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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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孩子,快跑……”
“我的孩子,快跑……”
一個急切的聲音,帶著一絲擔心與柔憐,一遍又一遍,回蕩在他的夢中。
“孩子,你能聽到嗎?快跑,快跑啊……”
“孩子,不要死……”
……
他驀地坐起,渾身冷汗,全身冰涼,胸口似乎有著鑽心的痛苦,仿若失去了最為重要的東西。
窗外,晨光熹微,天已薄亮,他揉了揉額頭,半晌,才漸漸心緒平靜下來。
“是我娘的聲音……”
他臉上露出迷茫,剛才這種夢,他很少有過,尤其是娘親的聲音,就好像在他身邊,又透著某種擔憂與熟悉的樣子。
他吐出一口長氣,下意識的往窗台看了一眼。
窗台上,有一張女人的畫像,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畫像已經有些發黃,不過依然掩飾不住女人的天仙之美。
這個女人,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他望著她,神色有些黯然。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讓你失望了。”
……
“韓小山,起床沒有啊?我要進去啦!”門外麵,傳來一個少年的喊聲。
穿好衣服,打開門,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映入眼簾,這是韓小山的朋友,陳平安。
韓小山今年十四歲,身高一般,長相平凡,爹娘都已經去世,孤零零的一個人,靠打鐵過日子。
他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沒有太高的追求,隻想平平安安的活著。
他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喜歡交朋友,不過陳平安個例外,兩人很多年前就認識了,陳平安是個喋喋不休的話癆,說起大道理一套又一套,講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生活作習卻是一塌糊塗,成日好吃懶做,雞鳴狗盜的事也沒少幹。
韓小山是陳平安唯一的聽眾,在陳平安高談闊論的時候,他從不打斷,都是很認真的聽,他從小沒讀過書,幾年下來,從陳平安這兒學了不少東西。
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
不過韓小山更喜歡另外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今天是仙女節啊!我們去普度寺玩吧!”陳平安興致盎然地提議,不過他很清楚韓小山的性格,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仙女節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好。”韓小山一口答應下來。
“啊哈?”陳平安瞪大了眼睛。
“我去給我娘燒一炷香。”韓小山喃喃自語,他覺得昨天晚上的夢很奇怪,自從母親去世以後,他經常夢見她,可是從未有過的,她的聲音那麽急切,似乎在擔心著什麽。
“好吧。”陳平安知道韓小山從小沒爹,跟著娘一起長大,感情很深,可是在他七歲那年,娘也離開了人世,從那以後,韓小山就性格大變,沉默寡言。
陳平安也是從小沒爹,七歲那年,娘親為了到大戶人家當丫鬟,就把他丟了,從此以後,就開始吃百家飯,沒少挨白眼。
經曆幾乎一致,不過二人的性格卻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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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好多美女啊!”來到普度寺後,陳平安就走不動路了。
普度寺是方圓百裏首屈一指的大寺,供奉著聖母娘娘的金像,百求百靈。
今日七月七,仙女節,天氣頗好,晴空朗朗,微風和煦,各家各戶來普度寺求婚求嫁,到處都是帥小夥,到處都是黃花閨女。
韓小山和陳平安分開後,花三個銅板買了一炷香,給娘親的在天之靈求了個大吉大利。
“娘,我過得很好,不缺吃也不缺穿,打鐵久了,身子也很壯實,從來沒有生過病,你放心吧,我會活得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我認識了一個朋友,他叫陳平安,教了我很多東西,我一直在跟他學寫字,不過我也不欠他什麽,他比我小一歲,找不到營生的活計,就和幾年前的我一樣,他一直住在咱們家,我們的關係挺好。”
“他很喜歡說話,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不過很奇怪,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耳邊說個沒完,但是陳平安說的時候,我總能聽得很認真。”
“娘,你一定要好好的,下輩子,我還給你當兒子。”
……
韓小山一席話說完,旁邊的幾個姑娘家都“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他就是韓小山呀?”
“嗯呢,就是他。”
“今天仙女節,別人都是來求姻緣,他倒好,給娘親求個平安。”
“長得還不錯哩。”
“隻是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
……
韓小山是鎮上最年輕的打鐵匠,獨自一人操持著一個鐵鋪子,雖然年紀不大,手藝卻還不錯,隔三差五便有生意上門,時間一久,日子也越來越好。
他常年打鐵,身材還算壯碩,長得也不差,小鎮上很多人都聽說過他。
聽到姑娘家的話語,韓小山扭頭一看,這幾位姑娘家一個比一個水靈,十七八歲年紀,眉毛彎彎,鼻梁挺挺,臉蛋雪白,嘴唇紅潤,個個都是國色天香。
韓小山忍不住問道:“幾位姐姐,什麽可惜了?”
幾個姑娘家齊齊搖頭,道:“沒什麽,你燒完香沒有?完了趕快走吧,我們還要求姻緣呢!”
韓小山心裏奇怪,但也沒有多說,轉過身走了。
他一走,那幾個姑娘家便開始喋喋不休,“我聽說這個韓小山,打小就沒爹,七歲的時候娘也死了,後來被一個老鐵匠收養,學了些手藝,可是沒過幾年,老鐵匠也死了。”
“對,我早就聽人說了,他是個天煞孤!誰挨著他誰就死!”
“好了好了,別提他了,免得晦氣!”
……
人群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聽著身邊人的交談,輕輕的皺了皺眉,朝韓小山的背影看了一眼。
她的年紀比另外幾個姑娘要大一些,不過身條很細,小腰像柳枝一樣柔軟,皮膚白淨,五官俊俏,彎彎的柳眉下還有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在這窮鄉僻壤的小鎮上,絕對算得上天仙下凡。
“韓小山……他就是韓小山?”女子眸子中露出一絲擔憂。
……
韓小山知道,剛才那幾位姑娘都是譚府的丫鬟。譚府是小鎮第一世家,府上的丫鬟個個都是國色天香,而且知書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理,溫柔聽話,好多人做夢都想娶一個回家,不過那是做夢。
譚府的丫鬟比其他世家的千金小姐都高貴,這是因為譚府曾出現過一位神仙,神仙得道,雞犬升天,很多姑娘都想去譚府當丫鬟,不過真正能進去的,一百個裏麵也挑不出一個。
陳平安的娘親就是在譚府當丫鬟。
路上人來人往,和韓小山一樣的壯小夥不少,姑娘也挺多,在七月七這天,來普度寺燒香的人都是為了找姻緣,普度寺本來就是一個福地,促成的姻緣數不勝數。
不過韓小山沒有找姻緣的打算,也從未有姑娘主動找上他。
他發現其實有好多人看見他以後,本來是想過來說話的,不過都被身邊人拉住了,嘀嘀咕咕幾聲後,就扭過頭走了。
“小山哥哥!”就在這時,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禪?”韓小山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身穿綠色衣裙,個頭嬌小,眉清目秀,清風吹拂她的長發,青春洋溢。
少女名叫陸小禪,從小在劍道場裏學劍,是劍術師傅最鍾愛的學徒,她出自一個醫藥世家,家世顯赫,落落大方,不知道多少男孩想要親近她,不過她至今沒有看得上的。
“韓山哥哥,今天七月七,你來求姻緣嗎?”陸小禪大大方方的走了過來,站在韓小山麵前,美眸中閃過一絲期許。
“我給我娘燒柱香。”韓小山搖了搖頭的說道。
“哦,我是來求姻緣的,你要一起嗎?”聽見韓小山的話,陸小禪小聲嘀咕道。
“你才多大?趕快回家去。”聽見這個十三歲的小屁孩居然來求姻緣,韓小山頗感好笑。
“哼。”陸小禪撅了撅小嘴,氣鼓鼓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扭過頭走了,心想,你個呆子,你就是個大呆子。
韓小山娘親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帶他去陸家,那時候,他和陸小禪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不過在娘親去世以後,韓小山的境況每日愈下,這些年一直為生活奔波,吃了不少的苦,兩人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不過饒是如此,二人之間的感情也很深,韓小山一直把陸小禪當成妹妹,陸小禪每次見到他,也會很懂事的喊一聲“韓山哥哥。”
其實陸小禪說了謊,她來普度寺的目的和韓小山一模一樣,也是為了給那個女人燒香。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女人眼睛裏流下血淚,對她說,要她救韓小山……
陸小禪半夜醒來,嚇出一身冷汗,天一亮,就來普度寺燒香了。
……
韓小山從陸小禪身上收回目光,走了不久,就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陳平安。
陳平安身邊有個女人,韓小山看了兩眼,發現正是剛才見過的譚府丫鬟當中,那個看起來約莫三十歲上下的那個。
他沒有走過去,陳平安母子好不容易見一次麵,他一介外人若是過去了,實在煞風景。
當陳平安聽完女人的話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十分無奈:“娘,那種鬼話你也信?韓小山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他我早就餓死了!”
陳平安沒想到這次見娘親,她居然要他離開韓小山,說韓小山是個天煞孤,誰挨著誰死。
陳平安認識韓小山那麽久了,他豈會不知道韓小山是天煞孤?整個小鎮,估計就韓小山一人蒙在鼓裏呢。
不過陳平安從不信命,更不會因為一個以訛傳訛的說法就跟韓小山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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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世上那麽多人,你怎麽偏偏認準了韓小山?你若被他克死了,我怎麽辦?”女人一見陳平安不聽話,眼睛裏起了淚水。
她如今所有的盼頭,都隻有這個兒子了。
“好了好了,娘,你放心,我跟韓小山保持距離好不好?”陳平安一下子急了,又急又無奈,隻好暫時騙過去。
“你發誓。”女人不信陳平安的話,逼著他發誓。
“好,如果我還跟韓小山做朋友,就讓我不得好……”陳平安話沒有說完,女人連忙撲上來,捂住他的嘴道:“不準你說那些喪氣話!”
“娘,我跟韓小山是最好的朋友。”陳平安十分無奈,他已經看見了韓小山,就在不遠處等著他。
“你趕快回去吧,別讓人發現了。”他朝女人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女人是譚府的丫鬟,自然不可能帶著兒子,事實上到現在為止,譚府都不知道她有個兒子,否則早就把她趕出去了。
“平安,你站住!”女人頓時急了,這死孩子,怎麽不聽話呢?
……
普度寺後院有一座白塔,由白玉石堆砌而成,十分牢固,而且冬暖夏涼,這是譚府大夫人特地為普度寺方丈打造的七丈塔,一層高一丈,剛好七丈高。
白塔最頂層,普度寺方丈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名老人後麵,這老人風塵仆仆,身披袈裟,一手拿著禪杖,一手端著飯缽,兩眼深陷,瘦骨嶙峋,年紀看起來已經很老。
和他相比,普度寺方丈穿著光鮮亮麗,兩耳低垂,身子發福的十分嚴重,不過這也正說明普度寺香火旺盛,前來拜佛的人極多。
“聖母娘娘是誰?”老人輕輕的開口問道。
“這,這是……”方丈一時語塞,額頭滲出汗粒,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罷了,入鄉隨俗吧。”老人輕輕歎了口氣,佛門傳承到今天,已經遠遠不如道家,堂堂一座普度寺,不拜佛,卻拜起了聖母娘娘,說起來也有些悲哀。
不過老人並不在乎這些,隻要天下人心向善念,百姓之家年年有餘,拜誰都沒有關係。
“說說那少年的事。”老人轉過身來,走至一個蒲團,盤膝坐了下來。
“是。”方丈恭恭敬敬地在老人對麵坐了下來,他以往打坐修禪,都是脊背挺得筆直,不過今天,他稍微往下彎了一些,這是為了低這位老人半頭。
佛門有聖地,名曰懸空寺,這位老人便是從懸空寺來的。
老人佛號宗銘,方丈並不知道他在懸空寺是什麽職位,不過聽見“宗”這個字的時候,當場就跪下去磕了三個頭。
宗這個輩分,在當今佛門已經算得上老祖宗。
“那少年自小隨著一個女人來到小鎮,一直安安分分,因為女人體弱多病,所以經常和陸家藥鋪子打交道,但是除此以外,這母子二人從不和任何人接觸。”方丈一五一十的解釋道。
“那個女人是他娘親?現在隻怕已經去世了吧。”老人喃喃自語。
“正是,在少年七歲的時候,女人因病去世。從那以後,少年跟著一位老鐵匠學打鐵,隻可惜好日子沒過兩年,老鐵匠也去世了,據說是喝醉了酒,被一把劍刺穿了喉嚨,死的極慘。”方丈無不唏噓地說道。
“所以,那孩子就成了天煞孤星?”老人眼神中浮上一抹悲憫,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少年法師的身影,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道:“玄燁,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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