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事不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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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三天前,歸正軍巡防營正將焦炳忠安插在各處的眼線向他稟報,副統領何盛奎深更半夜出了東門,天亮前偷偷摸摸回來之後,隨即召集數名心腹親信,在城中私邸裏晝夜密謀,行跡非常可疑。

    焦炳忠按照軒轅昭臨行前的囑咐,立即向唐崇璟做了匯報,唐崇璟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以為是捕風捉影之舉,後來聽說監督何盛奎是大帥的意思,思忖良久,第二天才向歸正軍大統領陸廷弼做了通報,陸廷弼滿口答應親自調查此事,正好那幾日是總領所發糧的最後期限,唐崇璟擔心路途遙遠耽誤了大事,於是親自押解著幾百輛糧草匆匆上路了。

    送走唐崇璟之後的當天,陸廷弼立即命人把焦炳忠傳來。

    焦炳忠剛一邁進統軍府,就發現裏麵的氣氛很不對勁,府裏的親隨扈從一個個手按腰刀,衝著他吹胡子瞪眼睛,大統領陸廷弼本人更是眉頭緊蹙,臉色鐵青,一副肅殺之氣。

    焦炳忠見此情景,禁不住腿肚子直打哆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不可饒恕之罪,他緊走幾步來到陸廷弼麵前單膝跪地稟道:“末將焦炳忠參見大統領。”

    陸廷弼負手而立,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厲聲喝問道:“焦炳忠,你還認我陸某人是大統領啊?”

    聞聽此言,焦炳忠渾身一顫,另一條腿的膝蓋一軟也跪下了,他瞬間明白大統領為什麽發火了,於是趕緊解釋道:“大統領容稟!監視何盛奎,不,何副統領,這是大帥親自安排的,末將隻是依令而行。”

    陸廷弼哦了一聲,隨即接著問道:“這麽說你也在監視陸某人了?”

    焦炳忠急忙以頭撞地道:“末將不敢。”

    陸廷弼冷哼一聲道:“亮你也不敢!”

    事實上,大帥對何盛奎不放心,陸廷弼早就清楚,因此大帥私下裏安排人監視何盛奎,他一點都不奇怪,他隻是感到心裏不太舒坦而已。

    按理說就算大帥把這個差事交給焦炳忠去辦,焦炳忠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新晉將佐,大帥不在的情況,焦炳忠發現何盛奎有反常情況,至少應該第一時間向他這個大統領匯報,而不是淮西總領官唐崇璟。

    眾所周知,陸廷弼愛兵如子,換句話說比較護犢子,正因為如此,他對自己部曲的期望也很高,正所謂愛之深則恨之切,焦炳忠越過他直接向唐崇璟匯報密事,由此可以看出其中的親疏遠近,這才是讓他大光其光的真正原因。

    將帥二人正在嘔氣之時,一名親兵噔噔噔跑來稟報,說是公子回來了。

    此時正值盛夏之際,外麵強光照射,烈日炎炎,一輛單轅馬車在一隊士卒的護衛下,正緩緩向統軍府駛來。

    陸廷弼聞聽兒子陸斌龍回來了,不禁心中一凜,前線戰事正在吃緊,他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麽?於是趕緊跳著腳跑過來迎接,他一眼就看到兒子光著膀子躺在車廂裏,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胸部的鮮血不斷滲出白布繃帶,周圍的蒼蠅四處亂飛。

    陸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廷弼登時一陣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幸虧身旁的焦炳忠用力將他托住。陸家三代單傳,陸斌龍如果有什麽意外,看那樣子,陸廷弼恐怕難以獨活。

    眾人七手八腳將昏迷不醒的陸斌龍抬到統軍府的一間涼屋裏,護送陸斌龍回來的步卒什長對陸廷弼說,臨行之前嶽都統特意叮囑他們,送到潁州之後,立即請大帥的幕僚程仲甫給公子救治,他是專治傷病的名醫聖手。

    大帥在潁州的臨時府邸就是潁州官衙,距離統軍府不過幾個街區而已,不過陸廷弼與程仲甫素未謀麵,他在中堂之上來回踱著步子,尋思著如何去請這位帥府幕僚。

    焦炳忠見此情景,知道將功補過的時候到了,於是急忙自告奮勇,說是願意替大統領去辦這趟差事。此前他經常在大帥府邸走動,與大帥身邊的人比較熟識,隻要說明實際情況,程仲甫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沒想到不說還好,一說正好又撞到陸廷弼的肺管子上。焦炳忠這廝太可惡了,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顯擺他與大帥之間的交情。

    陸廷弼氣不打一處來,突然厲聲喝道:“來人啊!”

    幾個親兵護衛如狼似虎一般跑了過來,陸廷弼用手一指焦炳忠道:“巡防營正將焦炳忠捕風捉影,搬弄是非,速速給我押下去!暫關禁閉三日,待本帥查明實情之後,再行處置!”

    焦炳忠聞聽此言,大驚失色,沒想到陸廷弼到現在還認為是他在從中作梗,故意陷害何盛奎,這件事關係重大,必須得當麵說清楚,於是大聲疾呼道:“大統領!據末將掌握的情況,何副統領,不!何盛奎絕對有不軌之心,萬望大統領明鑒啊!”

    他的嗓門本來就大,此刻又用盡了全力,扯著脖子大呼小叫,搞得整個統軍府恐怕都能聽得見。

    陸廷弼從一開始就有點擔心,如果讓何盛奎知道大帥在暗中監視他,既使沒有反叛之心也會被逼上梁山,這個時候焦炳忠火上澆油,惟恐天下不亂,是以他連想都不想,咣當一腳將焦炳忠踢翻在地,怒聲道:“快!快將這廝的嘴巴堵上,別讓他再瞎胡咧咧!”

    其中一個正按住焦炳忠的親隨急中生智,伸手抓過幾案上的一塊抹桌布,強行塞進焦炳忠的嘴裏,焦炳忠頓感一陣頭暈惡心,掙紮了兩下,隻得就此屈服,幾個親隨將他五花大綁,然後推出去關押到隔壁不遠處的軍法執行所。

    陸廷弼坐在屋裏生著悶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猛然想起請程仲甫給兒子診治一事,正準備親自過府去請,不料就在這時,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人。

    這人頭上紮著一方灰色儒巾,身上穿著一件純白涼衫,腰裏挎著一個十分精致的楠木匣盒,他一見怒氣衝衝的陸廷弼便拱手一揖道:“在下程仲甫拜見陸統領。”

    陸廷弼正瞪著眼睛生悶氣,他一時都忘了給兒子請郎中之事,忽然聽到來人自報家門,不禁一怔,半晌才張口結舌道:“你,你就是大帥幕僚程仲甫程先生?”

    程仲甫微微一笑道:“鄙人正是程仲甫,聽說陸公子剛從前線負傷歸來,能否讓在下診上一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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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廷弼驚訝道:“程先生是怎麽知道小兒受傷之事的?”

    程仲甫什麽話也沒說,側身一指與他同來的一名年輕軍士,陸廷弼仔細一看,正是那名護送兒子回來的步卒什長。

    這名什長真是恪守軍令的典範和楷模,嶽鍾麟讓他安全護送陸斌龍回城之後,立即找程仲甫進行救治,適才他見陸廷弼隻顧處置焦炳忠之事,於是便悄悄退了出去,徑直跑到帥府把程仲甫請來了。

    陸廷弼心中一動,都說軒轅昭治軍有方,由此可見一斑,於是衝著那名什長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步卒什長拱手一揖道:“標下粟忠俞。”

    陸廷弼點了點頭道:“粟忠俞,你和你的十名弟兄就留在歸正軍吧,本統領任命你為一甲之長,如何?”

    粟忠俞十分冷靜地回道:“嶽都統隻命標下護送陸將軍,並無調職之令,請恕標下不能遵命。”

    陸廷弼聽完就是一愣,從什長到甲正,好歹算是高升了一級,沒想到這個大頭軍卒還不為所動,正在尷尬之際,程仲甫忽然笑著打個圓場道:“大統領莫怪,他們是永靖軍裏出來的士卒,一直在嶽都統麾下聽令,就讓他們暫且留在帥府吧。”

    原來是永靖軍的人,那這牆角誰能挖得動?陸廷弼隻得搖搖頭作罷,於是趕緊請程仲甫到涼屋實施救治,兩人一邊往前走一邊敘話,說著說著,程仲甫忽然問道:“陸統領,適才程某過來之時,看到焦炳忠焦將軍被府上親兵押往軍法執行所,不知他身犯何罪啊?”

    陸廷弼一臉嚴肅道:“不瞞程先生說,焦炳忠受大帥之命秘密監視何盛奎,說他意欲圖謀不軌。何盛奎原是德順軍巡察使,曾率三千人馬主動投誠,這三千人馬雖然不全是他的嫡係,但至少有兩營死忠之士,一旦讓他察覺到大帥在暗中監視他,恐怕會後患無窮,是以陸某隻能暫時將散布謠言的焦炳忠扣押起來,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他。”

    程仲甫點了點頭道:“陸統領深謀遠慮,著實令人佩服,不過在下還是想提醒一下陸統領,不管何盛奎是人是鬼,當此非常時期,都應當未雨綢繆,以防萬一啊,畢竟事關潁州城的安危。”

    陸廷弼聽他說得誠懇,皺著眉頭道:“先生所言極是,此事關係重大,陸某不能光聽焦炳忠的一麵之辭,必得經過詳加調查才能有所行動,如若貿然下手辦成冤案,那就得不償失了。”

    程仲甫見他依舊不相信何盛奎有叛逆之心,不禁暗自歎了口氣,於是不再發一言,徑直快步往涼屋走去。

    此時陸斌龍正仰麵朝天躺在一張竹塌上,身旁有兩名士卒在不停地搖著大蒲扇,天氣實在太熱了,既便是身處冒著冰氣的涼屋,還是熱得人心煩意躁。

    程仲甫放下藥匣子,伸手揭開陸斌龍的繃帶,隻見幾處箭傷已經潰爛流膿,周圍腫得像發麵糕,隱隱有一股惡臭之味直入鼻腔,程仲甫不禁皺起了眉頭,見此情景,陸廷弼忽然心中一凜,急忙顫聲問道:“程先生,犬子,犬子還有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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