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亳州解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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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此刻在驕陽似火的亳州城頭之上,軒轅昭正在觀察圍城虜軍的一舉一動,銘山十虎之中的竇馬臉和藍猿臂跑過來告狀,說永靖軍新任大統領田重祥肆意變更步軍戰法,明顯是紙上談兵,此人不堪重用雲雲。
轅軒昭知道他們對田重祥不服氣,當著田重祥的麵,隻得低聲喝斥道:“本帥與田統領有話要說,你們二人姑且退下!”
竇藍二人見大帥麵色不善,不似平時那般和藹親近,自然不敢再多說半句,不過大帥隻是讓他倆暫時回避一下,並沒有喝令回歸本部,是以二人趕緊躬身卻步,退到三丈開外等候。
轅軒昭喝退竇藍二人之後,這才笑著問道:“田統領,那兩個刺頭是不是故意為難你了?哈哈哈,不要放在心上,回頭本帥好好收拾他們!”
田重祥忙道:“不敢不敢!末將更改既定戰法,本就是非常之舉,兩位將軍持有不同意見,完全可以理解,懇請大帥切勿再深究了。”
如此一說,等於是間接承認了竇藍二人有不服從轄製之舉,轅軒昭點了點頭道:“嗯,等會再細究他們以下犯上之罪,你且說說,為何要更改永靖軍的步兵戰法啊?”
田重祥猶豫了一下才道:“古人雲,時易世移變法宜矣,根據目前的形勢,未來一戰,永靖軍應當采取最有利的戰法,末將以為四人組陣可攻可守,攻守兼備,當屬首選陣法。”
轅軒昭一聽就來了興致,看來他胸中有丘壑,早就形成了一整套作戰思路,於是接著問道:“很好!田統領,可以詳細說說你的具體想法嗎?”
田重祥受到大帥的當麵鼓勵,精神隨之一振,他潤了潤嗓子,開始滔滔不絕道:“首先得從此戰的全局說起,大帥親率永靖軍入城,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裏應外合夾擊圍城的五萬虜軍,隻等時機一到,城外的援軍就會率先對各門虜軍進行攻殺,而池州都統司的前後左右四軍,屆時將會分別從東南西北四門出城,從虜軍背後襲擊,永靖軍有四個營作為督戰隊在各門督戰,而剩下來的七個營將會作為預備隊,在鏖兵最激烈的時候才會投入戰鬥。
眾所周知,一般到了這個時候,交戰雙方都很疲憊,預備隊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它能瞬間激發起全軍將士的鬥誌,永靖軍的三人組戰法雖然勇猛凶悍,殺傷力最強,但是大戰拚到最後,人人都殺紅了眼,隻攻不守會損失慘重,這種情況下恰恰是最不理智的打法,而四人組戰法正好彌補了這一缺點,兩名帶盾刀手負責近距離砍殺,一名長槍手負責在背後掩護,弓弩手被三人保護在中間,他可以從容自如的尋找戰機,對五步以外的虜兵進行點對點狙殺。”
田重祥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轅軒昭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此人果然不愧是兵法嫻熟的武狀元出身,思路非常清晰,經驗相當豐富,而且一眼就看出來他的戰略意圖,以及永靖軍將要擔負的作戰任務,看來生薑還是老的辣啊。
最難得的是,他能夠提前研判形勢,並且根據推演出來的實時變化,迅速找到一個最有利的禦敵之法,這就相當高明了,絕對不是普通將帥能夠輕易做到的,說他是大將之才,恐怕一點都為過。
田重祥說得口幹舌燥,加之天氣太熱,他那張略顯秀氣的白臉上,從額頭到下巴,劈裏啪啦全是汗水,當著大帥的麵,又不好意思用手抹一把,隻得任由它順著腮幫子往下流。
&nbs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轅軒昭見此情景,隨手從懷裏掏出一方巾帕遞給他,笑著說道:“田統領,這塊巾帕本帥帶在身上一直沒派上用場,就送給你擦把汗吧。”
田重祥下意識的瞄了一眼那塊純白如雪的巾帕,頗感受寵若驚,趕緊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來,不過捧在手裏卻一動不敢動,看樣子好像有點不太好意思。
轅軒昭微微一笑,準備轉過身主動回避一下,剛把頭扭過來,一眼看見竇馬臉和藍猿臂正在不遠處咧著大嘴有說有笑,於是氣不打一處來,麵色一沉高聲喝道:“你們兩個刺頭還不趕緊過來?”
得此空當,田重祥趕緊將巾帕塞到懷裏,然後假裝觀察敵情,往女牆邊沿處緊走了幾步,趁機用大手飛快地在臉上抹了幾把。
轅軒昭送給他一塊擦汗用的巾帕,本來隻是自然而然的無心之舉,但恰恰因為不是刻意為之,這才讓田重祥倍覺親切,如果轅軒昭純粹是以小恩小惠收買人心,那麽田重祥擦完之後估計會隨手扔了。細節往往決定成敗,就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既成就了伯樂,也成就了千裏馬。
此刻竇藍二人聞聽大帥呼喚,趕緊小跑著過來。
轅軒昭黑虎著臉喝問道:“對於抗令不遵者,軍法如何處置,你們清楚嗎?”
池州後軍統領苗三扈剛剛栽在“抗令不遵”這四個字上,他的大好頭顱就是竇藍二人揮刀砍下來的,他們焉能不清楚?聞聽大帥如此喝問,兩人頭皮發麻,當時就嚇懵了,趕緊低頭拱手,老老實實答道:“回大帥的話,違令者斬。”
轅軒昭繼續喝道:“田將軍是永靖軍現任大統領,你們是他麾下的一員營將,今後該怎麽做,不用本帥再手把手教你們吧?”
他表麵上聲色俱厲,實際上則是在提醒竇藍二人,淮西製置司已經正式任命田重祥為永靖軍主將,他們二人身為部曲,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就對了,既便將來出了什麽問題,自會由發出決策指令的主將一人承擔,與他們並無幹涉,倘若以下犯上抗令不遵,認真計較起來,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竇藍二人聽明白了大帥的意思,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是趕緊雙腳一並,齊聲說道:“謹遵大帥鈞令,一切唯田大統領馬首是瞻!”
轅軒昭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大手一揮道:“這樣就對了嘛,好了,去吧,向田將軍負荊請罪!”
田重祥就站在十步以內的地方,他們三人的每一句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知道大帥這是在給竇藍二人狠敲了警鍾,如此一來,隻要把銘山十虎的這兩個刺頭收拾服帖了,其它幾個營的正將自然不敢隨便呲牙。
竇藍二人規規矩矩的給田重祥道了歉,田重祥情知他們是大帥的心腹愛將,哪裏敢過於托大?是以趕緊拱手以禮相待。轅軒昭見將帥三人已經冰釋前嫌,和睦相處,這才笑著轉身走開。昨晚剛剛燒毀了宋州大糧倉,圍城虜軍隨營攜帶的糧草至少可以支撐一天,最多可以撐過三天,他得趁這個空當時間,四處勘察一下周圍地形,以便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從昨晚入城,一直忙活到第二天五更時分,如今又頂著大太陽巡視了大半天,他又困又累實在熬不住了,回到中軍大營裏,直接趴在亳州城的軍事沙盤上就睡著了。墨元瑛從外麵進來,見他累成這副熊樣子,心疼得眼淚直打轉,急忙招呼幾個當值的墨家武者,將他抬到室內一張涼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席鋪就的簡竹坐塌上安睡,她則直接就近打個地鋪,懷抱著玄鐵重劍小憩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在迷迷糊糊之中,她聽到外麵十分噪雜,於是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衝著外麵懶懶的問了句:“什麽人在外麵吵吵?”
一個當值的墨家武者趕緊跑過來答道:“姑娘,有個帶兵的將軍非要立刻麵見巨子,說是有重大軍情稟告,巨子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了,好不容易睡下去,我們實在不忍心吵醒他。”
墨元瑛一聽“重大軍情”四字,一下子驚醒了,忙道:“哪個帶兵將軍?趕緊讓他進來!”
時間不大,從營外急步走進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將軍,明盔亮甲,頜下一把濃密茂盛的絡腮大胡子,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烏黑發亮。墨元瑛一見此人,立馬失聲喊道:“趙大胡子,怎麽是你?你們不是在城外駐紮嗎?怎麽進的城?”
來人正是江州都統司後軍統領趙大胡子,銘山十虎當仁不讓的老大哥。趙大胡子趕緊拱手一揖道:“墨姑娘,軍情萬分緊急,來不及和你細說了,我得立刻麵見大帥!”
墨元瑛不敢怠慢,讓他在旁邊的一間營舍裏稍候,自己則轉身走到裏麵叫醒軒轅昭。轅軒昭正在夢中與虜軍廝殺,被墨元瑛搖醒之後,迷糊了好一陣子,當聽說趙大胡子來了,他才一激靈打個寒戰,徹底清醒過來。
他急步來到隔壁營舍裏,一問趙大胡子才知道,原來是這麽回事。
夜幕剛剛拉開,趙大胡子就率領他的五千人馬趕往北門,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繞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在距離北門十裏左右的地方落了腳,大軍安營紮寨之後,趙大胡子立即派人到北門附近哨探敵情。
哨探的結束令他大吃一驚,原來北門附近的幾千頂虜軍營地帳篷全都是空的,裏麵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竟然在城門守軍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溜走了,好家夥,一萬多人馬頃刻之間就人間蒸發了。事實上,趙大胡子的後軍如果再早到北門半個時辰,他們恰好能與仆散布仁的元帥行營護軍碰上。
趙大胡子聞訊之後,立即飛馬趕到北門,向北門駐守的友軍發出請求,希望入城麵見大帥稟明詳情,費了好大一番周折,駐守北門的池州前軍才放他進來。
此刻轅軒昭聽完趙大胡子的講述,忙問道:“據你分析推斷,仆散布仁的行營護軍會撤往什麽地方?”
趙大胡子思忖了一下道:“我們發現在正北方向,有很多淩亂的馬蹄印,車轍印,以及散落的甲仗炊具等軍械器物,因此初步判斷,應該是宋州方向。”
轅軒昭隨即哦了一聲道:“莫非仆散布仁早就知道了宋州大糧倉被燒毀之事?白天各門虜軍在忙活著修築工事,原來隻是疑兵之計,今晚分批撤兵才是他們要掩蓋的真實目的。隻是令人費解的是,既然是要往宋州撤軍,應該是其它三門先撤到北門啊,然後合兵一處徐徐向北回撤,為何仆散布仁的行營護軍率先跑了呢?”
事實上,轅軒昭隻猜對了一半,宋州大糧倉被燒,等於切斷了圍城虜軍的後勤補給線,不過,他們隨營攜帶有三天左右的糧草,完全沒必要如此匆忙回撤,這隻是當晚緊急撤軍的一個次要因素而已,真正讓仆散布仁倉惶北顧的,卻是他在天黑之前收到的一份十萬火急的軍情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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