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昭本來準備趁著天黑去會一會洪智疇，結果卻被營門守衛給攔下了，強行闖出去自然是不行的，營房裏到處可見閑得蛋疼的兵士，當然也不能逾牆而走，隻得折回來找汪征霖想辦法。

    城巡營的營地所處的位置正好在北麵象山的腳下，依山傍水而建，占地足有數十畝之多，除了一排排土牆泥瓦的兵舍之外，居中還有一個半個擊鞠場大小的四方庭院，這就是營指揮所了，四周全部用籬笆木樁鐵絲網高高圍起，裏麵除了會客廳、議事廳、軍械室、甲衣間等功能屋舍之外，還有數十間闊綽舒適的大套房，顯然是專門為營裏的統兵將官或者武衛軍上差預備的休憩之所。

    軒轅昭徑直來到汪征霖臨時寓居的屋舍裏，見他正一個人坐在燈下呆，不禁笑道：“汪戎帥，今日是端午節，外麵聒噪得很，不想出去瞅瞅熱鬧？”

    汪征霖抬眼一看是他，忙站起身道：“唉，都到這個時候了，大帥還怎麽還有心思說玩笑話？”

    軒轅昭在門口四處哨探了一下，這才走進屋裏悄聲說道：“不是笑話。我要出去會一個人，可惜隻是個親兵小卒，人家不讓出去，隻好來勞動你的大駕了。”

    汪征霖詫異道：“剛剛安歇下來，況且深更半夜的，你要去會什麽人？”

    軒轅昭壓低聲音道：“蜀國大司馬洪智疇。”

    自從吳世雄自立為蜀王之後，原川陝宣撫副使洪智疇接受了偽職，就任手握重權的蜀國大司馬。汪征霖聽罷之後，立即張大了嘴巴，他完全沒想到軒轅昭竟然與洪智疇暗中還有瓜葛。

    軒轅昭見他滿臉疑惑驚訝之色，這才將韓貴胄的親筆信拿出來給他看。

    其實如果不是出不去，軒轅昭原本不會告訴汪征霖有關洪智疇之事，畢竟汪征霖是老吳家的心腹幹將，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他臨陣倒戈就麻煩了。如今對方戒備森嚴，箭在弦上不得不，拖延的時間越長，局勢越難掌控，不如快刀斬亂麻，隻是秘密說出來之後，便不能讓汪征霖離開自己的視線了。

    沒想到汪征霖了解詳情之後，臉上全是驚喜之色，他一把捉住軒轅昭的手，聲音顫顫道：“大帥，你怎麽不早說！城中上萬武衛軍掌握在大總管雷伯虎手裏，現如今有他姐夫洪智疇暗為內應，何愁大事不成？”

    軒轅昭見他情緒十分激動，看上去不像是假裝出來的，這才稍稍放心一些，於是笑著說道：“暫時還隻是一廂情願罷了。從目前的情況看，洪智疇必定深得吳世雄的信賴，否則不可能將城防重事交到他手上，倘若洪智疇確係死心塌地跟著吳世雄謀反，那咱們豈不是自尋死路？這件事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以不便過早的泄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其實軒轅昭早就想好了，既便到時候見到洪智疇，人家不願暗為內應，或者幹脆當場翻臉?蛉耍??蟛渙艘蛔吡酥膊恢?浪?烤故撬??雍味?矗?勻徊換崆a?酵粽髁厴砩希?撕蟠蠹以倭硐虢嗽糝?咭簿褪橇耍?緗窀嫠吡送粽髁兀?扔謔前閹??鋁慫??/p>

    果不其然，汪征霖聽完之後，興奮的連連點頭道：“既是這樣，事不宜遲，我陪你一起去見洪智疇！”說著拉起軒轅昭就往屋外走，他倆剛走了幾步還沒出屋，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似乎有人正往這裏趕來，兩人隨即停住腳步，汪征霖負手而，擺出一副將帥的姿態，而軒轅昭則叉手站在他身邊，臨時充當起貼身親信扈從。

    片刻之後，門簾一挑，進來兩個頭戴輕盔身披皮甲的年輕將軍，其中一人長著滿臉的疙瘩暗瘡，兩隻小眼睛閃著賊光，此人正是迎接他們進來的那名矮胖軍將，另外一人與之正好相反，不僅身材挺拔，腰背硬實，而且麵容俊朗，劍眉虎目，絕對是一表人才，僅從舉止相貌上看，應該是個有正氣的漢子。

    此人一見汪征霖，二話不說，趕緊撩起戰裙，單膝跪地俯自報家門道：“武衛軍城巡營指揮使易浩厲，叩拜戎帥！”

    軒轅昭拿眼角瞄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動，此人一見麵就行以庭參大禮，莫非與汪征霖素有舊交？

    汪征霖先是愣怔了一下，隨即雙手將其攙扶起來，又驚又喜道：“易浩厲，你怎麽調到城巡營來了？不是在家守孝嗎？孝期滿了？”

    易浩厲原是川陝宣撫司親兵營的副將，他的頂頭上司正是親兵營正將袁崇梁，當時汪征霖既是宣撫司的參議官，又兼著興州都統司中軍統製之職，是以親兵營正在其麾下，易浩厲見到老帥如何不拜？

    易浩厲站起身答了一個是字之後，忽然扭頭朝那名矮胖軍將說道：“丘將軍，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名矮胖軍將趕緊低頭拱手應了個諾字，轉身退了出去。

    他一走，汪征霖便問道：“這個人是誰？我怎麽從來都沒見？”

    易浩厲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軒轅昭，見他一身長行軍卒打扮，想必是汪征霖的親信扈從，並非外人，這才悄聲說道：“戎帥有所不知，他叫丘誌赫，武衛軍大總管雷伯虎的一個遠房親戚，原來在馬廄裏做弼馬溫，您走了之後就被插到城巡營做了副指揮使。”

    汪征霖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你是怎麽到城巡營來的？”

    他一邊問話，一邊徑直走到靠近兩扇軒窗的一張茶幾桌案旁邊坐下。

    易浩厲跟著走了過去，順勢坐到汪征霖的對麵，這才回話道：“武衛軍大總管雷伯虎是末將的同窗舊友，末將守孝期滿之後，川陝宣撫司的親兵營已經裁撤了，他就把末將調到了城巡營。”

    軒轅昭見他們二人就這樣幹坐著說話有點尷尬，自己傻傻的站在旁邊什麽也不做更不像話，於是忽然心中一動，便想著給他們二人沏茶倒水，不料一時沒留意竟把一隻茶盞碰掉地上，結果哢嚓一聲摔個粉碎。易浩厲隨即抬眼瞅了他一下，心說這個大頭軍卒看起來長得蠻精神的，手腳如此毛糙，怎麽在戎帥跟前當差的？

    汪征霖的表情顯得甚是誇張，他微微趔趄著身子，滿臉全是誠惶誠惶之色。朝廷欽命的平西招討使親自給他一個叛軍之將沏茶，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把他的老臉給臊的沒皮？

    他趕緊掩著鼻子幹咳了兩下，隨即輕聲說道：“我和易將軍說說話就好，你不用張羅著沏茶倒水了。”

    軒轅昭聽了這話，知道他心裏過意不去，隻得答應一聲悄然退到一邊。

    汪征霖歎了口氣道：“唉，你和袁崇梁都是良家子出身，跟著我幹了那麽久，本來是將你二人一起帶到金州獨擋一麵的，可惜事不湊巧，你家中正好有親人故去。”

    軒轅昭不禁心中一動，原來易浩厲也是良家子出身，既是如此，何不將此人拉攏過來？

    易浩厲急忙欠了一下身子，拱手說道：“承蒙戎帥如此厚愛，浩厲雖肝腦塗地不能報之萬一，今後但有差遣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汪征霖正待客氣一番，不料就在這時，軒轅昭突然上前一步，拍著易浩厲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好，好啊！汪戎帥如能得你相助，正所謂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

    此言一出，汪征霖和易浩厲全都愣住了。汪征霖是猜不透軒轅昭的意思而傻，易浩厲則是被這個大頭軍卒口氣和舉止給震住了，好半天沒醒過神來，心想就算他是戎帥的親信扈從，也不至於如此放肆吧？

    軒轅昭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他們二人中間，然後笑著直截了當的問道：“易將軍，你一定很好奇我的身份，不錯，我的真實身份並不是戎帥的親兵，等回答完我的問題，自然會告訴你。現在聽好了，我的問題是，既然你是本地良家子出身，對於吳世雄自立蜀王之事，本地良家子有何看法？”

    易浩厲聽他的語氣似乎來曆非同小可，是以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他瞪著一對大眼睛看看軒轅昭，又看看汪征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汪征霖見此情景，這才知道軒轅昭大概的意思，無非是想策反易浩厲而已，於是便接住話茬道：“易將軍，本地良家子有什麽看法，你隻管說就行了，不必有所隱瞞，咱們相交這麽多年，還擔心我會害你不成？”

    易浩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說道：“眾所周知，戎帥與吳家關係匪淺，既是要末將直言相告，那就先請恕個罪吧，否則斷不敢言！”

    汪征霖臉上的皺紋一緊，正言正色道：“易將軍，我和吳家的確交情深厚，可是在大事大非麵前，我汪征霖卻一點都不糊塗，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難道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

    易浩厲急忙拱手說道：“如果不是敬仰戎帥的為人，末將就是打死也不會說的。自從吳世雄稱王之後，大家聚在一起都說，吳家父一輩子一輩，幾代人世受國恩，非但不知報效朝廷，卻認賊作父，受虜人冊封自立，這與禽獸有何分別？”

    他剛說到這裏，忽見兩扇軒窗外麵有個黑影晃動了一下。軒轅昭素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當即暗叫一聲不好，外麵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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