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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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懷宇說疼,可是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除了在那兒握著他的手讓他知道自己在陪著他之外,她什麽都做不到。
“你還來幹什麽!你還有臉過來!”
門外傳來鍾晴失措的聲音,司琴不禁一怔,手心卻微微的被蘇懷宇一按。
她低下頭,對上蘇懷宇的視線,他正看著她,說話有些吃力,“別,別出去。”
她點著頭,伸手將臉上的眼淚抹了一把:“好。”
蘇懷宇這一次被撞得不輕,嚇得就連一向見到司琴就忍不住抬手打一巴掌的鍾晴都不敢再跟司琴嗆聲了。
活了五十多歲了,自己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現在躺在病床上疼得說話都不利索。兒子的唯一要求就是讓司琴陪著,她這次是真的連個“不”字都不敢說了。
蘇懷宇是為了救她才出事的,廖偉知道這事情的時候還沒有等她開口,就張口給了她半個月的假。
這半個月司琴沒有幹什麽,她每天的重心就是做吃的給蘇懷宇,生活波瀾不驚,一切慢慢地又上了正軌。
“你慢點兒來,別著急!”
蘇懷宇的右腿傷得嚴重,醫生說了,就算是康複了,以後走路可能還好,但是快幾步,右腿可能就會跟不上了,就別說跑步了。
但是這些都隻是醫生目前的說法而已,醫生也說了蘇懷宇的身體算是好的,因為比較經常鍛煉,慢慢來,右腿完全康複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是蘇懷宇向來就是一個驕傲的人,從小都是受人瞻仰的一個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如不是有司琴著,他早就受不了了。
一開始的時候上個洗手間還要司琴扶著進去,他雖然還能開口調侃司琴,流裏流氣的說的司琴都想撒手了讓他自己一個人站在那兒憋死算了。
可是實際上,他心裏麵也是尷尬挫敗,一個大男人,要人扶著上洗手間。
在病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星期之後,醫生終於允許他慢慢地下床。但是這一次的傷實在是嚴重,他是能下床了,可是人都站不穩。
好不容易能站穩了,蘇懷宇就迫不及待地想走,結果一急,人直接就往前麵撲。
司琴本來是想回頭放下手上的手機,結果聽到聲響的時候她已經來不及了,一回頭就直接被蘇懷宇撲倒了在地上。
“……”
“嗯哼!”
蘇懷宇撐著要起來,可是他腿實在是使不上勁,起來了結果又跌了回去。
司琴被他砸得胸口都發疼,連忙扔了手機伸手扶他:“腿有沒有絆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蘇懷宇腿上的板還沒能拆下來呢。
他搖了搖頭,有些訕訕:“沒壓到你吧?”
蘇懷宇那麽大一個人,砸下來的時候,胸口一陣陣的痛,但也還好。
她笑了笑,撐著扶了他起來:“你急什麽啊,有什麽好急的啊,小孩子學走路也不是一天就會的啊。”
“司司,我又不是小孩。”
他耷拉著腦袋,自知理虧但又不接受這樣的說法。
司琴把他重新扶到床上:“行,大孩子,坐著吧!”
鍾晴進來趕巧就看到了這麽一幕,她站在門口也沒有進去,半響,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蘇懷宇出院的那一天熱得很,司琴站在那大太陽的底下,看著他一步步地走過來,覺得眼眶都是發熱的。
其實她就是這樣的人,別人欠自己她雖然難受,卻總歸比自己欠別人來得好一點兒。
被蘇懷宇推開的那一刻她腦袋都是空白的,跌在那馬路中間,她甚至沒有辦法想象,如果他從此之後再也不能醒來了,她該怎麽去麵對這一切。
幸好,幸好他安然度過了。
她眨了眨眼,蘇懷宇就已經走過來張手將她抱著了:“司司。”
三十二歲的男人了,頭紮在她的脖子上就像是個小男生一樣。
司琴隻覺得心口都是熱的,抬手抱緊了他,聲音哽咽:“恭喜你,出院了。”
“司司。”
他又叫了她一聲,掌在她後腦勺的手那麽的緊,仿佛恨不得將她扣進懷裏麵一樣。
“好了好了,懷宇你趕緊撒手吧,別忘了今天還有正事。”
今天確實是有正事,而且還是蘇懷宇迫不及待去辦的正事。
田蕊開的車要撞司琴,雖然最後陰差陽錯撞了他,可是她撞了人是真的。
大概是真的是成長了,以往那個桀驁不羈的男生也不願意去追究這一切了,隻對田蕊提了一個要求:離婚。
雖然猜到會這樣,司琴聽到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些驚訝,抬頭看著他下意識就張嘴了:“孩子怎麽辦?”
蘇懷宇勾唇冷笑,笑容裏麵參雜著諷刺:“什麽孩子,我碰都沒有碰過她,哪裏來的孩子。”
司琴震驚,這是她從未想到的。
蘇懷宇一直惦記著跟田蕊離婚,可惜他得在醫院裏麵躺起碼一個月。他迫不及待要離婚,所以出院這一天就約了田蕊在民政局的門口見。
司琴今天是要飛到c市去看貨的,今天是硬擠了時間出來接蘇懷宇出院。
蘇懷宇想起正事,鬆了手,“我先去忙了。”
她笑了笑:“去吧。”
退後了一步,她看著他上了車。鍾情最後上車,蘇懷宇進了車子之後,她突然之間回頭看著她,半響,“謝謝你,司琴。”
說完,她直接進了車子,留下司琴一個人站在那兒,半響才反應過來。
這算是,泯恩仇嗎?
她低頭笑了笑,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出差。
自從出事之後,田蕊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這樣正大光明地看過蘇懷宇了,她沒想到,是在民政局的門口。
蘇懷宇沒有追究她任何的責任,隻是提了離婚這個要求。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要求,卻足夠將她打入萬丈深淵了。她寧願他掐著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將她殺死,也不想,從此以後,和他再無關係。
黑色的轎車緩緩停下,她往後退了一步,車門推開,蘇懷宇從上麵走下來。
他瘦了許多,隻是一雙丹鳳眼煜煜生輝的。那樣刺目的光亮讓她心口發痛,身側的手指掐著自己的手心,待他走近,她抬起頭笑了笑:“身體沒什麽大礙吧?”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臉色冰冷,顯然不願意多說:“沒什麽,證件帶齊了吧?”
她點了點頭,開口的聲音苦澀:“帶齊了。”
他沒有再說話直接抬腿就走了進去,她站在那兒,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開口:“懷宇。”
蘇懷宇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她。
“對不起。”
“沒關係。”他抿了抿唇,“進來吧,人不少,得排隊。”
田蕊抬起頭了頭,眼淚一點點地往回倒。
沒關係,哈哈,沒關係。
他知道她出軌了,一聲不吭;如今她說對不起,他也隻是淡淡的一句對不起。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嫁給他的一天,所以嫁給他的那一天,明明知道自己隻是他拿來的擋箭牌,她還是忍不住往火坑裏麵跳。
一個人,貪念總是無窮無盡的。
嫁給他之前,她覺得自己能跟他見個麵都是恩賜。可是嫁給他之後,她卻發現自己要求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以致到了最後,自己陷入了一個死胡同裏麵,走不出來。
“是自願離婚的?協調好了嗎?不後悔?”
工作人員循例的問,田蕊坐在那兒,卻一句話都回答不出來。
蘇懷宇拿著筆,頭都沒有抬,直接簽了名,才開口:“嗯。”
她看著那離婚協議書上的簽名,隻覺得悲從中來,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拿著筆的手都在顫抖,卻怎麽都寫不下字。
她抬頭看著他:“懷宇”
那眼眸裏麵的懇求那麽的明顯,蘇懷宇看了她一眼便轉開視線:“簽吧,一一的父親該迫不及待了。”
田蕊渾身一僵,如同抖落的樹葉一般,咬了咬牙,她閉上眼,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到蘇懷宇的電話的時候司琴剛收拾好東西,拉著行李箱準備出門去機場,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眉頭動了動。
“喂?”
“我離婚了。”
司琴腳步一頓,回身將門拉上,很低地應了一聲:“嗯,恭喜你。”
“除了這個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她頭有些痛,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哦,記得吃藥。”
“司琴!”
“不說了,我的滴滴到了。”
“……”
掛了電話,司琴微微鬆了口氣。隻是想到出差回來要麵對的事情,她突然覺得頭有點兒疼。
抬手摸上了胸前的項鏈,那是徐成易骨頭融進去的吊墜。
她閉了閉眼,仿佛還記得他吻自己的溫度。
司琴這一次去看貨得一個星期,但是擔心趙紅的身體,最後隻能硬生生壓縮了形成壓到了五天。
五天的時間裏麵她上午跑市區下午就跑廠區,晚上還要應酬喝酒,回到酒店基本上都不想動了。
結束上飛機的那一刻她整個人才鬆了口氣,坐在位置上麵就連安全帶都不想扣了。
空姐提醒她扣安全帶的時候司琴才發現自己睡著了,她連忙扣好安全帶,歪著頭又重新睡著了。
飛機降落的時候她才睡醒,微微的顛簸驚醒了她,睜開眼睛,已經著陸了。
手機剛開,蘇懷宇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哪個出口?”
她眯著眼睛看了看,一邊走向行李領取處一邊應著:“a吧。”
“好,黑色的奧迪。”
說完,蘇懷宇就掛了電話。
遠遠就看到蘇懷宇的車了,他看了一半的窗,手轉著墨鏡,嘴角挑著笑意,十分的出眾,想忽略都難。
看到她的時候他推開門下了車,幾步跑過來拉過她的行李箱:“多久沒好好睡了?”
光一眼,他就看出來她這幾天過得著實辛苦。
司琴無力地笑了笑:“都沒睡好。”
他也不多說,幫她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開了後座的門讓她坐上去:“先睡一會兒吧,今天有點兒塞車,可能得一個半小時才能到。”
她點了點頭,沒多說,一上車就被空調包裹著。前座的蘇懷宇扒拉了一張毯子給她:“蓋著,別涼了。”
她閉著眼睛拉著身上的毯子,車子已經緩緩啟動。
其實她在飛機上睡了兩個多小時,這會兒雖然累,可是也睡不著了。但是他就是不想睜開眼睛,她還沒想好應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麵對蘇懷宇好。
蘇懷宇載著她去吃了粥,然後直接就載著她回去了。
司琴微微吊起來的一顆心鬆了鬆,看著他笑了笑:“謝謝。”
他抬手順了順她身後的長發:“司琴,我不逼你,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反正現在,我耗得起。”
蘇懷宇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看著她真的就沒有半分的逼迫,她心裏頭卻一點兒滋味都沒有。
她抿了抿唇,什麽話都說不出口,最後還是蘇懷宇拍了拍她讓她回去。
他確實沒有逼她,隔三差五地約她吃個飯,從來都不提兩個人之間關係定義的事情。
蘇懷宇沒急,這一次急得人卻是鍾晴。
再被鍾晴約的時候,司琴確實是有些百感交集。
將近十二年的時間,這大概是兩個人最為平和的時候了。
司琴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對麵的鍾晴突然開口:“司琴,以前,是我做得有些過了。懷宇他,你也看到了,我也算是拿他沒轍了,也不想再說什麽反對了,你也不要折磨我們這些老人了,差不多,就答應他吧。”
鍾晴雖然沒以往那麽爭鋒相對了,可是說話還是免不了有些許的刺兒,司琴習慣了,倒不覺得有什麽,她笑了笑,“鍾女士,拋開任何的私人恩怨,我也不會再和蘇懷宇在一起了。”
或許她以後會結婚,但是那個人,不會是蘇懷宇了。
“為什麽?他對你不夠好嗎?他那麽愛你!”
鍾晴十分的不解,情緒也有些激動。等她意識到自己的激動之後,語氣慢慢穩了下來:“司琴,你也不小了,雖然長得漂亮,但是能遇上一心一意對你的,不容易,這個年紀,也不要光看著愛不愛。這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總要有一個人愛得深,一個人愛得淺。”
這話鍾晴說得倒是十分對,她卻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喉嚨莫名的發堵:“是啊,總要有一個人愛得深,一個人愛得淺。”
就像她和徐成易一樣。
迫著自己收回心思,她抬頭正正地看著鍾晴:“抱歉,如果沒有遇上徐成易,我大概會和蘇懷宇一起,可是,抱歉。”
這樣說很不敬,但是,這些都是實話。
她和蘇懷宇之間的愛情是青澀不成熟的,所以轟烈卻也痛苦;可是和徐成易之間,理智而克製,卻又是綿長而深情的。
她也想放下講究,可是她做不到。
鍾晴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也隻能歎了口氣:“都怪我。”
蘇懷宇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開始反省自己這些年來做的一切,如果當初,當初她沒有阻止她們在一起,不管怎麽樣,結局也不會比今天差。
可是,一切沒有如果,就好像時光不能重來一樣。
司琴怔了怔,半響過後卻是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卻出來了,看著鍾晴,眼眸裏麵千思百緒:“怪你,怪我,也怪蘇懷宇。”
他們都有錯,隻不過,鍾晴錯就錯在,她不應該強硬地在別人的生命中插手幹預。
鍾晴知道自己無法勸服司琴,她看了她半響,最後起身離開。
司琴看著鍾晴的背影,從未想到,她們居然會有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話喝咖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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