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順藤摸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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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杜佐彪從冶司衙門出來已經是戌時末,月亮剛露個頭,漆黑的夜空中星光比較暗淡,街麵上隻有偶爾幾個店鋪還亮著燈。他喝得暈暈乎乎的,走到城門口附近突然尿急,剛解開褲腰帶就被人當頭一棒給打暈了。
杜佐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間燈光幽暗的雅室裏,屋子裏散發出一種十分好聞的靡靡之香。他從綿軟舒適的床鋪上一挺身坐了起來,猛然瞅見對麵赫然站著一個年輕人,此人背對著室內暗淡的燈光,一時看不清他的長相。
那人見他醒來,陰陽怪氣道:“喲,喬裝打扮的杜將軍,你可算是醒了?”
那人一開口說話,杜佐彪立馬就聽出來了,不是九侯堡的侯召九還能有誰?他慌忙站起來語無倫次地問道:“侯,侯大官人,你怎麽在這兒?我怎麽也在這兒?”這會兒雖然酒已經醒差不多了,可他一時半會兒還沒弄清楚,怎麽被弄到這裏來的。
侯召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這是在侯某的尊享酒樓,侯某把杜將軍請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請教一下,你穿成這樣去冶司衙門赴宴,提點大人的酒好喝嗎?”
杜佐彪的大腦袋瓜子雖然還在嗡嗡作響,可是分明已經聽清楚侯召九的意思,同時也很快弄明白了自己是怎麽來的。直到這時他心裏才開始犯嘀咕,難道今晚密議之事已經被此人提前探知了?
過了片刻,杜佐彪揉著太陽穴嗡聲嗡氣道:“侯大官人是什麽意思?提點大人與杜某共過患難,又有知遇之恩,難道杜某就不能喝一喝提點大人的酒了?對了,你把杜某弄到這裏,究竟想幹什麽?”
之前杜佐彪率騎射營初來乍到,強龍不壓地頭蛇,可能會比較忌憚這位朱相國的外甥,現如今路級監司長官軒轅昭來了之後,一直把他當作心腹之人看待,有這位聖眷正隆的天子門生做靠山,杜佐彪自然感到底氣很足。
侯召九突然冷哼一聲道:“杜佐彪!侯某奉勸你,站錯隊可比害紅眼病厲害多了,有時候不光是掉腦袋這麽簡單!”
杜佐彪一聽這話,血性、怒氣再加酒勁一起衝上腦門,他上前一步揪著侯召九的衣袖口惡狠狠罵道:“姓侯的!你敢威脅老子?信不信老子帶兵把你的九侯堡給剿了?”
今晚一直在說清剿銘山私鑄基地之事,杜佐彪一激動居然套到九侯堡的頭上,侯召九眉毛一挑道:“你們是準備這兩日進山剿私吧?”
杜佐彪瞪著大眼珠子喝道:“是又怎樣?你還能蹦躂幾天?”杜佐彪剛來銘山的時候就已經暗中聽說這廝好像在做私鑄鐵錢的勾當,自然清楚提點大人早晚都會找到他頭上,是以脫口而出。
侯召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杜佐彪甚是莫名其妙,過了片刻才意識到中了圈套,無意中說出了不該說的秘密。他大手一鬆,呆在了原地。就在這時,屏風後邊突然響起了啪啪啪的擊掌聲,緊接著有人高聲讚道:“杜將軍說的真好啊!果然不慚是一營指揮使!”
杜佐彪聽這聲音有點耳熟,不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是誰。那人一邊陰森森地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一邊踱著步子走了出來,杜佐彪借助室內昏暗的燈光仔細一看,此人四十來歲的樣子,疏眉狹臉,麵色陰鬱,手裏搖著一把折扇,一副中年文士的作派。
杜佐彪立即大驚失色,連退了數步,嘴巴裏啊了半天才啞著嗓子問道:“你,你,你原來是九侯堡的人?”
那人十分幹脆地應道:“不錯,我當然是九侯堡的人,不光是我,你很快也會是的。杜佐彪,無論從哪方麵論起來,咱們好歹是一家人,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裏跳,軒轅昭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你跟著他混就是自尋死路!”
杜佐彪一屁股跌坐在綿軟的床鋪上,心情一下子灰暗到了極點,他們亮了底牌給自己看,如果不上賊船的話,看來今日凶多吉少。外麵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灰衣尖客,他很有可能走不出這個屋子了。
侯召九洋洋得意道:“杜佐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隻要答應幫我們做一件事,我保你今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杜佐彪一直垂著頭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問道:“你們要我做什麽事?”
侯召九輕描淡寫道:“簡單!軒轅昭不是讓你帶著騎射營的禁兵進山剿私嗎?你就在山裏把他們兄弟三人哢嚓了!”說著比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杜佐彪驚得霍地站起了身,雙拳緊攥,青筋暴露,臉黑得像鍋鐵,眼睛瞪得像銅鈴,一副隨時要吃人的樣子。他揮舞著拳頭低聲咆哮道:“你們癡心妄想!他們三個都是朝廷命官,軒轅昭還是天子門生,對我杜佐彪有知遇之恩,背後放冷箭,我還算是個人嗎?”
那個疏眉狹臉的中年文士突然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不殺他們,你就是個人了嗎?如果沒有你暗中告密,司戶參軍左爾泰怎麽可能把兩名下屬提前弄走?軒轅昭如果知道是你暗中出賣過他,他會怎麽對付你?醒醒吧杜佐彪!”
杜佐彪聞聽此言,猶如當頭棒喝一般,立馬軟得像根麵條,又一屁股跌坐在綿軟無比的床鋪上,他這一次算是徹底領教了這些人的厲害,他們幾乎無所不知,顯而易見,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左爾泰當然也不會例外,否則怎麽可能知道就他們倆才知道的事情。
很明顯他們是一個無比龐大而又非常可怕的組織,憑借一己之力進行抗爭恐怕是以卵擊石,他們一旦將自己過去的糗事抖摟出去,軒轅昭這個靠山立馬就會坍塌,到那時真就成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了。
可是昧著良心殺死自己的恩人,這與畜生有何分別?堂堂七尺男兒,寧死都不能幹這種卑鄙齷齪之事!杜佐彪想到這裏,黑著臉冷冷道:“反正早晚都是一死,老子不做以怨報德的虧心事!你們別再廢話了,趕緊動手吧!腦袋掉了碗口大的疤,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
那個疏眉狹臉的中年文士聽罷之後,非常服氣的拍手稱讚道:“好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一個連老婆孩子都不管不顧的英雄好漢!”
杜佐彪突然渾身一激靈,他這是話裏有話啊,於是急忙喝問道:“你什麽意思?什麽老婆孩子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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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從懷裏掏出來兩個物什,一丟手扔到他手邊的床鋪上道:“你自己好好看吧!”
杜佐彪慌忙撿了起來,趕緊湊到幽暗的燈光下仔細觀瞅,看完之後嚇點沒背過氣去。
原來他手中拿的,一個是他老婆甄桂英的銀鐲子,上麵還有兩個細細的門牙印子,是甄桂英自己咬上去的,另一個是他兒子的一枚貼身玉墜,是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在三生殿裏求的,廟裏的得道大師給開過光的,而且還專門請人刻上兒子的生辰八字。
杜佐彪立馬明白這是已經拿了他的老婆孩子做人質了,當時差點沒背過氣去,片刻之後,他突然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兩隻大手狠狠的掐住了那名中年文士的脖子,厲聲咆哮道:“我日你八輩祖宗,你連自己堂妹都不放過!你他娘的還是個人嗎?!”
那人被掐得臉紅脖子粗,兩條腿兒亂蹬一氣,侯召九急忙上前喝止道:“杜佐彪快鬆手!你是想找死嗎!”外麵可能藏著眾多灰衣尖客,杜佐彪如何不曉得?他聽到這話立即大手一鬆,那人立馬軟塌塌的癱在地上,揉著脖子劇烈的咳嗽。
杜佐彪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什麽都不用問,什麽也都不用說了,他們顯然預謀已久,自己早就被他們盯上了,拋出這個底牌是遲早的事情。
老婆和孩子是他的心頭肉,更是他所有的一切。她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死不死的沒什麽關係,可惜的是他這一輩子算是白活了,在人世間叮叮咣咣幾十年,到頭來卻什麽也沒留下。
杜佐彪呆怔了半晌之後,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捧著那兩枚信物,噗通一聲跪在侯召九和那人麵前痛哭流涕道:“我認栽,我認栽!你們讓我幹什麽都行,求求你們放過我的老婆孩子吧!”
侯召九趕緊把他扶拉起來安慰道:“杜將軍,不要擔心,你老婆孩子在九侯堡裏,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府城裏過得愜意。另外給你透個實底,你可能還不知道咱們九侯堡的實力,那可不是軒轅昭那個生瓜蛋仔能夠抗衡的,別看他一個勁的瞎折騰,他翻不了天,咱們弄死他就等於撚死個臭蟲。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他臉還不要臉了,敢在太歲上動土!”
侯召九說到最後甚為憤懣,本來以為送過去六大箱官銀,輕而易舉就能將這個沒見過世麵的童子雞給拿下來了,誰知卻碰上一個見錢眼不開的主兒,好吧,既然牽著不走打著亂轉,那就讓他瞧瞧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睛。
杜佐彪站起身迷惑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兩人,雖然知道他們不簡單,聽侯召九的意思,好像他的靠山不隻是執政大臣朱季夫,而且另有其人。
那個疏眉狹臉的中年文士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緩緩說道:“你不必擔心,咱們九侯堡裏藏龍臥虎,除了有福王之子鎮淮侯之外,還有很多龍子鳳孫,軒轅昭一個小小的天子門生,根本不值一提,他跟咱們鬥,等於是自尋死路。”
杜佐彪聽罷暗自吃驚,怪不得九侯堡搞的像一座王城,原來真有龍子鳳孫在裏麵,看來自己以後隻能昧著良心跟著他們混了,別無任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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