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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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楚瑞家中。

    “你這個毒婦!”楚瑞怒不可遏,客廳裏的擺設已經讓他砸碎了不少,一地狼藉。

    “我又做錯了什麽,老爺你這樣指責我?”中年婦人妝容精致,端坐在一旁的緞麵沙發上,看著眼睛通紅的楚瑞。她正是楚瑞的正室夫人,夏澤有名的望族杜家的小姐。

    楚瑞咬牙切齒,“阿年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是我的血肉!你怎麽能對她下這樣的毒手!”他重重喘了口氣,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殺手都是你指使去的!阿年已經身受重傷性命難保,你竟在這種時候派人去殺她,未免太狠毒了些!”

    女人臉上那種端莊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她冷冷地笑了起來:“楚瑞,你近些年來本事越發大了呢。先是跑到汶鼎去見了舊日"qing ren",又帶回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野種,更讓她手握大權平步青雲,再過些日子,我看是要登堂入室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她瞧著楚瑞因為怒氣而漲紅的臉,又道:“我惡毒?你外麵那野種不過是個丫頭,你竟還真的要扶持她,我若不動手,恐怕這家裏就再沒有我的位子了!”

    “——你!”楚瑞被激得猛地往前幾步,手已經揚在了半空,可終究沒打下來。

    這件事,歸根究底是他有錯在先。他不該貪圖仕途權力放棄自己的戀人做了杜家的女婿,如今借著杜家的勢力大權在握又不顧正室夫人,去尋回了自己舊"qing ren"的女兒悉心培養。

    他這位夫人手腕狠辣,楚瑞心中對她已經一絲愛意也無,可仍然不敢對她如何。多年的夫妻,他二人現在早已綁在了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是心中恨之入骨,也隻能強咽下去。

    他的妻子派人殺害了他的女兒。更麻煩的是他的女兒如今早已是夏澤舉足輕重的人物,一旦真相暴露,事情難免會被有心人利用,追究到他楚瑞身上來。

    如此,也隻有對不起阿年了。

    正是汶鼎與夏澤會談的關鍵時刻,夏澤方麵負責安全保障的高級官員卻在加護病房被殺手暗殺,這件事如果走漏了風聲,不要說一直準備挑刺找茬的汶鼎,就是夏澤國內,也不會讓楚瑞好過。殺手的幕後主使一放上楚瑞的案頭,他便已經做了決定。

    陸霜年的死,必須壓下來。向來家中的這個毒婦,也是算準了在這種時候,他楚瑞隻能打掉的牙齒和血吞,非但不能追究,還要想方設法地為她隱瞞。

    夏澤的情報新星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屍體在第二天就急匆匆地火化。所有她存在過的痕跡,與她有過交集的人,仿佛也在一夜之間消隱無蹤。

    中年美婦瞧著楚瑞頓在半空中的手,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然後站起身,施施然地上樓回房裏去了。

    楚瑞慢慢地放下手,隻覺得渾身脫離,一個踉蹌仰倒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歇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拿起手邊的電話撥了出去。

    “陸霜年遇刺的事情任何方麵不要再追查,如果有泄露情況的,一律處死。”楚瑞停頓一下,他的語氣恢複了冷靜,“她的心腹,全部除去。”

    他可以為了自己權力的穩固做任何事情,包括娶一個從來沒愛過的女人,包括曲意逢迎地拉攏各方勢力,自然也包括犧牲自己的骨肉。陸霜年的死已經威脅到了他的地位,楚瑞覺得自己是迫不得已。

    與此同時。

    宋宇鴻正在他的寓所裏急的團團轉。他知道一定出事了。自陸霜年讓他去聯絡那個叫趙嘉誠的殺手之後,他們兩人就再也沒有過聯係。而本該是刺殺目標的顧宸北現在仍然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兩國談判的會場。

    陸霜年沒有半點音信。

    一定是出事了。

    陸霜年幾乎等於宋宇鴻在夏澤的依靠。這一年來他在夏澤的官場中可稱得上如魚得水,幾乎人人都知道他是陸霜年身邊的“紅人”,沒人敢得罪。他自己也便覺得春風得意,風頭這個正勁。

    而這些天,宋宇鴻幾乎跑遍了夏澤軍政的各個機構,幾天前還對他笑臉相迎的人們突然像在他身上發現了什麽致命的病毒一樣,全都避而不見,躲得遠遠地。

    宋宇鴻已經可以斷定,大事不妙。背靠的大樹斷了,他還能去哪兒找立足之地?

    高檔公寓裏裝潢精美,水晶吊燈光華璀璨,周遭家用和擺設也都檔次不低,然而屋子的主人此刻卻如狼狽的喪家之犬一樣,匆匆忙忙地打包著行李。

    所有往日交好的高官如今都是一問三不知,不管陸霜年究竟出了什麽問題,這對於他宋宇鴻來說,都是個極為不祥的預兆。陸霜年那可是刀尖上打滾的人物,他雖然從來沒在陸霜年那兒接觸過什麽頂級的機密,但這麽長時間隨侍左右,旁人可不一定覺得他一無所知。宋宇鴻這些天是越想越害怕,半夜睡覺都會突然驚醒,一身冷汗。

    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跑路。——至少先把性命保住啊。

    這段時日積攢的財物一股腦地塞進隨身的小皮箱裏,又往上麵隨意地蓋了兩件衣服,宋宇鴻扣好皮箱,直起腰來舒了口氣。

    突然有人敲門。

    “誰?”宋宇鴻警覺地問。他從皮箱底下抽出□□,小心地走到門後。

    從門鏡看出去,是個麵貌平淡無奇的中年男人。宋宇鴻倒和他熟悉,那人正是楚瑞身邊的一個幹事,平日裏唯唯諾諾的,是個平淡無奇的老實人,連宋宇鴻都時常給他擺臉色。

    “宋先生,長官派我來接您。”那老實人說道,臉上露出一個中規中矩的笑容。

    宋宇鴻鬆了口氣,他先返回床邊把收拾好的細軟藏進了床下,然後才把□□別在後腰,為中年人打開了門。

    “我馬上就好,你先等一下。”宋宇鴻邊說邊去旁邊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你知道楚先生找我有什麽事情麽?”

    他對楚瑞比較信任,畢竟楚瑞對陸霜年的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己是陸霜年的人,想來這種時候楚瑞也是要幫扶一把的。

    中年男人站在宋宇鴻身後,用他一貫木訥的風格回答道:“不知道。”

    宋宇鴻也沒指望能從他口中套出話來,他披上大衣轉過身來。

    “我們出——”

    “發”字還沒說出口。

    宋宇鴻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上自己的脖子。他甚至聽見了頸椎骨頭錯位的那一聲脆響。他的視線旋轉著向下,最終定格在老實人一塵不染的黑皮鞋上,慢慢失去了焦距。

    麵目平淡的中年男人依舊沒什麽表情,他走到門邊,隨意地招了下手,一隊特勤從走廊的陰影中轉出來,魚貫而入。

    宋宇鴻的屍體被抬了出去,特工開始徹底搜查他富麗堂皇的房間。中年男人退出房間,細心地關上了門。

    夏澤邊境。

    汶鼎和夏澤停戰也有些時間了,老百姓們的日子總要往下過。邊境小鎮雖然不如內地安穩,但賺錢的機會總歸要多一些。不少能人趁著兩國停戰的機會來回倒賣兩國的古董文玩,情報消息,鋌而走險賺得一筆,下半生就可以富貴無憂做神仙了。

    這個看上去祥和平靜的鎮子,實則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夏澤特勤的人在這裏安插了不少,但依舊不見什麽成效。

    這幾天天氣不好,小雨淅淅瀝瀝地下這,街上的行人並不多。一個穿著淺綠色旗袍的女人走進了街邊的一家古董店。

    祥瑞閣是夏澤最大的古玩商號,據說背後的老板手眼通天,隻要客人給的足夠,什麽樣的玩意兒都能弄來。祥瑞閣也因此在夏澤的達官貴人之間頗有些名氣,人情做夠了,生意自然順利,懂得這暗中的門道的夏澤情報人員,當然也不會去白白觸這黴頭,招惹祥瑞閣。

    正是早上八點,祥瑞閣剛開門,店裏還沒生意,一個小夥計正手腳麻利地打掃屋子。

    “你們掌櫃的呢?”女人收了傘,用手指輕輕扣了扣玻璃櫃的桌麵。

    小夥計看了她一眼,見是個麵帶病色的女人,不由得有些輕視。

    “典當什麽?掌櫃還沒起呢,等會兒。”

    女人微笑了一下,也不生氣,又道:“勞煩小哥進去將你們老板叫起來。”她頓了頓,“就和他說,陸九從老家來,想見他一麵。”

    小夥計本有些不耐煩,可女人明明平淡的語氣卻讓他覺得這件事怠慢不得。他嘟嘟囔囔地往後邊去了。

    女人打量著店裏的擺設,不經意地轉頭朝街上望了一眼,空擋的街角有灰色的人影一閃。她皺了皺眉。

    剛才的小夥計快步跑了出來,“老板請您到後麵一見。”

    祥瑞閣分號的這位老板四十出頭,微胖,臉上帶著生意人的那種精明。女人掀了簾子走進來,他便立刻上前關上了門。

    “陸長官,您怎麽來了?!”老板聲音裏帶著些激動,為陸霜年拉開一張椅子。

    陸霜年坐下,笑著看了他一眼。中年男人這才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道:“抱歉,我不該問的。”

    陸霜年道:“這些年你在這裏辛苦了,難得見到自己人,我也很高興。”

    老板倒了杯熱水推到陸霜年麵前。

    “您當初對我的教導我不會忘。我每時每刻都知道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麽,不辛苦。”中年人的圓臉上出現了一種堅定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但陸霜年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她說,語氣真誠。

    有很多人,他們的國家或許永遠都不會表彰他們的英勇,可他們仍然在黑暗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姿態堅定而無所畏懼。(WWW.101novel.com)