縊身亡,下官有失察之責,請提點大人責罰。”
軒轅昭嗯了一聲沒再理會他,而是轉頭問那名灰衣尖客道:“你怎麽肯定他們是自縊身亡而不是被勒死的?”
那名灰衣尖客忙道:“小人本來是不知道的,小人有個表妹是大姨太太身邊的丫鬟,她去內宅裏給姨太太送點心,路過左老爺的書房時,看見屋裏有三個人正往房梁上吊繩索,她嚇得四處亂跑正好撞在我懷裏。等我跑過去看時,左老爺剛從屋裏出來,我躲閃不及被他發現了,他就讓我把那兩人解下來背到後院的正屋裏。”
軒轅昭喝問道:“刺中死者後心的兩刀是誰幹的?”他聽畢宗卿匯報案情的時候,起初也以為是死於利刃穿心。
那名灰衣尖客惶恐著回答道:“是左老爺讓小人幹的,不過小人刺那兩刀的時候,人早就已經死了。左老爺可能是怕小人供出來是他殺了兩位官爺,是以讓小人手上沾上血,以後就不怕胡亂說了。”
如此說來,很有可能是三個人商量好一起自盡,結果左爾泰一個人反悔了,另外兩個傻瓜卻因此一命嗚呼。左爾泰很可能不放心身後之事,他要親口聽到宋鴻銘對他們的承諾。如此說來,那他為什麽還要掩飾兩個人是自縊身亡?莫非他怕別人知道這兩人也被人拿了把柄或者他們根本就是在做同一種交易?
軒轅昭冷冷問道:“你倒是很明白的,既然人不是你殺的,為什麽要逃?”
那名灰衣尖客汗珠劈裏啪啦往下掉,他舔了一下嘴唇道:“左老爺給了我們每個人一筆數目不小的安置費,讓我們逃得越遠越好,既便將來被什麽人抓了,也不能透露左府的半個字。”
軒轅昭這才明白,左爾泰欲蓋彌彰,他在竭力掩蓋一個秘密,也就是他們和宋鴻銘之間的某種交易。軒轅昭淡淡道:“現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你也看到了,要麽承認殺了人被淩遲處死,要麽說出左爾泰不讓說的秘密,然後輕鬆走人,你自己選吧。”
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的甄世淮突然猛地一拍桌案厲聲喝道:“敢膽胡說八道,小心你的腦袋!”那名灰衣尖客聞聽此言頓時懵逼了,一會兒看看甄世淮,一會兒看看軒轅昭,你們這是讓說還是不說啊。
軒轅昭扭頭望了一眼甄世淮,見他麵沉似水,眼睛瞪得像兩顆魚丸,一副嚴刑逼供的樣子,這會把犯人嚇傻的,於是趕緊站起身走到那名灰衣尖客麵前,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嗬嗬笑道:“你既然自稱沒有殺人,當然不用替人頂罪,如果說出實情,本官為你做主,可以免你戮屍的罪責,並且當堂予以釋放,你意下如何?”
既便沒有殺人,屠戮屍體阻撓勘案,那也是有大罪的。那名灰衣尖客聽了這話,趕緊呯的叩了個響頭道:“小人叩謝大人保全之恩。”
軒轅昭道:“左爾泰在外宅有生養過子嗣嗎?如今在誰的手上?”
那名灰衣尖客回道:“大姨太太七年前生下一個男孩,四歲的時候就送出去讀私塾了。”
眾人一聽,果然有個兒子!軒轅昭急忙問道:“送到哪裏去了?”
“送到侯大官人那裏去了。老爺和大姨太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看望一次。”那名灰衣尖客回答道。
軒轅昭緊接著問道:“誰是侯大官人?”那名灰衣尖客搖了搖頭,顯然對此人一無所知。
軒轅昭扭頭正想問甄世淮,不料甄世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然離席而去,可能是去茅房小解了,唐崇璟回答了他的疑問。
原來這個所謂的侯大官人名叫侯召九,他是寧江府銘山縣最大的土豪商人,在銘山縣地麵上有數不清的產業,而且他還有一個幾百畝地的大莊園,美其名曰九侯堡。
唐崇璟到寧江府上任已經兩個月,雖然沒有親自去過九侯堡,但也道聽途說了不少,人人都說九侯堡高牆深渠,修得像一座城堡,據說裏麵養了不少全副武裝的莊客,那裏可是名符其實的法外之地,尋常人等別說進去了,連莊園周圍都不得踏入半步。
軒轅昭十分詫異,於是悄聲問道:“這個侯召九實力如此雄厚,究竟什麽背景出身,竟能在寧江府擁有一片法外之地?”
甄世淮壓低聲音道:“他是當朝執政大臣朱季夫的親外甥。”
軒轅昭聽罷之後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難怪此人能在寧江府擁有一片法外之地,有天道宗的首席大弟子宋鴻銘在背後撐腰,估計官府跟他家開的沒多少區別了。
左爾泰唯一的香火被送到侯召九的法外之地讀私塾,怎麽看都像是去做人質,左爾泰竭力掩飾的應該就是這層關係吧?那麽據此推斷,書表主事和銀庫主薄很可能也有子嗣被送到侯召九那裏做人質。軒轅昭想到這裏,為了驗證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立刻命畢宗卿再跑一趟兩個死者的家裏,看看他們家的孩子是否還在屋裏。
半個時辰過後,畢宗卿回來稟報,書表主事的兩個兒子,銀庫主薄的三個兒子,全部都在侯召九的莊園裏讀書。如此一來,情況就相對明朗了,銘山縣的侯召九很有可能是這場錢荒大案的幕後黑手,而知府宋鴻銘隻不過是充當了他的一頂保護大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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