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危機暗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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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轅軒昭聽完先生所謂的大好事,恰如身處冰天雪地的北國,一桶水從頭頂澆到腳後跟,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此前還在寧江府的時候,在與先生的通信中,他就已經隱隱約約預感到他和墨元瑛的事兒有點不妙,但沒想到事情來的太突然了,先生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居然都把婚事給敲定了,這讓早已對他芳心暗許的墨元瑛情何以堪?

    此時轅軒昭閉著眼睛呆怔在原地,腦海中不停地翻著浪花,這一年來他與墨元瑛朝夕相處的畫麵,曆曆在目,清晰如昨。突然,一個血淋淋的畫麵,在他的腦海裏跳了出來,雖然轉瞬即逝,但轅軒昭還是看得十分清晰,那是元奎師叔臨終囑托的畫麵,囑托他照顧墨元瑛的遺言,言猶在耳,如洪鍾大呂一般響亮!

    足足呆怔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轅軒昭突然朝著葉正途一躬到地,緊接著抬起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先生,別的事情元朗都會遵重您老人家的意願,唯獨這一件事不行,絕對不行!”說完,拱著手退後兩步,然後拉開房門揚長而去。

    葉正途瞬間被這幾句話給激怒了,他霍地站起身追出門外,用顫抖的手指著轅軒昭的背影大聲喝斥道:“元朗!你給老夫聽好了,如果想要報仇雪恨,你就得乖乖把韓家閨女娶了,否則,就是癡心妄想!”

    轅軒昭剛剛走出書房十來步遠,葉正途的怒吼就像火藥性十足的猛火雷,在他背後轟隆炸響。轅軒昭瞬間渾身抖動了兩下,隨即停住了腳步,呆立了三四個彈指的功夫,這才繼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向貴重自持的葉正途,情急之下居然說出此種有悖本性的話來,著實太罕見了。事實上,急中不光生智,還能激發出真情實話來,葉正途剛才就說出了埋在心底的大實話,這個大實話裏其實是暗藏著巨大潛台詞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轅軒昭不肯娶韓元熙,那麽就不可能報仇雪恨,換句話說,揮師北伐隻是一句空話。

    葉正途為什麽這麽說呢,北伐大業與韓家聯姻究竟有何關聯?

    其實原因很簡單,如果沒有位列三大世將之首的韓家人支持,隻憑葉正途和轅軒昭,根本推動不起來戰爭的巨輪。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裹足不前,猶豫不決的不光是當今聖上皇甫易,就連一向以主戰著稱的韓貴胄也在瞻前顧後之中。

    如果從實質上來論,皇甫易與韓貴胄在對待北伐的態度上是基本一致的。

    前者有精神分裂傾向,有時候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心血來潮之時,捋起袖管就想與北虜幹一仗,更多時候一聽到議和派官員反對的聲音,想起當年被北虜鐵蹄追著屁股打得屁滾尿流的往事,立馬就像發了雞瘟一樣蔫不拉幾。

    後者因為與當今皇後楊槐花交惡,此前急於興兵北伐,不過是想著立下不世之功以求自保,隨著館伴使人選的確定,他的親外孫魯王皇甫旬即將入主東宮,韓貴胄開始躊躇滿誌,猶豫要不要繼續冒著巨大政治風險推動北伐大業。

    韓貴胄對待北伐的態度變化相當微妙,十分隱秘,別人看不出來,曾經與之同舟共濟的葉正途卻心明如鏡,洞若觀火,因此他必須想到一個牢靠的辦法,及時製止住這種不好的苗頭,於是自然而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就想到了利用聯姻的方式,來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把韓貴胄死死綁在事功宗的戰車上。

    葉正途自家沒有子嗣,他始終把轅軒昭當作兒子一樣看待,轅軒昭又身負血海深仇,與韓家聯姻可以助他完成複仇大業,這絕對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其實準確的說,應該是三全其美。

    從韓家人方麵講,隨著轅軒昭在朝中的地位節節攀升,此人才兼文武,未來的能量巨大,韓貴胄正巴不得將其攬入麾下,倘若轅軒昭被政敵楊皇後一夥拉攏過去,那他就得不償失了。

    這樣一樁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大好事,轅軒昭卻死活不同意,難怪葉正途盛怒之下,說出那番有悖本性的真情實話來。

    此時轅軒昭已經大步流星從葉府裏走出來,剛在門前的花崗石台階上站了一下,忽然感到眼前一晃,一個黃衫少年脆生生的飛到他麵前。

    轅軒昭不禁一愣道:“阿飛,你不是跟著墨姐姐去都亭驛了嗎,怎麽還在此處玩耍?”

    阿飛嘻嘻笑著答道:“墨姐姐怕您摸不著路,讓我們過來接您。”他說著用手一指葉府門前停著的一輛華蓋馬車,此時墨元傑正雙臂環抱,仰麵朝天,靠在馬車前麵的馭位上呼呼打著瞌睡。

    轅軒昭重重嗯了一聲道:“走,咱們回去!”說著徑直朝馬車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隨口問阿飛道:“墨姐姐在做什麽呢?”

    阿飛立即答道:“墨姐姐領著我們剛把住的地方收拾好,就有兩位客人來了,這會兒應該在陪著客人說話吧?”

    轅軒昭不禁一怔,他在京城官場無朋無友,誰會在他剛剛下塌都亭驛之時,就急不可待的登門拜訪呢?

    其實這兩位客人他一個都不認識,其中一個是剛剛走馬上任的館伴使魯王皇甫旬,另一個正是韓貴胄二弟韓明胄的小女兒韓元熙,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按理說,韓元熙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最多經常在皇宮裏走動走動,為何跟著皇甫旬跑到都亭驛去了呢?

    這事說起來其實與北朝使團直接相關。

    這次北朝的賀正旦使團之中,除了賀正使小梁王穀截天昊,以及賀正副使紇石烈子武之外,還有一個身份特殊的女賓蕭天嬌,根據兩國邦交禮節的對等原則,南朝理所當然也得選派一位館伴女使來接待北朝女賓。

    可惜在帝姬女眷之中挑來選去,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尚未及笄成年,均與北朝賀正女賓不匹配,最後還是葉正途向皇甫易諫言,既然在皇族親眷裏找不到合適的,那就在後宮國戚裏找,就這樣韓元熙便應運而出了。其實葉正途的心機很重,適時把韓元熙推出來,就是創造機會,想讓她和轅軒昭多接觸一下,正所謂日久生情嘛。

    對於轅軒昭來說,這一招可是太狠了,不過,最先中招的不是轅軒昭,而是墨元瑛。

    此時此刻,在都亭驛禮賓院的臨時寓所裏,墨元瑛正以館伴副使隨行家眷的身份,陪著韓元熙這位不速之客敘話呢。

    本來皇甫旬和韓元熙一起來看轅軒昭的,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果轉了一圈,皇甫旬發現急於拜訪之人,還沒有來到下塌之處,頓時意興闌珊,失望之餘,他便悻悻的打道回府了。

    與此相反的是,韓元熙聽說墨元瑛是轅軒昭的師妹,突然莫名其妙來了興致,主動要求留下來與墨元瑛攀談,其實她的目的很單純,那就是想盡可能多的了解一下未來夫婿的情況。

    此時此刻,在一間裝飾相當講究的中堂裏,墨元瑛與韓元熙正相對而坐。

    墨元瑛到都亭驛安排下塌之處,至多不超過半個時辰,此前一直忙東忙西,還沒來得及更換一套家居的閨裝,仍舊是一副英姿颯爽的俠女打扮,而對麵的韓元熙與她截然相反,無論是衣著裝扮,還是舉手投足,完全是一副端莊秀麗,溫婉淑雅的大家閨秀風範。

    此時墨元瑛盯著這位珠光寶氣的千金大小姐,接著她剛才的話茬,微笑著說道:“韓大小姐沒聽說過墨家人?哦,這很正常。墨家人大都來自五湖四海,天底下最普通的平頭百姓,平素裏做的皆是肩挑背扛的苦力活,從來沒人登過所謂的大雅之堂,是以京城達官顯貴,相識者寥如晨星,大小姐出身名門望族,沒有聽說過墨家的名號,自是理所當然的。”

    韓元熙莞爾一笑道:“墨姐姐誤會了,元熙並雖不曉得墨家之名,隻是沒想到,千百年前聲名顯赫的墨家,能夠香火綿延傳承至今。姐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墨家的巨子了,著實令元熙欽佩之至。”

    韓元熙與墨元瑛年紀相仿,卻一句一個姐姐,看上去毫無矯揉造作之態,這讓墨元瑛覺得十分受用,她很自然地抽出腰間的一柄匕首,然後低著頭,輕輕刮擦著麵前的紫檀香木桌案。那上麵不知是哪位掌燈的下人,不小心滴了幾滴白色的燭淚,看上去特別礙眼,她想把它清除掉。

    墨元瑛一邊用匕首輕輕刮著,一邊漫不經心說道:“韓大小姐,你可能誤會了,師兄才是我們墨家的真正巨子,可是師兄有官職在身,庶務繁多,根本無瑕顧及墨家的大小事務,是以將巨子的權力暫時托付給我,實際上我隻是替師兄執掌墨家而已。”

    韓元熙聽了這話,長長的眼睫毛快速地抖動了一下,忽然脫口而出道:“哦,這麽說相公很信賴墨姐姐了?”語氣中透著一股濃重的醋味,很明顯這個聰明敏感的姑娘,已經察覺到墨元瑛與轅軒昭關係不一般,並雖隻是普普通通的師兄妹,否則轅軒昭怎麽可能對她如此信賴?

    相公?墨元瑛正低著頭專心致誌的刮著白色的燭淚,這兩個字在沒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突然撞進她的耳膜裏,差一點把她掀翻在地。

    在炎宋皇朝,相公這個稱呼比較特殊,如果用在官麵上,一般是對朝廷宰執大臣的敬呼,關起門來卻是妻子對丈夫的昵稱。

    自從葉相國與大伯父商定下這門親事,在韓元熙心目中,轅軒昭早就是她的合法夫婿了,隻是尚未過門而已,這會兒不假思索地直接稱呼轅軒昭為相公,雖是無心之舉,卻是真情實意的表達。

    墨元瑛立刻停止刮擦,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緊盯著韓元熙,兩三個彈指之後,這才一字一頓地沉聲問道:“誰是你的相公?”

    對於她而言,任何事情都可以渾不在意,唯獨這事情不能有半點含糊,她必須當麵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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