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此刻在尊享酒店二層閣樓一間僻靜隱蔽的雅室裏，侯召九正和一個麵色陰鬱的中年人正在密切交談。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大官人，蘇婉兒得空偷跑出來了，說是有緊急情事向您稟告。”

    侯召九聞聽之後臉色驟變，霍地站起身道：“閣下稍坐片刻，侯某去去就來！”說完急衝衝地往樓下奔走。蘇婉兒站在酒樓大堂門口，她的一隻手提著小陶罐，另一隻手在不停地搓著襦衣下擺，一副焦灼不安的樣子。她以沽醋的名義偷偷溜到這裏，逗留的時間太長肯定會引起程仲甫的懷疑。

    兩人見了麵之後，蘇婉兒便將秀才龐祖望所謂跑腿引路的那翻話述說了一遍，侯召九的臉色逐漸變得扭曲，片刻之後，突然陰森森地問道：“你還聽到或者看到了什麽？”

    蘇婉兒見他一改平日附庸風雅的模樣，陡然之間變成這副猙獰的尊容，立時嚇得花容失色，嘴唇哆嗦道：“沒，沒什麽了。”

    侯召九瞪著眼珠子低聲斥道：“再好好想想！若是不小心漏掉了什麽，你們姐妹倆的小命就都沒了！”

    蘇兒臉色煞白苦苦哀求道：“你讓我做牛做馬都可以，求求你千萬別害姐姐，她可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說著嚶嚶啼哭起來。

    侯召九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若是發現他們有什麽異端行動，膽敢知情不報的話，我可保不住你姐姐的性命。”

    蘇婉兒擦拭著簌簌而下的眼淚，過了片刻，突然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蛋道：“大官人，剛才來的時候，我看到騎射營的杜將軍打扮成下人的模樣進了冶司衙門。”

    此言一出令侯召九渾身一震，這個杜佐彪難道是暗中投靠了冶司衙門？軒轅昭這個時候找他來，八成是商議圍剿銘山私鑄基地之事，看來軒轅昭是鐵了心要摸老虎屁股了。

    侯召九咬著牙想了一會兒，忽然換了一副笑模樣溫言道：“婉兒，你是九侯堡的人，咱們是一家人，千萬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啊。好了，回去好好打探，我不會虧待你和你姐姐的，等這件事情一完，我就把你們的賣身契燒了，放你們回老家！”侯召九恩威並施連哄帶騙，蘇婉兒立馬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地去打老醋去了。

    她回到冶司衙門的時候，鯽魚羹都快熬好了。程仲甫一邊往裏邊倒醋一邊隨口問道：“婉兒姑娘，打罐老醋怎麽去這麽久啊？”

    一名小吏笑著打趣道：“我們還都以為你掉進醋壇子了，正準備過去撈你哩。”

    另一名小吏瞅著她紅紅的眼睛詫異道：“婉兒姑娘，怎麽哭鼻子了，是誰欺負你了？”

    程仲甫聽了這話立馬放下小陶罐，仔細瞅了她一眼，可不是嘛，眼睛布滿血絲，像得了紅眼病，肯定剛才偷偷哭過。

    蘇婉兒急忙用袖子遮住臉麵解釋道：“不是啦，不是啦，是奴家跑得太快了，不小心眼睛裏飛進來一隻小蟲子，用手揉了半天就成這樣子了。”

    那名正在拉風箱的小吏眯著一對細縫眼睛笑嘻嘻道：“誰讓你眼睛長那麽大幹嘛，你看大叔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八百年都不可能碰上一隻不開眼的蟲子！”

    眾人哄堂大笑，蘇婉兒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還真是的，他睜著眼和閉著眼幾乎沒什麽區別，蟲子當然是入眼無門啊。

    此刻夜幕已經慢慢降臨，宅院裏裏外外都燃起了燈籠燭火，接風酒席擺在正廳裏，一張大圓黑漆食桌，上麵擺得滿滿當當的，雞鴨魚肉各色美味佳肴應有盡有。

    軒轅昭盯著一桌子豐盛席麵，心中暗歎不已，這個老程果然如先生所言是個多麵手，不僅醫道高超，而且廚藝了得，就這燒菜的手藝，怕是與眾安橋賣魚羹湯飯的孫二嫂不相上下。說到孫二嫂，軒轅昭猛然想起元瑛師妹，明晚就要深入狼穴了，等墨家人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程仲甫領著蘇婉兒給他們上完菜，擺好器皿食具，沏上茶倒上酒，然後便將廳門關上退了出去。他們這次宴飲酒席不是一般的請客吃飯，而是要借機商議大事，是以連冶司文字官和幹辦官都沒讓參加。不過，軒轅昭特意讓程仲甫給冶司屬官們在後院別置了一席，當然了，規格和正廳的席麵一模一樣。

    此刻軒轅昭居中而坐，嶽鍾麟和畢宗卿左右相陪，杜佐彪做在畢宗卿的旁邊，可是秀才龐祖望死活不敢入席。

    軒轅昭笑道：“龐秀才，你是本官請來的重要客人，沒有你可能啥都幹不成。本該請你在主席位就坐的，無奈他們說一衙之主不能擅離主位，本官就隻好委屈你在下席就坐了。”眾人七嘴八舌勸說下，龐祖望這才戰戰兢兢地坐到杜佐彪的對席。

    杜佐彪一直黑著臉默不作聲，嶽鍾麟隻說提點大人請他過來吃酒，但令他不解的是，為何要鬼鬼祟祟地穿著下人的衣衫來赴宴，好像幹的是偷雞摸狗的勾當。來了之後見到一個瘦弱的窮酸秀才，一打聽才知道是從私鑄作坊請來的書錄，他就猜個八九不離十了，提點大人很可能近日有重大行動，看來他的騎射營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在正式開席之前，當然先得辦正事，明天晚上進行夜襲銘山私鑄基地的全盤部署，須得提前與杜佐彪溝通情楚，然後大家再詳細討論一下行動的具體細節，以及可能會遇到的武裝抵抗。

    軒轅昭詳細給杜佐彪介紹完夜襲計劃，然後笑意盈盈地問道：“杜將軍，你的騎射營如今有多少人馬？據說賊窩裏有近兩千名壯丁，拿起鐵器那可就是生力軍，可能還有為數不少的灰衣尖客，禁兵能應付得來嗎？”

    杜佐彪嗡聲嗡氣道：“回提點大人的話，騎射營自從經過張黃作亂之後，連死帶逃總共剩下不到五百人了，除了那些老弱病殘，以及非戰人員，可能最終隻有三百人可披堅執銳，不過這三百人個個都經過實戰磨練，絕對能以一當十。請提點大人放心，某將一定不辱使命！”

    軒轅昭點了點頭道：“兵不在多，而在於精，有三百人就夠了。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咱們今日議定之後，你回到兵營切不可泄露了軍機，臨時集結即可，到了目的地再下達清剿命令。”

    杜佐彪手一拱慨然道：“某將遵命！”他當然明白，一旦提前走漏了消息，保不齊兵營裏有通匪的賊兵，一切將前功盡棄。

    龐祖望緊張的望著軒轅昭，嘴唇蠕動了半天，想說什麽又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敢說的樣子，軒轅昭看了他一眼笑道：“龐秀才，你不用怕，本官保你性命無虞，到時候你隻管跟著本官也就是了。不過有一點必須醜話說在前麵，如果你故意引錯路，那可是要軍法從事的。當然了，本官一向賞罰分明，你隻要領著清剿隊伍找到賊窩，就算大功一件，本官向吏部舉薦，許你將仕郎之官，如何？”

    將仕郎雖然沒有品階，但已經算是有官身之人了，這是很多沒有得中進士的舉子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他一個隻讀了兩年私塾的半吊子秀才，如果能被授以將仕郎，無疑是撞上了狗屎大運，祖墳上都能冒青煙。龐祖望激動的滿臉通紅，當即就要跪地謝恩，幸虧嶽鍾麟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不然在酒席之上呯呯呯叩頭算怎麽回事兒。

    程仲甫陪著徐經文和李彥乾以及六名吏胥在後院裏開席吃喝，蘇婉兒因為是女子不能上桌宴飲，就隨便弄點吃的回寢房裏了。酒席上這些人個個低著頭隻管挾菜喝酒，誰也不說話，氣氛顯得比較沉悶，徐經文和李彥乾看上去臉色尤其難看，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裏灌酒，一副很不痛快的樣子。

    雖然他們什麽都沒說，其實程仲甫心知肚明。雖然吃的喝的與前麵正廳裏一模一樣，但是明顯親疏有別，總之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後院這些冶司衙門的屬官吏胥不受提點大人待見。程仲甫本來話就少，此刻更不能透露夜襲行動以此寬慰他們憤懣之心，隻好借口給蘇婉兒送點肉菜之類的吃食，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到蘇婉兒的睡房門口，裏麵的燈光很明亮，照得紙糊的窗戶白花花一片。程仲甫輕輕敲了敲門，卻沒人應聲，他把肉菜放到窗前的台階上，轉身向前院正廳走去。剛走到前院圓月形院門口，突然迎麵和一個人撞上了，他借著院子裏的燈籠光亮定睛一瞅，正是蘇婉兒！

    程仲甫嚇了一大跳，心在噗通噗通亂跳，蘇婉兒和他一樣直喘粗氣，好半天兩人才平靜下來。

    程仲甫顯然有點生氣了，他低聲斥道：“婉兒姑娘，黑燈瞎火的你在府裏亂跑什麽？”

    蘇婉兒撫著起伏的胸脯道：“程大哥，你嚇了我一跳！奴家心想著給大人們續點酒水，沒承想他們隻顧說話，剛剛才開始吃喝！”

    程仲甫繃著臉道：“你跑到這裏呆多久了？”

    蘇婉兒急忙解釋道：“沒有多久啊，就隔著門縫看了一眼，看見他們剛剛吃上喝上，奴家這才放心的往回走了。”

    程仲甫思忖了一下才道：“婉兒姑娘，以後提點大人這兒有我伺服，沒有人招呼，你不要到前院來了，聽懂了嗎？”

    蘇婉兒低下頭，裝作很委屈的樣子道：“奴家記下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杜佐彪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兵營還等著他回去點卯就寢呢。軒轅昭三人都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規矩，當下也不勉留他。

    杜佐彪趁著夜色溜出冶司衙門，晃晃悠悠地走在縣城裏的大街上，好在兵營就在城外紮駐，出了城走幾步就到了。他剛走到距離城門口還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忽然尿意十足，於是就找了個偏僻的角落準備放一放水，不料，褲襠裏的小鳥兒還沒掏出來呢，就被人一悶棍子給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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