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龍潭伏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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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經是二更時分,蒼穹之頂,皓月當空,銀白色的月光籠照著這座燈火璀璨的西陲重鎮,城中各處幾乎如同白晝一般亮堂。
喧囂了一整天的鬧市行肆漸漸趨於平靜,街麵上更是人跡寥寥,就連波光瀲灩的河麵上,遊船和畫舫也悄悄停止了琴瑟之音。
城門郎洪季彪輕車熟路的領著汪征霖一行徑直沿著八渡河向西走去,在他們身後亦步亦趨充當隨從護衛的正是軒轅昭、範昌堅和墨家八雄。
本來墨元瑛想跟著他們一起去洪府,軒轅昭一是擔心洪智疇不配合,說不定早就安排好了一隻大口袋在等著他們,二是既然墨家八雄都跟著去了,墨元瑛再一走,如果真出了什麽事情,易浩厲可是指揮不動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墨家子弟,是以隻能把她留下來安心聽信兒。
興州城本來就不太大,滿城繞一圈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他們沿著八渡河北岸向西走了僅僅三四個街巷,然後就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府邸大門口停了下來,五間門房的廊簷下一溜邊排著十六隻大紅燈籠,照得“大司馬府”四個鎏金大字異常輝煌。
兩尊呲牙咧嘴的石獅子旁邊,分別侍立著數名披堅執銳的鐵甲軍卒,為一個軍頭模樣之人,一見洪季彪領著一群人步行而來,趕緊吩咐打開大門右側的一間旁門,以便讓來人直接通行。
在洪季彪的引領下,汪征霖撩起戰裙緩緩拾階而上,軒轅昭等人則緊隨其後,他們來到府門前的平台之上,正準備尾隨汪征霖從旁門入內,不料那名軍頭將手中長劍往前一伸,立馬將他們攔下了。
汪征霖見此情景,急忙回頭低聲喝道:“他們都是老夫寸步不離的親信扈從,被你們攔在府外算怎麽回事兒?”
沒有軒轅昭的人在他身邊加持,說實在話,汪征霖真有點心裏不踏實,是以見他們被府兵攔住,一下子就急眼了。
洪季彪麵色一寒,趕緊拱手說道:“戎帥息怒,大司馬府女眷甚多,來往不便,向來不允許閑雜人等入內,還請戎帥多多見諒才是。”
汪征霖鼻子裏輕哼一聲,這個洪智疇,以前做川陝宣撫副使的時候也沒這麽多臭毛病啊,看來都是大司馬這個官爵給鬧的,越端起架子擺起譜來了,他正想摔袖而去,嚇唬一下這些不開眼的看門狗,不料就在這時,軒轅昭上前一步衝洪季彪拱手說道:“雷將軍有所不知,戎帥最近傷勢未愈,體虛得很,身邊沒人跟著怎麽能行?不如這樣吧,讓他們幾個在外麵候著,隻留在下一人相跟著,如何?”
洪季彪偏頭瞄了他一眼,見他五官清秀,舉止得體,如果不是頭戴輕質盔帽身披牛皮布甲,竟像是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於是勉強點了點頭道:“好吧,進去之後不可亂走亂動。”
軒轅昭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大司馬府上,誰敢造次?”他說著有意識的瞄了一眼身後的範昌堅和墨元傑等人,眾人不用多問,自然明白大帥是在告誡他們切勿輕舉妄動。
他正要跟著進去,不料卻被洪季彪一把給拉住了,軒轅昭一愣道:“又怎麽了?”
洪季彪冷冷道:“既是進去服伺汪戎帥,隨身攜帶著兵刃做什麽?留在外麵吧!”
軒轅昭這才想起來,原來腰裏還懸著那柄名喚獵獸的寶劍呢,既然人家不讓帶進去,那就不帶吧,於是隨手遞給了旁邊的墨元傑。
汪征霖鼻子裏輕哼一聲,隨即一撩戰袍,抬腿跨過了旁門的門檻。別人在外麵候著就候著吧,隻要這位軒轅大帥寸步不離在身旁就有了主心骨了。
洪季彪領著他倆穿堂過戶,從大門、儀門、前廳,一直走到中院的正堂,早有仆人告訴了洪智疇,此刻他正站在客廳門口佇立等候,一見汪征霖走了過來,率先熱忱的寒喧道:“征霖兄大駕光臨寒舍,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啊!”
軒轅昭一見之下,不禁微微一愣。
洪智疇身高七尺有餘,年紀可能在五十歲開外,估計比汪征霖至少要小上五六歲的樣子,一張白??的大臉盤子,兩側的顴骨高聳,頜下留著一把濃密的長髯,在廊前燭光的照耀下顯得神采奕奕,他頭上戴著一頂高高的東坡巾,身上穿著錦織的大袖寬袍,手裏拿著一把長柄折扇,冷不丁一看,疑似一位峨冠大儒。
汪征霖抱拳一拱夾槍帶棒的暗諷道:“豈敢!我汪征霖何德何能,敢勞你大司馬親自遠迎?”
他們此前都在川陝宣撫司裏任職,那時候汪征霖既是宣撫司的參議官,又兼著興州中軍統製,雖然沒有宣撫副司洪智疇的官位高,但卻是手握重兵的實權派,甚得老吳家深倚重賴,可惜後來外調金州,遠離了權力中心,風水輪流轉,如今到了洪家,洪智疇搖身一變成了蜀國屈一指的重臣。
聽了汪征霖明顯有點諷刺的言辭,洪智疇卻渾不在意,仍然笑嗬嗬的上去親熱的挽起汪征霖的胳膊,一邊往裏迎進去,一邊說道:“征霖兄,著實是怠慢你了!可巧今日是中秋佳節,蜀王在宮中賜宴,我聽說你回來了,猜想金州必是出了刻不容緩的大事,這才深更半夜把你請來,征霖兄不會怪罪我唐突吧?”
汪征霖嗯了一聲才道:“確是有大事,不然何苦星夜兼程跑回來?”
兩人說著已經相攜著緩緩步入廳堂之內,軒轅昭正準備跟著進去,洪季彪一把將他拉住道:“裏麵是大雅之堂,連我都不能隨便出入,你就在這兒候著吧!”
軒轅昭伸頭朝裏麵探望了一下,隻見廳堂裏燭火通明,香煙繚繞,丫鬟婆子等侍應之人,如走馬燈一樣在室內來回穿梭,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他頓覺口中生津,肚子裏呱呱直叫,這才想起來直到現在還沒吃哺食呢。
洪季彪見他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的意思了,這才自顧自的走到旁邊的廊屋裏坐著喝茶去了。
軒轅昭軟軟的倚靠在廊前的一根金柱上,望著又大又圓又亮的月亮呆,心中暗想,這個時候要是能吃個中秋月餅墊巴墊巴也行啊,就在他想入非非之際,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甜美的嗓音說道:“這位軍爺,老爺說了,請你到裏麵吃酒。”
軒轅昭以為餓昏了頭產生了幻覺,依舊癡癡的望著月亮傻,忽聽耳畔傳來噗呲一聲笑,他這才意識到身旁有人,扭頭一看,原來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小侍女,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就在一霎那之間,他恍惚以為是蘇婉兒。
那名小侍女掩唇一笑道:“快點吧軍爺,你們家大帥專等你入席呢。”軒轅昭聽了這話,這才如夢方醒,估計是汪征霖不忍心讓他在外麵眼饞,是以隨便找了個借口讓他入內一起吃喝。
軒轅昭跟著小侍女不怯不懼的走進廳堂之內,隻見當廳擺著偌大一桌好酒好菜,隻有汪征霖和洪智疇二人享用,著實有點浪費了,是以他朝二人拱手說了聲恭敬不如從命,接著把頭上的盔帽摘下來放到地上,然後坐到角落裏甩開腮幫子狠造起來。
洪智疇是行伍出身,本來就不甚講究什麽繁文縟節,加之汪征霖對這個年輕親隨厚愛有加,說不定是他的家族子弟也未可知,是以樂得看著他胡吃海喝,隻不過站在一旁服伺的小侍女,見他如風卷殘雲一般狼吞虎咽,好像餓死鬼托生的,實是覺得好笑,一直紅袖掩唇忍俊不禁。
軒轅昭自斟自飲,吃喝得不亦樂乎,而洪智疇和汪征霖則邊吃邊聊,主要以聊敘為主,隻聽洪智疇說道:“征霖兄,你這是專程從金州趕回來,究竟所為何事啊?”
汪征霖見他開始聊起敏感的話題了,於是故意扭頭掃視了一下身邊的侍應下人,洪智疇哦了一聲,意識到事涉機密,於是揮手讓屋裏的丫鬟婆子全都退出去,軒轅昭見此情景,抹了一下嘴巴,裝模作樣也要回避,不料汪征霖忽然叫住他道:“你是知情人,不用回避了,好生坐著吧。”
如此一說,軒轅昭自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留下來了,洪智疇見汪征霖對這個年輕親兵說出這樣的話,頗為詫異,可是又不方便細問,隻好嘴張了張就此打住。
此刻偌大的廳堂裏隻剩下他們三人,汪征霖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是專程為你而來的。”
此言一出,洪智疇麵色一寒,忙問道:“征霖兄何出此言?”
汪征霖繼續說道:“錦安方麵已經遣派了平西招討使到川陝之地平叛,你可知此人是誰?”
洪智疇聽了這話,稍加思忖才道:“聽說是那位聞名遐邇的淮西大帥軒轅昭,不知消息是否準確?”
汪征霖重重的將手裏的筷子放在桌麵上道:“不錯,正是此人!”
洪智疇麵現疑惑之色道:“征霖兄,這,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汪征霖微哼了一下道:“怎麽沒有關係?你知道這位淮西大帥現在何處嗎?”
洪智疇聞聽此言,立時警惕起來,急忙問道:“望征霖兄不吝賜教!”
汪征霖突然哈哈大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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