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亳州解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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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虜軍左副元帥仆散布仁的行營護軍一直在北門附近駐紮,當晚卻突然緊急撤回宋州,看似因為後方大糧倉被南軍燒毀,其實真正的原因並非那麽簡單。
昨晚仆散布仁接到最新軍情戰報,淮東製置司郭嵩的十萬大軍兵分兩路,北路已經在趕往徐州的途中,南路很快就會攻到宿州一帶,徐州和宿州分別與宋州和亳州比鄰而居,相隔隻在一兩百裏之遙。
如今亳州城內有池州都統司的兩萬守軍,城外十裏有江州都統司的四路援軍,圍城戰略已經名存實亡,早晚都得放棄,更何況後勤補給線已經被南軍一把火給燒沒了,自家五萬人馬的吃喝在三天之後都成了問題,再撅著屁股圍困亳州城,那不是腦子有病嗎?
事實上,對於仆散布仁來說,當下最要命的不是亳州,而是宋州,此地一旦失守,等於汴京的東部門戶豁然洞開,當朝皇帝就在汴京城內坐鎮督師,他身為京畿衛戍區數路大軍的兵馬副元帥,能不緊張嗎?是以為了不引起南軍的注意,不敢大張旗鼓的收攏其它圍城部隊,自己親率行營護軍連夜遁回宋州斥重兵布防。
這樣一來,留在亳州城外的四萬虜軍就成了淮西製置司的盤中餐了。
事不宜遲,戰機稍縱即逝,一旦各門虜軍匯聚到一起擰成一股繩,再想吃掉他們就難上加難了,轅軒昭當即立斷,接連發布數道緊急命令,首先命令趙大胡子率領麾下的江州後軍圍堵西門虜軍,然後命令駐守北門的池州前軍立即出城,迅速圍堵東門虜軍,最後命令池州都統司其它三軍即刻從各門出城正麵攻殺。
就在他發號施令之時,南門外的虜軍已經開始向西門方向緩緩移動,由此可見,他們早就做好了撤退的準備。此時五更天已過,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各座城門一開,披堅執銳的池州都統司將士便如潮水一般衝了出去,一時之間火光衝天,戰鼓隆隆,喊殺之聲響徹亳州上空。
一柱香之後,南門虜軍很快便和西門虜軍交匯在一起,從南門出城的池州後軍見此情景,隨即從他們背後包抄過來,趙大胡子的江州後軍在北麵堵住了虜軍向北的退路,池州左軍從西門出城正麵展開攻擊,幾支大軍在方圓兩三裏的地界上狹路相逢,顯而易見,這裏即將上演一場殊死肉搏大血拚。
永靖軍剩餘七營作為全軍預備隊,留在城中蓄勢待發,他們分別在西門和東門城樓上安置數十麵牛皮大鼓,大統領田重祥一聲令下,幾十名軍鼓手紛紛抄起棒槌,甩開膀子用力擊打牛皮大鼓,方圓數十裏瞬間響起振聾發聵的悶雷吼聲。
江州都統司的前左右三支大軍,此刻尚在十裏開外的野地紮營,聽到聲震天地的進擊鼓聲之後,知道圍殲虜軍的大戰已經提前打響了,於是急忙從東西南三個方向朝亳州奔襲而來。
率先到達亳州城下的是戴蠻子的右軍,他們來到南門附近一看,虜軍營帳裏空無一人,仔細一聽,東麵火光衝天,喊殺聲一片,看來兩軍已經結結實實的幹上了,戴蠻子當即立斷,率領五千將士直奔東門而去。
一柱香之後,薛侉子的左軍和孫胖子的前軍也相繼趕到,他們分別抵達西門和東門。
這樣一來,東西二門外的虜軍正好被淮西製置司的八支大軍四麵圍困,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在西門的兩支虜軍加起來差不多有三萬,而南軍雖然有四支大軍卻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有兩萬人馬,東門虜軍雖然隻有一萬左右,但是圍攻它的南軍卻至少有兩萬,由此可見,西門相對來說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了。
有鑒於此,轅軒昭親臨西門城頭觀敵瞭陣,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泛亮,交戰各軍之中又有無數火把照耀,是以站在城樓上登高遠眺,下麵的大戰場景看得一清二楚。
五萬多人混戰在一起,你一刀我一槍,你一箭我一弩,殺得血肉模糊,屍橫遍地,場麵混亂得簡直就像一鍋粥,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時候說別的都沒什麽卵用,就看誰力大槍沉夠狠夠猛了。
昨晚虜軍得知後勤糧草被毀之後,早已經人心惶惶,軍心渙散,如今又被四麵大軍圍困在當中,雖然他們在兵力上占有絕對優勢,但是卻喪失了主動進攻的鬥誌,隻想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於是便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衝亂撞,相比之下,各路南軍都是有備而來,愈戰愈勇,是以此消彼長,雙方剛剛激戰不到半個時辰,虜軍已經至少死傷了五分之一左右。
此時南軍的士氣異常旺盛,個個爭先恐後往前衝,四麵包圍圈越縮越小,不到三萬虜軍已經像肉夾饃一樣被緊緊地擠在人牆中間。
眾所周知,虜軍是茹毛飲血的遊牧民族,向來擅長橫衝直撞的野戰,而南軍擅長短兵相接的近戰,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如今的形勢正好對南軍有利,虜軍處於絕對劣勢,加之主帥已經率先逃遁,軍心渙散,人人無心戀戰,是以損兵折將非常嚴重。
相比較之下,南軍就顯得從容不迫,各軍的督戰隊員扛著大刀吹著口哨,溜溜達達在最後邊督戰,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顯得督戰隊好像多此一舉,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根本沒有人往後退,大家都在爭著搶著向前衝殺,有幾個督戰隊員實在眼饞得很,抽冷子上前砍了虜兵幾刀,不料被他們的督戰官看見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怒罵。
按照戰時激賞規定,一個虜軍大頭兵的腦袋值一兩銀子,伍夫長值二兩銀子,如果運氣好一點,能一刀砍掉蒲輦孛堇伍十夫長的腦袋,論功行賞的時候就可以弄個押官幹幹,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目前形勢一片大好,簡直就像砍瓜切菜一樣容易,這些當兵的當然願意奮不顧身往前衝了。
轅軒昭叉著腰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看到眼前的戰況異常驕人,心情格外舒暢,這次亳州解圍之戰運籌帷幄了那麽久,終於看到令人欣喜的成效了,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全軍將士就能以勝利者的姿態,跂高氣昂的打掃戰場了。
他想到這裏,一邊目不轉眼睛的向下俯視,一邊嘴裏卻不由自主的輕哼起小調:我站在城樓觀風景,耳聽得城外亂哄哄……。
剛哼了兩句,突然被身邊的墨元瑛脆聲打斷道:“師兄,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有心情哼小曲兒?”
轅軒昭回頭一笑道:“蘭香,這你就不懂了,我平時沒什麽特別的有,那就是喜歡看痛打落水狗,你看看現如今這個態勢,城下的虜兵像不像急著往岸上爬的落水狗?哈哈哈!”
墨元瑛難得見他這樣肆無忌憚的開玩笑,不好意思再潑冷水,於是便嫣然一笑道:“幸虧虜軍大帥跑得快,否則連他一塊給收拾了,師兄你可就撿了大便宜!”
此言一出,轅軒昭突然莫名其妙心裏一咯噔,對了,仆散布仁跑這麽快,難道真是貪生怕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嗎?既然他早就想到會被淮西製置司的大軍裏應外合反包圍,為何不連夜緊急收攏部隊,而是采取分批撤離的方式?這裏麵不會有詐吧?
這個時候天光早已大亮,站在八丈多高的城樓上,一眼能看到數十裏外的地方,就在這時,隻見西北方向塵土飛揚,濃煙滾滾遮天蔽日,遠遠望去,簡直就像是一場席卷而來的沙塵暴。
轅軒昭見此情景,臉色突然變得很難堪,隻聽他嘴裏喃喃說道:“騎兵!虜軍的騎兵到了。”
墨元瑛聽他聲音有點異樣,忙偏過頭問道:“師兄,你說什麽?什麽騎兵?”
轅軒昭瞪大眼睛凝視著西北方向,片刻之後自言自語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號稱鐵甲雄師的永安騎軍,咦,他們不是駐紮在汴京郊外嗎,怎麽會長途奔襲到亳州?”
事實上這一點都不奇怪,他隻需稍微推算一下就知道了,汴京距離亳州隻有兩三百裏路,與陳州相比差逑不多,此前永安騎軍直接星夜馳援陳州,如今為何不能馳援亳州?再說了,對於北虜騎師來說,幾百裏路程就相當於吃飽喝足之後溜溜馬,隻要虜軍左副元帥仆散布仁一聲招呼,他們自然會顛顛的跑過來接應。
就在軒轅昭和墨元瑛說話的當口,城下鏖戰的雙方悄然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還剩不到兩萬的被圍虜軍好像睡獅猛醒一般,他們不再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向四外逃竄,而是主動朝著南軍人多的地方瘋狂衝殺,毋庸置疑,他們這是知道號稱鐵甲雄師的援軍就要到了,本來頻臨絕望的士氣一下子膨脹了起來。
要知道,在普通虜軍眼裏,永安騎軍的騎兵就是戰神的代名詞。事實上,它的確是金源帝國最強大最凶悍的野戰遊騎,全軍一萬多人,清一色的全是騎兵,除了輕騎拐子馬,就是重騎鐵浮屠,無論是哪一個提溜出來,都夠南軍喝一壺的,他們縱馬馳騁前來支援,這些像落水狗一樣的虜兵立馬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
南軍登時被突如其來的困獸猶鬥給打懵了,他們開始像潮水一般向後退去。各軍陣後的督戰隊員見此情景,知道他們的使命到了,趕緊圍成人牆堵住潰散的士兵,有的督戰隊員見潰兵攔都攔不住,根本不聽招呼,丟盔卸甲瘋狂逃竄,於是果斷揮起大刀追著屁股砍翻了幾個。
潰兵們一看督戰隊兄弟瞪起眼睛六親不認,好吧,反正前進後退都是死,不如砍幾個虜兵當墊背的,這樣還能落個為國捐軀的美名,是以硬著頭皮重新折了回去,繼續向前衝殺,不過效果明顯不太好,很快就被憋了一肚氣的虜軍給壓了回來,這樣一來,雙方形成了你退我進難分難解的拉鋸戰。
轅軒昭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望見遠處的滾滾煙塵越來越近,估計最多半個時辰,永安騎軍就會到了,當即大喝一聲:“田統領何在?”
田重祥就在前麵十步以內的女頭牆邊上觀敵瞭陣,聽到大帥在身後急聲招呼,趕緊快步跑過來道:“末將在!”
轅軒昭大手一揮道:“速領永靖軍七營人馬緊急出戰!”
田重祥聽罷,隨即愣怔了一下,永靖軍作為此戰唯一的預備隊,隻有在最後緊要關頭出戰臨敵,才能發揮出奇兵之效,這是兵法常例,如今虜軍雖然稍占上風,但是遠遠沒到需要投入預備隊的時候,大帥如此沉不住氣,這究竟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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