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智取潁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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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武銳軍統軍使羊高孛堇突然拔出佩劍頂住屈作成的心窩,此舉令在場眾人皆大驚失色,尤其是即將被宰殺的屈作成,當場嚇得屁滾尿流,那張肥嘟嘟的大胖臉瞬間成了一張白紙。

    離屈作成隻有數步之遙的焦炳忠,也是嚇得兩腿亂顫,上下牙齒直打架,他久在潁州城中與虜人兵卒廝混,深知這位武銳軍統軍使心狠手辣,瞪眼就宰人,根本不分百姓、士卒還是官員,隻要是中原漢人,就像殺個雞宰個羊一樣輕鬆隨意。

    轅軒昭見此情景,趕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他保持鎮定。回頭看著轅軒昭沉著冷靜的眼神,焦炳忠那顆顫抖的心才算漸漸平撫下來。

    就在這時,甕城牆頭上突然有人高聲喝道:“好你個羊高!屈作成是朝廷欽命的南潁縣令,就算臨陣脫逃負有失土之責,也應當交由有司明正典刑,你豈敢擅用私刑?”

    眾人聞聽此言,一起抬頭向上觀瞧,隻見上麵一個明盔亮甲的漢人將軍,正朝著下麵吹胡子瞪眼睛,原來他一直站在上麵俯視著甕城裏的這些人,下麵眾人由於太過緊張,沒有留意上麵的動靜而已。

    轅軒昭迅速打量了一下,隻見此人四五十歲的樣子,方麵大耳,臉色紅潤,頜下一綹濃密的長髯相當飄逸,給人的第一印象,正是個有擔當的熱血漢子。

    轅軒昭心中一動,忙低聲問道:“老焦,這人是誰?”

    焦炳忠自從見到此人之後,一直雙目綻放又驚又喜的光芒,腰板挺的硬直,如果不是兩者一個在上一個在下相距甚遠,他會毫不猶豫地向那人行施軍禮,此刻聽了轅軒昭的問話,一邊仰著大傻臉凝視,一邊用恭敬崇拜的語氣答道:“他就是德順軍的統軍使陸廷弼,我們邊鋪漢軍的當家人和主心骨,有他老人家在這裏,羊高孛堇必不敢太過放肆。”

    轅軒昭聞聽此言,突然心中一動,此人麾下有一萬中原子弟組成的邊鋪漢軍,如果能將其策反過來,豈不是如得神助?不過,隻怕此事沒那麽容易,如今他們剛剛叩開城門,武銳軍和德順軍的兩大巨頭就同時出現在這裏,純屬巧合,還是早有準備?

    事實上是軒轅昭多慮了,這倆人壓根兒不是衝他們來的。

    早在他們叩關之前,陸廷弼和羊高孛堇就一直在南城門駐軍營區裏處置軍務。潁州城防一向是由虜漢兩支軍隊共同承擔的,每座城門守衛既有武銳軍的人,也有德順軍的人,兩軍輪班宿值,不過虜兵自覺高人一等,向來就瞧不起漢兵,時間一長,彼此之間的磨擦總是難免的。

    昨夜南門守軍就因為宿值排班之事幹了起來,而且動靜鬧的比較大,雙方各有死傷,此事一大早就把潁州最高軍政民政長官鶻眼郎君給驚動了,潁州牧鶻眼郎君責令兩軍統帥立即到南門協商處置。

    就在陸廷弼和羊高孛堇正在磋商善後事宜,一名值班的守門軍將飛跑過來稟報,說是南潁縣令屈作成領著一隊人在城下叩關,兩人聞訊之後這才急匆匆跑過來看個究竟,隻不過羊高孛堇直接奔向了城門洞,而陸廷弼不想跟在他屁股後邊充當跟班的,就轉身登上了甕城。

    軒轅昭當然不清楚其中的細枝末節了,他正在暗自思忖,就在這時,忽見羊高孛堇狠狠的衝著屈作成呸了一口濃痰,然後抬頭厲聲怒吼道:“陸廷弼!你們漢人就喜歡互相包庇,屈作成身為一縣守臣,南軍北侵之時,他卻臨陣脫逃,戰時理當就地正法,你以為我不敢殺他嗎?”

    他一邊仰著頭對甕城之上的陸廷弼狂聲咆哮,一邊陡然發力,右手往前猛地一推利劍,隻聽撲哧一聲,鮮血立時迸發出來,噴了他一臉一身。屈作成哀嚎一聲,瞬間癱倒下去,連續抽搐了好幾下,片刻之後,兩腿一蹬就沒氣了。

    事發過於突然,誰也沒想到羊高孛堇會在痛斥陸廷弼的同時猝然出手,就連近在咫尺的轅軒昭都回天乏術。

    羊高從屈作成身上拔出利劍,順便在他的官衣上擦了擦血跡,然後大手一指甕城裏的幾十個身披德順軍號坎之人,厲聲喝道:“你們立即放下兵器,抱頭伏地聽候處置,否則一律格殺勿論!”隨行的眾多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親衛虜兵聞聽此言,立即拔出腰裏的弧月彎刀,慢慢呈扇形向焦炳忠等人圍攏過來。

    焦炳忠緊張的望著轅軒昭,疊聲問道:“怎麽辦?怎麽辦?”他是這隊德順軍士卒的最高指揮官,卻一個勁的扭頭問身旁的一名長行大頭軍卒,本身就很容易讓人產生懷疑。

    轅軒昭急忙回頭掃視了一眼,見大家已經把利刃悄悄握在手裏了,於是立即低聲喝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他這聲喝止非常及時,再晚一步墨家八雄很可能就迫不及待的撲上去了,說老實話,就羊高帶來的這幾十名親兵護衛,根本不夠他們過把癮的。

    其實轅軒昭不讓他們輕舉妄動是有原因的,現如今他們身上都穿著邊鋪漢軍的甲衣戰裙,而且外麵還罩著繡有德順軍巡防營番號的坎肩,陸廷弼就算瞎了一隻眼睛,也能認出來是自己麾下的兄弟,以他剛才對屈作成和羊高的態度,總不能對自家兄弟見死不救吧,如果他能出手相救的話,豈不少了很多麻煩?

    話雖如此,當轅軒昭抬頭向上觀瞧之時,突然發現甕城之頂空無一人,別說陸廷弼,就連剛才那幾個伸著頭圍著觀望的守城軍卒都不見了。軒轅昭頓時大失所望,沒想到陸廷弼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頭,在羊高的淫威之下,立馬變成了慫包軟蛋,屈作成一死頓成驚弓之鳥。

    眼看羊高孛堇的親兵越逼越近,看來隻有抄家夥把他們團滅了。殺掉眼前這幾十個虜兵容易,不過他們假扮的身份同時也就暴露了,再想悄無聲息的混進城裏,那就等於是癡人說夢了。

    軒轅昭處於兩難之境,正在難以決斷之時,突然從城門洞裏湧出來為數眾多的守城士卒,全都穿著清一色的德順軍甲衣號坎,迅速從背後對羊高的幾十名親兵形成了反包圍。

    軒轅昭定睛一看,為首的漢人將軍正是德順軍統軍使陸廷弼,原來陸廷弼並沒有做縮頭烏龜,而是二話不說就領著值守的城防士卒跑下來了。

    事實上,屈作成在去南潁縣上任之前,按照規定須由德順軍派遣一隊人馬隨行護衛,陸廷弼知道屈作成和巡防營的軍使焦炳忠平素裏關係不錯,是以屈作成一經提出,他便順水推舟安排焦炳忠帶手下兄弟走一趟,沒想到才過了兩天就跑回來了。

    當時他和羊高一起聽到屈作成叩城的消息,就感覺甚是驚奇,於是便過來看看怎麽回事兒,適才在甕城之上聽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不過令他氣憤的是,羊高不分青紅皂白,一劍就刺死了屈作成,而且還企圖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他麾下的幾十個袍澤弟兄,簡直是喪心病狂至極,於是他連想都沒想便帶著城門守衛衝了下來。

    其實他的本意隻不過是想嚇唬一下羊高,隻要他不再動誅殺麾下兄弟的念頭,大家便相安無事,至於被當場刺殺的屈作成,那是潁州牧鶻眼郎君應該考慮的事情,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變化令人瞠目結舌,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設想。

    羊高和他的幾十名衛隊親兵見陸廷弼領著人來了,立即如臨大敵,全都背靠背雙手擎起弧月彎刀嚴陣以待,他們如今被德順軍的眾多士卒前後夾擊,形勢絕對不容樂觀,有了昨晚兩軍士卒打架鬥毆致人喪命的教訓,誰能保準今日不會重蹈覆轍?

    羊高搖晃著手中帶血的長劍,惡狠狠地咆哮道:“陸廷弼!你這是要謀反嗎?”

    陸廷弼手按脅下的佩劍,搖了搖頭道:“羊高,不要危言聳聽!都是你欺人太甚,濫殺無辜!有我陸廷弼在,絕不會眼睜睜看著麾下兄弟被你無端屠戮,隻要你看在我的麵子上,答應放過他們,我陸某人日後定會還你這個人情,如何?”

    剛才陸廷弼率人衝進城門洞之時,轅軒昭總算鬆了口氣,眼下有陸廷弼出麵阻攔,羊高一定有所顧忌,等到安全脫身之後再辦法策反陸廷弼也不遲。

    可惜就在這時,頭頂的甕城之上,突然傳來一名哨兵的大聲疾呼:“陸將軍!武銳軍都將德麽千戶回來了!他也帶著一隊潰兵,此刻就在護城河對岸,將軍,要不要下吊橋放他們進來?”

    今日白晝負責城門輪戍值守的是德順軍的士卒,他們當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得向統軍使匯報,直接聽從陸廷弼的指令。

    這一聲驚呼,立時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焦炳忠,他緊緊攥住轅軒昭的一隻手顫聲說道:“完了!德麽要是入了城,咱們就全完了!”

    此前焦炳忠準備帶領手下兄弟接應南軍之事,武銳軍都將德麽孛堇是最先得到雷二栓密報之人,他一旦入城,自然一切就都露陷了。

    羊高聽到這個消息,瞪著驢眼愣怔了片刻,突然收劍入鞘,大步走到陸廷弼近前,主動讓步道:“好吧,陸廷弼,軍情緊急,這些人我暫時不予追究了,你趕緊下令放下吊橋,打開甕城大門,我要親耳聽聽都將德麽千戶匯報前線戰況!”

    陸廷弼點了點頭道:“隻要你不為難我麾下的兄弟,一切都好說。”

    他正準備對甕城上麵的那名哨兵下令,不料就在這時,隻見一頂銅製笠子帽突然淩空飛了起來,不偏不倚,正好擊中那名伸著脖子等候指令的哨兵,那名哨兵連哼都沒哼一聲,身子一軟便暈倒在甕牆邊上。

    陸廷弼和羊高立時大驚失色,他們都看清楚了,投擲銅製笠子帽的是一名年輕軍卒,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就是敵軍統帥轅軒昭。

    剛才聽到哨兵的稟報,轅軒昭就在緊張的思忖著,在這個節骨眼上,無論如何不能讓德麽入城,是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隻有先打暈哨兵暫時緩衝一下了。

    與此同時,轅軒昭突然拉著焦炳忠往前走了幾步,邊走邊大聲說道:“陸將軍,久仰久仰!”

    陸廷弼緊盯著這個身懷絕技的年輕軍卒,張著大嘴巴啊了半天才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轅軒昭哈哈一笑,偏頭衝著焦炳忠大聲說道:“焦軍使,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你來告訴陸將軍我是誰!”

    焦炳忠足足愣怔了數個彈指,他雖然搞不清楚軒轅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事到如今,也隻能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了,於是鼓足勇氣大聲說道:“稟告戎帥,他,他就是南朝淮西製置使轅軒昭!”

    此語一出,陸廷弼和羊高幾乎同時渾身猛顫了一下,毋庸置疑,他們瞬間就被這個晴天霹靂給震懵了。轅軒昭作為南朝最年輕的邊關守疆帥臣,早已上了金源帝國軍界的黑名單,憑誰能夠想到,此人現如今竟然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羊高愣怔了幾個彈指之後,突然怒吼一聲道:“陸廷弼!我要殺了你這個通敵叛國的漢狗!”話到人到,他手裏那柄剛喝了人血的長劍便跟著急刺而去。

    兩人距離比較近,隻在咫尺之遙,羊高襲擊的又過於突然,陸廷弼甚至連劍都沒有來得及拔出來,他踉踉蹌蹌堪堪躲開迎麵一刺,趁此空當立即拔出佩劍,雙手擎起正準備招架住對方的淩厲攻勢,可是就在這時,一塊鐵銙突然重重的砸在羊高的後背上,羊高本來就傾身向前猛刺,此刻突然背後遭襲,重心立馬失衡,不偏不倚,直接撲倒在陸廷弼的劍上,隻聽噗呲一聲,一劍穿喉!

    一股新鮮的熱血瞬間迸了陸廷弼一臉一身,他一下子傻眼了,不知道是不是大白天撞見了鬼,他並沒有挺劍刺出去,但是武銳軍的統軍使卻分明死在他的劍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其實他哪裏知道,這正是轅軒昭設計的圈套,那塊腰帶上的鐵銙就是轅軒昭伺機拋出去的。轅軒昭先是讓羊高誤以為陸廷弼與南朝早有勾結,以此激怒羊高,然後再借陸廷弼之手殺死羊高,讓陸廷弼無意中納下生死投名狀,一箭雙雕,兩全其美。

    羊高的親兵見主子突然身亡,頓時慌作一團,其中一名親兵都尉,一直在羊高身邊亦步亦趨,此時就守在羊高的屍體旁邊,隻見他呆怔了片刻之後,忽然哆哆嗦嗦地掏出一隻竹片哨笛,塞了半天才塞進嘴裏,看樣子是準備吹緊急哨報警了。

    駐紮在南門的武銳軍有一個營的兵力,他們輪值的是夜班,此時正在三百米外的營房裏睡大覺,一旦被緊急哨聲驚醒,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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