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情何似無情(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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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沒說什麽,走過去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味道怎麽樣?”
蘇懷宇突然開口,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還行。”
“知道是哪裏的嗎?”
她夾了一塊芹菜送進嘴裏,咀嚼了將近十多秒才開口:“聚緣軒。”
她吃過,以前見客戶的時候去過,那裏的齋菜很出名。
她沒有再說話,蘇懷宇也沒有再說話,飯桌上靜得就隻有筷子碰撞餐具的聲音。
半個月前她掙紮在蘇懷宇的圍牆中,每一天都在為蘇懷宇的動作忐忑不安,現在塵埃落定了,她逃不掉了,心底裏麵反倒是鬆了許多,就好像壓著的石頭終於被搬開了,這是那麽長的時間以來,她唯一一個倒在床上就無夢到天亮的晚上。
司琴太累了,累得她甚至想永遠都不要醒來。可是臉上那濕黏的觸感讓她沒有辦法忽略床上多出的一個人,他在親她,即使沒有睜開眼睛,她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落在自己臉上的是一個又一個吻。
她轉了身,他的吻直接落在她一側的鬢發上。
“醒了?”
搭在他腰間上的手緊了緊,將她剛才挪動拉開的空隙填補了回去,兩個人的距離親密無間,她的後背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
司琴微微吸了口氣,伸手推開搭在腰間的手坐了起來,拉開兩個人的距離,扭頭下了床。
原本黑亮的眼眸微微一暗,床上剩下的人怔怔地看著那床單,直到浴室傳來洗漱的水聲,他才動了動,起身也下了床。
司琴辭職了,她多的是時間,她隻是沒想到蘇懷宇會跟她一樣無所事事。
不過沒關係,她隻是答應了搬過去,其他的,她什麽都沒有去應承。
出門的時候蘇懷宇一隻手套著外套一隻手拉住了她:“去哪裏,我送你?”
司琴頭都沒有抬,直接就甩開了他的手,側身出了門:“不用了。”
“司——”
他的話還卡在門的後麵,司琴高跟鞋的聲音已經漸漸地淡了下去了。
其實她沒去哪裏,她隻是不想呆在那個地方。
上班日商場並沒有多少人,她買了不少的東西,打算去探望趙紅。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她沒有鑰匙,站在門口抽了兩根煙才抬手敲門。
和她想象的一樣,剛敲了一下,門就開了,蘇懷宇穿著灰色的毛衫站在門口,一隻手按在牆壁,一隻手拉開門,側開身讓她進來,然後將門一推,上前走了兩步,直接就將她困在了牆壁和門之間的那個三角區。
司琴眉頭一皺,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幹脆靠著牆壁彎腰脫著腳上的高跟鞋。
看著她的黑眸倏然一冷,蘇懷宇拽著她的手臂將她往上一扯:“你去哪裏了?為什麽這麽晚回來?!”
她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以前,蘇懷宇出去聚會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問她的。隻是那時候他喝得爛醉,她一邊攙扶著他一邊問得心疼,而不是像他現在這樣,一雙桃花眼死死地瞪著她,隻有冰冷的質問。
時隔多年,她隻覺得諷刺,嘴角勾了個嘲弄的笑容,抬頭看著他:“與你何幹?”
他臉色一僵,手壓著她往前一靠,逼著她不得不看著他的眼睛:“司琴,你非要這樣和我鬧嗎?”
“我在鬧嗎?”
“為什麽你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和我相處!”
“我為什麽要和你心平氣和地相處?!”
她一次又一次地頂撞,就像是木槌一樣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他的心上,那鈍痛讓他全身都麻木。
“司琴!”
她不想和他廢話,抬手推了推他,沒推開,她也不勉強,就那樣看著他,就像是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一樣:“蘇懷宇,你讓我回來,我回來了;你讓我搬進來,我也搬進來了;你不讓我逃,我也沒有再逃了。你說的,我都做到了。你還想怎麽樣呢?”
說完,她輕笑了一聲,臉上卻五半分的笑意。
他看著隻覺得刺眼無比,他的本意不是這樣的,他隻是想要像以前那樣,就像以前那樣而已!
可是顯然,留戀過去的人,就隻有他一個而已。她不在乎了,早就不在乎了。
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暴怒無比,瞪著她的雙眸像含了火一樣:“我想怎麽樣?我想怎麽樣你難道不知道嗎!司琴,你能說你現在不愛我嗎?你多麽專情的一個人啊,姨媽巾用了十幾年了,到現在還是那個牌子和那個款式!公寓裏麵那盆你大學種的蘆薈還在!你明明還愛我!”
他就像是一個劊子手,親手將她的皮肉割開,卻還要問她為什麽她不覺得疼。
每一個事實她都沒有辦法去否認,她被他的話擊打得顫抖不已,臉上涼薄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下去,一點點皸裂開來,露出她最原始的麵目。
原本沒有焦點的雙眸視線一點點地凝聚起來,集中在眼前這一張骨骼分明的臉,那發熱的溫度灼燒得她眼白都發紅。
那怨恨一點點地從她的雙眸滲出來,她抬起手掐著他的手臂,緊著喉嚨的哽咽一字一句地怒號到:“所以呢?我念舊!我還愛你!所以我就要乖乖地再一次送上門給你糟蹋嗎?!還是你覺得,我還愛你,所以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了是嗎?!”
曾經她最驕傲的就是自己專一,真的是專一啊,姨媽巾的牌子和型號十幾年了都沒有變,紙巾的牌子和款式這麽多年了也還是沒有改變,就連電腦的牌子,這麽多年了,她也還是用同一個牌子!
可是現在,她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專一,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將蘇懷宇忘了。可是他出現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多麽天真啊,她恨他,但是也愛他。
那樣固執的性格連她自己都厭惡和痛恨,可是她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的聲音拔高,不再是冷淡的平鋪直敘,整個屋子裏麵都是司琴尖銳的質問。
蘇懷宇站在那兒,按著她手腕的手不斷地收緊,那青筋隨著他的動作一根根地冒出來,那雙盯著她的眼眸冷得像那幾千米高的冰雪一樣。
她突然想起半個月前的那一個晚上,心底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識地往後退。可是剛一動,身後的牆壁就將她所有的動作都阻止了。
司琴微微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蘇懷宇,你別再逼我了,我會瘋掉的,真的。”
真的會瘋掉的。
話剛說完,眼淚就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她抬手想要抹掉,卻發現越來越多,最後抹得整張臉都是。燈光下,她臉上的淚跡斑斑,還有一些碎發沾著眼淚貼在臉上,狼狽的全然不同方才。
他抬手將她臉上被淚水粘著的頭發一根一根地撥開:“司司,我隻是想讓我們重新開始而已。”
她看著他笑了笑,喃喃自語一般:“重新開始?然後再重蹈覆轍嗎?”
整理著頭發的手微微一頓,蘇懷宇將她臉上最後的一根頭發拉開放到耳後,然後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放開了對她的禁錮,才開口:“我不逼你,司司。”
她沒有說話,將大衣脫下來,掛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後一步步走進了臥室,翻出衣服,才進去浴室。
溫暖的水從頭頂上流下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是對還是錯,兩個人這樣子下去,除了兩敗俱傷,她什麽都想不到了。
可是她太累了,累得已經不想再去反抗了。
就這樣吧,就這樣,互相折磨吧。
是夜,黑暗的夜色掩蓋了所有白天的肮髒。
沒有開燈的客廳隱隱看到那指頭般大小的火星,落地窗前的人被月色拉出淺淺的影子,蘇懷宇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右手間夾著的香煙幾乎到了盡頭,他卻仿若未覺。
以前辯論賽的時候,他作為一號辯手,總是將對方辯手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時候所有的人看到他都說他太厲害了,一開口就讓人無話可說。
作為一個律師,從他畢業到現在,大大小小的官司接了幾百起,不說百分之百的贏,卻也有百分之八十的贏率。所有的人找他都是衝著他辯證的邏輯和反駁的機敏,同行之間總是傳言他要麽不開口,一開口就能讓別人無口可開。
他曾經也這樣以為的,可是自從他再次遇上司琴之後,他發現,其實他也就那樣。對方的一句話,就足夠讓他無話可說了。
幾個小時前她的話似乎還在耳邊,他今天在公寓裏麵等了她一整天,從她出門到晚上十點多。
他覺得自己應該和她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他威脅她留下來,也不過是愛她,想回到從前。而不是真的就這樣將她困在自己的身邊,相看兩相厭。
可是她臉上的諷刺太明顯了,他仿佛看到自己捧著的一顆心被她摔在了地上,還抬腿踩了一腳,那麽痛,那麽疼。
他告訴她,他隻是想要兩個人重新開始,可是她說了什麽?
她說,重新開始?然後再重蹈覆轍嗎?
重新開始,然後再重蹈覆轍嗎?
就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就已經讓他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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